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您好,请进。”智能门锁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红棕色的大门缓缓打开,屋内一片昏暗,缺乏人气的房间里透着诡异的阴凉。
席檐岫没有急着进去,先是站在门口更改了智能门锁的密码,看着828560更改为828561,他眸子里的光慢慢黯淡了下去。
“咔哒”厚重的大门在身后合上。
室内冷冷清清的,房间干净得像是样板房,玄关幽暗的灯照出一个朦胧的整体,每个家具都严丝合缝的镶嵌在它们该在的位置,投出一道道孤独的痕迹。
席檐岫没有打开客厅的灯,就着玄关昏黄的夜灯一路走到最里面上了锁的屋子。
指纹按下解锁,扑面而来的凉意却没有降下他凤眼里的温度,还带着些急促。
任由房间的门因为惯性合拢,他在黑暗里走到中间摆放的人体衣架处,轻轻取下了上面展开的一件外袍。
空气中抖落一声轻响,席檐岫眼神一换,似凝了万千思绪在其中流转而过。
一手微抬,单手翻袖——
“有心来把青丝剪”【1】
婉转清亮的嗓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没有月琴京胡等各种伴奏,陡然起调却毫无生涩凝滞。若余玘烆在此,便会认出席檐岫身上所披着的外袍,正是白日里图片上的对儿帔。
大红的戏服之上,席檐岫的眉眼越发灼灼,天生的丹凤眼最适合传情。
他确实剪去了一头青丝,换了如今的短发。
席檐岫薄唇开合:“焚香念佛也安然。”【2】
又是一个转身,一人担了俩角,“夫人不必生——此念”,语调高高扬了起来又骤然落下,空气中似有波动,回荡的声响有钻入骨髓的震颤。
“为丈夫罚跪在面前”
“夫人……”【3】
席檐岫顿了顿:“夫人一笑,才算免。”
余玘烆笑着扑到他背上,身上披着的是另外一件红帔,“哥,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呐!”
“你是夫人还是夫啊?”
清脆的笑声似乎在耳边炸开,席檐岫猛然转身,却只是对上了书桌上亮着的显示屏。
也是他魔怔了,小鱼怎么会在这里。
抖了抖袖子,迈着步子踱到书桌前,上面存档了一段这几天商铺门口的监控画面。
方才他幻听的笑声,确实来自余玘烆。
青年在路边的垃圾桶旁吃着手抓饼,似看见了熟悉的人,笑着朝监控的方向扬起一个灿烂如阳的笑,高清的镜头下能看见他嘴角边可爱的梨涡和唇上因为油渍泛起的晶莹。
席檐岫忍不住也勾了勾嘴角。
好想亲亲他……
一声几不可察的叹息散在夜色里。
夜猫子小余日常开始了自己的直播画画任务。
“你们怎么都喜欢冷宫太子啊?我觉得这没有猫妖和正道魁首那篇画的流畅呢。”余玘烆笔下刷刷的画着。
他在平台上随手画了几篇小短漫,本来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XP才画的,结果还挺火的。
【嘿嘿嘿,就想看病弱太子和将军酱酱酿酿,大王的人物张力画得太强了!】
“啧,都说了我是个正经人!”
看了一眼笔下画的太子穿着单薄的纱衣泡在浴池里,对面坐着个果着上身的硬汉将军虎视眈眈盯着,余玘烆摸摸鼻尖,洗澡就是很正经的事啊!
人吃五谷,纸片人也有世俗的需求嘛!很合理!
“我过几天很忙,可能画得没那么频繁了,你们可别忘了我啊。”
【啊啊啊补药啊!大王你那么多坑没填,怎么好意思跑路的!】
【一个太子,一个猫妖,一个ABO世界,还有上次只出现一只手暂时没发布人物设定的,大王,你自己看看都挖多少坑了!】
余玘烆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弹幕说的那只手是他心血来潮画的捻葡萄的手。
“上次画的那个不会出短漫,就是一个手部细节的练习。”
余玘烆收了笔,看了看屏幕,又换了个笔刷在水雾弥漫的浴池里加了点花瓣,一枚粉色的桃花花瓣就落在太子白皙的胸口上。
【大王是不是去哪进修了,越来越懂我们想看什么了。】
【花花嘿嘿花花落在花花上】
【楼上一语双关,看透一切但是我不说。】
啧,余玘烆好笑地看着弹幕,一个个没个正经。
“好啦,下播了,大家早点睡。”
他关了手机直播退出软件,把方才在平板上画的图保存发布到账号上。
手机正好弹出来一个视频通话,余玘烆点击接通,看到他母上大人敷着一张黑面膜的脸,他嘴角抽了抽。
“宝!”余莉笑着喊了一声,面膜都差点掉下来,余玘烆赶忙让她悠着点儿。
“妈,最近外面柳絮多,您出门要戴好口罩啊。”
春日的京江市柳絮飞扬,不戴口罩很容易糊满一脸的白毛。
余玘烆也大半个月没见到母上大人了,别说,还是有点想家的。
他走到床边半躺了上去,倚靠在床头和余莉聊天。
“姥姥姥爷那边怎么样?”余莉按住下巴处松松垮垮的面膜,余玘烆强忍着笑意点点头,“挺好的,姥爷又收了些地种了好多菜。”
“这怎么行!下次去你得劝劝,这年纪大了不能再累着了。”
余玘烆也有些无奈,姥姥他们这一代的人大都闲不住,劝也没用,隔几天还是会下地干活。
“放心吧,我在这边照应着,姥姥姥爷他们开心就好。”
还没等余莉说话,余玘烆就看到她背后挤过来一个圆溜溜的脑袋,他爹那光亮光亮的大脑门在右上角闪闪发光。
“噗嗤。”
余玘烆实在没忍住,才多久没见,他爹都要和电灯泡肩并肩了。
“臭小子玩够没有啊?”
