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印着两个大煤团的苏云岫跟随着人潮来到事发地。
这里是西街最偏僻最潮湿的巷子,住户鱼龙混杂。
现场已经被一张张神情麻木的侍卫们控制起来,外面伸长许多好事儿的脖子,恨不得冲开这堵人墙,化身案发现场的看客。
因为……这里住着全京城最多的寡妇。
“诶哟不得了,这青天白日怎么会凭空消失?”
“我看是不是跟人私奔了。”
“你那老相好也不见了?”
“我看,是我们的老相好哈哈哈……”
苏云岫正碎碎念叨着西街的地形图,突然感觉自己耳朵涌入一堆污秽东西,她顿感胃里翻涌,直接反呛回去:“什么?你俩要组团私奔吗?”
“你这女娃娃说话这么难听?”
“是吗?”苏云岫微笑着上下打量一番,两男见状还以为她被自己吓到,准备摆出架势时,苏云岫继续开口了,“我看你俩眼底乌青眼珠犯浑,皮肤松垮下垂,张嘴空气都被你们熏得恶臭连连,不是欲求不满就是能力不行。”
“更别提身上穿的衣服款式是三年前式样,就连腰间配件都是玲珑坊打折出售的残次品。”
“真真穷酸样儿!”
“诶……你丫是不是找抽……”
“你看!给我说中恼羞成怒了吧。”
就在其中一男的龇着牙准备挥起手臂,苏云岫先他一步从自己怀中抽出一瓷瓶状物,扒开活塞用力一吹,两男的就抱头的蹲在地上,眼泪汪汪。
跟在身后的果儿悄悄对着她比了个大拇指。
苏云岫眉毛轻佻鄙夷的看看自己眼前的两个矮子,忽然她眉头一皱。
“怎么了?”果儿只要一看她这副表情就知道苏云岫肚子又开始憋着招儿了。
“没事儿,我突然想到一条小路可以进去。”
果儿一看她这是认真了,“你真想掺和啊!”
苏云岫又沉浸在自己的碎碎念中,手指不停在空中比划着,丝毫没有理会果儿的意思。
“让开让开!昭狱大人到。”
不远处马蹄声响起,一小队人马整齐的跑步而来,只见领头的男子身着滚金边的墨色长袍,眼角透露几丝玩世不恭,他漫不经心的眼神轻轻扫过周遭,原本还嘈杂的环境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这就是人称昭狱大人的司夜白,也是人人避而远之的京城混世魔王。
马鞭在司夜白修长的手中肆意旋转着,银纸的鞭梢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微微上扬的嘴角姿态又像是藏着点没规矩的野气。
“皇上怎么会让他做昭狱大人?”
“就是,这京中谁人不知他什么脾性?”
“都散了吧,指望他破案不知猴年马月了?我敢打赌他明日一定会准时出现在醉仙楼。”
“散了散了,还是顾好自个儿吧。”
顷刻间,人也就走的七七八八了。
司夜白悠哉的骑着他的大马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江烁却为他有些抱不平,“老大,他们真的是太无礼了。”
“正常,谁让我是个二世子呢?”前方传来无所谓的声音,细听之下还带着些慵懒。
江烁还想继续反驳一下,“可是……”
司夜白很快就打断了他,视线若无其事的划过角落某处,“可是,我们的好日子也到头咯。”
这几句被躲在暗处的苏云岫听了去,她透亮的眼珠子滴流几下心中突然有了谋计。
躲在暗处的苏云岫给果儿比划几下,示意她先回去,急的原地跺脚的果儿哪儿听得进去,说什么都要和她一起去。
要不说苏云岫身体灵活,只见她猫着身子几下眨眼就窜进了西街,消失在果儿面前。
“哦豁!不知道是房号是多少……”
苏云岫望着一排一模一样的房子有些犯难。
“江烁,报案的房号是多少?”
走在前面的江烁明显一愣,他只当自己老大今日是来走过场,没想到竟会主动关心案情。
支吾半天才完整说出:“属下没记错是西街五巷一号、五号、九号、十三号、还有十七号这几家。”
司夜白捏着缰绳拍拍马匹,然后利落翻身下马,轻轻嗓子道:“行,那咱们就从十七号查起。”
苏云岫耳朵极好,她紧咬下唇仔细偷听着,视线转动开始搜索,忽得差点惊得大笑,这一号房不就在她旁边吗?
