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之事夏阳多少知道一点,毕竟他爸是族长,家中的事很难瞒住好奇心旺盛的孩子,七岁的时候他就偷偷去到了祠堂地下室,在那里他看到一个没有头的怪人,这怪人就像本百科全书,问什么都能答出来,还能提出些更奇怪的问题,他都找不到答案,比学校的老师还厉害。只要有机会他都会去地下室待半小时,倒不是他不愿意待更长时间,只不过半小时就是他的极限,时间一长他就发晕。直到有一回,他忘了时间彻底晕在地下室,被他爸夏定宗给抱了回去,这才知道那个无头怪人是他们夏家村的老祖宗刑天,然后再多的他爸就没说了,给他找了个寄宿学校丢了过去。
周末他倒是可以回家,但周末他爸一般会待在地下室,终于挨到暑假,他又去了几次,没看到老祖宗,而他发现他爸周末也没去了。再然后,他就把这事忘了,只有逢年过节去祠堂祭祖时,他会想起,地下室的老祖宗还在吗?
马上要到年关,他爸给他打电话,让他早点回来,因为他姐夏天成了刑天。他爸的话说得很简单,说具体的要等他回来再说。他以为成为刑天就是成为老祖宗,对于现代不太注重老一辈规矩仪式的年轻人来说那就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公司还没放假,提前走了拿不到年终,于是他准备多待几天,再怎么也公司不至于到大年三十还不放假。结果这一拖延,他接到一个令他晴天霹雳的电话——夏家村起火,全村人都死了。
夏阳请假要走,公司不批。一是不相信夏阳说的话,谁会赶在年前几天放火,这不明显是想早点走人,只要走了一个人,那其他人都待不住;二是今年公司效益不好,求生存,放假期间也安排了值班,夏阳这人话不多,一看就是老实人好欺负,值班的名单就有他。
夏阳在钉钉上收到回复,二话没收,直接收拾东西走了。他搭了最早的一班车回来,因为春运,火车票没了,车也一直在路上堵着,等他回到烧成一片废墟的夏家村,已经是大年三十的晚上。
他从村头走到村尾,就他家的房子还算完整,但里面烧得黢黑,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他在家门口站了许久,又朝祠堂看去,祠堂修了很高的院墙,主要就是防火防盗,何况与居家的房子隔了一段距离。可他看过去,祠堂旁边的树一片焦黑,朝南那边连树枝都烧没了。
夏阳丢了行李,跑过去。
祠堂倒是完好无损,墙面甚至没有任何火烧的痕迹。院门没锁,一推就开,夏阳进去,打开手机电筒,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他记得他爸说过,夏天现在住在地下室里,她成为刑天必须在那里待上一段日子。
可地下室只有一尊石像,石像长得像他小时候见到的那位老祖宗,雕刻得十分细致惟妙惟肖。地下室他待不了多久,夏天不在,他看了看石像,便出去。从走廊往外走,有光线在外晃动,夏阳想到可能是夏天,赶紧跑出去。
祠堂牌位前,站着一位身材纤细女人,身形和夏天有些类似,但转过头来确是一张陌生的脸。
“你是谁?”
“阳阳~!”
两人同时出声。
夏阳皱眉看着她,除了样貌声音,其他倒是有些像夏天,特别是她喊他的语调,总仿佛带了波浪线,一般人学不来。“姐?”
夏天点点头,走过去,将他抱住,“还好你没早点回来。”
“姐,你这是发生了什么,你整容了吗?”夏阳回抱住这仅剩的亲人。
“没有。”夏天松了拥抱,让他看自己的颈部,那里两种皮肤融合后的痕迹很明显,“我被人砍了头成为了刑天。”趁着夏阳吃惊的时候,她拉着他坐到蒲团上,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幸好徐芳芳任性,她讨厌父母说教,过年很少回家,要不然换上徐芳芳头颅的夏天,还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大年三十跑到夏家村的祠堂来。换上徐芳芳的头的那晚,肖强给徐芳芳发来微信,问婚礼定在几号。夏天心中愤恨,回复,“越快越好,我怀孕了。”
她是故意这样说的,她以为肖强在婚姻期间至少不会□□出轨,可微信消息刚发出去,脑子就闪过徐芳芳和肖强缠绵的画面。夏天一愣,试着用脑子回忆些什么,这些回忆片段便一一在脑子展现开来,原来她能读取装在她身上的脑部记忆。
在徐芳芳的记忆里,早在半年前,她就和肖强好上了。她知道肖强不喜欢她,她性格不好,长相也普通,唯一的优点就是有钱,她在肖强面前就是送上门肥肉,不吃白不吃,谁叫她爱他,第一次见到他就爱上他。她并不是没见过别肖强更优秀,更帅气的人,可她就是爱他爱得无法自拔。只不过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千金小姐,从小被人簇拥着长大,又怎么甘愿做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人。于是她设计肖强,让他的朋友王磊带他去赌博,只要王磊能让肖强染上赌瘾,并欠下高利贷,她便帮王磊在公司里安排一份钱多又清闲的工作。当然高利贷也是她的人,这样既能威胁到肖强,这些人也不会伤害到他。在高利贷的压迫下,肖强急了,但这事肖强不会告诉自己的亲人爱人,反而会说给她这个外人。她按计划向肖强提出,只要肖强和夏天离婚与她结婚,她就可以帮他把高利贷还了,还能安排他去她的公司做经理。过了一段东躲西藏、紧巴巴的苦日子,肖强答应了。
这段记忆,让夏天对徐芳芳的愧疚荡然无存。原先她以为他们三人的问题都是肖强的错,而放火这事徐芳芳固然有责任,但罪不至死,可根据这段记忆追究起来,徐芳芳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夏天整理整理下记忆,回了医院,安排徐芳芳的三个手下回去,但王磊这人掌握了徐芳芳的把柄不少,要挟她。夏天想了想,同意的他的要求,给他植皮,但钱一事她用了以另一种方法。“一次拿两百万太显眼了,要不这样,我给你安排一个挂职的工作,去不去随你,但工资每月一万五照拿,还交社保,你看如何?”
