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茗宫寒沁阁,曦言公主月神嫦曦苒苒孤独地坐在铜镜前,红烛残影映着她鬓边珠钗,异国的夜总比故国漫长。她望着帐外溶溶月色,恍惚间又对远在千里的兄长曦风王子银玥公子呢喃——自那年辞别幻雪帝国,嫁入这片无有冰雪的土地,那曜雪覆峰、玥星缀空的冰雪大陆旧景,便成了心口难掩的牵挂。原想将那些美好时光锁进记忆深处,怎奈岁月偏如惯偷,趁她独处时便悄悄溜出来,让故国的风雪声、宫阙影,又一次漫上心头,惹得她指尖微微发颤。
孤茗宫深处的寒沁阁,檐角悬着的冰棱串子在穿堂风里轻轻碰撞,发出细碎如环佩相击的声响,却驱不散满室的寂寥。红烛燃至中段,烛芯爆出一粒火星,将铜镜边缘雕刻的缠枝莲纹映得忽明忽暗,曦言公主月神嫦曦苒苒正坐在镜前的梨花木妆凳上,一袭白裙如融雪般垂落地面,裙摆绣着的银线月光草在烛火下流转着淡淡的光泽,仿佛将故国的月色裁了一角缝在衣上。
她抬手抚过鬓边那支珍珠钗,圆润的珠子是离开幻雪帝国时,兄长曦风王子银玥公子亲手为她挑选的,说是取自刃雪城冰湖底的千年蚌壳,夜里能映出玥星的影子。此刻指尖触到微凉的珍珠,恍惚间又看见兄长一身白袍立于雪地里,丹顶鹤侍者衷一情正为他披上狐裘,他笑着将珠钗插进她发间:“苒苒,此去虽远,玥星与太阳终会在天际相逢。”那时她还不懂,为何兄长眼底的冰雪般的清冽里,藏着一丝化不开的忧虑。
铜镜里映出她清丽的容颜,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只是此刻那双曾盛满幻雪帝国极光的眸子,蒙上了一层薄雾。她望着镜中自己,忽然轻声呢喃,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兄长,你说这珠钗能映出玥星,可我在这里望了三年,天上只有永不落山的太阳。”
帐外的月色不知何时浓了些,透过雕花木窗的冰裂纹,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幻雪帝国雪地上被月光照出的树影。她起身走到窗前,推开半扇窗,带着暖意的风涌了进来,吹动她耳边的碎发——这风与故国凛冽的寒风不同,没有雪粒子的棱角,却也吹不散她眉间的愁绪。
“公主,夜深了,该添件衣裳了。”朴水闵端着一碗温热的银耳羹走进来,熹黄色的裙摆扫过地面,带来一阵淡淡的桂花香气。这是她特意从故国带来的桂花干,说是用茉莉花田的花蜜腌过的,可苒苒总觉得,少了幻雪帝国冰泉的清冽,连桂花香都变得滞重起来。
苒苒接过白瓷碗,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朴水,你还记得梧桐街的雪吗?下得最大那年,我们踩着没过膝盖的雪去摘屋檐下的冰凌,兄长说那是玥星掉下来的碎片。”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眼角却微微泛红,“可这里连霜都难得一见,我总怕日子久了,会忘了冰棱折射阳光的样子。”
朴水闵垂下眼睑,轻声道:“公主忘了?临行前太医嘱咐过,您的体质不宜久居酷热,陛下才特意在这孤茗宫凿了冰窖,您看窗台上那盆冰兰,不正是从故国移来的么?”
