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武弃程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练习生考核。这个考核在别人的描述中很可怕，因为关系到后续的分班培养，甚至可能直接淘汰。武弃程本来不是很紧张，但想着自己已经离开舞团如果这边被淘汰可能得饿肚子，便也有些紧张。
“你肯定是A啦，别担心。我在这儿混了好几年，虽然自己中不溜，但看人不会错嘿嘿。”黄小雨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宽慰到。
“不过最近几次确实比较严格，听说马叔这次还在。”
“马叔？他是考官吗？”听闻熟人，武弃程问道。
“嗯，临时的。他本来不负责练习生这块，他可是ANG的经纪人啊，忙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有闲情逸致来操心练习生，上个月考核他就在。”黄小雨解释说。
“马叔……是ANG的经纪人？”
武弃程觉得不可思议，再确认问道，“是叫马传义的那个马叔吗？”
“是啊，你不会不知道他是ANG经纪人吧？你这粉丝怎么当的哈哈哈！”黄小雨笑道。
“等等，那你怎么认识他？”
“是他到C市找的我，让我来当练习生……之前伴舞的时候有其他人对接，我没注意……我以为他是星探。”
黄小雨惊到嘴里的面都掉了一半出来。
马传义，现GUM集团头牌经纪人。早年和官蒙在业界是老对头，后来官蒙出其不意把他挖到了自己公司，从此对手变队友加助手。进军偶像市场时，官蒙就将重点培养的男团ANG交给马传义，不负众望杀出一条血路。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亲自跑到几千公里外的C市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练习生？黄小雨看武弃程的眼神又叠加上一层光环，他直觉这位小男神的命运不一般。
但权衡一下，既然小武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能是重点培养对象，那就不要揭穿，先静观其变。于是黄小雨清了清嗓子，逗趣地说，
“想不到马叔也逃不了下基层的活儿。不过你倒是可以跟他套套近乎弄个偶像签名之类的。”
第二天现场考核，最后一项需要单独进考室展示，结合前面的评分，现场出成绩定级并给予点评。武弃程看到马叔的熟脸比较放松，自认为发挥还算稳定，忐忑地听着考官团的点评，听闻肯定也展露了羞涩的笑容。而点评结束马叔给出示总评卡——B。
他感觉心脏不受控制地往下坠了一下，又立刻告诉自己不应该期望过高。
马叔并没有表现出认识他的样子，看着他的眼睛平淡地说，“要更多展示自己的魅力，偶像不是伴舞，表情神态是表演中很重要的部分，但你这方面远远不够。”
先考完的黄小雨在门外等着，看到武弃程出来低着头，感觉有些不妙。得知评级为B立刻想到这可能不是真实的评级——马传义那个老狐狸黄小雨早有领教。
黄小雨安慰着他，说你是第一次考核，得给你留些上升的空间，怕你太骄傲才故意压你，你在我眼里就是最棒的。
这种小挫折在武弃程的人生中算不上什么大事，自己才来一个多月而已，不奢求一口吃成个胖子。不过做一件事就尽量把事情做好，是他一贯的准则，不论出于什么目的——
起初在舞团拼命练舞，是为了不拖后腿，毕竟自己15岁被舞团收留是看在老师的人情面子上，后来意识到跳得好能接到报酬更高的活，便有了新的动力。这下也是不想辜负马叔的期望。
那边黄小雨找了些公司熟悉的哥姐打探了一下，确实有消息说马叔最近对练习生比较上心，但也没个准信，隐约察觉公司在选人，可能是要筹备新团了，让马叔把关。
很快到了四月的考核日。这次抽签武弃程抽到了最后一位，黄小雨也比较靠后，所以最后一项单人面试俩人晚些时候才到场。到考场外听见不比往日安静，有很多人在议论纷纷，黄小雨好奇地东张西望，看到刚出来的一个比较熟悉的女练习生，上前问道，
“优优姐，今天考试有什么状况吗？”
刘优优神情也有几分兴奋：
“你猜今天考核谁来了？ANG！不光马叔在，井航和亦泱也在！他们完全没有架子，点评好温柔好有耐心，怎么办，我好像被圈粉了......”
