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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91 人鱼黛与海皇冥王子

荒古蛮荒,冥皇化巨鸟掠过长空,暗河汹涌处,人鱼黛尾鳍拍浪,迎向暴风雨中的死海——她以沉祭为咒,殉那被原始鸟帝王弃如敝履的爱恋,任咸涩海水吞尽最后一丝鱼尾银辉。

荒古蛮荒,冥皇化巨鸟掠过长空时,暗河正卷着暴雨咆哮,人鱼黛银尾翻涌,步步沉入死海——她以殉情为咒,咒那负心的冥水帝王,任咸涩波涛吞没最后一抹鳞光,只留死海从此岁岁风雨皆带呜咽。

荒古芜土,冥皇化巨鸟掠过长空,弃了水中痴恋的人鱼黛。暴雨倾盆时,她曳着银鳞入暗河,向死海沉去,以殉情为咒,咒那冥水帝王永失所爱,唯见死海之上,风雨过后仍余鳞光碎影,似她未绝的怨怼。

荒古的风卷着沙砾,在龟裂的大地上刻下纵横的痕,天是铅灰色的,低低地压在荒芜的地平线上,仿佛随时会倾轧而下。暗河在这片死寂中奔腾,河水是墨色的,裹挟着枯枝与不明的碎骨,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一路向着远处那片泛着诡异灰光的死海涌去。

死海之滨,水黛正静立着。她的鱼尾是极浅的琉璃色,鳞片在昏暗天光下流转着细碎的光,像揉碎了的星子沉入水中。上半身披着用深海珍珠串成的璎珞,珍珠不大,却颗颗莹润,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脆响。海藻般的长发垂落,发梢带着淡淡的水蓝,几缕调皮地贴在她苍白的颈侧。她的眉眼本是极媚的,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深海的蓝,可此刻那双眸子里却只剩下冰封的死寂,连唇瓣都失了血色,抿成一条紧绷的线,透着股决绝的冷。

天际传来振翅的巨响,风声都被这声音撕裂。一只巨大的原始鸟掠过长空,翼展几乎遮去了半边天,羽毛是暗沉的玄黑,边缘却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每一次振翅都带起狂风,吹得暗河水面掀起狂涛。那是冥皇,他的鸟首转向暗河岸边,金色的瞳仁里没有半分温度,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

“黛,你该回去了。”他的声音透过风声传来,带着属于帝王的威严,却没有半分情分,“冥水之下,容不得你这般纠缠。”

水黛抬起眼,望着那片遮天蔽日的黑影,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笑。“回去?回哪里去?”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过狂风,“回那片你再也不会踏足的深海?还是回那个连你的影子都不愿停留的宫殿?”

冥皇的巨爪在半空顿了顿,似乎有些不耐:“本皇与你本就殊途,你是水中灵,我是天际主,何来纠缠的道理?”

“殊途?”水黛重复着这两个字,笑声里带着碎玻璃般的尖锐,“当初是谁化为人形,在深海与我共游三百年?是谁说过,我的鱼尾比天际的流云更动人?是谁许诺,待你平定冥水,便以整个海洋为聘?”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压抑许久的哽咽,那双深海般的眸子里终于泛起水光,却不是泪,是淬了冰的怨,“如今你成了冥皇,成了这天地间说一不二的帝王,便连一句‘再见’都吝啬吗?”

冥皇的羽翼猛地一振,掀起的狂风几乎要将水黛卷入暗河。“过去的事,何必再提。”他的声音冷硬如铁,“本皇的征途在九天之上,不是你这暗河死水所能理解的。”

水黛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得肩头微微颤抖,那抹笑里藏着无尽的悲凉与疯狂。“是啊,你的征途在九天,而我……”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鱼尾,琉璃色的鳞片在这一刻竟透出几分血色,“我便在这暗河里,等你。”

“不必。”冥皇的声音斩钉截铁,“从此,你我两清。”

话音未落,巨鸟振翅高飞,玄黑的身影迅速缩小,化作天际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见了。

狂风依旧,暗河的水拍打着岸边,溅起冰冷的水花,打在水黛的脸上。她却像是毫无所觉,只是望着冥皇消失的方向,那双死寂的眸子里忽然燃起一簇幽蓝的火焰。

“两清?”她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献祭的狂热,“冥皇,你可知,人鱼的爱,要么至死不渝,要么……玉石俱焚。”

天边响起沉闷的雷声,乌云开始翻涌,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瞬间连成了线,织成了网,将整个荒古大地笼罩在一片迷蒙的水汽中。暴风雨来了。

水黛深吸一口气,最后望了一眼那片灰沉沉的天空,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入暗河。墨色的河水漫过她的脚踝,漫过她的腰际,漫过她胸前的珍珠璎珞。她的动作很慢,很稳,没有丝毫犹豫,琉璃色的鱼尾在水中轻轻摆动,留下一道道淡光。

“我以水黛之名,沉祭死海。”她的声音在风雨中飘散,却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力量,“愿这诅咒如影随形——你翱翔九天,永失栖息之地;你坐拥万里,终无半分温暖;你长生不死,独守永恒孤寂。”

