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过后的傍晚，封清盈倚在江系肩头，指尖轻轻点着摇篮边缘，开口：“江系，我们要不要结婚。”
江系身形一滞，喉结上下滚动了几番。
他语无伦次地列举着种种顾虑。
流言蜚语，财产分割，甚至担心她将来后悔。
每一个字都裹着小心翼翼的颤音，像在说服自己。
“那就不结。”封清盈打断他，语气平静。
婴儿房里霎时只剩摇篮铃的叮咚声。
江系慢慢蹲下身，握住江之沂挥舞的小手。孩子的掌心温热柔软，将他冰凉的指尖一点点焐热。
沉默在三人之间流淌，直到暮色完全笼罩房间。
“我还没求婚。”他的声音骤然响起，闷闷地撞在木质摇篮上。
“有必要吗？”她想起与闻亭越那场按部就班的联姻，连戒指都是秘书按尺寸订好的。
江系抬头，灯光恰好落在他发红的眼尾，“有。”
摇篮里的江之沂咯咯笑起来，藕节似的小腿欢快地蹬着。封清盈望着孩子与江系如出一辙的眼睛，心尖蓦地塌陷一块。她俯身用指背轻蹭婴儿的脸颊，唇角不自觉扬起，“好。”
……
求婚那天是七夕。
地点是一片开阔的草坪。
夜幕降临后，整个场地被成千上万盏小小的暖黄色串灯点亮，像散落一地的星星。白色玫瑰铺成的小路尽头，是用鲜花搭成的拱门，夜风一吹，花瓣上就会簌簌往下掉。
封清盈被蒙着眼睛带到这里时，还能闻到青草被修剪过后的清香。眼罩摘下的瞬间，她看到江系站在满地的烛光里，西装笔挺，连头发丝都精心打理过。他身后是漆黑的夜空，衬得那些闪烁的灯光格外明亮。
“你......”她刚开口，突然听见咻的一声。
第一束烟花在头顶炸开，金色的光点组成她的名字。紧接着是第二束、第三束......整个夜空都被照亮，每一簇烟花都是不同的形状，最后定格成一个巨大的爱心。她仰着头，火光映在脸上忽明忽暗，睫毛上沾了点湿意。
江系单膝跪地，打开丝绒盒子，里面躺着一枚8克拉的红宝石戒指，在灯光下像团燃烧的火。
“红钻比蓝紫钻更稀有。”他声音有点抖，试了两次才颤颤巍巍把戒指戴进她的无名指。
封清盈低头看他。
他眼睛里映着烟花的光，亮得惊人。
可她想，她面前这个男人比红钻更稀有。
“不知道的以为我们今天结婚。”她转了转手上的戒指，红宝石沉甸甸的。
江系起身吻住她，身后又是一阵烟花炸响。
他的嘴唇有点干，蹭得她发痒。
“婚礼会比今天更隆重。”他在她耳边说，呼吸喷在颈侧，热热的。
夜风裹着硝烟味和花香吹过来，她发现草坪边缘站着不少人。助理在调试无人机，化妆师抱着外套候在一旁，还有几个保镖模样的人正在维持秩序。
原来这场求婚，他筹备了这么久。
……
领证前一周的午后，封清盈倚在纹身店的皮质沙发上，看着江系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那处旧纹身。
纹身师正在调试激光仪器，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就洗锁骨这处吗？”她伸手点了点那块皮肤。
“嗯。”江系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指。
她凑近，红唇贴上他的耳垂，“要不我也在心口处文一个关于你的纹身？”
江系余光瞥见正在准备器材的男纹身师，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警告地捏了捏她的后颈，换来她狡黠的笑。他掌心下滑，在她腰间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回去等着。”
领证那天是九月的第二个星期的周末，天气正好。
民政局门口的梧桐树开始泛黄，落叶打着旋落在他们脚边。
拿到红本本后，封清盈把婚礼日期推迟了半个月。
“就订在你生日当天。”
她晃了晃手里的结婚证，“11月1日。”
江系揽过她的腰，在人来人往的台阶上吻住她。秋日的阳光把两个交叠的影子拉得很长，融成一体。
他含着她的唇瓣模糊地应了声，“好。”
……
11月1日。
江之沂大概从未想过，自己尚在襁褓之中就参加了父母的婚礼。
婚礼当天，阳光正好，阳光在封清盈头顶的尚美巴黎钻石皇冠上折射出璀璨光芒。每一颗钻石都经过精确切割，随着她微微偏头的动作，流转着星河般细碎的光晕。
草坪上铺着长长的白纱，尽头站着江系特意请来的老牧师。这位曾在他迷茫时期给予指引的长者，望着眼前西装笔挺的江系和他身旁明艳动人的封清盈，眼角泛起欣慰的泪光。
“你的爱人。”牧师轻声说。
“我的爱人。”封清盈挽着江系的手臂，笑得明媚。
这场婚礼的奢华程度丝毫不逊于当年她与闻亭越的那场。只是宾客寥寥，唯有最亲近的几人——温晶晶、唐令芮和程屹站在一侧，艾彧携妻女立于另一侧，婴儿车里的江之沂咿咿呀呀地挥着小手。
没有繁复的社交，没有虚伪的祝福，这场婚礼只属于他们彼此。
牧师开始念诵誓词时，江系的目光始终未从封清盈脸上移开。当问到“你愿意吗”，他甚至没等牧师说完就脱口而出“我愿意”。
封清盈忍俊不禁，抢在他之前对着下一个问题喊出“我愿意”，惹得在场众人会心一笑。
最后还是按流程重新来过，她含着泪，郑重地说出那三个字——“我愿意。”
身上的婚纱是顶尖设计师耗时半年打造的高定作品，巨大的裙摆铺展开来，在阳光下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
江系的婚戒内圈刻着她名字的缩写，而她的那枚尚美巴黎的钻戒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当两人拥吻时，连见惯世间姻缘的老牧师都忍不住拭泪。
江之沂在婴儿车里咯咯笑着，小手拍打着空气，仿佛也在为父母祝福。
阳光将这一刻定格成永恒。
**
婚后，两人飞回美国处理事务。