黄小雨也是没想到，这阵仗能摆这么大，在他印象里，来这当练习生的几年，当红艺人亲临指导的事情也就发生过两三次，之前几次来的也是歌手和演员前辈。
结合前面的一些小道消息，黄小雨直觉他的小武哥跟这事脱不了干系，估摸着可能是要选直系师弟团，而他的小武哥已经十拿九稳。
黄小雨拿着自己万年不变的B等级卡在外面等着，一般到最后练习生都差不多走光，但今天快到结束时走廊上还十分热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想等ANG出来见见。倒不见得都是粉丝，梦想做这一行的，谁不仰慕业界的佼佼者呢？
最后这场考核时间有点久。终于门开了，井航和亦泱先出来，友好地和门外的练习生们打招呼，说还有事就微笑着径直往办公区走，黄小雨也不禁抬头望了望井航——可真高大帅气啊，从跟前走过的风都仿佛带着荷尔蒙，口水都差点滴出来。
回过神找武弃程，没想到等门口的练习生都散得差不多了，他才跟在马叔身后出来。马叔一开门就看到黄小雨探过来的小脑袋，笑道，
“小雨，你找什么呢？有这空闲还不如去练练你那没眼看的舞蹈。不好好练出不了道就等着回去继承家产吧！”
黄小雨讪讪地笑着，马叔看到他给武弃程使着眼色，反应过来这孩子是在等今天的主角，便抬手扇了一下他头上的呆毛，
“别挤眉弄眼了，今天他有事，得跟我走。”
黄小雨意识到自己的预感应验了，便一点失落的感觉都没有，蹦起来对武弃程兴奋地笑，可怜当事人武弃程还处于状况外，抛出疑惑的眼神但没有得到回复，只好忐忑地跟着马叔往井航和亦泱离开的方向走去。
刚刚在考核的时候，虽然对偶像在场一事已有心理准备，但兴奋和紧张混合的情绪让人有点头脑空白。表现应该没有失误，但武弃程对自己此次发挥的水平完全没有概念，过程中亦泱注视着自己的记忆高光画面也好像被缓存起来暂时无法读取。只记得点评的时候他们对自己的夸奖，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习惯了温和待人所以对每个人都很包容。当马叔笑眯眯地给自己A等级卡后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而没想到马叔接着又让自己等一下，说换个地方再谈谈，自己的思绪又被搅成了浆糊。
还有黄小雨那家伙又在笑什么。
进入会议室打断了井航和亦泱的说笑，武弃程连连鞠躬问好，马叔随意拉了个凳子让他不必客气，整理了些文件坐下就进入正题。
“ANG组合你还是了解的吧，”看到武弃程点头，马传义继续说，“去年拿了大赏，今年打算调整一下发展策略，大老板亲自拍板决定直接调整组合成员，加一个新人回归活动。”
武弃程端坐着听得聚精会神，和偶像们同处一间屋子的状况让他的反应有些迟缓，只跟着点头，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三人都看着自己，赶紧回味了刚才听到的信息，才感到震惊——ANG要加新人？
那为什么要单独跟我说？难道...
“需...需要我伴舞吗？”
此话一出，在场三人笑出了声，亦泱半个人都笑趴到了井航身上。
武弃程很不好意思，红着脸补充道：“我之前有幸给你们伴过舞，总想着有机会还想和你们合作。”
井航说道：“我们知道的，对你有印象，就是因为伴舞合作马叔才捡到了你这个宝。”
亦泱和马叔对视一眼，接下话茬，转过来盯着武弃程的眼睛：
“我们邀请你加入组合。”
武弃程这天接收到的冲击太多了，不断在石化和缓慢解冻中循环——ANG要加入新人重组；他们因为我曾经伴舞还记得我；我要出道了；ANG是我队友；上个月给B等级是为了测我的抗压力；接下来我要和井航亦泱一起练习...