河水渐渐没过她的头顶,那抹琉璃色的光在暗河中挣扎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只有暗河的水依旧汹涌,带着她的声音,她的诅咒,向着死海深处奔去。暴风雨越来越大,雷声震耳欲聋,仿佛在为这场绝望的殉情奏响哀乐。

暴风雨卷着死海的咸腥气,在天地间横冲直撞。冥皇化作的巨鸟已飞至云层之上,玄黑羽翼划破铅灰色天幕,却在某个瞬间猛地顿住——那道琉璃色的尾鳍彻底沉入暗河时,他心口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有根无形的线被生生扯断。

他低头望去,死海之上的雨幕里,正腾起一缕极淡的银烟。那烟不随风雨飘散,反倒逆势而上,在空中凝出半道残缺的鱼尾虚影,磷光流转间,竟与记忆深处那双曾绕着他指尖嬉戏的尾鳍重合。三百年前深海的暖光突然撞进脑海,那时水黛的鳞片还带着晨露般的湿意,她总爱用尾尖勾住他化为人形时的衣角,蓝眸里盛着比海还深的笑意:“冥哥哥,你看这颗珍珠,像不像你说的天边星?”

巨鸟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嘶鸣,振翅欲返,却见那银烟骤然炸开,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如星子坠向死海深处。暗河与死海交汇的水域突然翻涌起来,墨色的浪涛里浮出点点莹白,细看竟是些极小的花苞,在狂风暴雨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瓣叶。

此刻的冥皇还不知,那些花苞正吮吸着死海的咸涩与暗河的幽冷,更浸透着一道未曾说出口的怨怼。他只觉心口的刺痛愈发清晰,金色的瞳仁里第一次映出挣扎——是该循着那点残存的气息追下去,还是恪守那句“两清”的决绝?

死海深处,水黛的意识并未全然消散。她感觉自己的鳞片正化作养分渗入泥层,鱼尾的轮廓在黑暗中渐渐模糊,唯有颈间那串珍珠璎珞仍在散发微光。她听见花苞绽放的轻响,像极了三百年前他第一次为她戴上璎珞时,她抑制不住的心跳声。“原来……连死亡都带不走这些念想。”她在心底轻叹,却不知那些初绽的花正循着她的气息,在死海之滨扎下了第一缕根须。

风雨渐歇时,冥皇的巨影仍悬在天际,只是那玄黑的羽翼不再凌厉,反倒透着几分茫然。死海的水面已恢复平静,唯有岸边新冒出的嫩芽顶着水珠,在初露的微光里,悄悄舒展了第一片带着淡粉的叶瓣。

天际的微光终于刺破云层,在死海水面投下一道歪斜的金痕。冥皇的巨影仍悬在半空,玄黑羽翼垂落时带起的风,已不复先前的凛冽。他看着岸边那丛新抽的嫩芽,淡粉叶瓣上的水珠正顺着纹路滚落,坠入泥土的瞬间,竟腾起一丝极细的银雾,直直缠上他的羽尖。

那触感凉丝丝的,像水黛从前总爱用尾鳍轻扫他手背的温度。他猛地振翅,却发现那银雾如附骨之疽,顺着羽毛的纹路蜿蜒而上,在颈间凝结成半枚残缺的珍珠形状——正是她常挂在颈间那串璎珞里,最小的那一颗。

“胡闹。”他低斥一声,声音里却没了往日的威严。化作人形时,玄色长袍下摆还沾着高空的霜气,指尖抚上颈间那道银痕,竟感到一阵灼痛。三百年前深海的记忆又翻涌上来,那时他刚平定冥水之乱,化为人形躺在珊瑚丛中喘息,水黛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地游过来,将那颗最小的珍珠塞进他掌心:“这个给你,迷路时,它会发光的。”

死海岸边,那些嫩芽已蹿高半尺,枝头冒出了米粒大的花苞。风过时,花苞轻轻摇晃,竟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哼唱着深海的调子。冥皇站在岸边,看着那些花苞在风中摇曳,忽然发现它们的生长轨迹,竟与记忆里水黛游水时的尾鳍摆动一模一样。

他弯腰拾起一片掉落的粉叶,叶面上还留着雨打的痕迹,凑近鼻尖时,闻到的却不是草木的腥气,而是深海独有的、带着咸甜的暖意。心口那道刺痛又涌上来,这一次却掺了些别的东西,像被潮水漫过的礁石,又酸又麻。

“你以为这样,便能困住我?”他对着那些花苞低语,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松动。话音刚落,枝头最顶端的花苞突然“啪”地绽开半瓣,露出里面嫩黄的蕊,一缕更浓的银雾腾起,在他眼前凝出半张侧脸——眉梢微挑,唇角带笑,正是水黛当年在深海里,对着他晃悠珍珠时的模样。

冥皇猛地后退半步,玄色衣袍扫过地面的嫩芽,却见那些细茎竟顺势缠上他的脚踝,不紧不松,像在挽留。他低头看着那些缠绕的绿意,忽然想起水黛总说:“冥哥哥,海底的水草都比你温柔,它们从不舍得让我孤单。”

