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深渊一样压迫的夜晚,海风嘶吼,雨水倾盆,大河之上的船身摇晃不停。
潮湿的船舱底部,仅靠一盏快要枯尽的油灯勉强撑着。
在黑暗中有一双双闪烁的眼眸中透露出异常的坚定。
大家紧紧拉着彼此的手,试图抵抗暴风带来的恐慌。
“陈大嫂……我们真的能逃离这个地方重新开始吗?”角落中传出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她的眼中有一丝的恐惧和对未知的担忧。
被唤作陈大嫂之人,她僵硬的转动自己的脖子,看似木讷的神情下却是异常坚定道:“能!我们一定能!”
“能!”
伴随着那声“能”,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像战士喊号子一般的整齐有力,似乎要与外面雨水相互拍打的声音对抗。
过了许久,船只似乎渐渐稳了下来,可是很快又摇晃起来……
“快快快!趁现在雨大赶紧送走。”
“大哥,前方河水急得很,船只恐怕不稳。”
“废什么话!抓紧时间上货,要是上面怪罪下来死的就是我们了。”
“……是!”
*
玲珑坊门口被围个水泄不通,大家都伸长了头拼命往里挤。
平常这个日子可都是玲珑坊放新款的日子,别说妇人小姐争着去抢购,就连匹夫少爷都会参与一番。
说也奇怪,这玲珑坊在五年前还只不过是京城一家名不经传的小商铺,突然像是得到高人指点一般,地位飞升,现在还成为皇商了。
“这玲珑坊怎的还不放新款呀?”
“就是就是。”
“莫非……今年拿不出新款了吧?”
玲珑坊的门口,挤满了人,扒拉着门柱子恨不得化成苍蝇飞进去一探究竟。
而此时玲珑坊内部,却是鸦雀无声,气压一片低沉。
王管家下意识紧攥着自己的裤管,绷着脸在厅内来回踱步,时不时吼出一两句话:“你们都是死的吗?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提前说?”
“什么叫不翼而飞?谁来给我解释解释?”
见没人回应,他只好讪讪清咳几声,就在他抖抖裤腿准备直起身板儿时,门帘后方传来一声:“大小姐驾到。”
只听“咚”的一声,王管家就哆嗦到地上了。
“大大大……大小姐来了。”
“还还还……不赶快给大小姐搬搬搬椅子过来。”
众人上一秒还在偷笑,下一秒就像是商量好似的,嘴角保持统一的弧度,彼此间就像不认识的模样。
“大小姐到!”
门帘后方走出一身着淡蓝色衣裙,蒙着面纱身段姣好的女子,就单那面纱在自然光下都闪着细碎的光,她衣着十分雍容华丽,外披用珍珠点缀的长斗篷,身后跟着不下十个同样貌美的侍女。
只见她眼神轻轻扫过众人后,身子就如风一般已经慵懒的坐在椅子上了,露出的素手指尖泛着娇嫩的红撑着额头,美目微闭似乎在养神。
王管家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来到大小姐跟前,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一边点头哈腰一边不停擦拭着额间的汗珠,几次张嘴又硬生生吞咽下去。
“大大大小姐……。”
玲珑坊内四周围成一个圈,首饰柜前还站满了三排人,大家都清一色低垂着头紧珉双唇吊着那口气不敢喘出来,明明是个艳阳天却看到他们的裤腿竟不约而同的出现抖动。
许是外面的嘈杂声对于屋内的寂静过于响亮,打扰了这位尊贵的小姐,她不耐烦的睁开眼,冰冷的视线中藏着一丝怒愠。
“小姐……不如老奴去和客人们说一声……”
“你打算怎么说?”
“说我们玲珑坊即将推出的珠宝样式不翼而飞?还是说……我们玲珑坊无法按时交货?”
管家吓得双腿又是一哆嗦就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被叫做大小姐的女子恹恹的侧视一眼,轻轻叹气准备开口,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我知道了!”
好似春风从紧闭的窗户缝隙中爬了进来,吹走屋内害怕的氛围。
不仅大小姐轻叹,连带着整个玲珑坊的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高耸的肩膀似乎都卸下不少,管家攥紧的拳头瞬间松开踉跄了几次终于在旁人的搀扶下站稳脚跟。
“小姐,据我推断,珠宝应该还在玲珑坊。”
来人正是玲珑坊的首席画师,也正是这批即将公布但却不翼而飞的珠宝主画师,苏云岫。
管家擦擦额头颤抖着先一步追问:“可知在哪儿?”
