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兵戈金属交错声、喧天怒吼声,还有苦苦哀求声混在她耳边,无数人影从她面前闪过,她却什么都听不清。
血都溅到了她身上,她竟安然无恙。
她气喘吁吁,茫然无措间似乎有人将她推了出去。
她隐约听见有人在唤她,伸手去抓,只抓住一片衣袖,而后猛然睁开眼。
又做了这样诡异的梦。
原来她伸手抓住的,是侍女听筝的衣袖。
“如此大好时机,务必一举诛杀那奸佞扶箴!”
“你确定人就在这间厢房里?”
“我办事你就放十二个心吧,那支香里掺足了料,寻常人都得两三个时辰才能醒,何况扶箴那个病秧子!”
刚从梦中惊醒,便听到这几句。
有人要杀她!
门外两人的声音在渐渐逼近,扶箴从袖中取出一把精巧的匕首,紧紧攥在掌心里。
听筝蹙眉看向她,似在请示她的意思。
扶箴将食指抵在唇边,同听筝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又轻轻摇头。
一门之隔的无声对峙将这一瞬的静默扯得分外长,扶箴盯着那扇单薄的木门,想起昏迷前的事情——
皇后出宫为早逝之母在长秋寺祈福,扶箴作为皇后的随侍女尚书,自要陪同前往。祈福完突降骤雨,山路泥泞,扶箴便提议暂时在寺中厢房避雨,雨停再回宫。皇后应允后,寺中住持便引她们分别前往后院厢房歇息。
只是一进厢房,扶箴便觉得头昏脑胀,不久后昏睡过去,她当时以为是自己昨夜没睡好之故,如今才知,是厢房熏炉中的檀香,被人动了手脚。
静寂被门外之人的声音打断。
“我去放个水,你守在此处等我。”
“懒驴上坡……”另一人咒骂一句,“行了行了,你快些,一会儿人醒了惊了保护皇后娘娘的羽林军便不好了。”
门外之人一时果然没再往里走,而是靠在门边哼起小曲。
扶箴偏头朝听筝递了个眼神,放轻动作慢慢朝门的方向靠去。
皇后出宫祈福,长秋寺中早已做过排查,由羽林军看守,且不会容许外人进入,而门外两人此刻却能如入无人之境,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两人就是直接冲着扶箴来的羽林军,要么保护扶箴的羽林军早已被他们的同伙悄无声息地解决掉。
扶箴和听筝皆不善武功,不管是哪种可能,坐以待毙是不能的,不如藏在门后,等他们推门而入时,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再伺机逃跑。
才躲到门后,门外那人停了哼曲的动作,突然站起身。
扶箴头上冒出涔涔冷汗,难道是被发现了么?
“慢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下蛋了!”男子的声音略显不耐。
下一刻,门被从外边推开了!
扶箴手心里全是汗,紧张之下,匕首滑落在地,她来不及去捡匕首,随手抄起一旁的烛台,朝男子头顶砸去。
烛台上还有未燃尽的蜡烛,这么一砸,蜡烛被扣在男子脸上,蜡油顺着他的脸淌进脖颈里。
男子被烫地嗞哇乱叫,“他娘的!”
听筝见状立即把自己手边的另一盏烛台扔到男子脸上。
正当此时,先前离开的那个男子已经回来了。这边动静太大,他很快注意到,朝这边跑过来。
扶箴捡起方才不慎掉落的匕首,“听筝,快!分头跑,能惊动皇后娘娘最好!”
听筝不敢拖延,一出门便朝着和扶箴相反的方向跑去。
后来的男子吹口哨发出短促的类鸟鸣声,转瞬院子中的隐蔽之处窜出十几个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
“分头追,诛杀扶箴,勿扰娘娘!”
扶箴对长秋寺后院的路本就不熟,加之这日是阴天,层云遮天,不见朗月,更看不清路,只得循着本能往前跑。
她本想伺机躲进皇后寝居,逃跑中才惊觉,自己的厢房和皇后的厢房之间有一堵墙,只有一处月洞门相连,方才仓皇逃跑时,她没留意,没朝门口跑,反倒朝着院子更深处跑去了。
她却不敢因此停下脚步,后面的人追得很急,若停下,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面对一群人,只有一个“死”字。
作为挟天子以令朝臣的汝阳王的“爪牙”,这并不是扶箴第一次遇见暗杀这种事,但当着皇后的面,如此猖獗,还真是前所未有。
身上的迷药劲还未完全散去,很快,扶箴便开始体力不支,腿脚如灌了铅一样,移动艰难。
身后之人的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她看到不远处有一高大的佛像,用尽所有力气,朝佛像奔去,而后躲在佛像和墙壁的夹角处,顺着佛像边缘观察情形。
那些人追到这处空旷之地,却不见扶箴人影。
为首之人四下扫视一番,“这么多人跟一个还能跟丢,真是一群饭桶!”
