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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歹念

常乐得了常玉的默许,转头就往少府递了话,说承乾殿里头要添位宫教姑姑,少府一听,也是勤快,疾风似的只隔了三日便选了出来。

宫教姑姑一般是给备婚的皇子用的,专门教授阴阳相合之事,所以无论出身样貌,都比寻常的宫婢要高些。

这太子宫教,更是要精挑细选,不仅要经过中常侍批验,确保身家清白,还要由皇后亲自面选一遍,如今中宫无后,这差事自然便落到了梁贵嫔那边。

梁贵嫔一听是要为太子选宫教,心想着莫不是要好事将近了,旋即也是反复斟酌,好好敲定出了个稳妥的。

前后不过半月,千挑万选的宫教姑姑便被送进了承乾殿中。

夜里,常乐引着人进殿时,付辕还在埋头练字。

一听常乐解释完这人是来干什么的后,他脸色瞬间黑成了案上的砚台。

“殿下,如何?”常乐脸上挂着殷勤的笑,还搁那儿喜滋滋地准备邀功。

付辕手上关节一紧,手头的细竹狼毫笔应声而断。

“滚……”

常乐一怔,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下一刻,常乐头一次听到太子殿下用如此气势雄浑的语气——

“滚!”

惊得宫灯乱晃,鸟雀惊飞,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那一晚,承乾殿的烛火亮了一夜——

宫人们都传,太子殿下把自己锁在殿中,一夜学到了天亮,硬是熬红了眼,一表自己专心研习课业的决心,绝非女色可动摇。

太子勤勉好学,严于律己,实乃佳话,传到前朝,朝臣们亦是被此所感,纷纷赞叹太子殿下真是愈发稳重。

转眼又是太子大考。

景和帝这次下了一个狠招,直接让太子论一论袭国的官制弊病。

要知道每次大考都是要送到太学和兰台去审卷的,景和帝故意借着儿子的课业去敲打朝臣,颇有一股让他们自己选的太子去戳他们自己利益的意思。

论得好了,就借此推行下去;论得不好,也只当是太子的课业,一句轻飘飘的“太子年幼,尚需历练”,便可把事抚平。

张岁安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心里早有筹备,隔日便去讨了一份杨老太公那里的旧制来。

其实改选官制这事,袭国此前并非没有先例,早年官员选用主要靠地方举荐,后来为防徇私,又增加了分级的监官,从郡县到州府,再到中枢,都有各自的监官使,直接隶属于御史台,可随着御史中丞涂均掌权后,这个监官使便成了个灵活的摆设。

东宫初定,太子侧殿听政都还没几日,眼下就被布置了一道这样的任务,明摆着就是想借他的手,试探士族对选官改制的反应。

张岁安作为东宫少傅,要是拿捏不好其中的分寸,自己摊上个辅佐不力的名声倒是小事,太子若是因此得罪了士族,或是没能让陛下满意,落了个不堪大用的名声,那便是大事了。

“想出一套官制不难,难得是如何周全各方,既不能完全否定旧制,又要把选官权收归中枢,还得让陛下找到着力点才行。”承乾殿北阁下,张岁安一身月白色的薄氅,肩上还带着几片东宫院外的落花,他徐徐将整理好的旧制批注一一展开。

付辕端坐在案前,正经得反常。

经过之前种种,他觉着自己或许是病了,且这病八成是跟张岁安有关。

此刻,他正竭尽所能地避免与张岁安对视,只垂着头低声道:“那就定一套统一的规章,让监官使按照律令行事?”

张岁安埋着头整理简牍,没去看他,随口反问着:“何为德,何为贤,只能通过一纸荐书作为评定,若监官使尽职尽责,或会去一一查证,可若是他们不尽责呢?”

付辕不经意地侧了侧脑袋,刚好瞥见张岁安坐在日光下,侧影的轮廓被一抹浅光照得发透,瓷白得好似温玉,顿时又走了神。

张岁安见他不答话,眼神缓缓偏了过来。

吓得付辕赶紧把眼睛一收,左右随手扒拉一番,本想握点东西,结果空空如也,只得拿起案上的笔,忙着装作要写点什么来。

“那就……”付辕清了清两声发哑的喉咙,“那就设一套考校,各地的才人无论出身,都需经过考校入仕,这套考校的章程和内容,就由中枢来定,这样有凭有据,所有的卷册全部留档,可供陛下随时查验,地方监官使自然不敢再徇私枉法。”

付辕这思路虽然粗略,但与张岁安先前琢磨的方向倒是大差不差,可经由这么一说明,他心下又生出几分隐忧来。

将模糊的举荐标准,规范成统一的考校,确是一种整饬吏治的方策,只是这样一来,曾经只需仗着门第就能入仕的勋贵子弟,怕是要不满了。

张岁安审慎道:“这样是好,却只怕老臣们会说,以笔墨取士,无法评判德行和实务。”

“那就两者各占一部分?考校算一成,孝廉德行算一成,至于实务……”付辕似是还没有想得特别完备,有些迟疑道,“不如就让过试者先行候职,待各自署内的官师教授考评后,再送往各自的官署授职?”