“玩够了就赶紧给我滚回来!”
他自由路上最大的障碍就是他爹。
唉。
“王大勇同志,我郑重地告知你,我可是奉懿旨留守江海市的啊!”余玘烆忽略自家老爹气急败坏的神情,乐呵呵的和母上大人嘘寒问暖。
在外面叱咤风云,在家里伏低做小的王董事长脑袋都要冒烟了,可又不能推开妻子把叛逆小子骂一顿,只能憋着气把自己脸都涨红了。
硬的不行他试图来软的:“烆啊,你看你前几年不也干得挺好的吗?你那么聪明,继续干下去没几年就能让公司里的老人俯首称臣,为什么放弃呢?”
“你看啊,我们年纪也大了,总是要退位的呀,”王董事长苦口婆心劝说,“而且父母在,不远游,你跑那么远去,你看把你妈妈想的都瘦了一圈了。”
余玘烆和余莉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惊悚。
余莉回头给了王董事长一拳头,“少扯上我,我要是瘦下来我得放鞭炮庆祝!”
王·家庭底层·董事长:“……”
得,坏人都让他当了。
他还想再说什么。
余玘烆放下手机两只手捂住耳朵大声囔囔:“您拨打的小耳朵已关机,请下次也不要再拨~”
啪嗒一下把视频挂断了,他在床上翻了个身骑在被子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父母规划好的路是一条康庄大道,他也知道自己多么像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白眼狼。
可有些东西也不是这么计算的。
时间是有限的,生命也是有限的。
余玘烆又滚了一圈,最后摊开成一张大字,目光幽幽地盯着天花板。
学文的意义是什么?
学习的意义又是什么?
曾经站在讲台上的余老师面对这样的问题,秉承着为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的原则,他能够长篇大论,引古贯今告诉学生们为什么要学习。
可回头再看来路,余玘烆也有些迷茫了。
深深的无力随着夜色一起降临。
他还是坚持人是要学习的,但是重新给他一个回答的机会,他会换一种答法。
扔在一边的手机又欢快地唱起了歌:“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4】
还没来得及来深入一场夜来非,余玘烆那点愁绪就被电话铃声掀飞到九霄云外。
“静音久了,我都忘了什么时候设置的了。”他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也是怪了,怎么都赶着今天找他。
“喂。”余玘烆有气无力道。
谢堃:“年轻人啊,怎么一天天丧丧的!给我嗨起来!”
“有屁快放!”
“啧!好歹是个文学生,怎么如此粗鲁!”
余玘烆翻了个白眼,大学四年朝夕相处,四个人啥样子彼此清清楚楚,还搁这演戏呢。
“我挂了啊。”
“别别别!真有事!”谢堃连忙拦住,“宣传单给你做好了,顺便印了一百份,我给你快递过去?”
“还挺快的啊。”余玘烆周末的时候画了宣传猫咖店的宣传海报,又给在广告公司打工的谢堃发过去让他设计广告词,没想到这么迅速。
谢堃有些得意:“那可不,我效率杠杠滴!”
“切,客气一句你还喘上了。”余玘烆琢磨着订的货也该到了,“你快递过来吧,要没事给我送过来也行。”
谢堃:“你这是把受众瞄准学生党了啊,不过也是个好办法哈。孙狄不是在私立中学教书吗,你海报上附带的优惠券可以试试作为考试奖励。”
孙狄就是他们寝室那个文文静静的男生,毕业后去当了老师,上周聚餐他也来了。
只是时过境迁,当初那个腼腆文静的大男孩,已经在暴躁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余玘烆想着想着又心酸又好笑,“我明天问问他。”
“所以呢特意打电话来干什么?这事不能微信说?”
谢堃乐了:“我之前办的学生电话卡一个月600分钟的通话,不用了总觉得浪费。”
余玘烆抽了抽嘴角:“滚!”
【1】~【3】引用自戏曲《凤还巢》,节选台词为洞房相认的那一折戏份。
【4】引用自《蓝精灵之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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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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