底下人一时噤若寒蝉。
“中郎将,再往前就是长秋寺后山,若是这处搜不到,多半是往后山跑去了。”
为首之人斥责,“那还愣着做什么,等我搜吗?”
听着他们的话,扶箴心中思忖对策,此处已靠近后山,也就是只要自己能想办法躲过他们的视线,朝来时方向跑去,就有获救可能。
但来不及思考太多,透过佛像边缘,她隐约看到有人朝这边来了。
扶箴的心怦怦狂跳,和天边响起的滚滚雷声融在一起。
突然之间,一道白光劈下。
“你小子不要命了,那么大的树,你是瞎子吗,不怕被劈死!”
扶箴朝上瞅去,这才发现,佛像不远处有一颗大树,树梢末端正好延申至佛像边缘,为此时的她提供了相对安全的躲藏空间。
直到两人骂骂咧咧换方向离开,扶箴才松了一口气。
几声闷雷后,暴雨如注,不要命地泼下来。
前院隐隐传来混乱的吵嚷声,隔太远听不清,但依稀可辨出,今夜之事,已经惊动了隔壁歇息的皇后和其他值守的羽林军。
“行了,先找隐蔽处躲会儿雨,电闪雷鸣的,她跑到后山里,九死一生了。”为首之人朝身边人下令,让手下停止搜查。
扶箴一直隔着佛像,看着他们都离开了视线范围,才敢猫着腰起身。
她贴墙朝前,躲进长廊,朝前院去。
也真是倒霉,浑身湿透后一阵冷风吹过来,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谁!”追杀她的人群中当即有人听见并反应过来。
面前的厢房里透出烛光,里面有人。
几乎是下意识的,扶箴尝试去推开那扇门。
不幸中的万幸,这间屋子的门竟没被从里面锁上。
扶箴反手关门,担心影子映在糊纸的门上,她吹熄门边烛台上的蜡烛后,缓缓蹲在地上。
外面又乱起来了。
“中郎将,属下刚刚看见有个人影出现在对面长廊处,似乎是躲进了其中哪间厢房。”
“废物,还不快搜!”
扶箴透过门缝判断形势,又默默祈祷不要被发现。
耳边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什么人?”
是一阵清朗年轻的男声,还带着几分懒散。
她背后发寒。
她是皇后身边的女尚书,也算半个朝廷命官,又背靠汝阳王,身后之人听声音应当是京城某家的郎君,倘若她和盘托出自己的身份,那人掂量几分,或许不至于将她交出去。
左右已无退路,扶箴扶着膝盖缓缓转身,仰头看着那人。
男子手中端着烛台,映出一双如星璀璨的眼眸,眉眼间携着倦意与厌烦,中衣松松垮垮披在身上。
而后慢悠悠地踱到她面前,微朝前倾身,“你这是,被追杀了?”
扶箴头皮发麻,抿唇,缓缓摇头。
背后靠着的门被砰砰拍响,“奉命搜查,快快开门!”
男子仍低头睨着扶箴。
扶箴不敢出声,只希望眼前男子读得懂她的意思。
万幸,男子朝她扬扬下巴。
扶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确是一处藏身之地,她未多做犹豫,朝那处挪去。
直到她藏好,男子才从里面推开门。
他仍是方才那副懒懒的调子,“奉命?奉谁的命?”
被质问之人一时吃瘪,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怎么了!”扶箴又听见那个为首之人的声音了,她当即将匕首抽出半寸。
男子却丝毫不慌,似是从怀中取出什么东西,问了句:“认识么?”
“原来是您,失礼失礼。”为首之人的声音当即软下来,连声道歉。
“行了,滚吧。”男子又合上门。
扶箴不认识这人,但能辨别出这人的身份绝不简单,是以并不敢放松警惕。
男子将手中烛台放在一边架子上,在她面前缓缓蹲下身,眉梢微挑,“嗯?逃犯?”
扶箴定定神,看向男子,“我并非逃犯,我乃皇后娘娘身边的内尚书,扶箴。”
男子低笑一声,并不意外,“我知道。”
扶箴微诧。
男子看向她手中捏着的匕首,“这匕首上的红宝石,是西凉早些年进献给先帝,后被先帝赏给了汝阳王,你的身份,不要太好猜。”
扶箴不清楚他的身份和用意,只道:“今夜你救我之事,我回去后会如实禀报殿下和娘娘。”
男子从她身上撤回视线,“陆桓么?那倒不必了。”
扶箴跟着他缓缓起身,“此话何解?”
男子回身看她时,眼底尽是戏谑。
“毕竟,你怎么知道,我会救你,还是和他们一样,想杀你?”
掐指一算,良辰吉日,适合开文!
是对抗路宿敌小情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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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乌夜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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