此刻死海的风已带上暖意,远处荒芜的土地上,竟有零星的绿意破土而出。冥皇站在那丛初绽的花前,金瞳里翻涌着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既想挥袖斩断这莫名的牵绊,又忍不住想看看,这些从她气息里长出的生命,究竟能开出怎样的花来。

那些缠上脚踝的细茎并未收紧,反倒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像极了水黛从前枕在他膝头时,尾鳍无意识的摆动。冥皇垂眸看着那抹淡粉,忽然抬手抚上心口——那里的刺痛已化作持续的钝痛,像被深海的暗流反复冲刷着,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胀。

风里飘来新的气息,不是死海的咸涩,也不是荒芜大地的干燥,而是一种清冽的甜,混着极淡的水汽。他抬头时,正见那丛花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节,枝桠向天空舒展,粉白的花苞缀满枝头,竟在瞬间齐齐绽开。花瓣薄如蝶翼,边缘泛着琉璃色的光晕,风起时纷纷扬扬,落在他玄色的衣袍上,便化作细碎的银鳞,触之即化。

“冥哥哥,你看这花,像不像我鱼尾上的光?”

一个极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清晰得仿佛水黛就站在身侧。冥皇猛地转头,却只看见漫天飞舞的花瓣,以及花瓣间那道若隐若现的虚影——她披着珍珠璎珞,蓝眸里盛着笑,正踮脚去够最高处的花枝,尾鳍在半空划出优美的弧线。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指尖却穿过了那道虚影。花瓣落在他掌心,带着一丝冰凉的湿意,像未干的泪痕。“水黛……”他低唤出声,声音沙哑得厉害,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不是“黛”,而是连名带姓,带着三百年未曾宣之于口的珍重。

花枝突然剧烈摇晃起来,花瓣簌簌坠落,在地面铺成一片粉白的海。死海的水面泛起涟漪,倒映出天空中盘旋的巨大鸟影——冥皇不知何时已化回原形,玄黑的羽翼掠过花树顶端,带起的风却刻意放轻,生怕折损了那些脆弱的花瓣。

他看见花树的根须正顺着暗河的流向蔓延,在泥层下织成细密的网,每一条根须末端都闪着琉璃色的微光,与记忆里水黛尾鳍的鳞片如出一辙。而那些落在死海水面的花瓣,并未沉没,反倒化作银色的游鱼,在水中摆尾,追逐着他投下的影子。

“你终究是不肯走的。”冥皇在心底轻叹,金瞳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柔软。他振翅落在花树旁,巨爪小心翼翼地踏在花瓣铺就的地面上,看着那些银色游鱼在水中嬉戏,忽然明白——有些羁绊,从来不是一句“两清”就能斩断的。就像这死海的水,终究要与暗河交汇;就像他胸腔里的钝痛,终究要与三百年的记忆纠缠不休。

远处的天际,乌云彻底散去,露出澄澈的蓝。荒芜的大地上,竟有新的嫩芽顺着花树根须的方向破土而出,带着勃勃生机。冥皇敛了羽翼,静静守在花树旁,他知道,这场漫长的纠缠,才刚刚开始。

花树的枝桠间忽然结出细小的青果,像缀在枝头的绿星子,风过时便轻轻晃悠,坠下几滴带着甜意的露水。冥皇化为人形,玄色衣袍下摆扫过地面的落瓣,弯腰拾起一颗被风吹落的青果——果皮微凉,凑近时能闻到淡淡的海腥味,竟与水黛当年藏在珊瑚丛里的深海浆果气息一般无二。

他指尖刚触到青果,那果子便微微震颤,果皮上浮现出细密的银纹,如同一尾蜷缩的鱼尾。“还在闹。”他低声道,语气里的无奈藏着不易察觉的纵容。三百年前她总爱把各种奇奇怪怪的海果塞给他,说“吃了就能染上深海的气息,再也不会迷路”,那时他只当是孩童戏言,此刻指尖传来的微麻触感,却让心口那片钝痛忽然软了下来。

死海的水面不知何时浮起层层叠叠的莲叶,墨绿的叶片托着晶莹的水珠,叶底藏着银白的游鱼。那些游鱼聚成漩涡,在水面转出淡淡的蓝光,竟拼出半段残缺的旋律——是深海里人鱼族的歌谣,水黛曾在月光下对着他唱过,说那是祈求相守的调子。

冥皇站在岸边,听着那不成调的歌谣,忽然发现花树的影子投在水面上,竟与记忆里水黛的剪影重合。她总爱斜倚在珊瑚礁上,鱼尾漫不经心地拍打着水面,海藻般的长发垂落,发梢缠着细碎的珍珠,唱到动情处,眼尾会泛起淡淡的红。

“冥哥哥可知,这歌谣唱到最后,是要以心头血为引的?”那时她仰着脸问他,蓝眸里闪着狡黠的光。他当时正擦拭着刚缴获的玄铁剑,只淡淡“嗯”了一声,没看见她瞬间黯淡的眼神。

此刻水面的蓝光忽然炸开,银白的游鱼四散而去,只留下一片粼粼波光。花树的青果又长大了些,隐隐透出粉红,枝桠间腾起的银雾凝成更清晰的虚影——水黛正踮脚摘果,尾鳍不小心扫落一串青果,她慌忙去接,却摔进一片虚空,虚影随之消散。