顺着朴水闵的目光,苒苒看向窗台上那株冰兰,叶片上还凝着细密的水珠,是白日里宫人从冰窖取来的寒气养护着的。她伸手碰了碰冰凉的叶片,忽然想起离开刃雪城那日,满城的冰兰都开了,像铺了一地碎星。兄长站在城门口,身后是皑皑雪峰和缀满玥星的夜空,他说:“苒苒,若想家了,便看看月亮,它照过幻雪的冰,也会照进这火焰之地。”
此刻月光正落在她的发间,珍珠钗果然映出一点细碎的光,像极了玥星的影子。她对着那点光轻轻笑了,眉眼间的愁绪淡了些,仿佛那月光真的搭了座桥,让她听见了故国雪落的声音,看见了兄长立于雪地里的白色身影。风又起,檐角的冰棱再次轻响,这一次,倒像是在应和她心底那句没说出口的话:“兄长,我看见月亮了,它正望着我呢。”
寒沁阁的月光渐渐西斜,窗台上的冰兰在夜露中舒展着叶片,朴水闵已将银耳羹收去,只留下一盏琉璃灯在角落明明灭灭。曦言公主月神嫦曦苒苒仍立在窗前,白裙被夜风吹得轻轻扬起,鬓边珍珠钗反射的光随着她的呼吸微微晃动,像极了幻雪帝国雪夜里跳动的星火。
“公主,鹤羽仙人托朴水送来这个。”朴水闵轻手轻脚走进来,捧着个巴掌大的锦盒,熹黄色衣袖擦过琉璃灯的光晕,染上一层暖融融的色泽。苒苒转过身,见锦盒上绣着玥星图腾,指尖刚触到盒面,就觉一股熟悉的凉意漫上来——是幻雪帝国特有的寒玉所制。
打开锦盒的刹那,一枚冰雕的小狐狸静静卧在丝绒垫上,狐狸的眼睛是用黑曜石镶嵌的,在灯光下闪着狡黠的光。苒苒忽然笑出声,眼角弯成月牙:“是兄长宫里的手艺,你看这尾巴的弧度,定是徐谦那手笨的刻的。”她想起小时候,兄长总爱用冰雕些小动物逗她,徐谦跟着学,雕出的狐狸尾巴不是太翘就是太耷拉,每次都被丹顶鹤侍者们偷偷笑话。
朴水闵也跟着笑:“鹤羽仙人们说,这冰狐是用刃雪城的万年玄冰所制,在这焰星之地也能保百年不化。”
苒苒将冰狐凑近鼻尖,仿佛闻到了故国雪松林的气息。她想起临行前夜,兄长在碧雪寝宫为她饯行,瑀彗大殿的梁柱上挂着冰凌串成的帘幕,他将一捧雪塞进她手心:“苒苒,记住这温度,无论到了哪里,心尖上总要留一块地方给冰雪。”那时她不懂,只觉得兄长的掌心比雪还凉,此刻握着冰狐,倒像是握住了当年那捧未化的雪。
窗外忽然传来羽翼扑动的声音,三只丹顶鹤在月光下展开翅膀,正是衷一情、衷一怀、衷一愫三位鹤羽仙人。衷一情落在窗棂上,细长的腿轻叩着木框:“公主,殿下说焰星近日有极光过境,是玥星与太阳交汇的征兆,让您记得抬头看看。”
苒苒仰头望向夜空,原本被烈焰云层遮蔽的天际,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缝隙,淡紫色的光带正从缝隙中漫出来,像极了幻雪帝国常见的极光。她忽然想起兄长曾说,天地万物自有轨迹,就像玥星绕着曜雪,太阳照着焰星,看似遥不可及,却在宇宙深处有着看不见的牵绊。
“替我谢过兄长。”她轻声道,指尖抚过冰狐的耳朵,“告诉他,我在这里很好,冰兰开得正盛,极光也如故国一般好看。”
鹤羽仙人振翅离去时,带起一阵清风,吹得红烛再次摇曳。苒苒将冰狐放进锦盒,藏在梳妆台下的暗格里,那里还收着她临行前偷偷带的茉莉花种——是从梧桐街的花田里采的,原想在焰星种下,却总也找不到合适的土壤。
铜镜里的人影重新落回视线,她抬手将鬓边的珍珠钗插得更稳些,镜中人的眉眼渐渐舒展,那双曾蒙着薄雾的眸子,此刻映着窗外的极光,亮得像盛满了星辰。她知道,故国的风雪与他乡的暖阳,终会在某个时刻相遇,就像此刻,玥星的清辉正穿过焰星的云层,轻轻落在她的发间。
极光的淡紫光晕尚未褪尽,寒沁阁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朴水闵掀帘进来时,手里捧着件叠得整齐的素色披风,熹黄色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缕极淡的桂香。“公主,方才广寒宫的宫人来报,说殿后的冰窖又添了新采的冰晶,是按幻雪帝国的冰纹样式凿的。”
苒苒正对着铜镜梳理长发,乌发如瀑垂落肩头,发尾还沾着昨夜月华的凉意。她接过披风搭在臂弯,指尖触到披风内衬绣着的银线玥星纹,忽然想起离开刃雪城时,兄长曦风王子银玥公子便是用这样一件披风裹着她,丹顶鹤侍者衷一愫捧着暖炉站在一旁,他低声嘱咐:“焰星的风虽暖,却不及故国的雪干净,冷了便裹紧些。”
