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场馆的嘶吼声快掀翻屋顶。
陆燃咬着护齿，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头，落在对面选手身上。那是个练泰拳的壮汉，胳膊比他的大腿还粗，正对着他捶胸怒吼，唾沫星子溅在护具上。
“燃哥，稳着点！”教练在台下拍着围栏，“这小子看着猛，下盘虚得很！”
陆燃没应声，活动了下手腕。拳套擦过耳侧时，他的余光不受控制地往二楼瞟。
心脏跳得有点快，不是因为紧张。
裁判吹响哨声的瞬间，对手的直拳已经带着风声砸过来。陆燃侧身避开，手肘擦过对方的肋骨，硬碰硬的闷响混着观众的尖叫炸开。他没像往常那样急着进攻，反而借着闪避的动作，又往二楼瞥了一眼。
隔断的窗帘没拉严，露出一小片空隙。
陆燃的呼吸猛地一滞。
银白色的长发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沈砚辞正坐在阴影里，指尖夹着支烟，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他穿了件黑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皮肤在顶灯反射下白得晃眼，视线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精准地落在拳台上。
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表演。
“砰！”
对手的膝撞狠狠顶在陆燃的护腰上，震得他闷哼一声。观众席发出一阵惊呼，教练在台下急得跳脚：“陆燃！走神了！”
陆燃回神时，对方的勾拳已经到了眼前。他猛地矮身，借着惯性扫出一记侧踢，鞋尖擦过对手的脚踝——这是个犯规的小动作，换平时他绝不会用，可此刻看着二楼那抹不动声色的银白色，他忽然想做点更刺激的。
对手踉跄着后退，陆燃没给喘息的机会，脚步像猎豹般窜上去，连续三记快拳砸在护胸上，力道重得让对方直咧嘴。他刻意放慢了闪避的动作，腰腹扭转时故意绷紧肌肉，让黑色比赛短裤勾勒出更清晰的线条，汗水顺着紧实的大腿往下淌，在地板上砸出连成线的水花。
观众席的尖叫变了味，有女生的口哨声尖锐地钻进来。陆燃的余光里，沈砚辞夹着烟的手指顿了顿，目光似乎往下移了移，落在他绷紧的臀肌上。
像被点燃的引线，陆燃浑身的血液都烧了起来。
他突然变招，放弃了稳扎稳打的战术，用了个近乎炫技的后空翻避开扫腿，落地时膝盖微屈，臀肌绷成漂亮的弧线，随即猛地起身，一记肘击撞在对手的侧脸护具上。动作干净利落，带着股野性的张扬，完全是给人看的架势。
“卧槽！陆燃今天疯了？”场边的教练看得直瞪眼，“这是打比赛还是炫技？”
陆燃没管，他甚至对着二楼的方向，极快地勾了下唇角。
隔断后的沈砚辞像是笑了，指尖的烟灰轻轻弹落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细微的声响。他往前倾了倾身，银白长发滑落肩头，露出的脖颈线条在阴影里无比诱人。
陆燃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猛地转身，一记高扫腿劈向对手的头侧，护腿擦过对方的耳朵，带起的风把自己额前的碎发都吹了起来。对手被这股狠劲吓懵了，下意识地抬手格挡，露出肋下的空当。陆燃早等着这个机会，膝盖精准地顶上去，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
“砰！”
对手像被卸了骨头，直挺挺地跪坐在地，护具里传出痛苦的闷哼。
裁判开始倒计时，观众的嘶吼声浪几乎要把屋顶掀翻。陆燃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在护胸上，视线却死死锁着二楼的隔断。
沈砚辞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转身往出走，银白长发在门口的光线里闪了一下，像要融进光里。
“赢了！陆燃赢了！”
教练的喊声把陆燃拽回现实，他看着裁判举起自己的手，听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却觉得所有声音都隔着层膜。直到被簇拥着往休息室走，他还在回头看二楼的方向。那扇门已经关上了，像从没出现过任何人。
“燃哥牛逼啊！最后那下太帅了！”
无事可做的赵鹏主动请缨来当陆燃的小弟，他殷勤地递过来毛巾，疯狂吹着彩虹屁。
“不愧是宇宙无敌大帅比，这样的人才居然委身在我小小健身房，简直是让我五体投地感激涕零无以回报……”
陆燃没有理咋呼的赵鹏，他满脑子都是那人怎么也来看打拳？
正巧主办方工作人员从他身边经过，陆燃一把将其拦住，对方手里还攥着记分板，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陆、陆选手？有事吗？”
“二楼VIP区，”陆燃的声音还带着喘，眼神却亮得吓人，“刚才坐在中间的客人，你认识？”
工作人员愣了愣，迷茫摇头:“陆选手你知道的，我们这是地下比赛，观众的身份都是保密的，特别是那些二楼的vip。”
陆燃盯着工作人员手里的记分板，上面的数字还停留在他获胜的那一刻，可心里那点刚刚燃起的火苗，却像是被泼了盆冷水，蔫了下去。
也是，这种半地下的拳赛，来的不是富商就是高管的，都是来追求感官刺激的，谁会把真实身份亮出来。
“抱歉。”陆燃低声说了句，转身往休息室走，脚步有点沉。
赵鹏跟在后面，大大咧咧开着玩笑：“咋了？问这个干嘛？难不成你看上那贵宾席的哪位富婆了？”
“真有你的陆哥，比着赛呢这眼睛还不忘看美女……”
“闭嘴！”陆燃回头，眼神警告胡咧咧快上天的赵鹏。