冥皇伸手去捞那串坠落的青果,指尖触到的瞬间,果子突然迸出刺眼的光,在他手背上烙下一道鱼尾形状的印记。那印记带着灼热的温度,像有团火在皮肤下游走,与颈间那半枚珍珠银痕遥相呼应。

远处的荒原上,新生的绿意已连成一片,不知名的野花顶着露珠绽放,风里传来草木拔节的轻响。冥皇望着那片蓬勃的生机,忽然明白,水黛的诅咒从未真正生效——她用沉祭换来了另一种形式的存在,用怨怼织就了一张温柔的网,将他困在这片由她气息滋养的土地上,困在三百年未曾厘清的爱恨里。

他抬手抚上手背的鱼尾印记,那里的灼热渐渐化作温润的暖,像她从前总爱贴着他的温度。花树的青果还在继续生长,死海的水面泛起温柔的涟漪,仿佛在说,这场以爱为名的纠缠,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花树的枝桠突然向天际伸展,粉白花瓣层层叠叠,竟在半空织成一片穹顶。冥皇抬头时,正见那些花瓣上浮现出细碎的文字,不是凡间的字符,而是深海独有的、用银线绣在珍珠贝母上的秘语——是水黛当年写给他的信,说暗河的尽头有会发光的珊瑚,说死海的月光能映出真心。

他伸手触碰那些文字,花瓣便化作银蝶,绕着他的指尖飞舞,翅尖扫过手背的鱼尾印记,留下一串酥麻的痒。三百年前她总爱用银线在他掌心写字,说“这样冥哥哥就不会忘记”,那时他只当是孩童的执拗,此刻那些消散的字迹竟以另一种方式重现,像潮水般漫过记忆的堤岸。

死海的水面突然升起一轮血色残月,月光透过花树的穹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那些影子里,竟有两尾鱼在游动,一尾银白,一尾玄黑,时而相逐,时而相离,尾鳍拍打的水花溅在地上,便长出细碎的蓝花。

“冥哥哥看,这是我们。”水黛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带着笑意,“银的是我,黑的是你,就算游到死海尽头,也能找到彼此。”

冥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血色残月已隐入云层,地面的蓝花却开得更盛。花树的青果彻底染上粉红,果皮上的银纹流转,像有活物在里面呼吸。他忽然听见细微的啄食声,低头见几只羽毛未丰的雏鸟落在枝头,正歪着头啄那青果,果皮裂开的瞬间,溢出的果汁竟化作银线,缠上雏鸟的翅尖。

那些雏鸟振翅时,翅尖的银线便发出清越的鸣响,与死海深处传来的涛声相和。冥皇望着它们掠过荒原的身影,忽然想起自己化巨鸟初展翅时,水黛曾追着他飞了三里地,银尾拍打着空气,喊着“等等我”,那时的风里,也有这样清越的声响。

花树的根须已蔓延至荒原深处,所过之处,枯土变作沃土,乱石化作礁岩,竟隐隐有了深海的模样。冥皇抬手抚上颈间的珍珠银痕,那里的温度与心口的跳动渐渐合拍,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复苏。他知道,水黛的怨怼从未消散,却在这漫长的时光里,悄悄酿出了别的滋味——像深海的暗流,看似冰冷,底下却藏着足以滋养万物的暖。

远处的天际又聚起乌云,却不再是暴雨的前兆,云层里泛着淡淡的金光,映得花树的粉瓣愈发透亮。冥皇站在花树下,看着那些即将成熟的红果,忽然期待起下一场风雨——或许这一次,涛声里不再只有呜咽,还有未说出口的、藏了三百年的应答。

枝头的红果终于饱满如珠,果皮上的银纹忽然亮起,顺着枝桠蜿蜒而下,在根部汇成一汪小小的水洼。水洼里浮出细碎的泡沫,炸开时化作点点星光,竟在半空拼出深海的模样——有摇曳的珊瑚,有游动的鱼群,还有一道银白的鱼尾在其中穿梭,尾鳍扫过之处,便有珍珠簌簌坠落。

冥皇望着那片虚幻的深海,玄色衣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手背上愈发清晰的鱼尾印记。他忽然听见珊瑚丛里传来低低的啜泣,不是悲伤,反倒带着几分委屈,像水黛当年被他斥退后,躲在礁石后偷偷抹泪的声音。那时他总说她“太过痴缠”,却没看见她攥紧的掌心,已被珍珠的棱角硌出红痕。

死海的水面腾起浓雾,雾中传来翅膀拍打的声响,不是巨鸟的凌厉,而是无数水鸟振翅的轻柔。那些水鸟通体雪白,翅尖却带着琉璃色的光,绕着花树盘旋时,嘴里衔着的红果便纷纷坠落,砸在地上,竟长出新的嫩芽。嫩芽破土的瞬间,发出细微的“啵”声,像极了水黛当年在他耳边吐泡泡的调皮。

“冥哥哥,你看它们多像我。”雾里的虚影终于清晰了些,水黛正伸手指着那些水鸟,蓝眸里含着泪,却笑得灿烂,“就算不能飞,也能找别的法子跟着你。”