铜镜里映出她微怔的神情,眉尖轻蹙又缓缓舒展。正欲开口,却见朴水闵捧着的托盘里多了只白玉盏,盏中盛着半盏清露,水面浮着几片冰晶凝成的花瓣。“这是北极送来的冰露,说是桴駼古国的雪水所酿。”朴水闵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散了水汽,“徐谦侍仆特意托鹤羽仙人捎来的,说殿下记得您最爱用这水点茶。”
苒苒执起玉盏,冰凉的触感从指尖漫到心口。她想起从前在幻雪城堡的归渔居,兄长总爱陪她坐在窗边点茶,窗外是茉莉花田的皑皑白雪,他执壶的手骨节分明,白袍袖口沾着雪粒,笑道:“苒苒点的茶,比玥星还清透。”那时她总嫌他打趣,如今想来,那茶香里竟藏着数不清的暖。
正怔忡间,忽闻檐角冰棱串又响,这次却夹杂着鹤鸣。朴水闵推开窗,见衷一怀正立于阶前,丹顶在晨光里泛着朱红,他展开羽翼,露出爪下的锦袋:“公主,殿下差人送了新制的冰纹笺,说是用玥星石磨成的粉,在焰星也能写出会发光的字。”
苒苒接过锦袋,指尖触到笺纸的刹那,仿佛摸到了刃雪城结冰的湖面。她取过一支银毫笔,蘸了冰露在笺上轻划,字迹果然泛着淡淡的银光,像极了故国雪地里被月光照亮的足迹。写些什么呢?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太阳的金辉正漫过宫墙,与未散的极光紫晕交叠成奇异的色彩。
“就写‘极光与朝阳同辉,如兄所言’吧。”她轻声道,笔尖在笺上流淌,银辉随着笔画闪烁,“再告诉兄长,寒沁阁的冰兰抽出了新芽,用冰露浇灌时,叶尖会凝出小小的玥星影。”
衷一怀衔过笺纸振翅离去,晨光已漫进窗棂,落在苒苒的白裙上,将裙摆的月光草绣纹照得愈发清晰。她转身看向铜镜,镜中人眉眼间已无昨夜的愁绪,乌发间的珍珠钗在晨光里流转,映出的不仅是玥星的影子,还有些微朝阳的暖意。
朴水闵正往铜炉里添新的冰炭,笑道:“公主您看,这焰星的晨光落在冰兰上,倒像极了幻雪帝国雪后初晴的样子。”苒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窗台上的冰兰果然沾了些金辉,叶片上的水珠折射出七彩光晕,竟与记忆里刃雪城冰湖的碎光重合了。
她忽然伸手推开半扇窗,暖风和着淡淡的冰晶气息涌进来,吹得发梢轻扬。原来他乡的风里,也能藏着故国的影子,就像兄长说的,天地自有牵绊,不必刻意寻,自会在某个晨光微亮的时刻,悄悄漫上心来。
冰兰叶片上的露珠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彩光,苒苒正对着那抹亮色出神,朴水闵忽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盒,熹黄色的裙裾扫过地面时带起一阵微风,将铜镜旁燃着的安神香吹得晃了晃。“公主,方才卧龙大殿的侍者来传话,说今日午时太阳神殿有庆典,邀您一同前往。”
苒苒指尖正捻着那支银毫笔,闻言笔尖在冰纹笺上顿了顿,留下个小小的墨点,像极了玥星旁偶尔掠过的流星。她抬眼望向窗外,寒沁阁的庭院里,宫人正用新采的冰晶堆砌小假山,冰棱的切面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倒有几分刃雪城冰峰的模样。“庆典?”她轻声重复,声音里带着些许茫然,自嫁入这片土地,她鲜少踏足太阳神殿的核心,总觉得那炽烈的金光与自己这身白裙格格不入。
朴水闵打开漆盒,里面是一套新制的首饰,银钗上镶嵌着鸽血红的宝石,在晨光里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听说今日是纪念太阳与玥星轨道交汇的日子,殿下特意让人备了这些,说是按幻雪帝国的样式改的。”她拿起那支主钗,小心翼翼地为苒苒簪在鬓边,“您看这宝石周围的银纹,多像刃雪城的冰裂纹。”
苒苒对着铜镜抬手抚过鬓边,宝石的微凉与银纹的精巧让她想起小时候,兄长曦风王子银玥公子带她在瑀彗大殿看冰雕,匠人用银丝镶嵌在冰砖里,夜里点上灯,整座大殿都泛着柔和的光。那时他笑着说:“苒苒你看,再冷的冰,也能藏住温暖的光。”
正思忖间,檐角的冰棱串又发出轻响,这次却带着几分急切。朴水闵探头去看,回头时眼里带着惊喜:“公主,是衷一情他们回来了,还带回了玥星的新消息!”
