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牌室里飘着淡淡的檀香,四张真皮座椅围着一张乌木麻将桌,桌角包着黄铜边。
墙角的加湿器吐出袅袅白雾,落地窗外能看到修剪整齐的草坪和花丛。
麻将牌在丝绒桌布上碰撞出清脆声响。
朱明琬摸一张牌,指腹在牌面轻轻摩挲,“哎,红中。”她笑着将牌推入牌池,“广式麻将算是我的劣势。”
“说是劣势,赢得可不少。明琬,你谦虚啦。”姚文黎正要摸牌,门口传来三声规矩的敲门声。
“你们听,文黎又在拍我马屁了。”朱明琬低笑几声,带着几分矜贵的懒散,随后清了清嗓子,“进来。”
闻亭越推开门,阳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修长的影子,“阿姨们好。”
他看向朱明琬,“伯母,清盈醒了吗?”
朱明琬头也不抬地摸着牌,“这个点.……”她停顿了一下,“可能还在睡,不过也该醒了。”
“你上去看看吧。”
“好。”闻亭越轻轻带上门。
四楼很安静,闻亭越走到走廊尽头,抬手敲门。
没有回应。
他又抬手敲门。
门锁终于咔哒轻响。
开一开,飘出一阵若有似无的玫瑰沐浴露香气。
“好久不见。”
真丝吊带睡裙松垮地挂在封清盈肩头,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她懒洋洋地倚着门框,睡裙下摆滑到大腿中部,布料勾勒着初现妩媚的曲线,发丝有些凌乱地垂在颈侧,衬得那张带着睡意的脸愈发精致。
“又来得正好,我刚打算梳头发。”
“过来,”封清盈边说边踱步走向梳妆台,“像上次那样给我盘个丸子头。”
“好。”闻亭越轻合上门,跟在她身后。
他站在封清盈身后,镜子里映出她慵懒的侧脸和半阖的眼睫,他熟练地将她的长发挽起,手指穿梭在发间。
封清盈对着镜子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我爸让我们暑假出国旅游。”她透过镜面看向身后的闻亭越,“亭越,你想去哪儿?”
镜中映出闻亭越低垂的睫毛,他正用发卡固定最后一缕头发,闻言手指微微一顿,“你想去哪儿?”
“这条项链还是你送给我的。”封清盈弯唇轻笑道,“好看吧?”
闻亭越含笑点头,“好看。”
“所以,”她指尖绕着珍珠项链打转,阳光在珍珠表面折射出细碎的光点,“你想去哪儿?”
“都可以,”闻亭越抬起眼,在镜子里对上封清盈的目光,“看你想去哪里。”
封清盈轻轻哼了一声,项链从指间滑落,在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又是这句。”
她转身仰头看他,“你就不能自己做决定?”
他伸手替她把那缕碎发别到耳后,“自出生以来,就没什么事是我自己能决定的。”
封清盈对着镜子左右端详刚盘好的发髻,随后从镜子里斜睨了闻亭越一眼,“包括娶我么?”
他声音很轻,“清盈,那天真的是误会。”
封清盈猛地站起来,“误会?那是我亲耳听见的!”
前天书房门缝里漏出的对话在耳边回响,闻亭越那句“连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像根刺扎在她心头。
她嘴角挂着冷笑,“你解释,你要怎么解释?嗯?”
闻亭越眼神微动,刚要开口就被她打断。
“算了。”
封清盈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说真的,你这种爱真没意思。”
“你好无趣,真的好无趣,那么古板内敛。”
“我根本感受不到你爱我。”
“但是。”
“原来不是我感受不到,而是你根本不爱我。”封清盈眸冷得像结着层冰,“原来这婚事不是你想要的。”
闻亭越的垂下眼,声音低沉又克制,“清盈。”
“我爱你,也想娶你。”
封清盈讽刺地冷笑一声,“爱我?”
“不好意思,我感受不到。”她走近一步,抬眸凝视闻亭越的双眼,“你要是真爱我,就不会看着我和别人谈恋爱、和别人接吻。”
闻亭越沉默了几秒,“你想要自由,我就给你。”
“爱一个人就是给她自由。”
“你要是爱一个人,只要他说不想待在你身边,你就会放他走的,会给他想要的自由的,你甚至……”
“还能爱屋及乌。”
“自由?爱屋及乌?”封清盈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眼神里带着森冷寒意,“我要是爱一个人,就会想尽办法把他留在我身边!哪怕是拴起来也好!”
“倒是你?你这种算什么爱?你这么能忍受吗!”
“反正我做不到像你这么大度!”
