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咨询会结束后,博物馆大门外。温敍白缓缓走出大门,仍在沉思着‘墨堂’与案件的重重疑云,这些碎片在他脑中盘旋,试图找到连接点。
就在他刚走下台阶时,一个身影似乎在不远处徘徊,看到他出来时,像是下定了决心般走上前。
温敍白瞥了一眼,是苏辞砚。他神色间带着一丝略显局促的急切。
“温专家。”他开口的声音比之前稍快了一点点,“抱歉,冒昧在这里等您。”
温敍白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看向他:“苏老师?有事?”他注意到对方眼神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这与之前那个从容的‘苏老师’学者形象略有出入。
苏辞砚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勇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了过来,语气突然变得郑重:“温专家,我知道案子已经结了,有些话可能不该我说。但...我回去后反复思考,总觉得不安。这是我个人收集整理的近年来国内外几起利用高仿古瓷进行诈骗或洗钱的典型案例报告,以及一些...关于特定做旧手法流派的分析。”
他下意识的避开温敍白锐利的目光,继续快速说道:“赵先生的案子让我意识到,这类犯罪可能比我们想象得更复杂、更隐蔽。这份资料....或许对您未来处理类似案件,能提供一个更广阔的视角。就当是...同行之间的一份参考资料吧。”他递出文件袋的手指用力攥着边缘,指节微微发白,显露出内心的紧张和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
让他紧张的原因并不是漏洞百出的借口,而是面对这位犯罪心理学专家温敍白时,那种被看透的本能压力。这种欲盖弥彰的紧张感,与他在专家咨询会时表现出的沉静专业形成了有趣的反差。
温敍白的视线缓缓落在那个厚重的文件袋上,但是他并没有立刻去接。
他能感觉到对方此举背后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不安,还有一种超越普通同行的,难以言喻的急切。
几秒钟的沉默后,温敍白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个厚重的文件袋,的确挺重的,手感沉甸甸的。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与苏辞砚的指尖有了一瞬间的轻微碰触,他能感觉到苏辞砚几乎是瞬间就将手缩了回去,仿佛被烫到一样。
“谢谢。”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脸上挂着一丝微笑,他并没有追问苏辞砚为何如此关注这件事,而是换了一个角度,看似随意的问道:“苏老师对这类案件的模式似乎很有洞察力。是之前做过相关研究?”
苏辞砚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他稳住声音回答:“只是...职业病。看到珍贵的文物被这样利用,甚至引发更严重的后果,无法视而不见。总想能做点什么预防。”这个解释基于一个修复师的立场,显的非常合理。
他不想再多说话,怕言多必失:“希望能对您有帮助。我先告辞了。”话音刚落,他果断转身离开,步伐比来时快了些许。
温敍白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看着苏辞砚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手指摩挲着文件袋粗糙的表面。
回到私人办公室后,他打开文件袋。里面是装订整齐的资料,案例详实,分析清晰,确实显露出专业功底。
而在资料的最后几页,他目光一怔,那里附了几张高清的仿品细节图,其中一张图片的角落,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个缠枝莲暗记的特写,旁边还有苏辞砚用笔写下的一行小字注释:“此标记频繁出现于高端赝品,疑为特定团体认证符号,来源及含义不明。”
温敍白立刻从抽屉里拿出自己之前根据案发现场赝品瓶绘制下来的暗记草图,两相对比,纹样细节完全一致。
他坐回椅中,打开那个标题为「*」的加密文档,在关于苏辞砚的记录下,新增了一行冷静的分析:
「主动提供深度分析资料,暗示其对诈骗模式及特定暗记有持续关注。动机复杂:示警,或为借力调查。资料中提及之暗记,与我手绘记录完全吻合。其对‘特定团体’之猜测,与‘墨堂’方向一致。」
————
苏辞砚回到自己临时的住处后,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才允许自己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从角落隐藏处拿出父亲那块绘有类似纹样的旧瓷片,随后打开手机,看着里面那张他偷偷拍下的,温敍白放在会议桌上的缠枝纹暗印的草图照片。
这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纹样,冷冷地映在他眼中。
他缓缓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攥紧了那块冰冷的瓷片,指尖微微刺痛。
父亲的研究...和墨堂的标记...还有温敍白的追查...这三者之间,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而现在的他身陷其中,又该如何自处?
幕间————
时间线:赵宏磊案新闻播报结案后,‘墨堂’的秘密调查启动初期的某个清晨
地点:江临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公室
清晨的阳光透过市局办公室的玻璃窗,驱散了沉闷气息,空气里漂浮着打印墨粉的味道。
周明瘫在工位上,夸张地揉着太阳穴:“路队,这报告写得我脑仁疼。明明知道水底下藏着大白鲨,还得在纸上写‘已抓获小虾米一只,风平浪静’....憋屈啊!”
