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在凌晨五点的街道上颠簸，苏清颜靠在车窗上，指尖反复摩挲着保温杯的杯壁——杯里的姜茶早已凉透，可掌心残留的温度，还在支撑着她紧绷的神经。
昨晚回到出租屋，她对着镜子把“阿霜”的台词念到嗓子发哑，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梦里全是试镜现场的画面：王副导演的冷笑、张萌的挑衅，还有林疏桐那句“眼里有光”的肯定，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最后定格在一张空白的试镜名单上，惊得她猛地坐起身，额头全是冷汗。
手机屏幕亮着，显示距离剧组公告栏更新“初步人选名单”还有半小时。苏清颜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翻出林疏桐让李姐转交的新剧本——封面印着《风起长安》的烫金logo，内页还夹着一张便签，上面是林疏桐的字迹，笔锋利落：“阿霜第12场戏的情绪转折可结合自身经历代入，试试闭眼回忆最委屈的时刻。”
她指尖抚过便签上的字迹，心里又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林疏桐的坚持真的能起作用？或许，名单上会有她的名字？
六点整，公交车停靠在影视城门口。苏清颜几乎是跑着冲进剧组驻地，青石路上的露水打湿了她的帆布鞋，凉意在脚底蔓延，却丝毫没影响她的速度。公告栏前已经围了几个人，有演员也有场务，议论声顺着风飘过来：
“你看女三号，果然是张萌老师，红笔标了‘优先考虑’呢！”
“那肯定啊，张萌老师有经验，比那个带资进组的新人强多了。”
“哎，那个苏清颜没在名单上吧？我找找……好像真没有，估计被刷下去了。”
苏清颜的脚步猛地顿住，像被钉在原地。她站在人群外围，踮着脚看向公告栏——A4纸打印的名单上，女三号“阿霜”的候选栏里，清晰地写着“张萌、李雨桐、陈佳佳”三个名字，唯独没有“苏清颜”。
刚才还在心里燃烧的希望，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连带着指尖的温度都消失了。她盯着名单上的名字，眼睛越睁越大，直到视线开始模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哟，这不是苏清颜吗？怎么，来看名单啊？”一个带着嘲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清颜回头，看到张萌穿着精致的米白色外套，被助理小雅簇拥着走过来，嘴角挂着刻意的笑容。
“张萌老师。”苏清颜连忙擦掉眼泪，声音有些发颤。
张萌走到公告栏前，故意指着“阿霜”候选栏里自己的名字，笑着说：“哎呀，真没想到能被列为优先考虑，看来王导还是认可我的实力的。对了清颜妹妹，你的名字怎么没在上面啊？是不是试镜的时候太紧张，没发挥好？”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好奇和幸灾乐祸。苏清颜攥紧了手里的剧本，指甲深深掐进封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能说什么？说自己被王副导演刁难？说林疏桐为她据理力争？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只会被当成输不起的借口。
“可能……是我真的不合适吧。”苏清颜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没关系没关系。”张萌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的虚伪几乎要溢出来，“新人嘛，第一次试镜紧张很正常。以后还有机会的，别灰心啊。”说完，她转过身，对着助理小雅使了个眼色，两人笑着走开了，留下苏清颜一个人站在公告栏前，承受着周围人的目光。
苏清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公告栏的，只觉得脚步像灌了铅一样重。她走到之前练戏的摄影棚角落，坐在那块熟悉的帆布上，把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剧本被她紧紧抱在怀里，林疏桐写的便签从内页滑落，飘到地上。苏清颜看到便签上的字迹，眼泪掉得更凶了——林疏桐那么认真地指导她，她却连进入候选名单的资格都没有，是不是真的像王副导演说的那样，她根本不是演戏的料？
不知道哭了多久，苏清颜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舅舅打来的。她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喂，舅舅。”
“颜颜，名单出来了吗？你有没有在上面？”舅舅的声音带着期待。
苏清颜咬着下唇，沉默了几秒，才小声说：“舅舅，我……我没在名单上，试镜失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舅舅温柔的声音：“没事颜颜，失败了就失败了，咱们下次再努力。你别太难过，舅舅晚上请你吃饭，咱们好好聊聊。”
“嗯，谢谢舅舅。”苏清颜挂了电话，心里更委屈了——她不想让舅舅担心，可她真的好不甘心。
她拿起地上的便签，重新夹回剧本里，站起身准备离开剧组。刚走到摄影棚门口，就看到林晓跑了过来，手里拿着手机，脸色有些难看：“清颜，你快看微博，出事了！”
苏清颜疑惑地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娱乐号的推送，标题格外刺眼：#风起长安女三号内定张萌# ，下面配着公告栏的照片，照片里用红圈标出了张萌的名字，还附了一段文字：“据剧组工作人员透露，《风起长安》女三号‘阿霜’已内定张萌，此前网传‘带资进组’的新人苏清颜因实力不足未进入候选名单，资本铺路也难掩演技短板。”