三位丹顶鹤仙人落在庭院的石阶上,衷一愫展开羽翼,露出爪下的一卷画轴。苒苒走出门去,晨光落在她的白裙上,将裙摆的月光草绣纹照得愈发灵动。展开画轴的刹那,刃雪城的雪景赫然映入眼帘——画中玥星高悬,茉莉花田覆着薄雪,梧桐街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兄长一袭白袍立于归渔居的廊下,正望着远处的雪山,丹顶鹤侍者们在他脚边梳理羽翼。
“殿下说,这是昨日雪后新画的,”衷一情的声音带着鹤鸣特有的清越,“他还说,幻雪帝国的雪又下了,等您回去时,定能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再摘一次屋檐下的冰凌。”
苒苒指尖抚过画中兄长的衣袍,墨迹未干的笔触里仿佛还带着故国的寒气。她忽然想起临行前,兄长也是这样站在雪中,白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执意要看着她的车驾消失在雪原尽头。那时她不懂他为何不转身,如今看着画中的背影,才明白那伫立里藏着多少牵挂。
“替我谢过兄长。”她将画轴小心卷好,声音里带着暖意,“告诉他,午时的庆典我会去,也会替他看看太阳与玥星交汇的模样。”
丹顶鹤仙人振翅离去时,晨光已升至半空,寒沁阁的冰晶假山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虹光。苒苒转身回屋,铜镜里映出的身影,鬓边的宝石与珍珠钗交相辉映,那双曾蒙着乡愁的眸子,此刻亮得像揉进了阳光与星光,她忽然明白,原来温暖与清冽,本就可以在同一片天空下,各自闪耀,又彼此照亮。
午时的阳光正盛,鎏金般的光线漫过太阳神殿的白玉台阶,将每一级阶砖上雕刻的金乌图腾照得栩栩如生。苒苒踏着晨光走向主殿,一袭白裙在炽烈的光芒中仿佛凝着层薄雾,鬓边那支嵌着鸽血红宝石的银钗随着步履轻晃,宝石折射的红光与珍珠钗的莹白交相辉映,倒成了这满殿金光里一抹独特的清润。
刚至卧龙大殿门口,就见火羲公主天后羲和易阳欣儿倚在朱红廊柱旁,一身红衣如燃焰般夺目,金冠上的凤凰流苏垂至肩头,随着她抬手抚鬓的动作轻轻摇摆。“妹妹倒是稀客。”易阳欣儿的声音带着笑意,凤眼微微弯起,眼尾的朱砂痣在阳光下泛着艳色,“听闻寒沁阁的冰兰开得极好,改日倒想去瞧瞧。”
苒苒停下脚步,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袖边的银线月光草:“姐姐若肯赏光,寒沁阁随时恭候。只是那里寒气重,怕是会扰了姐姐的火灵本源。”她的声音清浅如玥星下的溪流,目光落在易阳欣儿身后侍立的弄玉身上——那侍女捧着个鎏金香炉,炉中燃着的香料带着灼热的气息,与寒沁阁的安神香截然不同。
易阳欣儿轻笑一声,火翅在身后展开半幅,翅尖的火星落在金砖上,瞬间化作细碎的光斑:“妹妹说笑了,这宇宙万物本就相生相克,火焰遇着冰雪,未必是坏事。”她说着抬眼望向天际,那里太阳的金辉与尚未散尽的极光紫晕正缠绵交织,“你看今日这般景象,倒像是你我二人站在此处。”
苒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忽然想起兄长曦风王子银玥公子曾在信中说:“宇宙间的平衡从不在孤立,而在交融。”那时她不解,总觉得火焰与冰雪注定是陌路,此刻望着天空中光影交织的奇景,指尖竟微微泛起暖意。
正出神时,殿内传来浑厚的钟声,太阳神帝俊身着紫金玄衣自殿内走出,褐金深瞳扫过阶下,在触及苒苒鬓边的珠钗时微微一顿。“既是庆典,便一同进去吧。”他的声音如雷鸣般沉稳,却在走到苒苒身侧时放缓了脚步,“听闻你近日收到了玥星的消息?”