王磊有点拿不定主意,没说话。
“这说出去也好听了,有着高薪工作,社保也是白得的,不比两百万划算?”夏天是怕他拿了两百万就跑人了,即使最后抓到那钱也很难拿回,只要他人还在,警方把案子一破,损失的不过是几月的工钱。钱是徐家的,到不是为徐芳芳节省,实在是她不想给往王磊钱,而且这个方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王磊似乎也想到什么,同意了方案。
接着她按徐芳芳原先的拆迁方案进行改动,价格提到市场最高价,同时保留祠堂,拟好协议就等着夏家村唯一的继承人夏阳来签字。
“然后呢?你想找肖强报仇吗?”夏阳问。他感觉的出来他姐对肖强的恨,所有人说得平淡,唯独提到肖强的名字声音格外的重。
“现在不是时候。”老祖宗说想和做是不一样的。特别是杀意,想想那终归只是个念头,可一旦做了那就必有因果,如果怀了孩子,那孩子不是成为十恶不赦之人,就是背负所有的因果报应。
“……姐对肖强还有感情。”恨这样浓是源于爱吗?
“没有。”夏天很快否认。可她不由想起昨天的电话,肖强说,“婚礼定在十五,宝贝,我们要结婚了。”那句“我们要结婚了”一下子把她拉到自己和肖强结婚的时候,她的心跳乱了一下。
夏阳看出她的心乱,扯开了话题,“下面的老祖宗要搬上来吗?”
“要的。”夏天点头,转头往身后的雕像处看,“这个雕像搬得动吗?”老祖宗的体格比这雕像大得多,地下室外人又下不去,她还真不知道怎么给弄出来。
“就我们俩肯定不行。我来想办法吧。”人下不去,但机器可以在外面操作。
“行。”夏天起身,“准备好文件我就来找你签字。你现在住哪?”
夏阳左右看了看,“就这里吧。”祠堂里都是祖宗亲人,肯定会保佑他们姐弟的,现在除了这里他在哪都觉得不安。
“这里?”
“打个地铺。明天我就把后面的杂物间收拾出来。”见夏天看着他,挠挠头一笑,“现在去别的地方我也不安心啊。”
夏天也是这种感受,而且她在地下室修养的时间并不够,只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她朝夏阳点点头,“注意身体,别着凉了。”
接下来,两姐弟都很忙。
夏阳要将祠堂后面改造一下,还要从地下室搬出老祖宗,同时还有全村人的身后事——领尸体、火葬、买墓地、安葬,每个人的安葬费提取都是一套流程,麻烦事不少。甚至每家的存款、债务,是否有继承人,怎么处理,这些都由夏阳一手操办。
夏天想帮忙,怕钱不够,先拨了一部分拆迁款过来。结果拆迁款没用上,夏家村不允许向外嫁娶,亲戚大多都是村子里的人,算来算去,村外继承遗产的人没几个,剩下的所有钱落到夏阳手中,居然是不小的一笔。这笔钱加上拆迁款,夏阳瞬间成为了亿万富翁。
夏天以徐芳芳的身份再次嫁给了肖强,她只给肖强还了债,给了一份经理的工作,至于徐芳芳承诺其他事情都没有了。当然,肖强和肖母也没在意,因为她正怀着肖家的宝贝孙子。因为在地下室修养的时间不够,尽管有老祖宗的内丹,夏天怀这个孩子还是非常吃力。她成为刑天,食物虽然能吃,但并不会消化吸收,原样排出去。外界环境也不如地下室好,她能吸收到的地气十分有限。她只能以工作为由,每月去地下室待上几天,其他时候只能靠药物耗费自己的内丹,所以孕期她反而异常的消瘦。当然有些药物确实能补益内丹,如硫磺、玉石之类的,但对她而言,可利用率不高,但有总比无好。
而夏家村拆迁后的度假村也按计划顺利的进行了,至于途中那些不顺利的事,是夏天和夏阳计划好的,就是为了将祠堂好好保护起来,顺便制造点徐家收购夏家村不干净的谣言。
夏天的报复,刑天劫的开始,都从孩子出生的时候拉开序幕。