“每个人的爱不一样。”闻亭越的声音很平静,“清盈,你以后会懂的。”
“你以为自己说的话很有道理是吗?”她嗤笑一声,转身就往门口走,“行啊,那我现在就去找江系。”
封清盈回头看他,眼底带着挑衅,“找个比你差很多的、一个普通家庭的男孩子接吻、上床、谈恋爱。”
“反正你也不在乎也不会生气的,对吧?”
“我爱玩,你不会管我,你会给我自由,对吧?”
闻亭越站在原地,指节微微泛白。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低低嗯了声。
她突然走向床,抓起枕头砸向他,“闻亭越!”
枕头软绵绵地落在他脚边。
闻亭越弯腰捡起,放回床上,“清盈。”
“爱你是真的,想娶你也是真的。”
他抬眸望去,声音隐忍,“你相信我。”
封清盈猛地拽住他的领口,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皮肤里,“那你告诉我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解释啊!你他妈解释啊!”
闻亭越任由她拽,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清盈,对不起。可我真的不能告诉你,但你要相信我,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
“闻亭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真的爱我,真的想娶我,就告诉我!”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随后闭上眼,重重地滚动喉结,“清盈,我真的……不能告诉你。”
“从小到大,你说你只爱我,最爱我了。”封清盈深吸口气,句句哽咽。
“可从我有记忆起,你似乎从来都不在乎我身边的追求者们,不管我和哪个男生走得近,你也不吃醋。”
“爱一个人能如此大方?”
“闻亭越!你他妈不是人吧!是人能做到这样?!”
封清盈走到梳妆台前,双手撑在台边,低着头说道,“那天我告诉你我谈恋爱了,你居然笑着问我,问他他对我好吗,他什么长样,他是哪家的少爷。”
她红着眼转头扫向闻亭越,“可你明明知道我想听见的不是这种话!你该生气的,你该吃醋的!你要是真的爱我就会!”
“可你没有!我根本感受不到一点你的爱!”
她胸口剧烈起伏,“亲眼看见我和别人接吻,你也没有一点反应,还是和往常一样,该怎么样和我相处就怎么样和我相处。”
“闻亭越!”封清盈将那条珍珠项链摔向墙面,“我竟不知你从何时起变得如此善解人意,大方慷慨!”
闻亭越站在原地,看着她把衣服一件件甩进行李箱,阳光透过纱帘照在他半边脸上,另外半边陷在阴影里。
“这婚事没法。”
“那就趁着还年轻,我多去谈点帅男人。”
“清盈。”闻亭越走到她身旁,伸手想碰她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我也没感觉到你爱我。”
“或者说,你爱我吗?”
她没理会。
“你为什么要去找他们?”
“让我生气,以此证明我爱你——”
“够了!”封清盈一把拍开他的手,眼里燃着怒火,“你还想要怎么样?初吻不是给了你吗?”
“你闻亭越!从小到大,和我爸妈一样,都是用金钱堆给我爱。我从未见过你们任何人因为我而有过任何情绪波动。”
“要是真的把一个人放心上,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情绪波动?!你们都一样!都是冷漠极致的人!我不想要你们这样的爱!”
“我想要疯狂的爱,想要我一个爱我爱到歇斯底里的人,我想要病态的爱,非我不可的爱。”封清盈指了指闻他,死咬着唇瓣,艰难启唇,“而不是你们这种爱。”
闻亭越静静地看着她发怒,眼神复杂,“清盈,正是因为爱你,所以才舍不得对你发脾气。”
“闻亭越,我们聊不到一起去。”
“清盈,我爱……”
“闭嘴!”她打断他,一把扯下刚盘好的发髻,黑发如瀑散落,“可我不爱你这种爱,闻亭越。”
“你无趣,你没江系有意思。”
她挑衅般地扬起下巴,“和江系待在一起,我才感觉自己自由又快活。”
“那才叫活着。”
“难道不是因为你能控制他吗?”闻亭越平淡开口。
“你们能控制我,我不能控制别人?”
“我好不容易能有个可以控制的人。”
“何乐而不为?”
封清盈弯腰捧腹大笑,随后猛地拾起桌上的香水瓶砸在闻亭越身前,“既然你口口声声说爱我,那从今以后我都要你事事替我善后!同时也不准插足我的所有事!”
她眼底漫上层雾气,“闻亭越,你做的到吗?”
闻亭越后退一步整理好被她扯乱的衣领,“好。”
“你说什么?”
“我说好,我做的到。”
“闻亭越,每次吵架就只有我像个疯子一样。”
封清盈抬手扇他一巴掌,“而你!永远冷静自持!”
“高高在上又虚伪的模样,我最厌恶。”
嘭——
闻亭越转身看向封清盈摔门而出的背影,沉默地在原地伫立了许久。
窗外的阳光透过落在满地的香水瓶玻璃碎片上,折射出刺眼的光斑,闻亭越缓缓蹲下身,一片一片捡起那些碎片,掌心被划出血痕也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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