冥皇的指尖微微颤抖,三百年前的画面突然清晰——他化巨鸟第一次载她飞掠海面时,她紧紧抱着他的脖颈,银尾在风中划出凌乱的弧,喊着“再高些”,风声里混着她又惊又喜的尖叫。那时他以为她爱的是飞翔的刺激,直到此刻才懂,她只是想离他再近一点。

浓雾渐散时,水鸟已衔着红果飞向荒原深处,所过之处,红果坠落的轨迹竟连成一道银线,如同一尾巨大的鱼尾,将荒芜的大地圈成了温润的模样。花树的枝桠上,新的花苞又在酝酿,粉白间透着淡淡的蓝,像揉碎了的深海与长空。

冥皇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花瓣在他掌心化作一滴海水,带着咸涩的暖意,顺着指缝滑落,渗入泥土。他知道,这滴海水里藏着水黛未曾说尽的话,藏着他迟来三百年的懂得。远处的天际,金光穿透云层,照在花树顶端,那些即将绽放的花苞上,正凝结着新的银雾,仿佛在说,有些等待,从来都不算晚。

花树根部的水洼渐渐涨满,竟漫出细碎的溪流,向着死海蜿蜒而去。溪流过处,泥土里钻出莹白的水草,叶片上滚动的水珠里,都映着半尾银鳞——那是水黛的影子,藏在每一滴水里,随着溪流的节奏轻轻摆动。

冥皇俯身掬起一捧溪水,指尖刚触到水面,水珠便纷纷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人鱼虚影,围着他的手腕打转。她们的眉眼都像极了水黛,蓝眸里带着狡黠,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尾鳍拍打出的水花溅在他手背上,鱼尾印记便泛起一阵温热的痒。

“冥哥哥总说记不住我的样子。”最前面的小虚影忽然开口,声音奶气却带着嗔怪,“现在这样,你总该记住了吧?”

他喉头微动,说不出话来。三百年前他平定冥水后,曾对着水镜整理战袍,她悄悄游过来,用尾鳍拨弄水面,让他看不清自己的模样:“这样冥哥哥就只能看我了。”那时他只当是孩童的胡闹,此刻看着满手的虚影,才惊觉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里,藏着怎样汹涌的爱恋。

死海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水面裂开一道缝隙,涌出的不是咸涩的海水,而是带着暖意的深蓝洋流。洋流中浮沉着无数珍珠,颗颗都刻着细碎的星图——是水黛当年在深海为他绘制的星轨,说“跟着这些星星,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那些珍珠顺着溪流漂向花树,落在枝头便化作新的花苞,粉白的花瓣层层展开,露出里面金红的蕊。花蕊颤动时,竟吐出细碎的光粒,在空中拼出玄鸟的轮廓。玄鸟振翅时,翅尖的光粒便坠入死海,激起一圈圈涟漪,每道涟漪里都浮出一段记忆——有他化为人形时与她共游的剪影,有她为他包扎伤口的温柔,还有他转身离去时,她骤然苍白的脸。

冥皇望着那些流转的记忆,心口的钝痛忽然变得清晰。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征途在九天之上,却不知最温暖的港湾,早已被他亲手沉入死海。花树的红果在此时纷纷坠落,砸进深蓝的洋流里,竟化作一群银白的鱼,顺着洋流游向深海,尾鳍摆动的节奏,与他胸腔里的心跳渐渐合拍。

远处的荒原已彻底换了模样,溪流织成密网,水草连成绿毯,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筑巢,巢里铺着的,竟是花树落下的粉瓣。冥皇站在花树下,看着洋流与死海渐渐相融,看着满手的虚影渐渐沉入水中,忽然明白,水黛的诅咒从未真正生效——她用自己的存在,为他圈出了一片新的深海,而他,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

天际的金光愈发温暖,花树的新苞上凝结着露水,倒映出玄鸟与银鱼共舞的影子。他知道,这场跨越生死的纠缠,还远远没有结束。

死海与深蓝洋流交汇的地方,突然升起一座半透明的珊瑚礁,礁岩上布满细小的孔洞,风穿过时,竟传出人鱼族特有的吟唱。那调子比先前的歌谣更沉郁,带着三分怨七分念,像水黛藏在心底未曾说尽的话。

冥皇走近时,珊瑚礁突然泛起微光,礁岩的孔洞里渗出银线,在空中织成一面水镜。镜中映出的不是他此刻的模样,而是三百年前的深海——他刚化为人形,肩胛还留着征战的伤口,水黛正用唇尖含着疗伤的海露,小心翼翼地滴在他的伤口上,蓝眸里满是疼惜。

“冥哥哥总说我胆子小,可我敢为你挡暗箭呢。”她当时仰着脸,尾鳍不安地拍打着礁石,“上次你与巨鲨缠斗,是我引开了它,你都没夸我。”

他望着镜中自己当时的模样——眉头紧锁,只淡淡说了句“胡闹”,全然没看见她垂下的眼睫上,沾着未干的海水。此刻水镜里的画面突然破碎,银线重新织就,映出他转身离去那天的暗河:水黛的银尾在浊浪里挣扎,珍珠璎珞散了几颗,她却只顾着伸长手臂,像要抓住什么,最终只捞到一把冰冷的河水。

