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闻知指尖轻轻敲击着手机屏幕，删了又写，写了又删。距离商业酒会已经过去三天，养父每天都会询问进展，而他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联系谭悸。
“直接打过去不就行了？”林薇把一杯冰美式推到他面前，咖啡杯底与玻璃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反正你们聊得那么投机。”
“要我说，裴诚青真不是东西！凭什么要你去？他自己是没女儿吗？拿你凑数……”
裴诚青……是有个女儿的，叫做裴婉梦。但他绝对不会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去做这样的事，裴诚青不舍得。
裴闻知抬起头，阳光透过咖啡馆的落地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看着女孩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样子，嘴角微微勾了勾，随即垂眼“那不是普通的聊天，薇薇。那是……”他抿唇，“任务。”
“任务？”林薇挑眉，“裴叔叔又让你去当商业间谍？”她压低声音，“知知，你已经二十七岁了，不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你有权利拒绝。”
裴闻知看着腕上手表秒针跳动——那是他被裴家收养那年，裴诚青随手给的礼物。“如果不是裴家，我现在可能还在福利院，或者被哪个……”他没说完，只是摇了摇头。
“所以你就甘心被他们当棋子使？”林薇叹了口气，“特别是这次的对象还是谭悸。你知道谭家是什么背景吧？”
裴闻知顿了一下。“谭氏集团，珠宝行业上游巨头，掌控着非洲和南美多个优质矿场。”
“我是说，”林薇凑近，声音压得更低，“十五年前那场事故。”
“什么事故？”
林薇刚要开口，裴闻知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裴先生，关于那枚维多利亚胸针，我找到了一些有趣的史料。如有兴趣，今晚七点，翡翠阁。——谭悸」
裴闻知的呼吸一滞。
“怎么了？”林薇凑过来看手机，顿时瞪大眼睛，“说曹操曹操到！这也太巧了！知知，你不能去！”
“我必须去。”裴闻知快速回复了一个“好的”，然后放下手机，“这是完成任务的最好机会。”
“你根本不明白，”林薇抓住她的手腕，“谭家和裴家有过节。我爸爸以前在商会工作，他说谭悸的父亲十五年前死于一场工业事故，而那场事故和裴氏集团有关！“
裴闻知皱起眉头。“我从没听说过这事。”
“因为被压下来了！”林薇松开手，“听着，谭悸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二十五岁接手谭氏，短短几年就把公司规模扩大了三倍。商场上都说他像眼镜蛇，优雅冷静，但一击必杀。他突然对你这么热情，绝对有问题！”
裴闻知望向窗外，阳光刺得他眼睛微微发疼。“也许吧。但养父的命令，我不能违抗。”
翡翠阁是城中最高端的中餐厅，以珍藏的明清翡翠器皿闻名。裴闻知穿了一件简约的白色丝质衬衫和黑色高腰裤，将额发梳起。他特意提前十分钟到达，却被服务员告知谭先生已经在包厢等候。
推开雕花木门，谭悸站在窗前，身姿挺拔如松。听到声响，他转过身，深灰色西装衬得他的轮廓格外分明。
“你来得真早。”裴闻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谭悸微笑，“我不喜欢让别人等。”他拉开椅子伸手示意他坐下，“尤其是值得期待的人。”
裴闻知感到耳根微微发热，赶紧转移话题：“你说找到了关于胸针的史料？”
服务员送上茶点后退了出去。谭悸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小心翼翼地拿出几张泛黄的设计图纸。“十九世纪英国珠宝设计师撒迪厄斯·惠特比-塞普蒂默斯的原始手稿。你看这个设计——”
裴闻知凑近看去，惊讶地发现图纸上的胸针设计与他佩戴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这太珍贵了！你怎么找到的？”
“伦敦一家古董店的私人收藏。”谭悸的手指轻轻点在设计图的一处细节上，“这里有个微小标记，证明这是为一位中国商人特别设计的。我怀疑就是你养父家族的那位曾祖父。”
裴闻知仔细端详图纸，忽然发现一个奇怪之处：“但这上面花瓣是五片，而我那枚是六片。而且铰链位置也不同。”
谭悸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敏锐的观察。这正是最有趣的地方——”他又取出一张照片，“这是我在英国一个私人藏馆里发现的，五瓣设计。而你那枚，”
他的目光落在他胸前，“是后来修改过的版本。据档案记载，那位中国商人要求增加一片花瓣，改变铰链结构，使它能够...”