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果然是内定！张萌老师实至名归！”
“苏清颜那种关系户就该被刷下去，没实力还想抢资源，真恶心！”
“心疼张萌老师，被这种新人碰瓷，幸好剧组没瞎眼。”
苏清颜看着这些评论，手不住地发抖，手机差点从手里掉下去。她终于明白，张萌刚才为什么要故意在她面前炫耀——张萌早就知道自己是“优先考虑”，甚至可能早就串通好了营销号，就等着看她出丑。
“清颜，你别信这些评论，都是营销号瞎写的！”林晓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安慰，“我刚才听编剧说，林总还在跟王导争取，说不定还有转机呢！”
苏清颜摇摇头，心里已经凉透了：“不用了晓姐，名单都出来了，再争取也没用了。我先走了，以后……可能不会再来剧组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脚步匆匆，连林晓在后面喊她的名字都没听见。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她难堪的地方，离开这些嘲讽的目光。
走到剧组门口时，苏清颜突然看到林疏桐的车停在路边。林疏桐坐在驾驶座上，车窗半降，正低头看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苏清颜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上前跟她说声谢谢——不管怎么样，林疏桐都帮过她，她不能就这么不告而别。
她走到车旁，轻轻敲了敲车窗。林疏桐抬起头，看到是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你怎么在这里？名单的事，你知道了？”
苏清颜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林总，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虽然我没选上，但我真的很感谢您。我以后不会再来剧组了，祝您工作顺利。”
林疏桐看着她泛红的眼睛，眉头微微皱起：“你就这么放弃了？”
“不是我放弃，是我没资格。”苏清颜低下头，不敢看林疏桐的眼睛，“王导说得对，我是个靠关系的新人，没实力，撑不起阿霜这个角色。”
“谁说你没实力？”林疏桐突然提高了音量，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试镜的时候，你在被刁难的情况下还能完成即兴表演，这就是实力！名单只是初步的，最终人选还没定，你现在放弃，就是在否定你自己的努力！”
苏清颜猛地抬头，看到林疏桐的眼神里满是失望，心里突然一阵刺痛。她想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真的还能坚持下去吗？
林疏桐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苏清颜，演员这条路本来就不好走，要是遇到一点挫折就放弃，你永远都成不了好演员。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会让你看到结果。”
苏清颜看着林疏桐坚定的眼神，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林总，我相信您。”
林疏桐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把伞递给她：“外面要下雨了，拿着伞，别淋感冒了。三天后早上八点，还是在这里等我。”
苏清颜接过伞，心里暖暖的：“谢谢林总。”
林疏桐回到车里，看着苏清颜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王导，关于苏清颜的事，我们再谈谈。”
电话那头传来王副导演不耐烦的声音：“林总，名单都已经公示了，还有什么好谈的？她就是个没实力的关系户，留着她只会给剧组招黑！”
“是不是关系户，不是你说了算。”林疏桐的语气冷了下来，“我已经把苏清颜的试镜片段发给了总导演，总导演说她很有潜力，让我们再给她一次机会。如果你坚持要删掉她，那我只能向投资方申请更换副导演。”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王副导演妥协的声音：“……行，林总，我再考虑考虑。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她到时候表现不好，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林疏桐挂了电话，看着窗外渐渐阴沉的天空，眉头紧锁。她知道，王副导演不会轻易妥协，张萌那边也肯定会继续搞小动作，这三天，注定不会平静。
而此刻的苏清颜，正撑着伞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她看着手里的伞，心里满是感激。她不知道林疏桐会怎么帮她，也不知道三天后会有什么结果，但她知道，她不能再放弃了。
回到出租屋，苏清颜把剧本放在书桌上，重新翻开“阿霜”的角色小传。她拿起笔，在“坚持”两个字下面画了一条横线，然后对着镜子，再次念起了那段熟悉的台词：“我这一生，从未害过无辜之人……”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没有了委屈，只有坚定。
可她没注意到，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短短一句话：“苏清颜，别以为林疏桐能帮你，这个角色，你永远都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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