江烁却有些不乐意了,“爷,咱明明离……”
“嘘”司夜白皱眉阻止他,“有好戏看。”
司夜白对着江烁指指自己的马匹又指向十七号房所在位置,悄悄做了个‘走’的嘴形。
苏云岫听到马儿远去的声音这才完全放心下来。
她眼里藏不住的激动,按耐不住搓搓自己双手,然后轻轻推开眼前的一号房。
她先是拿出自己事先准备好的面纱系上,然后不急不缓的在房中走动观察,从最近的桌子到柜子再到床铺。
西街的房子都是这般布局,近门一张原木桌配两把木椅子,中间一个掉漆还关不上的衣柜,靠里就是几块木板搭起来的简易床。
只要推开门就能将全部环境收入其中。
“屋内摆放整洁没有异味,现场也没有打斗痕迹,更没有被撬动痕迹……预谋?。”这正常得丝毫不像是案发现场。
被子衣服都被叠得整整齐齐,就连梳妆柜都一层不染,还有几件首饰珠宝放在台面上。
苏云岫快速扫视一圈,原本生活的场景似乎浮现在她眼前。
她拿起绣盒随意放着的半成品,这是一个绣了一半的手绢,上面还插着针线,仿佛一女子正低头认真刺绣的场景在她眼前。
令人奇怪的是桌面有一部分的针线摆放整齐,还有一部分凌乱无序的躺在秀盒之中,可是盒中的针线却又异常规整。
这说明她当时处于极度放松状态,而且是主动放下手中的活儿,尤其是从这还差半针的针脚儿来看。
再往上走,柜子上的瓶瓶罐罐都贴了不同标签区分,想来房子的主人在生活中是个有规划且细腻之人。
“门窗保留完整,从现场留下的脚印方向判断是自己主动走出门。”
苏云岫无意识摸着自己的下巴沉浸在现场勘查中。
“这也许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门外之人听到这句话时,心突然咯噔一下,手臂下意识绷紧。
屋内的苏云岫绕了一圈后依旧没有太多发现,正当她陷入困境准备坐下思考时,余光注意到一透明物体,她当即拿起来看,“……茶杯低有不明粉末,会是什么呢?”
“**药。”
“是吗?”苏云岫拿起放在鼻间准备嗅一下时,突然出现一双骨节分明修长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是。”
然后冒出一个低沉慵懒的声音,吓得苏云岫眼瞳瞪大尖叫起来:“鬼啊!”
“砰!”苏云岫处于自我保护心理,开启了自己的格斗模式。
这一拳把司夜白锤倒在地上,爬了几次才扶着墙壁勉强起来。
“你你你……吃了什么力气如此大。”
西街地处偏僻,这间屋子更是朝内,平日里阳光几乎透不进来,加上背光缘故,苏云岫根本看不清来者模样,她听到一个男人声音时,才小心翼翼的发问:“……你你是人啊!”
“不好意思哈,我我就是惯性……诶习惯习惯。”苏云岫来朝曦王朝快五年了,还是不太习惯这边人的讲话方式,她尴尬的笑笑,低头扣着自己的手指。
司夜白感觉自己的后腰铁定淤青,稍微动作大点就扯得痛,他眉头紧锁嘴唇绷紧,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还不快扶我起来!”
司夜白上下打量一番眼前蒙纱的女子,穿的竟是他玲珑坊的服饰,簪的也是玲珑坊的发髻,他不着痕迹的快速挪开自己打量的视线。
“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苏云岫在搀扶的过程中同样观察此人身份:官服?还是诏狱的官服!官家人?!
莫非……?
苏云岫先是自然的松开手与他保持距离,讪笑一下,眼珠滴溜一圈讨好的开口:“……我说我是破案大队的,你信吗?”
现下轮到司夜白吃惊,他这个诏狱大人都才刚刚接到破案大队的任命,怎的队员就自己上门了?
“……预备预备选手。”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苏云岫拔腿就跑,结果出门就碰到一堵肉墙,碰到她的鼻间流出两行滚烫的液体,身子来不及思考歪歪扭扭的逃离现场。
“属下去追。”
“不用。”司夜白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润纯正起来,语气中是少见的严肃和认真。
江烁看了一眼离去的女子后,转头面无表情的汇报情况:“公子,告示已经张贴出去,现场也布置完毕。”
司夜白浅浅活动一下筋骨,巡视着周围漫不经心的开口:“加强案发现场的保护,违者……斩!”
“是。”
“……老大。”江烁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司夜白似乎早已预料他会说什么,痞气十足的吊他胃口道:“想知道?”
江烁猛点头。
“这显而易见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作案,仅凭你我二人力量微薄,还有外面那群酒囊饭袋跟着,只怕真的是脑袋栓裤腰带子上了。”
“那这可如何是好?”江烁面露难色望着自家老大。
旁人或许不知,他却知道司夜白并非不学无术的二流子。
“无妨,这不是有现成的队友帮忙吗。”
“老大是说那女子?”江烁眉头紧皱仍是不解。
“嗯。”
突然,司夜白在角落处发现一把匕首,上面刻着苏字,他细细把玩着,手指摩擦着上面的花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后将匕首随意丢给江烁,而后讲道:“去玲珑坊查一下看是否有姓苏的女子。”
“是。”
江烁离开后,司夜白开始巡视现场,可是他脑海中一直出现苏云岫那句“这也许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莫非……他们皆来自同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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