可是下一秒就唯唯诺诺退居到大小姐身后,弯着身子暗暗打了自己一巴掌。
苏云岫瞧着管家吃瘪的模样得意的拍拍手,空气中顿时有层烟灰飘散,侍女们见状眼神慌乱,都赶紧打开扇子。
“给苏画师一张手帕。”大小姐却是盯着苏云岫,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轻轻蹙眉这才开始发话。
众人这才看清苏云袖灰头土脸的模样,洁白的衣裙到处都是乌黑的一团团,有些发钗四仰八叉的在头上,有些却勉为其难的挂在衣裙之上,看着实在滑稽。
苏云岫接过之后胡乱擦拭一番就随手丢给身后的果儿。
“大小姐请看,这是我从珠宝柜里面找到的布条,上面有一灰色手指印。”苏云袖将布条拿到灯光之下,她语速较快指着某处,细看之下她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而且据我所知,这个灰就是出自柴房内燃烧过后的灰烬。”
大小姐给了管家一个眼神,管家立刻就觉得自己受到重用一般拔高声音喊道:“把柴房的人叫过来。”
“且慢!”
苏云岫及时阻止继续道:“作案人并非柴房下人,而是另有其人。”
原本站在一旁的大小姐,听闻也围了上去,眉头紧蹙疑惑道:“何出此言?”
苏云岫收回手帕微微一笑,眼中尽是对局面势在必得的坚定,她走到一侍女旁问其借了一块手帕,然后又让柴房的人拿在手中。
众人虽有不解,却也照做。
苏云岫拿到手帕后嘟囔一句“果然如此,”随后又将两张手帕放在柜子之上,轻挑眉毛示意大小姐等人上前看,“如果是柴房的人,在接触手帕之后断不会只有一个手指印,且颜色并非如此之浅。”
有人提出疑惑:“若是柴房的人净手后作案呢?”
苏云袖胸有成竹道:“也不可能。”
“这是为何?”
“因为常年在柴房干活儿的人,污迹可以洗除,但是气味很难消掉,大家可以闻一下这两张手帕,这一张是有一股淡淡的烟火味,而这张并没有。”
管家不信邪的第一个凑上去闻了一下,身子有些僵硬突然就曈昽放大起来,朝着大小姐的方向连连点头。
“可是我们的珠宝在哪儿呢?”大小姐的视线从手帕上移动到苏云袖身上,看似审视的眼中藏着几分狡黠。
角落中有个少女身影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立在原地仿佛浑身血液被冻结一般不敢轻易挪动。
苏云岫嗤笑一声绕着大家走了一圈后开口:“我也不知道。”
“这这这可怎么是好啊……”
“这说了等于没说。”
下人们闻言立刻就交头接耳起来,管家更是差点晕厥过去。
“不过大小姐放心,我设计珠宝样式的时候向来喜欢多准备一套方案,如今我房中便有现成可应急。”
玲珑坊大小姐垂眸半响却不言,屋内似乎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她素手指向柜子上的两张手帕,立即就有侍女弯着腰递到她跟前。
“苏画师先前说珠宝还在玲珑坊……是不是意味着这人……就在我们之中?”
这玲珑坊的大小姐向来不喜欢过多参与族中事物,除非与她相关。
如今要推出的款式,正是她担保垄断给后宫的女人们。
苏云岫垂眸快速掩去眼中的错乱,干笑几声道:“大小姐真会说笑,在下认为当务之急是要将款式送去宫中贵人们确认一番,然后大量赶制,等这关一过咱们再慢慢清理门户。”
“我兄长曾教导我,当有人故意回避问题时,要么这个人是始作俑者,要么这个人是参与者,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不排除这个人是包庇者。”
各种眼神瞬间汇集到苏云袖的身上,此刻的她真想将手中的手帕塞到那位让整个玲珑坊都闻风丧胆的大小姐嘴中。
“不好了,出事儿了!”
外街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了方向。
“西街好多人莫名消失了。”
原本还剑拔弩张的氛围,改变了方向。
大小姐回头凝望着苏云岫,踱步到她身边,她的目光像是冰冷的利剑压在苏云岫身上,半响才满慢悠悠道:“那就请苏画师准时将样式提交给王管家了。”
“是,大小姐。”
恐怖的视线终于挪开,连带着苏云岫都轻松不少,可大小姐前脚刚走,原本在角落的女子后脚就晕厥过去。
旁人尖叫着还未反应过来时,苏云岫就像离弦的箭飞了出去,她赶紧抱起脸色苍白的女子,不知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女子紧张的眉头这才渐渐舒展开来。
“果然是她。”
女子被王管家叫人抬走,苏云岫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
果儿因为感冒后变得沙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次又是怎么发现的?”,让苏云岫过于专注的心一激灵就要从胸口蹦出来。
“她身上有股浓烈的柴火味,更重要的是,我在她的指甲缝发现这个。”苏云岫翻出自己的指甲盖,上面有灰蒙蒙的一层。
果儿豪放的抓起她的手,放在鼻间闻来闻去,艰难的瘪嘴摇头,“为什么?”
苏云岫耸耸肩无奈摊手道:“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人家都晕了。”
话音刚落,苏云岫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狡黠的拽起果儿的人就要跟着人群去,“走,上西街看看怎么个事儿?”
“诶,你不是答应我不抛头露面吗?”
“放心好啦,我们就去看看。”
结果,看着看着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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