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灯光忽明忽暗,昏黄的光晕里,仿佛有谁的声音正贴着耳畔轻唤,带着几分说不清的黏腻。
程情的视线从一片混沌中挣扎出来,像蒙尘的镜面被细细擦拭,周遭的布局一点点显露出轮廓。
她凝神望去,瞳孔骤然收缩,眼底翻涌起难以置信的惊涛 —— 这分明是集雅轩的格局!
怎么会?
她明明记得,她明明……她不是随叶文思去安抚云意了吗?待云意稳定后,她便离开了掖庭阁……
临走时她回头望了一眼,那一眼里究竟撞进了什么?
太阳穴突然传来针扎似的锐痛,程情忍不住闷哼出声,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
好痛!
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脑仁里钻刺,那些本该清晰的记忆碎成了漫天飞絮,任她怎么抓都抓不住。
她到底…… 看到了什么?
程情痛苦地呻吟着,血丝瞬间爬满了她琥珀色的眸子,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揉皱的纸,忽明忽暗地晃荡着。
恍惚间,她瞥见几道颀长的人影,像钉在地上的桩,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剧烈的反胃感猛地冲上喉头,她痛苦地弓起身子干呕,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搅成了碎末。
更可怖的是四肢传来的剧痛,像是被钝器生生砸断,又被人用蛮力强行拼接,每一寸筋骨都在尖叫,让她控制不住地浑身抽搐。
两行温热的血泪顺着眼角滑落,在苍白的脸颊上划出触目惊心的红痕。
窗外的风铃兀自作响,绵密的雨丝飘洒进来,混着她脸上的血泪流淌。
云意……
程老爷子骇得魂飞魄散,浑浊的老泪瞬间涌出:“秀秀!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
他踉跄着扑上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别吓爷爷!别吓爷爷啊!”
其余家主无不神色凝重,方才程丫头还好端端的,怎么转眼就……莫不是鬼王破印而出了?!
众人齐刷刷望向叶文思,眼神里尽是骇然。
叶文思眸底骤然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他快步上前扣住程情的手腕,目光直直与她对上。
刹那间,一缕莹白的光晕自程情眉心悄然漫出,却又在转瞬后消散无踪,未留半分异样。
奇怪,竟感受不到丝毫法力波动?
叶文思缓缓松开程情的手腕,眉头依旧紧蹙着。他右手轻轻一翻,一张明黄符纸便如活物般飞出,稳稳覆在程情眼上。
待确认无碍后,他才微松口气,转向一旁噤若寒蝉的几位家主解释道:“方才见情丫头异样,还以为是遭了法咒,看来是我多虑了。”
几位家主闻言,紧绷的神情这才一松 —— 只要不是鬼王破封就好。
他们着实被这诅咒折磨得草木皆兵。
程老爷子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连忙向叶文思道谢:“多谢道长出手!”
叶文思随意一摆手,截断了他的话:“情丫头……毕竟也是我的学生。”
话虽如此,他那双锐利眸子仍紧紧盯着程情,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程情只觉那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渐渐消退,涣散的神智也一点点回笼。她强自稳下心绪,转头去安抚一旁焦灼不安的爷爷。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脸上忽地浮起急色,声音里带着哀求:“爷爷,求您别送云意走!”
徐夫人在一旁看得真切,脸上神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她挑着两道细眉,说话时唇角那颗黑痣随着嘴唇的开合微微颤动:“程丫头,我们几时说过要把云意送走了?”
她抬手掩住唇角低低地笑,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依我看呐,你怕是日日念着云意,都想出癔症了。”
程老爷子脸色一沉,冷声喝止:“徐听楚,休要胡言!”
徐夫人撇了撇嘴,虽不再多言,眼底却仍藏着几分不以为然。
程情心底一片冰冷,这徐夫人的舌头,当真是又长又毒。
她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掩去眸中冷意,再抬眼时,已换上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低声道:“……许是方才魇着了,说了胡话。”
叶文思心中疑云未散,但眼下有更紧要之事需言明。
他目光如渊,缓缓扫过六位家主,眼神幽深难辨。
“据贫道近日所察,衡云山的封印虽暂未松动……”
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都敲在众人心上,“然鬼王降世,已是定数,只在早晚。”
严子俊急得几乎要站起来:“那道长,这、这可如何是好?!”
其余几位家主也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地紧锁在叶文思身上,脸上写满了惊惶与急迫。
“办法么……”叶文思抚着长须,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才缓缓道,“倒并非没有。只是——”
他目光如电,再次扫过众人,“要看诸位家主……舍不舍得了。”
“什么办法?!”几位家主的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异口同声地追问,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希冀。
百年沉疴呀!
六大家族世代深陷鬼王诅咒,族人不得善终,子嗣寿元更是一代短过一代。
他们这几个老家伙能苟延残喘至今,全赖先祖传下的那点保命秘法续命,可眼下也到了穷途末路。
叶文思不再多言,右手手背向上一翻——
嗡!
一个古朴的八卦罗盘凭空显现,由一点微光急速旋转、膨胀,直至悬停在他掌心之上,散发着玄奥的气息。
他并指如剑,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精血抹在罗盘中央。
精血渗入盘面,那罗盘猛地一震,随即疯狂旋转起来!快得只见一片模糊的残影,带起细微的破空之声。
就在众人眼花缭乱之际,罗盘骤然静止!
只见那暗金色的指针,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感,稳稳地指向了——
东南方!
紧接着,盘面上幽光流转,几个古老的篆字清晰地浮现出来:桐罗寨!
徐听楚瞥见那三个字,如遭雷击,面色剧变,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桐罗…… 竟然是桐罗寨!”
其余五位家主亦是脸色剧变,难看至极。尤其是程老爷子,更是猛地攥紧拳头,重重捶了几下桌面,仿佛要将心头的郁气一并砸出去。
“爷爷!”程情慌忙抱住他的手臂,心底却惊疑万分。
六大家主如此失态,只因那鬼王——正是被封印在桐罗寨深处的衡云山中!
叶文思猛地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颓然的面孔,沉声开口,字字清晰:“我要六大家族的继承人,亲自去桐罗寨找寻解药。”
高承腿一软,跌坐回椅中,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就……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叶文思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别、无、他、法!”
沈茂义强作镇定,稳定心神道:“道长,请问是什么解药?”
叶文思却大笑起来,眼神似讥笑地扫过众人:“我劝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此言一出,厅堂内空气骤然凝固。
其他五位家主面色倏地惨白,竟无一人敢与叶文思对视。
程情将其他几个家主的反应尽收眼底,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蜷缩,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她心中明镜似的 —— 六大家族为了让下一代避开鬼王诅咒,早就不得已与子孙割裂联系,将他们送到家族偏远的庄园里隔绝世事。
唯有自己,因身负奇缘,诅咒对她影响甚微,才能留在家族之中。
至于其他几家的子孙,哪怕是继承人,也对这些秘辛一无所知。
如今鬼王封印暂时虽无虞,可谁又敢拿下一代的继承人去赌?因此,几位家主自然万般不愿。
唐天悲愤交加,一拳砸在桌上:“这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
徐夫人哑然开口:“道长,什么时候出发?”
“三日后早上出发,具体情况我会把资料交给沈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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