张岁安听这语气,也觉出他有几分不自信来。

自古都是论他人之法容易,创自己之法难,更不必说,身为太子,上有君主,下有朝臣,一举一动都要被人点头论足,朝堂宿儒尚且举步维艰,何况一小小少年人。

“殿下确有自己的考量,比臣先前琢磨的还要细致些。”张岁安温声安慰,稳了稳付辕的心绪,旋即又缓和语气道,“只是还需谨慎一事,旧制不可急着废除,考校选官的范围暂且不要涉及核心官职,最好是先在地方开个口子,试着推行,再循循过渡到朝中,选官的名额,限在新增官职和空缺职位中最佳,不然若是直接打破士族对选官的垄断,老臣们恐怕不会认理,殿下根基尚且不稳,如此一来,实在得不偿失,既要顺应圣意,又要稳住士族老臣的支持,这其中的分寸需得细细拿捏。”

他不疾不徐地说了一大堆,抬头一看,却见付辕只是低着头,伏在案上也不知在记些什么。

“臣方才所说,殿下可有在听?”

付辕也不看他,只低声嘀咕了一句:“听见了。”

张岁安望着他这幅模样,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最近这位小太子殿下对自己不比从前了,像是刻意避讳着一般,也不知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得他又在那儿闷头赌气。

“殿下既有了初步的想法,那就照着这个思路去拟吧,若有需要,臣再来为殿下润笔。”张岁安说着就起身准备告退。

付辕忽而猛地抬头:“又不留下用膳了吗?”

张岁安微微侧了侧头,也把不准这家伙的心思:“臣在此处,殿下心不在焉,要走了,殿下又要留我了?”他故意俏了几分语气,逗趣似的问道,“殿下到底是要臣走呢,还是留呢?”

付辕被问得脸颊一红,眉头七歪八扭皱成一团,心口那股莫名其妙的慌劲儿又冒了出来,一口气憋在心里,好似笔下那画不成形的墨团。

他喉头滚了滚,压低了声音,像蚊子哼哼似的:“留下吧,用完膳再走。”

这顿饭,张岁安在那里细嚼慢咽,付辕却吃出了一副恨饭的姿态。

他神思离乱,乱得如那春日乱飞的柳絮,理又理不清,抛又抛不开,眼前珍馐,全都食之无味。

“殿下可是胃口不好?”张岁安见他没吃多少。

“嗯。”

常乐侍立在一旁,虽再不敢提宫教之事,心下却还以为殿下之所以每天茶饭不思,还是因为那梁家女公子的缘故,旋即探了个脑袋过来,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了一句:“舒女公子做的点心还有,殿下可要尝尝?”

付辕眉头一横,恨不得眼神做刀似的将此人剜开,明明都说了不喜欢梁家女,怎么就是没人信呢。

张岁安在另一头,淡淡一笑,自是以为这小少年情窦初开,难怪成日心思乱飞,也不如从前那般待见自己了,也随口调侃了两句:“殿下如今长大了,知慕少艾,不喜臣等在旁念叨了。”

再一瞧,犟驴似的小太子殿下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得强咽了两口茶水下火。

从前这孩子总是语出惊人,经常惹得张岁安还不了嘴,没想到也有今天,张岁安一时心中隐隐还有些终于扳回一局的窃喜。

宫禁落锁,东宫人静,唯剩下承乾殿里还留着一盏微光。

寝殿软榻上的那个人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头好似缺了一块,空落落的风往里灌似的,怎么也填不到实处。

昔日在太初观被人追杀,后又在佑炆殿中装病避祸,每逢绝境,张岁安都在,也只有他在。

只要想到这个人,悬着的心总能定下来。

他想要他一直都在,更是不想他偏向别人。

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懵懂的少年时不识情爱,只觉得那人只要在那儿,无论远近,无论坐立,一举一动都能扰乱他的心神。

他好似凭空从一副厌世的枯骨,变成了有了乱魂浊念的凡俗血肉。

人活在世上,总要逮着点念头,才觉得神魂有所归依,才像是踩到了实处。

曾经那些虚无缥缈的苦闷,如今倒是都落到了实处。

可这实处不是别的,偏偏是个人。

这个人将他飘渺的宿命护了下来,送进了金碧辉煌的殿堂,填了血肉和名字,教了世俗的法礼。

最后连他的梦都给占去了。

想不明白,索性不睡了,坐起身来,光脚踩着冰凉的地,走到那依稀的月光下,撑开窗棂,幽幽的凉气冒了进来,他沉沉地吸了一口,想要驱走心中的烦闷。

他的身形已不再如往日那般单薄,渐渐削塑成的轮廓,从脱皮的稚骨下透出来,眼睛藏在剑锋似的眉骨下,漆黑如墨,只有月色映在瞳中的一点明亮。

抬头一望,月周绕了一圈薄云,清冷如光雾,安静得漂亮,迷离又看不清,可望而不可及。

付辕孤身望着那轮月,眼底勾起一股执拗的锐光。

既到人间,来日方长,近也好,远也罢,那明月总归是在那儿的。

想到此处,他又将案上的字帖展开,只是今日那帖上的字,像是都化了魂似的,带着那个人熟悉的气场,勾出一堆荼蘼的歹念,言说不得。

这夜又是静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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