武弃程看着手机新存的井航和亦泱的私人联系方式，还有亦泱发来备注的真名——竺毅阳。武弃程觉得这好像是在做梦——不，哪怕是做梦也不会梦见这么幸运的情节。
为什么是自己呢？他们说自己是最合适的、是大老板钦点的，但他觉得自己就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颗小菜。自己一生的好运可能这下都花光了，但即便如此也心甘情愿。
马叔特意叮嘱了这些安排要保密，明天开始武弃程不再去练习生部门上课，而是到艺人部门进行专项培训。得知自己只跟黄小雨相熟后，马叔大为放心，说要是小雨问起，你就说被我抓走了，让他来找我就行。果然后来和黄小雨联系，对方并没有任何追问，只是嘻嘻哈哈地说将来要抱你大腿，还假哭着说“没有小男神陪着，我都不想当练习生了呜呜呜。”
艺人部在GUM大楼的高层，和楼下的练习部用权限卡区分。几天后马叔给了他一张通行艺人部的权限卡一起搭乘电梯，带他去练习室和ANG开始第一次合流练习。
虽然不是回归期，井航和竺毅阳作为顶流艺人依然需要定期去练习室。任何技能想要保持较高的水准就必须坚持练习，即使功底摆在那儿。舞台上的每个细节都会被无限放大，熟练或生疏都逃不脱粉丝的火眼金睛。
井航和竺毅阳也刚到没多久，已经开始热身，看到马叔和武弃程到了，直起身打了招呼。ANG的练习室比练习生的大练习室小不少，但有沙发、大音响、摄像机等普通练习室没有的设施，似乎还有更好的隔音装修。
武弃程有意把注意力放在练习室本身，因为他这下仍对如何和偶像兼性幻想对象兼准队友相处一事比较茫然，害怕万一掩饰不当会冒犯到对方。
井航看出了武弃程的不自在，招呼着他过来一起热身，说今天就互相熟悉一下，练一练之前专辑的编舞。
“就之前你给我们伴舞的那几支舞，还记得吗？”
武弃程连连点头，心说就算我忘记怎么走路也不会忘记那几次的舞蹈。
“那先一起热身吧。”竺毅阳说，并和井航同时停顿了一下，看着武弃程。
武弃程疑惑着，但常年练舞熟悉的流程让肢体动作先行一步，稳稳地扎下马步，竺毅阳和井航笑出声，做了同样的动作，三人心领神会——都是行家。武弃程也松了口气跟着笑了起来。
马叔看了一会就离开，走之前还开玩笑说，“小武就交给你们了啊，你们做哥哥的不要欺负小朋友。”
跳舞是很好的缓解尴尬的方式，至少对武弃程来说，这是他最自在、最有安全感的事情。
没多久三人都大汗淋漓，竺毅阳大咧咧地坐在地板上，咕噜咕噜灌了半瓶水，一边喝一边看着完全没有停下来意思的武弃程。又一曲终了，竺毅阳招手，
“来，歇一会儿。”
武弃程扒拉着头发走过来，由于角度原因，这身形在竺毅阳视角里尤其高大。
“是不是不习惯这个头发？”
“嗯，好多年没留这么长了。马叔说到时候要做造型，不让剪。”武弃程对此有些郁闷。
“我上学那会儿，好多人觉得长头发可拉风，老师骂都要顶风作案留长发哈哈。现在过了中二期我也不喜欢长头发了，但粉丝喜欢，就只能听公司的留着。”
不知为何，竺毅阳虽然只比武弃程大两岁，但看着比自己年轻、单纯得多的小孩，还是难免陷入回忆和感慨。
井航扔了两条毛巾过来，“这位老人家又在伤春悲夏，小武你可别学他，你看我年纪更大说什么了吗？”
“伤春悲秋，大哥。”竺毅阳无语道。
井航作势踢了竺毅阳一脚，“我中文不好，竺老师放过我吧。”
“说正经的，”竺毅阳抬头示意了一下武弃程，“你真的天生就是做偶像明星的料。但你还需要把自己更好地展现给观众。之前形象课老师应该也讲过吧，要找到自己最好看、最有魅力的角度，我刚刚仔细观察了一下，你哪个角度都好看。”
武弃程听到这感觉脸都红了，不知道会不会被看出来。