苒苒颔首,白裙的裙摆随着转身的动作轻扫过地面:“兄长托鹤羽仙人捎来了故国的画轴,刃雪城又落雪了。”她说话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易阳欣儿正望着自己鬓边的宝石钗,那双能惑人的凤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又化作惯常的笑意。
步入卧龙大殿,殿中央的青铜鼎正燃着异香,烟柱笔直向上,在穹顶绘着的日月星辰图下散开。苒苒望着图中那枚代表玥星的银点,忽然觉得它与太阳的金芒离得并不远。席间,朴水闵悄悄递来一小包东西,是用熹黄色锦缎裹着的,打开一看,竟是些茉莉花种——是徐谦侍仆特意从故国花田采的新种,说是用桴駼古国的雪水浸过,在焰星也能发芽。
她将花种小心收进袖中,指尖触到冰凉的种子,忽然想起昨夜在寒沁阁种下的那盆,此刻许是正借着庆典的光,悄悄探出头来。抬眼时,正遇上易阳欣儿投来的目光,对方举起玉盏遥遥一敬,红衣在烛火下流动如焰:“妹妹可知,这殿外的极光,每百年才会与太阳这般亲近一次?”
苒苒亦举杯回应,白瓷盏沿碰出清脆的声响:“或许正因难得,才更显珍贵。”她望着窗外渐渐西斜的太阳,金辉与紫晕依旧缠绵,忽然明白兄长那句话的深意——所谓牵绊,从不是强求彼此相同,而是在各自的光芒里,懂得欣赏那抹不同的色彩。就像此刻,她鬓边的银钗映着玥星的清辉,亦映着太阳的暖光,竟也和谐得很。
午时的太阳神殿比往日更添了几分璀璨,金砖铺就的卧龙大殿里,十二根盘龙柱上缠绕的金纹在日光下流转着灼目的光。苒苒一袭白裙立于殿门内侧,鬓边鸽血红宝石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与珍珠钗的清辉交叠成奇异的色泽——这是她第一次在庆典时踏入主殿,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袖角,那里绣着的玥星纹被掌心的温度焐得微热。
殿中央的火焰图腾正在燃烧,却不似寻常火焰那般炽烈,反倒泛着淡淡的金芒。她正望着那火焰出神,忽闻身后传来轻柔的脚步声,朴水闵凑近低声道:“公主您看,火羲公主的侍女弄玉正往这边来呢。”
苒苒回头时,见弄玉一身红衣如烈火般穿过人群,鬓边金冠的流苏随着步伐轻摇。对方走到近前屈膝行礼,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热络:“月神殿下,天后娘娘说您许久没来主殿,特意让奴婢引您去偏殿的观星台,那里能同时望见太阳与玥星交汇的奇景。”
她望着弄玉那双含笑的眼,忽然想起故国雪地里的赤狐,皮毛在雪光里亮得惊人。略一颔首便跟着前行,白裙扫过金砖地面,留下转瞬即逝的影子,像极了刃雪城初融的冰溪流过冻土。
观星台建在主殿东侧的高台上,四壁镶嵌着透明的水晶,能将天际的景象尽收眼底。此时日头正盛,金色的光晕漫过水晶壁,却在角落留出一块被阴影笼罩的地方,那里摆着一张冰玉桌,桌角放着一盆眼熟的冰兰——竟是与寒沁阁窗台上那株一模一样的品种。
“这是陛下特意让人布置的。”弄玉为她斟上一杯琥珀色的酒,“娘娘说月神殿下怕热,特意在台角设了冰阵,您看那冰兰,是用焰星极北之地的万年寒冰养着的。”
苒苒指尖触到冰玉桌的凉意,忽然望见水晶壁外掠过三只丹顶鹤的影子,正是衷一情他们。抬头时,天际的极光尚未散尽,淡紫色的光带与太阳的金辉渐渐交融,像两匹被风吹动的绸缎在高空相缠。她忽然想起兄长画轴里的玥星,原来真如他所说,再遥远的星辰,也会有轨迹交汇的时刻。
