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那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方白宇的脖颈，令他呼吸一窒。
严任。
他怎么会有自己的号码？他看到了多少？那句“观察世界”是意有所指，还是仅仅巧合的调侃？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炸开，带来一阵尖锐的嗡鸣。训练有素的冷静在这一刻几乎崩盘，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血液流速加快，指尖变得冰凉。
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过街角四周。车流穿梭，行人匆匆，并没有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熟悉身影。严任并不在这里。那他怎么会…？
是了，以严任在公司的地位和手段，弄到一个新练习生的电话号码，易如反掌。甚至可能只是随口向陈铭或助理要来的。
方白宇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暴露更多。他不能自乱阵脚。
他站在原地，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最终，他没有选择忽略，也没有惊慌失措地追问，而是用一种尽可能平淡、甚至带点茫然不解的语气回复：
【前辈？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刚刚只是出去买了点东西。】
发送。
他将手机紧紧攥在手心，屏幕朝下，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道无处不在的视线。他没有立刻返回基地，而是绕到另一条街，在一家嘈杂的快餐店里坐了很久，直到确认心跳完全恢复正常，脸上的表情也重新冻结成一片平静的湖面，才起身离开。
回到训练基地宿舍时，天已经擦黑。孙皓不在，大概是去加练或者聚餐了。手机安安静静，严任没有再回复。
这种沉默，反而更让人不安。像是一颗不知道何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
接下来的几天，方白宇更加谨慎。他减少了不必要的外出，将所有精力投入到训练中，表现得比以往更加沉默和刻苦，仿佛那个下午的短暂离开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采购。他暗中留意着周围的一切，尤其是来自高层的目光和公司的风声，但一切似乎如常。
严任没有再出现，也没有任何讯息。那条短信仿佛只是一个恶作剧，或者一次随兴所致的试探，过后便被遗忘了。
但方白宇知道，绝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变化悄然而至。
先是原定的一对一表演强化课被临时取消，导师给出的理由是“日程冲突”，但眼神有些闪烁。接着，一次原本名单上有他的、与知名音乐制作人的小型见面会，他的名字被无声无息地划掉，换成了另一个很会来事、和李哲关系不错的练习生。
最明显的一次，是在一次集体舞蹈排练中。负责排练的老师明显受到了某种暗示，对方白宇格外“严格”，反复挑剔他一些细微的、甚至其他人都存在的动作瑕疵，语气带着不耐烦，几次让他单独出列练习，近乎羞辱。周围的练习生们窃窃私语，投来的目光复杂各异，有同情，有看好戏，也有终于“平衡”了的快意。
孙皓偷偷告诉他：“白宇，你最近是不是不小心得罪李经纪了？我听说…他好像跟几个老师打过招呼，说要‘好好磨磨’你的性子…”
方白宇面无表情地听着，继续对着镜子练习那个被挑剔了无数遍的动作，汗水沿着下颌线滑落。果然是他。李哲因为上次在洗手间被下面子，开始动用他的影响力给自己穿小鞋了。
这种程度的打压，在他预料之中。虽然麻烦，但暂时还能忍受，也不影响他的核心计划。他只需要更加努力，做到无可指摘，让对方找不到更过分的借口。
然而，李哲的手段并不仅限于此。
一天晚上，方白宇训练完回到宿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孙皓不在，另外两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练习生也在他房间，脸色有些尴尬和欲言又止。
“白宇…你回来了？” “那个…你看公司内部论坛了吗？”
方白宇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声色：“没有。怎么了？”
一个练习生犹豫着把手机递给他。屏幕上显示的是公司内部匿名论坛的一个热帖，标题格外刺眼：
【深八】那个空降的“资源咖”FBY，真以为有张脸就能为所欲为了？
帖子内容极其恶毒，用看似“知情人士”的口吻，影射方白宇是靠“特殊关系”空降公司，性格恶劣、目中无人、欺负同期练习生，在评估中博同情，还仗着背后有人抢他人资源。下面跟帖众多，虽然匿名，但言辞激烈，充满了嫉妒和恶意揣测，甚至有人隐晦地提及他“阴郁”、“心理有问题”，不配呆在公司。
发帖时间就在几个小时前，显然是有备而来，刻意选在晚上扩散。
方白宇的手指微微收紧，冰冷的怒意顺着血液蔓延。他知道这肯定是李哲的手笔，或者至少是他纵容甚至煽动的。这种下作的手段，目的就是搞臭他的名声，从内部孤立他，让他即使有潜力也难以立足。
“这都是胡说八道！”孙皓这时冲了进来，气得脸都红了，“白宇你别信！不知道哪个红眼病在乱咬人！我已经在下面回帖骂他们了！”
另外两个练习生也附和着：“是啊，太离谱了。” “我们都看得出来你不是那样的人。”
方白宇看着他们，沉默了几秒，然后将手机递了回去。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愤怒或委屈，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谢谢。”他开口道，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镇定，“清者自清。没必要为这种事浪费情绪。”
他的反应太过平静，反而让想安慰他的孙皓等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们面面相觑，最后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嘱咐他别往心里去，然后离开了宿舍。
宿舍里只剩下方白宇一人。他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闭上眼睛。
论坛上那些恶毒的词语像苍蝇一样在他脑海里嗡嗡作响。孤立、打压、污蔑…这些手段，和当年对付哥哥的，何其相似。
他们总是这样，用流言和冷箭，杀人于无形。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不是短信，而是一个微信好友申请。备注信息简单直接：
【严任。】
方白宇盯着那个名字，心脏再次被攥紧。他几乎能想象出手机那头，严任带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观察着这场因他而起的风波。
他犹豫着，指尖冰凉。通过？还是不通过？
最终，他点了“通过”。
几乎就在瞬间，对方发来了消息。
严任：【论坛看了？】
方白宇盯着那三个字，回复：【嗯。】
严任：【小朋友，娱乐圈第一课：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觉得委屈吗？】
方白宇抿紧嘴唇，回复：【还好。】
严任：【啧，嘴硬。需要帮忙吗？我说句话，那些苍蝇起码能安静一阵子。】
方白宇的指尖顿住了。严任这是在示好？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和控制？他如果接受了，就等于默认了自己需要依靠对方，欠下人情，也会让严任更深入地介入他的生活。
但他如果拒绝…
方白宇深吸一口气，回复道：【谢谢前辈，不用了。我自己能处理。】
消息发送后，那边沉默了片刻。
然后，严任回复了一条语音。
方白宇点开，严任那带着慵懒笑意的、磁性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仿佛就贴在他耳边低语：
“有骨气。行，那我就在旁边看着。看看你这棵小树苗，到底能经得起多大的风。”
“顺便说一句，”语音顿了顿，笑意似乎加深了，“你冷着脸说‘不用了’的样子，比论坛上那些跳梁小丑有趣多了。”
语音结束。
方白宇握着手机，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严任没有承诺帮忙，也没有继续逼迫，但他那句“在旁边看着”，却比直接的帮助更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被掌控感。
而他最后那句调侃，更是轻佻地越过了正常的界限，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的兴趣。
风确实来了，而且，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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