夏天要去度假村做月子,让肖强开车送她,途中路过江滩,看见江水褪去,露出一大片的河床,没有监控又没有什么人,正是杀人埋尸的好地方。她以看风景为由,让肖强停车去河床上走走。肖强不疑有他,甚至在前方带路,夏天披着大披肩跟在后面,几乎要走到河床中央时,夏天站在比肖强高一个台阶的位置,从披肩里拿出刀,从肖强背后一刀将他头砍下。现在的夏天,瘦弱是瘦弱,但力气远比一般人大,砍下一个人的头完全不成问题。而刀就是当初肖强将她分尸的那柄,居然被他带回家,放在床底下。夏天发现刀的时候,刀口卷曲,刀面磨损的很厉害,刀柄的缝隙里还有她的血和碎骨头粒。她找人打磨了这把刀,每天都待在家的肖母沈芬看到她拿着刀出去毫不在意,只是眼神动了动,应该是认出了这把刀。她无所谓沈芬在意不在意,但她将用这把刀让她的仇人血债血偿。
徐芳芳的头夏天戴久了,吸收了她部分内丹之力,竟然可以不腐,取下后还能继续戴上使用,不像其他的死亡超过一天便不能用了。原本夏天是准备将肖强的头带回祠堂当祭品,但她太想知道自己的头和四肢去了哪,于是她将徐芳芳的头取下换上肖强的。夏天没想到的是,真正让她没了头的人是肖母沈芬,她不是没察觉沈芬对儿子的占有欲,却没料到沈芬对她嫉恨到要将她分尸喂狗,好在他们嫌麻烦没把她的身体也分了,不然她也没机会报仇。
夏天的复仇名单里多了一个沈芬。
夏天本准备把头换回徐芳芳的,可又想徐芳芳的身份还有用,为什么不用肖强的身份来杀剩下的人,还能掩饰肖强已死的事情。更何况,让沈芬死于自己儿子手中,那场面足够痛快。于是,她又砍下肖强的手脚换上。
夏天伪装住进度假村,把孩子交给夏阳,接着回江城杀王磊三人。王磊和肖强是朋友,夏天还在想怎么约这三人出来,王磊就自己找了过来,趁着两人聚会的机会,夏天杀了王磊。随后,她去了趟公司,以肖强代徐芳芳职务的理由,分别约李钢李勇出来。因为杀王磊的时候受了伤,也给她一个教训,杀这俩兄弟的时候,她是以刑天的姿态出现,先吓住对方,趁对方惊吓的时候一刀毙命。
夏天接沈芬去度假村,想在当初自己被害的山上将沈芬杀了,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刚生完孩子,又一个多月没去祠堂地下室了,身体无法融合肖强的头,回度假村的路上头与身体出现了分离,她将沈芬送到度假村就立刻去了地下室。
夏天不在度假村的期间,都是夏阳假扮的徐芳芳,徐芳芳刁蛮又任性,躲在房里不见人,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夏天在地下室待了七天,出来的时候肖强的头颅已经不能用了,她只好重新戴回徐芳芳的头。而肖强的头她见之可恶,将其扔进了祠堂的化粪池。
夏天和夏阳换回身份,她开始约沈芬去爬山,约了许久,沈芬终于同意。两人来到当初她被杀的地方,沈芬认出了这个地方,神情还挺愉悦,到处瞅了瞅,没看到当初的那个老鼠洞,还有些遗憾。夏天看在眼里,恨意灼烧着她,待走到计划好的地方,她将沈芬打晕,将藏起的斧头找出来,将沈芬的头砍下,而沈芬的尸体她就埋在徐芳芳尸体的上方。
杀完沈芬,夏天就计划走的,但此时广东正好遭遇台风,定好的航班飞机停飞,她只得另想它法。
既然现在走不了,那孩子的事她决定自己亲手来。不过她是以徐芳芳说身份回去接孩子,还是沈芬的身份?夏天想了想,决定以沈芬的身份,她再恨沈芬,沈芬也是孩子的亲奶奶,她不想孩子记得一个外人的脸。
夏天带着孩子在地下室待了七天,然后将孩子送到这里最好的孤儿院,将孩子的信息装入快递袋中,找人送到江城的家中。做完这些,她等着台风过去或是夏阳买好游艇,这样她就能及时完成刑天祭了。
她做了这么多,杀了这么多人,所有的罪证痕迹都没有处理,她不怕警方查,就是希望时间晚点,在她顺利达到归墟后,只有这样警方能发现真相却不影响刑天劫,也会因为她而隐瞒真相。仍然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刚送走孩子不久,夏阳回到地下室,说,“肖强的妹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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