“听说月神殿下的兄长近日派人送了不少幻雪帝国的物事?”弄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对方正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那玉佩上雕刻的烈焰独角兽图腾在光下闪着红光,“陛下说,若月神殿下想家,不妨让银玥公子来焰星小住,也好让两国的星辰轨迹更近些。”
苒苒端杯的手微微一顿,酒液在杯中晃出细碎的涟漪。她望着窗外渐渐重合的日月光晕,轻声道:“兄长镇守北方净土,怕是抽不开身。不过他说,待玥星运行至近地点时,会遣人送来幻雪帝国的新雪,让我尝尝故国的清冽。”
话音刚落,观星台外忽然传来鹤鸣,衷一怀正盘旋在水晶壁外,爪下衔着一枚晶莹的冰凌。苒苒推开半扇窗,冰凌被递进来的瞬间,她闻到了熟悉的雪松香——是刃雪城雪松林里特有的气息。
冰凌在掌心慢慢融化,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在冰玉桌上晕开小小的水痕。她望着天际那片交融的光带,忽然觉得,这异国的风里,似乎也渐渐有了故国的味道,就像这冰与火,看似相悖,却能在同一片天空下,酿出独属于宇宙的温柔。
观星台的冰玉桌上,那枚来自故国的冰凌已化作一汪清水,倒映着窗外渐趋柔和的日月光晕。苒苒指尖划过水面,冰凉的触感里仿佛还残留着雪松林的清冽,她忽然想起兄长曦风王子银玥公子曾说,水是天地间最自由的信使,能载着思念流过万水千山。
“公主,卧龙大殿的庆典快开始了,火宫殿的侍者来请您移步主殿。”朴水闵轻步上前,为她理了理微乱的裙角,熹黄色的袖口拂过桌面,带起的微风让那汪清水泛起细微波纹。苒苒点头起身,白裙曳地时,裙摆的月光草绣纹与殿外的光带遥遥相映,竟生出几分天地同辉的错觉。
穿过回廊时,廊柱上雕刻的火焰图腾在日光下泛着暖光,与她发间珍珠钗的冷辉交织成趣。忽闻前方传来环佩叮当,抬眼便见火羲公主天后羲和易阳欣儿一袭红衣立于廊下,金冠上的凤凰流苏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火翅般的披风边缘镶着流光溢彩的金线,远远望去,宛如一团移动的火焰。
“月神妹妹倒是稀客。”易阳欣儿的声音带着笑意,凤眼微弯时,瞳中仿佛有星火流转,“听闻近日有玥星使者送来不少幻雪奇物,倒让这焰星添了几分清趣。”
苒苒望着对方鬓边那支赤金点翠步摇,想起朴水闵曾说,那步摇上的红宝石取自火焰帝国最深的火山,能映出持有者的真心。她微微颔首:“不过是些故国寻常物事,怎及得上焰星的炽烈风光。”说话间,目光落在易阳欣儿腰间的玉佩上,那烈焰独角兽图腾在光下栩栩如生,让她忽然想起兄长画轴里,幻雪帝国的冰原上偶尔掠过的雪独角兽。
易阳欣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玉佩,忽然抬手取下鬓边的步摇:“这步摇上的宝石,能在夜里发出与太阳同源的光,妹妹若不嫌弃,便拿去把玩吧。”她将步摇递过来时,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苒苒的手背,带着火焰特有的暖意。
苒苒接过步摇,红宝石的温热从指尖漫开,竟与掌心残留的冰凌凉意奇妙地相融。她忽然想起临行前,母亲曾嘱咐她:“万物相生相克,冰与火看似不容,实则缺一不可。”那时她不懂其中深意,此刻握着这暖玉般的步摇,倒隐隐悟出些道理来。
两人并肩走向卧龙大殿,廊外的日月光晕已完全交融,化作一片金紫相间的霞光。易阳欣儿忽然指着天边笑道:“你看那霞光,像不像幻雪的极光与焰星的火烧云缠在了一起?”
