星耀娱乐的训练基地位于市郊,是一栋独立的现代化建筑,配备了国内顶尖的声乐、舞蹈、表演教室以及健身房、宿舍等一系列设施。这里像一座与世隔绝的象牙塔,也像一个竞争残酷的斗兽场,聚集着上百名怀揣梦想、等待被挑选的年轻男女。
方白宇被安排进了一间双人宿舍。舍友是一个叫孙皓的男生,比他早半年进公司,是个活泼开朗、自来熟的舞蹈特长生。一见面,孙皓就叽叽喳喳地介绍起公司的情况、哪个老师最严格、食堂什么菜最好吃,试图打破方白宇周身那层无形的冰壳。
方白宇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并不多言。他熟练地将不多的行李摆放整齐,动作一丝不苟,带着一种近乎军事化的整洁感,与孙皓那边略显凌乱、充满生活气息的区域形成鲜明对比。
“哎,方白宇,你以前练过舞吗?或者唱歌?”孙皓好奇地问,眼睛亮晶晶的。
“没有。”方白宇回答得言简意赅,拿起公司发的训练日程表看了起来。
“哇,零基础啊?那会很辛苦的。”孙皓咋舌,随即又乐观起来,“不过没关系!公司培训体系很完善的,而且你外形条件这么好,说不定就走演员挂呢?对了,你知道咱们公司那个谁吗?就是之前…唉,可惜了那个方白辰…”
方白宇翻动日程表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孙皓似乎没注意到,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之前就住这栋楼呢,好像就在楼上那一层。人挺好的,挺温柔的,就是运气不太好…听说后来…”他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神秘和惋惜,“…好像惹了什么麻烦,唉,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挺突然的。”
方白宇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孙皓:“我不认识。”
他的语气太过平淡,甚至带着点漠不关心,瞬间浇灭了孙皓的谈兴。孙皓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哦…好吧。那个…快饭点了,一起去食堂?”
“我不饿,你先去吧。”方白宇重新低下头看日程表,拒绝的姿态明显却不失礼。
孙皓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自己出去了。门关上的瞬间,方白宇才缓缓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这间宿舍,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楼上那个哥哥曾经可能住过的房间。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
训练生活很快开始。声乐课、体能课、舞蹈基础课、表演入门课…日程排得满满当当。方白宇的基础确实薄弱,尤其是在舞蹈和声乐上。但他展现出一种可怕的专注力和忍耐力。
舞蹈课上,他肢体僵硬,节奏感欠佳,同一个动作别人练十遍,他愿意练一百遍,直到汗水浸透衣衫,肌肉酸痛得发抖,他也只是抿紧苍白的嘴唇,眼神死死盯着镜子里那个笨拙的身影,一遍遍纠正。老师对他这种近乎自虐的刻苦既惊讶又有些担忧,提醒他注意劳逸结合,他只是沉默地点头,然后继续。
声乐课上,他音准尚可,但情感表达匮乏,歌声里缺乏打动人的力量。老师启发他调动情绪,他只是垂下眼睫,遮住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声音平稳却毫无波澜。
只有在表演课上,他表现出了一些不同。当进行无实物练习或情境模拟时,他那种沉浸式的、近乎偏执的专注力发挥了作用。他能迅速抓住人物核心的情绪状态,尤其是那些内敛、复杂、带有痛苦色彩的角色,他往往能给出令人印象深刻的表现,虽然技巧青涩,但那种 raw 的、未经雕琢的冲击力,让表演老师看到了某种潜力。
他依旧独来独往,不参与练习生们课后的八卦闲聊和聚餐活动。吃饭时总是独自坐在角落,快速地解决食物,然后要么继续练习,要么就是拿着本书在看(通常是心理学、微表情或者剧本分析类),或者干脆戴着耳机,像是在听音乐,实则是在反复聆听他偷偷录下的、与陈铭或其他人谈话的录音,分析他们的语气和用词。
这种孤僻和刻苦很快让他成为了训练生中的一个“异类”。有人佩服他的努力,有人觉得他装清高,更多的人则是对他敬而远之。一些关于他的流言开始在小范围内悄悄传播:
“那个方白宇,是不是有什么背景啊?陈总监亲自签来的,还那么罩着他…” “长得是真好,可惜像个冰山,从来没笑过。” “听说他谁也不搭理,就自己闷头练,卷死了…” “心理是不是有点问题?感觉阴阴沉沉的…”
这些议论,方白宇或多或少听到一些,但他从不理会。他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观察和收集信息上。
他的舍友孙皓,是个信息源。虽然方白宇很少主动询问,但孙皓天生话多,又喜欢打探,经常在宿舍里絮絮叨叨地说起公司各种八卦:哪个高管和哪个女艺人关系暧昧,哪个经纪人手里资源最好但也最难搞,哪个练习生可能很快要出道了,还有…关于李哲的。
“李哲哥手里那个女团最近好像谈下了一个大品牌的推广,他可高兴了…” “听说李哲哥最近在争取一个网剧的选角权,想把他新签的那个小男生塞进去…” “李哲哥人脉真广,昨天我还看到他和‘星辉’那边的林总一起吃饭呢…”
“星辉”…方白宇记住了这个名字。那是哥哥死亡时间线上,那个可疑的私人会所背后的公司。李哲和“星辉”的人有往来。
一天傍晚,方白宇在空无一人的舞蹈练习室加练。巨大的镜墙映出他独自重复一个跳跃旋转动作的身影,动作依然不够流畅,带着滞涩感。汗水沿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地板上。
突然,镜子里多了一个人影。
一个穿着宽松卫衣、戴着鸭舌帽的高大男人靠在门框上,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全脸,只能看到线条利落的下颌和一抹似乎带着玩味笑意的嘴角。
方白宇的动作猛地停住,透过镜子,警惕地看向门口的不速之客。他认出了那身看似随意实则价值不菲的打扮,以及那种即便放松也掩不住的、极具存在感的气场。
是严任。那个顶级歌手,公司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之一。他怎么会来这里?
严任似乎笑了笑,抬手取下嘴里的烟,夹在手指间把玩。他的声音带着一点慵懒的、磁性的沙哑,透过空旷的练习室传来:
“小朋友,练舞不是这么练的。光靠硬耗,容易把自己练废了。”
方白宇转过身,面对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沉静的眼睛看着对方,带着明显的疏离和疑问。
严任也不在意他的沉默,迈步走了进来。他的步伐很稳,带着一种随意却掌控一切的气场。他走到方白宇身边,目光在镜子里打量着他因为剧烈运动而泛红的脸颊和湿漉漉的头发。
“节奏感不对,核心发力点也没找对。”严任的声音很近,带着淡淡的笑意,却一针见血,“光有狠劲是不够的,得用巧劲。不然,等不到上台,膝盖和腰就先跟你抗议了。”
他说着,忽然伸出手,虚虚地扶了一下方白宇的腰侧,另一只手比划了一下腿部的动作轨迹:“这里,和这里,要联动。感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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