“原来你都看见了。”一个极轻的声音从珊瑚礁后传来,带着水汽的潮湿。冥皇猛地转头,看见那道银白虚影正坐在礁岩上,尾鳍垂在洋流里,珍珠璎珞已重新串好,只是少了最亮的那颗——他当年随手丢在深海的那一颗。

他喉头发紧,伸手想触碰,虚影却化作银烟,钻进珊瑚礁的孔洞里。礁岩突然剧烈震颤,孔洞中喷出无数细小的泡沫,每个泡沫里都裹着一颗红果,正是花树坠落的那些。红果落在洋流里,竟化作半透明的鱼卵,在水中轻轻颤动,卵膜上印着玄鸟与银鱼交缠的影子。

“这些是……”冥皇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没说出口的‘别走’。”泡沫里传出水黛的声音,带着笑意,却藏着哽咽,“冥哥哥总说我不懂你的宏图,可我只是想……想与你共看一次死海的日出。”

他忽然想起,她曾无数次提过死海日出——说那时的霞光会把海水染成金红,像她藏在珊瑚丛里的蜜果。可他总以“军务繁忙”推脱,直到她沉入死海,他也未曾陪她看过一次。

洋流突然掀起小浪,将那些鱼卵推向花树的方向。鱼卵接触到花树根须的瞬间,卵膜破裂,孵出的小鱼一半长着鸟喙,一半拖着鱼尾,在水中游弋时,会发出玄鸟般的清鸣。它们绕着花树盘旋,尾鳍扫过的地方,新的花苞以更快的速度绽放,粉白花瓣间竟夹杂着几片深蓝的羽瓣,像极了他羽翼的颜色。

远处的天际,第一缕霞光正刺破云层,照在死海的水面上,果然如她所说,金红一片。冥皇站在珊瑚礁旁,看着那些半鱼半鸟的生灵在霞光里穿梭,忽然明白,有些错过的时光,或许能以另一种方式重来。花树的吟唱还在继续,洋流的涛声愈发温柔,仿佛在说,这场等待,终于等到了回响的预兆。

霞光漫过死海水面时,那些半鱼半鸟的生灵忽然齐齐转向天际,发出清越的鸣啼。冥皇抬头,见自己玄色衣袍的下摆不知何时染上了细碎的金红,像被霞光吻过的痕迹。他抬手抚过那些光斑,指尖竟触到一丝温热——是水黛当年总爱焐热了再递给他的深海暖珠的温度。

花树的枝桠突然向两侧分开,露出树心处一道琉璃色的树干,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刻痕,细看竟是三百年的日月流转。每道刻痕里都嵌着一颗极小的珍珠,凑近些,能听见里面封存的声音:有她初遇时怯生生的“冥哥哥”,有她受伤时隐忍的抽气,还有她最后沉入暗河时,那句轻得像叹息的“我不怪你”。

“你从不曾怪过我?”冥皇对着树干低语,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三百年前他总以为她的眼泪是纠缠的手段,她的不舍是累赘,直到此刻听见这些封存的声音,才惊觉那份爱里,竟藏着如此深的体谅。

树心的琉璃色树干忽然渗出汁液,晶莹如泪,顺着刻痕滑落,滴在地面便化作银色的藤蔓。藤蔓迅速蔓延,缠上珊瑚礁,缠上死海的边缘,最终在他脚边织成一张网,网眼间浮着无数记忆的碎片:他教她辨认星图时,她总把“北斗”说成“鱼尾”;他受伤卧床时,她笨手笨脚地用海草为他包扎;他说要去征战时,她把最珍贵的暖珠塞进他行囊,说“带着它,就像我在身边”。

“冥哥哥总说我记性差,可这些我都记得。”水黛的声音从藤蔓间传来,带着笑意,“就像记得你说过,等天下安定,就带我去看荒原上的花。”

他望着那些记忆碎片,忽然想起自己从未兑现过这个承诺。那时荒原还是一片荒芜,他随口一句安抚,竟被她记了三百年。此刻藤蔓织成的网突然亮起,网眼间的碎片拼出一片花海,粉白的花海里,水黛正踮脚摘花,尾鳍扫过之处,花朵便化作银蝶,绕着她飞舞——那正是他当年许诺要带她看的景象。

死海的洋流与霞光交融,在半空凝成一道虹桥,桥上落满了花树的瓣、珊瑚礁的露、还有那些半鱼半鸟生灵的羽。冥皇踏上虹桥时,脚下传来熟悉的触感,像踩在深海的软沙上。他知道,这是水黛用三百年的等待与原谅,为他铺就的路。

远处的荒原上,新的花苞正在破土,空气中弥漫着暖珠与花香混合的气息。他站在虹桥中央,望着花海中那道越来越清晰的银白虚影,忽然明白,有些亏欠,或许不必用言语弥补,只需从此刻起,陪她看遍每一场日出,守着这片由她气息滋养的土地,直到时光的尽头。

虹桥尽头的花海突然翻涌起来,粉白花瓣层层叠叠,竟托起一面巨大的水镜。镜中不再是零碎的记忆,而是活生生的景象——三百年前的深海宫殿,水黛正坐在珊瑚王座上,手里捧着那串缺了颗珍珠的璎珞,蓝眸望着殿门的方向,尾鳍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地面。