路长风站在白板前,原先写满‘赵宏磊案’,‘李奎’,‘缠枝莲暗记’的区域已经被清理干净,只在角落留下一个不起眼的便签,上面写着‘墨堂’二字,画了个圈。
他正将几张看似无关的旧案现场照片贴上去,头也没回说道:“牢骚发完就继续写。连豆浆油条都堵不住你的嘴了?结案报告能自己写完吗?”
“哦...”周明蔫了一下,又忍不住凑近旁边工位的陈溪,“溪姐,你那矿物纤维溯源有进展没?还有那暗记数据库比对....”
陈溪眼睛没离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别催!国际数据库访问要绕好几层代理,慢得要死...不过那个红黏土的微量元素分析出来了,应该能把范围再缩小点。”她顺手拿起旁边冷掉的包子啃了一口。
旁边一名中年女警细心地给窗台几盆略显蔫巴的绿萝添了水,温和地道:“都缓缓神,案子要查,身体也要紧。”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温敍白走了进来。他身穿干净的白衬衫,外面是件浅灰色薄针织衫,神色平淡,但金丝眼镜后的眼底有些许疲惫。
“温老师,早!”周明第一个打招呼,随后立刻坐正了些。
“早。”温敍白微微一笑,走向路长风,递过一个U盘,“路队,这是我对李奎测谎的补充分析,以及基于现有信息对‘墨堂’行事模式的初步心理侧写。可能对后续秘密调查方向的设定有参考价值。”
“辛苦了,温专家。”路长风接过,语气郑重,“明面上的线是断了,但暗地里的较量才刚开始。你的专业判断至关重要。”
“分内之事。”温敍白微笑回应,但他的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那块变得‘干净’了许多的白板,在那个写着‘墨堂’的便签上停留了一瞬。
那个缠枝莲的纹样,让‘宋砚’与‘苏老师’在他脑中反复交织。
场景转变:老街糖水铺
清晨的老街渐渐热闹起来,食物的香气和人声混在一起。苏辞砚坐在‘徐记糖水’最靠里的角落,面前一碗红豆沙几乎没动。
他穿着一件毫不起眼的灰色外套,帽檐压得很低,整个人缩在座位里,与之前在博物馆里那个光风霁月的‘苏老师’判若两人。
他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在沾着水汽的桌面上反复描画着一个复杂的纹样...正是那个缠枝莲暗记。
父亲的瓷片、温敍白草图上的标记、墨堂的指令...无数线索和压力在他脑中盘旋。
温敍白那双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更是让他压力倍增。下一次接触该如何进行?墨堂还会下达什么指令?
糖水铺的徐老伯走过来,关切道:“小伙子,沙不合口味?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苏辞砚猛地回神,指尖瞬间收回。他抬起头,脸上迅速绽开一个温和的笑容,无缝切换回了‘普通人’模式。
“没有,很好喝。只是...昨晚没睡好,有点走神。谢谢您。”
这笑容无可挑剔,却像一层琉璃釉,将内里严密封锁起来。
“唉,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啊。”徐老伯摇摇头走开了。
苏辞砚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恐惧。他低头看着桌上那个即将干涸的水痕图案,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
场景转变:市局
温敍白从市局出来,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他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来消化整合庞大的信息量。
他沿着街道缓步而行,经过老街路口时,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在‘徐记糖水’的招牌上。
透过朦胧的玻璃窗,他看到了那个坐在角落的,有些眼熟的身影。
是苏辞砚。
此刻的他,褪去了博物馆里的温润专业,像一个被沉重心事压垮的年轻人,浑身散发着一种真实的疲惫感。甚至...有一丝脆弱?
温敍白的脚步停住了。理性的警报在脑中鸣响,这个人高度可疑,身份成谜,动机不明,应保持距离。
但他的目光却无法立刻移开。
他看见苏辞砚无意识地在桌面划着什么,那动作...带着一种熟悉的轨迹。温敍白的眼神锐利起来,虽然看不清细节,但那动作.....莫名地让他联想到了那个缠枝莲暗记。
两人之间,隔着一扇窗,一段距离,和一个喧嚣却仿佛静止的清晨。
温敍白最终没有走进糖水铺。他只是在窗外停留了不到十秒,如同一个被街景短暂吸引的路人,随后便转身,悄无声息地汇入了人流。
窗内的苏辞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窗外,却只有一个个的行人,并没有熟悉的身影。
他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用手掌迅速抹去了桌上的水痕,心底掠过一丝莫名的不安。
他放下钱,压低帽檐,快步离开了糖水铺,身影迅速消失在老街的人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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