苒苒抬眼望去,果然见紫金色的光带在天际翻涌,如两条相拥的巨龙。她想起兄长送的冰狐,想起鹤羽仙人带来的画轴,想起此刻掌心的步摇,忽然觉得,这异国的天空,似乎也没那么陌生了。
主殿的钟声适时响起,十二根盘龙柱上的金纹同时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苒苒攥紧了手中的步摇,白裙在霞光里泛着柔和的光,她知道,无论故国的冰雪还是他乡的火焰,终会在这片宇宙里,找到属于彼此的平衡与温柔。
卧龙大殿的钟声余韵未散,殿内已燃起十二盏鎏金长明灯,灯芯跳动的火光映着穹顶的星辰图腾,仿佛将整片宇宙都搬进了殿宇。苒苒随易阳欣儿步入殿中,白裙扫过金砖地面,与对方红衣曳地的声响交织,倒像一曲无声的冰与火之歌。
殿中央的高台上,太阳神帝俊正倚着龙椅,紫金玄衣上的麒麟纹在灯影里若隐若现。他抬眼望过来时,褐金深瞳里翻涌着如太阳般的光,却在触及苒苒鬓边的珍珠钗时,目光柔和了几分。“玥星的使者带来的冰纹笺,朕看过了。”他的声音低沉如雷鸣,却带着难得的平缓,“银玥公子笔下的幻雪风光,倒让朕想起年少时去过的北方冰原。”
苒苒微微屈膝行礼,指尖下意识摩挲着袖中的冰纹笺。那上面除了写给兄长的话,还画了几笔寒沁阁的冰兰,没想到竟会被他看见。“陛下日理万机,竟还留意这些琐碎笔墨。”她轻声回应,目光落在帝俊身侧的雷锋剑上,剑柄镶嵌的宝石正反射着长明灯的光,像极了幻雪帝国冰湖底的夜明珠。
易阳欣儿在一旁轻笑出声,抬手为帝俊斟上一杯琥珀酒:“月神妹妹有所不知,陛下虽掌火焰权柄,却最喜冰原的澄澈。当年在极北之地,他还亲手凿过一块万年玄冰呢。”
帝俊闻言挑眉,接过酒杯时指尖漫出淡淡的雷光,将酒液震出细碎的泡沫:“不过是年少轻狂时的戏言。”话虽如此,他望向苒苒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暖意,“寒沁阁的冰窖,按玥星的冰纹样式又添了新的隔间,妹妹若嫌热,可随时过去小住。”
苒苒心头微动,想起昨夜朴水闵说,冰窖深处新凿了一间暖阁,墙壁嵌着能发光的焰晶,既保得住冰雪,又不致过于寒冷。她正欲道谢,却见帝俊从龙椅旁取出一个锦盒:“这是用金乌尾羽混着玥星银丝织的锦缎,冬暖夏凉,或许合你心意。”
锦盒打开的刹那,流光溢彩的锦缎在灯影里流转,金红相间的纹路里,竟藏着细碎的银星,像极了夜空下的雪原。苒苒想起兄长的白袍,想起自己裙摆的月光草,忽然觉得这锦缎上的纹样,倒像是将太阳与玥星织在了一起。
“谢陛下厚爱。”她接过锦盒时,指尖与帝俊的手轻轻相触,对方掌心的温度带着雷电的微麻,却奇异地不让人排斥。
此时殿外忽然传来鹤鸣,衷一情振翅落在殿门的铜环上,丹顶泛着红光:“公主,殿下送来的冰雕到了,说是按卧龙大殿的样子凿的。”
众人随声望去,只见三位丹顶鹤仙人合力托着一座冰雕,殿宇楼阁、盘龙金柱一应俱全,连长明灯的火焰都用冰晶雕出了跳动的模样。曦风王子银玥公子的巧思,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帝俊望着冰雕上栩栩如生的麒麟纹,忽然朗声笑道:“银玥公子倒是懂朕的心思。”他转向苒苒,褐金深瞳里笑意渐浓,“看来,该请银玥公子来焰星坐坐了。”
苒苒望着冰雕上熟悉的冰纹,又看了看手中流光溢彩的锦缎,忽然觉得,故国的风雪与他乡的火焰,正通过这些细微的牵绊,慢慢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将这片宇宙的牵挂,都拢在了其中。长明灯的火光依旧跳动,映着殿内众人的身影,温暖而绵长。
冰雕卧龙大殿在长明灯的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檐角冰棱折射出的虹彩恰好落在帝俊手中的琥珀酒上,将那抹暖黄染成了七彩。他指尖轻叩杯沿,目光掠过冰雕上精细的窗棂纹路:“银玥公子的手艺,倒比焰星的工匠多了几分灵气。”
苒苒垂眸望着裙摆,月光草绣纹在光影里轻轻晃动,像极了幻雪帝国风吹草动的模样。“兄长自小就爱琢磨这些,”她轻声道,“从前在碧雪寝宫,他常以冰为砖,搭出瑀彗大殿的模型,让丹顶鹤仙人们衔着烛火在里面穿梭,说是模拟星轨运行。”
易阳欣儿闻言轻笑,抬手抚过鬓边的赤金步摇:“这般巧思,倒该让焰星的工匠学学。”她转向帝俊,凤眼里盛着笑意,“陛下不是正想在寒沁阁旁建一座观星楼么?不如就请银玥公子来做个图样?”