“他说过今日会回来的。”她对着空荡的大殿低语,指尖摩挲着璎珞上的缺口,那里本该嵌着他随手丢弃的那颗珍珠。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所谓的“今日”,会拖成漫长的三百年,拖到她连等待的力气都耗尽。

冥皇站在水镜前,看着镜中那个执着等待的身影,玄色衣袍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他忽然注意到,水黛王座旁的珊瑚丛里,藏着无数个小小的布偶,每个布偶都长着玄鸟的翅膀和人鱼的尾——那是她用海草编的,笨拙却认真,仿佛这样就能把他和她系在一起。

“冥哥哥看,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水镜里的水黛拿起一个布偶,对着空气比划,蓝眸里闪着天真的光,“等你回来,我教你编这个,好不好?”

水镜突然泛起涟漪,画面切换到她沉入暗河的那一刻。暴雨中,她的银尾在浊浪里最后一次扬起,颈间的璎珞彻底散开,唯有那颗最小的珍珠紧紧攥在掌心。“若有来生……”她的声音被风雨撕碎,后半句消散在暗河深处,连水镜都没能留住。

“若有来生,我等你。”冥皇对着水镜轻声接道,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话音刚落,水镜突然碎裂,无数镜片溅向花海,落在地上便化作会发光的种子。种子破土而出,长出的植株一半开着粉白的花,一半结着深蓝的果,花与果相触时,便发出风铃般的声响。

那些半鱼半鸟的生灵忽然衔起发光的种子,飞向荒原各处。种子落地的地方,迅速长出新的花树,枝桠间都缠着银色的藤蔓,藤蔓上挂着小小的布偶,正是水黛当年编的那种。死海的水面开始沸腾,涌出的深蓝洋流里,浮起无数颗完整的珍珠,颗颗都映着玄鸟与银鱼共舞的影子。

冥皇低头,见自己手背上的鱼尾印记与颈间的珍珠银痕同时亮起,化作两道光带,融入脚下的土地。他知道,这是水黛用最后的气息,为他留下的羁绊——从此无论他飞往九天还是潜入深海,这片土地都会带着她的温度,这些花树都会唱着她的歌谣,提醒他那份被辜负的深情。

远处的天际,霞光渐渐褪去,换上温柔的暮色。花海中的银白虚影愈发清晰,水黛正弯腰拾起一颗发光的种子,转身时,蓝眸恰好与他对上。这一次,她的眼里没有怨怼,只有淡淡的笑意,像三百年前那个初遇的午后,他刚从战场归来,她躲在珊瑚礁后,偷偷看他时的模样。

风穿过花海,带来新的气息,有深海的咸,有花香的甜,还有他心口那道终于不再刺痛的暖。冥皇站在原地,望着那道笑意盈盈的虚影,忽然明白,有些爱,即便隔着生死,隔着三百年的时光,也终究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开始。

暮色漫过花海时,那些半开的粉白花朵突然齐齐转向虚影的方向,花瓣边缘泛起琉璃色的光,像无数双凝望的眼。水黛的银白身影在光海里轻轻晃动,尾鳍扫过地面的发光种子,种子便炸开成细碎的星子,落在她发间,化作与珍珠璎珞相衬的银饰。

“冥哥哥可知,这些星子是深海的眼泪变的?”她抬手拂过发间的星子,蓝眸里映着漫天光点,“每一滴都藏着一句没说出口的话。”

冥皇望着她指尖流转的光,忽然想起三百年前某个月夜,她曾指着深海的荧光鱼说:“它们会把思念带到水面上。”那时他正忙于绘制冥水疆域图,只“嗯”了一声,没看见她转身时,尾鳍搅碎了满池荧光。

死海的洋流里突然浮起无数琉璃盏,盏中燃着幽蓝的火焰,顺着水流漂向花海。火焰照亮了水黛虚影的轮廓,她颈间的珍珠璎珞忽然发出清响,缺了的那颗珍珠位置,竟凭空浮起一颗虚影珍珠——与他当年丢弃的那颗一模一样。

“你一直留着它?”冥皇的声音有些发紧。他以为那颗被随手掷入深海的珍珠早已不知所踪,却没想它竟以这种方式,留在了她的印记里。

水黛的虚影轻轻点头,指尖抚过那颗虚浮的珍珠:“你给的东西,我都留着。就像记得你说过,玄鸟的巢穴要筑在最高的礁石上,这样就能看见最早的日出。”

他猛地想起,那是他初化玄鸟时说的话,那时他还未成为冥皇,只是个在深海与荒原间游荡的生灵。她当时趴在礁石上,托着腮听他说话,尾鳍在水里晃出欢快的涟漪,说“那我就住在礁石下,等你回来讲外面的故事”。

花海中的光带突然缠绕上来,将他与水黛的虚影圈在中央。光带里浮出无数细小的文字,是用深海银沙写就的日记:“今日冥哥哥教我辨认了三种洋流”“他的伤口还没好,明天要找些暖珠给他”“他说要去很远的地方,我把最亮的那颗珍珠塞给他了”……最后一页的字迹被水晕开,只剩“等你”两个字清晰可见。