井航抱着手臂环绕着仔细观察了一圈，“虽然他是个没有原则的颜狗，但这点我同意。”
竺毅阳翻了个白眼，继续说，“但你还要更大度...慷慨地把你的美貌展现出来。你要学会盯着镜头，和它交流——其实就是和观众、粉丝交流。”
“还要和我们交流，”井航补充到，“你不是伴舞了，我们需要配合，需要火花，”一边说还一边浮夸地比划着，“现在的粉丝喜欢这些，我们是服务行业。”
武弃程琢磨着“服务行业”这个说法，竺毅阳这边拍了他一下，
“来，咱俩合一个。”
这是ANG的成名曲，被各大舞室和爱好者扒下来翻跳，需要两人极高默契度的配合，动作时而整齐划一时而此起彼落，甚至有人将竺毅阳的部分改编成更女性化的风格，跳出来竟有缠绵悱恻的张力。
武弃程对这支舞这首歌早已烂熟于心，当年练习时，曾无数次幻想自己的搭档是亦泱，他那种亦刚亦柔的气质是极难拿捏的。此刻音乐响起，梦中人就这样向自己走来，一步一步靠近。
现实的场景和梦境几近重合又立体许多——现实版有自己砰砰的心跳，有时远时近的竺毅阳的体香，还有尽管克制但因为足够近所以能听见的喘息。
**部分两人分别单手握住对方的肩膀然后顺着胳膊滑下，武弃程仿佛感觉到沙子从指缝中漏走的无力，心跳漏了一拍。结尾背对背定格前有短暂贴近、把手从对方臀部滑到腰部的动作，这个暧昧至极的互动曾让大众津津乐道了整个活动期，“倒数第3秒”关键词频频上热搜。武弃程第一次看时也被两人之间飞溅的火花震得血气上涌。这次换上自己，险些腿软手抖。
在一旁观看的井航把音乐按掉，抿着嘴点头，啪啪地拍了几下手，
“不愧是钦点，我觉得你俩绝配了。”
正在大喘气的武弃程还没来得及摆手，就听见他接着说：
“不过有个小问题，”说着走向气息还算平稳的竺毅阳，后者对上眼神立刻就接收到了信息，配合井航对着武弃程示范：
“不要害怕肢体接触，不要借位不要虚握，”
两人胸口相贴，竺毅阳的头埋在井航的颈窝，井航的手放在竺毅阳的臀部，用慢动作示范了哪个经典的倒数第3秒，然后转身迈步定格，站成对称的V字型。武弃程清楚地看到井航在用力抚摸前还快速地捏了一把竺毅阳的屁股，这活生生的经典重现带来的震撼比初见有过之无不及。
“看到了吧，这样才有戏剧性，才更让人上头。”
“这是我们组合的定位和亮点，你加入我们，就要克服和接受。”竺毅阳补充道。
他们始终明白保持热度、红下去才是这个行业的唯一真理，这种出位但不越界的设计再正常不过，但要把握好话题度和招人反感的界线并非易事，保持更高的艺术性和技巧性是一大关键。
如今竺毅阳和井航做起亲密的肢体互动已如家常便饭，同为直男对分寸的把控也心知肚明，但在模式化的流程下，观众看来依然是火花四溅。
“好的。我会...用心学的。”武弃程绞着双手，又鼓起勇气靠近竺毅阳。
“来，刚才那组，我们再来一遍。”竺毅阳上前解开了他的手，“看着我。”
武弃程努力稳住躲闪的目光，看向竺毅阳微微向上注视着自己的眼神。那眼神干净透亮，直击命门。
“再上一步。”
“手。”
武弃程把手轻轻搭在竺毅阳的臀部，屏住呼吸极力不被肩颈处撩人的呼吸分散注意。
竺毅阳听到了少年胸口如雷的剧烈心跳，无奈地扯出一个没人看见的微笑，手向后按在武弃程的手背上。在竺毅阳毫不留情的引导下，武弃程勉强完成了一次ANG式互动，也再也忘不掉右手被竺毅阳的手和身体包围的温度，还有描摹出的细腻曲线。
不要再说偶像和粉丝是距离产生美了。转身的那一刻，武弃程只想靠得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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