“藏东西。”裴闻知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包厢内突然安静。谭悸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知道？”
裴闻知心跳如鼓。裴诚青确实曾经无意中提到，这枚胸针的暗格曾用来存放家族秘密文件。但他不该透露这件事。
“只是猜测。”他勉强笑道，“这种设计在那个年代，常被用来藏情书或毒药，不是吗？”
谭悸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确实如此。不过我对它现在的用途更感兴趣——作为一件美丽的饰品，它很适合你。”
晚餐在看似轻松的氛围中继续。谭悸谈起最近去南非矿场的见闻，裴闻知分享了一些设计上的趣事。两人都默契地避开了商业敏感话题，却又在每一次眼神交汇中试探着对方的底线。
“下周我要去云南视察新收购的翡翠矿，”临别时，谭悸突然说，“如果你有兴趣，欢迎一同前往。实地了解原料开采过程，对设计师应该很有帮助”
裴闻知愣住了。这正是养父希望他获取的情报——谭氏在云南的矿场资源。但谭悸的邀请来得太容易，几乎像是...一个陷阱。
“我考虑一下。”他谨慎地回答。
回到裴家别墅已是深夜。裴闻知轻手轻脚地上楼，却看见养父书房的灯还亮着。门虚掩着，传出养父和养母的低声交谈。
“谭家那小子果然上钩了。”养父的声音带着满意。
“你确定这样安全吗？”养母的语气有些担忧，“万一闻知发现...”
“他不会。”养父打断道，“再说，他欠盛家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裴闻知屏住呼吸，轻步后退，却不小心踢到了走廊上的花瓶座。书房内的谈话戛然而止。
“闻知？是你吗？”养父的声音传来。
他不得不推开门。“我刚回来。您还没休息？”
裴诚青坐在书桌后，养母站在一旁，两人表情瞬间恢复了平常的温和。“和谭悸见面怎么样？”裴诚青问道，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裴闻知简要汇报了会面情况，包括云南矿场的邀请。
裴诚青眼睛一亮。“太好了！你一定要去。谭氏在云南的矿场资源是我们最需要的情报。”他顿了顿，“闻知，这次机会难得。谭家可能掌握着裴家的...某些弱点。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什么弱点？”裴闻知忍不住问。
养母突然咳嗽了一声。裴诚青摆摆手：“商业上的一些旧事，你不必知道详情。只要记住，谭悸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接近你，很可能另有目的。”
这句话让裴闻知心头一震。两方都在警告他对方不怀好意，而他夹在中间，像一枚被双方推来推去的棋子。
回到自己房间，裴诚青取出胸针，借着台灯仔细检查。按照谭悸所说，他轻轻按压第三片花瓣的基部，果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嗒”声。胸针背面的暗格弹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手机屏幕亮起，是谭悸发来的消息：「期待云南之行。随信附上矿场资料供参考。」
附件是一份详尽的云南矿场介绍，甚至包括部分产量数据和矿石品质分析——这些正是裴氏集团梦寐以求的商业机密。谭悸就这样轻易地给了他？
裴闻知回复了确认信息，然后打开电脑，开始整理今天获取的情报准备交给养父。但当他写到胸针暗格的部分时，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落下。
窗外，一轮弯月隐入云层。裴闻知合上电脑，从抽屉深处取出一本素描本。翻到空白页，他开始快速勾画——不是养父要的报告，而是一枚全新的胸针设计：六片花瓣，暗藏机关，花心是一颗被荆棘缠绕的钻石。
画到一半，他突然停下笔，意识到自己画的不只是珠宝，而是他此刻的处境——美丽诱人，却危机四伏。
“撒迪厄斯·惠特比-塞普蒂默斯”这个名字是我根据胸针的背景扯出来的，真的不重要，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男士本来是要用领针的，但是领针不方便做文章，所以我还是选了胸针，描写的话可能有点偏向女士胸针，这点是我的考虑不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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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荆棘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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