冥皇看着那些日记,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胀。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这场感情里的主导者,却不知她早已用细碎的时光,为他织就了一张温柔的网,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何时已深陷其中。

琉璃盏的幽蓝火焰渐渐升高,在半空凝成一道玄鸟的剪影。剪影展开翅膀,翅尖的光滴落在水黛的虚影上,她的轮廓忽然变得凝实,尾鳍上的银鳞竟有了真实的光泽。死海的涛声与花海的风鸣交织在一起,像一首迟来的情歌。

远处的荒原上,新的花树已连成一片,枝头的布偶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声响。冥皇站在光带中央,望着眼前愈发清晰的身影,忽然明白,有些错过并非终点,只要愿意回头,总能在时光的褶皱里,找到重新开始的契机。而他与她,才刚刚站在这契机的起点。

当夜雾漫上花海,水黛虚影的尾鳍忽然沾染上真实的水汽,每片银鳞都映着琉璃盏的幽蓝火光。她抬手抚过冥皇颈间的珍珠银痕,指尖的凉意竟带着深海独有的湿意——那是三百年前,她总爱趁他熟睡时,用尾尖轻触他喉结的温度。

“冥哥哥的气息,还是和从前一样。”她的声音里带着叹息,蓝眸里的光忽明忽暗,“像刚从深海浴过的礁石,带着咸涩的暖。”

冥皇握住她微凉的指尖,触感虽虚浮,却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颤动,像受惊的小鱼。他忽然想起,当年在深海,她总爱这样被他握着,尾鳍不安地扫过他的脚踝,说“这样就不怕被洋流冲散了”。那时他只当是孩童的依赖,此刻掌心传来的轻颤,却让他清晰地意识到,那份依赖里藏着怎样的惶恐。

死海深处传来鲸落般的低鸣,洋流托着无数半透明的贝壳涌向岸边。贝壳打开时,里面并非珍珠,而是一片片轻薄的羽——是玄鸟换羽时脱落的旧羽,每片羽根处都缠着细小的海草,那是水黛当年悄悄拾起,用心系上的。

“我总怕你飞得太远,就忘了回来的路。”水黛望着那些羽片,尾鳍轻轻拍打地面,溅起的星子落在羽片上,便化作细碎的银纹,“所以捡了这些,想等你回来时,编个巢给你。”

冥皇看着那些羽片上的海草结,忽然想起自己成为冥皇后,第一次换羽时,曾随手将旧羽弃在荒原。那时他只觉旧羽累赘,却不知有人循着踪迹,一片一片拾起,用心珍藏了三百年。

花海中的光带突然收紧,将两人裹在中央。水黛的虚影在光晕里愈发凝实,珍珠璎珞上的缺口处,那颗虚浮的珍珠竟开始泛出莹润的光泽,与其他珍珠渐渐相融。她的发梢垂落,扫过冥皇的手背,竟留下淡淡的水痕,像真的发丝拂过。

“你看,它快补全了。”水黛指着璎珞上的珍珠,笑意里带着释然,“就像有些伤口,只要肯等,总会长出新的皮肉。”

冥皇望着那串即将完整的璎珞,忽然明白她话里的深意。他一直以为她的诅咒是怨恨,却不知那是她给自己留的余地——用三百年的等待,熬成一剂良药,既疗她的伤,也治他的钝。

夜雾里突然飘来樱花的香气,是花树新绽的夜昙,花瓣上凝着的露水坠落在地,竟长出细小的珊瑚。珊瑚蔓延之处,地面渗出浅浅的水洼,倒映着两人交握的手,像极了三百年前深海里的模样。

水黛的尾鳍终于能在水洼里划出真实的涟漪,她拉着冥皇走向水洼深处,银鳞扫过水面,激起的浪花里浮出无数记忆的残片:他为她摘下卡在珊瑚丛里的尾鳍,她为他缝补被利爪划破的战袍,他们在月光下的深海里追逐,银白与玄黑的影子交缠,像一幅流动的画。

“冥哥哥你看,我们还是能一起游水的。”她回头时,蓝眸里的光比琉璃盏更亮,“就算你是玄鸟,我是人鱼,也能在这片水里找到共游的法子。”

冥皇望着水中交缠的倒影,忽然化出半道玄鸟的翅,羽翼边缘泛着与她尾鳍相衬的银辉。翅尖扫过水面,激起的浪花与她尾鳍的涟漪相融,竟在半空凝成一颗双色珠,一半是深海的蓝,一半是长空的黑,中间缠着细碎的银线——像他们纠缠的过往,也像此刻交织的未来。

远处的荒原上,第一缕晨光正刺破夜雾,新的花树在霞光里舒展枝桠,枝头的布偶迎着风,仿佛在拍手。水黛的虚影在晨光里轻轻晃动,却没有消散,反而与冥皇交握的手愈发紧密。

他知道,这场跨越三百年的纠缠,既不会停留在诅咒的怨怼里,也不会终结于此刻的温情。它会像这片花海,在时光里生生不息,带着深海的咸,长空的阔,还有他们未曾说尽的、藏在每片鳞羽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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