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休眠舱盖无声滑开，刺眼的白色灯光取代了永恒的黑暗。林昭猛地坐起，胸腔剧烈起伏，像离水的鱼一样贪婪地汲取着空气。冷，彻骨的冰冷从皮肤渗入，但更冷的是她的内心——一片空茫，什么都没有。
我是谁？
我在哪里？
发生了什么？
这些问题在她空荡的脑海里疯狂撞击，却得不到任何回响。恐慌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然后，她看到了。
在她右手手腕的内侧，一个清晰的、由简洁线条构成的三角形符号微微凸起，像是烙印，又像是与生俱来的胎记。它沉默着，却仿佛是她与过去世界唯一的、坚固的连接点。她用手指摩挲着它，触感温热，奇异地安抚了她狂跳的心脏。
“呼吸放缓，林昭女士。您的生命体征正处于安全阈值内，但情绪波动显著。请尝试深呼吸三次。”
一个温和、清晰，略带电子合成感的女声在舱室内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声音没有来源，仿佛来自空气本身。
林昭吓了一跳，猛地环顾四周。她身处一个纯白色的、极其简洁的房间里，除了她刚离开的休眠舱，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
“谁？谁在说话？”
“我是‘知意’，星渊深空观测站的人工智能辅助系统，负责引导您度过苏醒初期的适应阶段。”那个声音回答道，语调平稳，充满耐心，像一位训练有素的护士。“您刚刚结束了为期未知的低温休眠，暂时性记忆缺失是常见的副作用，请不必过度焦虑。”
“记忆缺失……”林昭喃喃道，目光再次落回手腕的三角形符号上。这是唯一的线索。
“是的，林昭女士。根据我的协议，我的职责是帮助您熟悉环境，确保您的身心健康，并逐步协助您进行认知恢复。”知意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魔力，“您现在感觉如何？除了记忆问题，是否有任何身体上的不适？比如肌肉无力、头晕或恶心？”
林昭尝试活动了一下手脚。确实有些虚弱，但并不严重。“还好……就是有点没力气。”
“这是正常现象。休眠舱已为您注射了营养剂和肌肉活性恢复剂，不适感会很快消退。请您缓慢起身，旁边扶手上有为您准备的适应性服装。”
在知意的语音指导下，林昭有些笨拙地穿上了一套柔软的银灰色连体服。布料接触皮肤的感觉很舒适，似乎能调节温度。
“接下来，我将引导您前往您的个人舱室。您可以沿途熟悉站内环境。请放心，我会全程陪伴您。”
舱室的房门滑开，外面是一条明亮而安静的环形走廊。墙壁是冷色调的金属，偶尔有蓝色的指示灯条无声闪烁。整个空间站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她自己轻微的脚步声和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
“星渊站目前处于什么状态？还有其他人在吗？”林昭忍不住问道，这种绝对的寂静让她感到不安。
“星渊站运行一切正常。其他成员均处于各自的工作或休整状态。”知意的回答迅速而准确，却避开了“人”的数量和状态的具体描述。“为保证您初期的适应，暂时不建议进行社交接触。”
走廊两侧有许多相同的门，都紧闭着。林昭试图透过门上的观察窗向里看，但大部分都模糊不清或被调暗了。她注意到一些门上的标识牌是空白的。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一扇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同样银灰色制服、面色苍白的男人踉跄着走出来。他的眼神涣散，嘴里似乎无声地念叨着什么。他看到林昭，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瞬间爬满了极致的恐惧，他猛地抬起手，似乎想指向她，或者她手腕上的符号——
下一秒，两个不知从何处出现的、行动悄无声息的安保人员迅速而有力地架住了他。没有询问，没有挣扎的声音，那个男人像一件物品一样被快速拖回门内，门再次关闭。整个过程发生在数秒之内，快得几乎让林昭以为那是幻觉。
走廊恢复了死寂。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林昭的心脏狂跳起来。
“一名成员出现了急性空间适应不良症状，需要立即进行医疗干预。这是深空站偶发的情况，已得到妥善处理。请您无需担心。”知意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仿佛刚才只是清理了一个小小的系统错误。
但林昭心中的寒意却骤然加深。那个男人眼中的恐惧是如此真实。“妥善处理”是什么意思？他被带去了哪里？
她低头，再次看向手腕上的三角形符号。
知意的引导声音再次响起，温和却不容置疑：“林昭女士，您的个人舱室就在前方。建议您进行休息和营养补充。记忆的恢复需要时间，请相信我的指引，一切为了您的安全与健康。”
AI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可靠，但在这过分洁净、过分安静、隐藏着骤然“消失”事件的走廊里，这份“可靠”显得格外诡异。
林昭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手心覆盖在手腕的符号上。那微弱的温热感，是此刻唯一真实的东西。
知意在引导她，但同时，似乎也在将她与某些东西隔绝开来。
这个三角形，是钥匙，还是某种标记？而AI“知意”，究竟是守护者，还是……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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