江系安排了与Michael、Johann和Klaus Weber的会面。当他把婚戒展示在众人面前，并宣布已与封清盈结婚生子时，除了早已察觉端倪的Klaus Weber，其余两人都难掩震惊。
Michael手中的雪茄险些掉落，Johann的酒杯悬在半空，半晌才回过神来。
“难怪，”Michael摩挲着下巴回忆，“每次提到Lilith时，你的表情都很……微妙。”
Johann点头附和：“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却说不出疼。”
Klaus Weber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举杯送上祝福。
傍晚，江系带着封清盈回到自己在曼哈顿的公寓。
推开门，满目皆是哑光黑的装潢，冷硬的线条间零星点缀着几处暗灰，几乎寻不见白色的踪影。
封清盈一袭红裙走进去，像一簇跳动的火焰闯入永夜，她在客厅中央张开双臂转了个圈，裙摆绽开鲜艳的弧度。
“这么压抑的装修，”她挑眉笑着望向几步之外的江系，“老公你不会抑郁吗？”
江系单手插兜站在那里，目光沉沉。
在这个由黑白构成的冰冷世界里，唯有她是鲜活的存在。
如同他灰暗生命里唯一沸腾的血液，是心脏跳动的全部意义。
后来那袭红裙被随意丢弃在黑色真皮沙发上。
落地窗前，两道身影紧密相贴，曼哈顿的万家灯火在他们脚下流淌，将他们的轮廓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
回国后的冬日某天午后，将孩子托付给保姆后，江系牵着封清盈的手来到贵妃塌前。
她依偎在他怀中，他双臂环抱着她，如同守护最珍贵的宝藏。他从口袋里取出那部六年前的iPhone，轻轻按下电源键，屏幕竟真的亮起，系统依旧流畅如初。
“聊天记录都在，”他的指尖划过屏幕，“完好无损。这里面装着六年前的我们，六年前的你。”
他点开相册，那些泛着岁月痕迹的照片一张张闪过。忽然，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你离开那天，我求了闻亭越一件事。”
“我求他订了和你同一班的头等舱机票。”
“没别的，就是想亲眼看着你登机。”
“当然，”他扯了扯嘴角，“我没上飞机。”
指尖转向短信界面，点开那两条从未被阅读的信息，“这两条短信，你没收到。”
“我换了卡。”她轻声解释，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两行字上：
【封清盈】
【我们之间不会再有明年夏天了】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仰头吻住他的唇，“我们之间有明年夏天了。”
她声音哽咽，“江系。”
他像个孩子般哭出声，额头抵着她的肩膀，“封清盈。”
“这几年来，我过得真的好痛苦。”泪水已浸湿她的衣襟，“没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度日如年。”
可是值得。
六年孤寂换来余生相守，这笔交易他甘之如饴。
她捧起他泪湿的脸，“江系，我爱你。”
他的吻落下来，咸涩的泪水在唇齿间交融。
窗外，午后的阳光依旧温柔，将两个相拥的身影镀上金色的光晕。那部旧手机静静躺在他们身旁，屏幕上的信息见证着时光的流转。
从不会再有到永远会有的，每一个明年夏天。
……
那晚浴缸里水汽氤氲，江系正往她肩上抹沐浴泡泡，修长的手指在那白嫩细腻的肌肤上打着圈。
封清盈仰头，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颈侧，“江系，你是不是因为知道我在找你，才出现在我面前的？”
他手上的动作没停，低低“嗯”了一声。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如果没得知呢？”
“那我不会出现。”泡沫在他掌心化作绵密的云朵。
“为什么？”
他掬起一捧水浇在她肩头，“因为你不爱我。”
她摇头，水珠顺着发梢滑落，“可我一定会找你的。因为好奇，因为恨……因为爱。”
“我没敢这么想，”他指尖划过她锁骨，“但真的听到你在找我的消息时……”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不确定你还爱不爱我，可既然你在找，就说明还有感情。”
“哪怕是恨也好。”江系手臂环住她的腰，“其实我本不该出现的，但……”
“但你还是来了。”她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我们总会因为合作重逢的。”封清盈补充道。
他低头吻她湿漉漉的发顶，“不，按我的计划，本应该在你身边若即若离地出现几次，最后才正式见面。”
江系无奈地笑了笑，“没想到合作来得这么快，我还没准备好……”
“所以你当时真的经常在我附近？”她兀地转身，溅起一片水花。
“嗯。”他承认得干脆，“有几次你突然回头，我差点被发现。”
“原来不是我神经敏感！”她气得捶他胸膛，“你真讨厌！”
“好了，是老公的错。”他笑着捉住她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吻，那唇顺着腕骨往上移，“待会好好伺候你消气好不好。”
水面晃动的波纹映在瓷砖上，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拉得很长。
氤氲的热气里，那些错过的时光，终究化作了此刻肌肤相贴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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