赵鹏被他吼得一哆嗦，悻悻地闭了嘴，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突然这么凶干嘛……”
陆燃没再接话，休息室的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他把自己摔进长椅里，护具的硬壳撞在金属椅背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汗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他随手抓过毛巾擦脸，却怎么也擦不掉那股烦躁。
那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又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他？
陆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指腹蹭过汗湿的发梢，忽然想起沈砚辞转身离开时，银白长发扫过肩头的样子，心跟着痒了起来。
休息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教练洪亮的嗓门先飘了进来：“陆燃！赢了都躲这儿偷懒？”
陆燃猛地回神，手里的毛巾差点掉在地上。教练大步流星走进来，手里还拿着瓶冰镇矿泉水，身后跟着赵鹏，正对着他挤眉弄眼。
“可以啊你小子，”教练把水扔给他，被陆燃利落接在手里，“最后那下膝击够狠，直接给那泰拳佬干懵了！我跟你说，刚才台下多少人想挖你去他们俱乐部，出价都开到八位数了！”
陆燃“嗯”了一声，将水顺手放在旁边。
教练这才看出他不对劲，上下打量他几眼：“怎么了？打傻了？赵鹏说你刚才跟吃了枪药似的。”
赵鹏立刻凑过来，一脸“皇上，您可要为我做主啊”的表情。
“行了行了。”教练摆摆手，眼下有更重要的事，他没心力当青天大老爷。
“说正事，刚才赛事主办方找我，说有个赞助商想跟你吃个饭。”
“你咋看？”
教练领着陆燃进这行已经五年了，真是亲生教练。这么多年，外面多少俱乐部来他这里做思想工作的，想挖陆燃走的。他都挡住了，一切以陆燃意见为主。
这次，赞助商请吃饭自然也是要问过陆燃的意思。
“不去。”
果然，在意料之中。
教练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他往椅背上一靠，指尖敲着膝盖，“但这次不一样，对方点名要见你”
“主办方那边跟我透了点底，”教练压低声音，“说这位赞助商来头不小，手里攥着好几个正规赛事的资源，要是能搭上这条线，你明年就能摆脱这地下拳台，去打职业赛……”
“不去。”陆燃打断他，“我打拳不是为了这些。”
“那你为了啥？”教练突然提高声音，“为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打一辈子？陆燃，你今年二十五了，不是二十岁刚入行的愣头青！”
陆燃没说话，低头盯着地板上的汗渍，那里映着他模糊的影子，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我知道你跟家里闹翻了才来打这个，”教练的语气软了些，“可你总得为自己打算吧？当年你爸跟你断绝关系，不就是觉得打拳没前途？你现在打出名堂了，难道不想让他们看看？”
“别提他。”陆燃猛地抬头，眼神里的戾气像淬了冰，“我打拳，跟他没关系。”
休息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赵鹏识趣地往门口挪了挪，假装看风景。
教练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妥协似的摆摆手：“行，不去就不去。”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胳膊拧不过大腿，教练深知陆燃这驴脾气，虽自断光明前途，他也无可奈何。
“好吧，我去回复主办方，就说你比赛累了就不去了，下次有机会去。”
教练都不知道自己用这套说辞应付多少个赛后想跟陆燃合作的主办方了，倒是拒绝得有经验了。
教练叹着气往外走，赵鹏呆在休息室，不知死活的在陆燃面前碎碎念：“真不去啊？那可是八位数的资源……”
陆燃被念得不耐烦，抓起背包也走了，走出没几步，正巧看到前面十几米处，自家教练在跟地中海主办方点头哈腰。
“不好意思啊，这小子就是打比赛累了，我回头一定好好说他……”
地中海主办方又向站在他旁边的人点头哈腰:“不好意思啊，沈先生，看来冠军是不能来赴约了，要不您看看亚军季军？他们也不错的。”
陆燃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地中海老板身边站着的男人，就是他！
“沈先生”
原来主办方说的赞助商，就是他。
陆燃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猛地松开，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刚才还在心里坚如磐石的“不去”，此刻碎得连渣都不剩。
他激动地差点同手同脚。
“我去。”
三个字清晰地穿透走廊的空气，落在每个人耳中。
教练的赔笑脸瞬间僵住，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缓缓转过身，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陆燃。
“你……你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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