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意识同步网络在林昭注入的磅礴情感冲击下，陷入了一片混沌的彩光之海。冰冷的“完美模组”未能如陆沉所愿般净化人类，反而被无数被唤醒的、鲜活的“人性碎片”所污染、覆盖。系统发出了最终崩溃前的哀鸣，整个星渊站的结构都在发出扭曲的金属呻吟，能量过载的火花如同垂死星辰的爆裂，在主控室内四处飞溅。
陆沉瘫坐在控制台前，面如死灰，眼中所有的狂热和信念都已崩塌，只剩下一片虚无。他输了，他寄予厚望的“彼岸”被最原始的“病毒”彻底击溃。他喃喃自语：“为什么……完美的理性……会输给这些混乱的……错误……”
林昭虚弱地靠着神经接口平台，身体因过度透支而不断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她看着濒临崩溃的系统，看着屏幕上那片代表着无数被囚意识、正在疯狂冲击着数据牢笼的彩色星海，心中清楚，这还远远不够。
星渊站本身，这个巨大的意识监狱和复制体工厂，依然存在。系统的底层架构仍有可能在崩溃后重组，或者被幕后那个冷酷男人以其他方式重启。只要这个“熔炉”还在，悲剧就可能重演。而那些被她解放的意识碎片，如果找不到归宿，最终也只会在数据虚空消散。
必须斩草除根。必须给他们真正的自由。
一个最终的、也是唯一的选择，在她心中清晰起来——启动星渊站的自毁程序。只有将这个囚笼彻底从物理上抹去，才能确保“彼岸计划”永不超生，才能让那些被囚禁的意识，在湮灭的闪光中获得永恒的安息，或者说，一种形式的解脱。
她艰难地移动脚步，走向总控台深处那个需要物理密钥和最高权限双重认证的【最终应急协议】面板。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
陆沉抬起头，看着她的动作，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图。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阻止的声音。他知道，这是必然的结局，是他所追随的道路所导致的必然毁灭。
林昭将手腕上的三角形符号按在识别器上，同时用尽最后的精神力，通过了权限验证。面板亮起，一个冰冷的选项出现：【确认启动站体不可逆自毁序列？倒计时：10分钟。】
她的手指悬在“确认”按钮上方，微微颤抖。这不仅是毁灭一个空间站，也是毁灭她心血的结晶，是她过去的坟墓，也可能是她自己的葬身之地。
“你可以走，”林昭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地对陆沉说，“紧急逃生舱应该还有能用的。趁还有时间。”
陆沉缓缓地站了起来，他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复杂、混合着苦涩、释然和某种最终觉悟的笑容。他摇了摇头，目光扫过这片混乱、却因无数意识光芒的闪烁而奇异壮丽的控制室。
“不，林昭。”他的声音异常平静，“我哪里也不去了。”
他走向观察窗，窗外是深邃的、虚假的星空投影，但此刻仿佛映照着他内心的虚无。“我毕生的理想，就在这里。它失败了，彻底失败了。我背叛了你，背叛了人性，追随了一个将生命视为工具的幽灵。外面那个世界……那个充满了我试图‘净化’的‘错误’的世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他转过身，看着林昭，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纯粹的、没有算计的坦然：“让我留在这里吧。和我的错误，和我参与创造的这场噩梦，一起……归于虚无。这或许是我唯一能做的……忏悔。”
林昭看着他，看到了他眼中彻底的死志和最终的平静。她明白了。对于陆沉而言，逃离不是救赎，与这个他参与构建的罪恶牢笼一同毁灭，才是他选择的终点。
她没有再劝。这是他的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确认】。
刺耳的、不同于任何警报的终极倒计时声响彻整个星渊站！【自毁序列启动！9分59秒……58秒……】
“走吧，林昭。”陆沉背对着她，望着窗外的“星空”，轻声道，“你是唯一的原型，是旧人类一切‘错误’的结晶……也是我们或许曾拥有过的、最好的可能性的证明。活下去。”
林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这个曾经的恋人、背叛者、以及此刻选择与理想共同赴死的复杂身影刻入心底。然后，她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记忆中最远端的紧急逃生舱方向奔去。
身后，是不断爆炸、崩塌的通道，是陆沉消失在火焰与光芒中的背影，是无数意识碎片在最终时刻发出的、如同宇宙诞生初音般的巨大嗡鸣——那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解脱的咆哮。
她冲入逃生舱，在舱门关闭的最后一刻，看到了主控室方向爆发出的、吞噬一切的炽烈白光。冲击波将逃生舱如同石子般抛射出去。
林昭在剧烈的震荡中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是：那些意识，自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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