帝俊的褐金深瞳里闪过一丝兴味,指尖漫出的雷光在酒杯里漾起涟漪:“倒是个好主意。”他看向苒苒,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替朕修书一封,请银玥公子来焰星小住三月如何?”
苒苒的心猛地一跳,指尖攥紧了袖中的冰纹笺。三月,足够她陪兄长重走一遍梧桐街,看一次茉莉花田的初雪了。她抬眼时,正撞上帝俊含笑的目光,那里面没有帝王的霸道,反倒像春日融雪般和煦。“臣女代兄长谢过陛下。”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卷起一阵热风,冰火麒麟王子西烨大步流星走进来,玄色披风上还沾着火山灰:“陛下,南极冰岛的冰脉又活跃了,新结的冰层里竟映出了玥星的影子。”
众人随他移步至殿外,果然见南方天际的云层里,冰层折射出的银光与太阳的金辉交织,像一幅流动的锦绣。苒苒望着那片光,忽然想起离开幻雪帝国时,兄长指着星空说:“苒苒你看,玥星与太阳的光其实一直都在,只是有时被云层遮住了。”
“这等奇景,该让银玥公子也瞧瞧。”帝俊的声音在风里散开,带着雷鸣般的穿透力。他忽然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苒苒:“持此玉佩去冰脉,能引来纯净的冰灵,或许能让你想起些故国的事。”
玉佩入手微凉,上面雕刻的金乌图腾与曦风王子银玥公子的冰雕相映成趣。苒苒想起昨夜朴水闵整理行囊时,翻出的那包茉莉花种,忽然有了个念头:“陛下,臣女想在观星楼旁种些茉莉花。”
易阳欣儿闻言挑眉,凤翅般的披风在风里展开:“焰星的土壤燥热,怕是养不活幻雪的花。”
“不妨试试,”帝俊却接过话头,指尖轻弹,一道细微的雷光落在地上,“朕让人从冰窖引些寒气过来,再混些焰星的火山灰,或许能长出不一样的花来。”
苒苒望着他转身吩咐侍者的背影,紫金玄衣在霞光里泛着沉稳的光,忽然觉得这片无雪的土地,似乎也开始有了等待的温度。朴水闵在她耳边轻声道:“公主您看,那冰脉的光,多像刃雪城的极光啊。”
她抬头望去,南极冰岛的方向,冰层与日光正织出一片绚烂的光海,丹顶鹤仙人们正衔着冰纹笺往那个方向飞去,想必是在给兄长报信。风中忽然飘来一缕极淡的茉莉香,或许是错觉,又或许是故国的花,真的顺着这缕光,悄悄赶来了。
南极冰岛的冰脉之光尚未褪去,寒沁阁旁已辟出一方新园。帝俊果然让人从冰窖引来寒气,又掺了火山灰改良土壤,黑色的泥土里泛着细碎的冰晶,倒成了焰星独有的奇景。苒苒亲手将茉莉花种撒下去时,朴水闵正用熹黄色裙摆兜着从故国带来的雪水,一点点浇在土垄上:“公主您看,这土冒白气呢,像极了刃雪城煮茶时的热气。”
苒苒指尖沾着冰凉的雪水,望着土垄里渐渐湿润的痕迹,忽然想起兄长曦风王子银玥公子曾说,种子最懂等待,只要根扎得深,再陌生的土地也能开出花来。她正欲开口,却见丹顶鹤仙人衷一愫衔着封信落在肩头,信笺上还沾着玥星的银辉。
展开信纸,兄长的字迹清隽如冰刻:“闻焰星新辟花田,已备雪壤三车,托鹤羽仙长送达。另,冰雕殿宇可引极光入内,夜观如置身幻雪。”苒苒抚过信末那枚小小的玥星印章,忽然想起小时候,兄长总爱在给她的手札末尾盖这个章,说是能辟邪。
“公主,雪壤到了!”朴水闵的声音带着惊喜,只见三位丹顶鹤仙人正合力推着一辆冰制小车,车斗里的雪壤泛着淡淡的蓝光,是刃雪城特有的万年冻土。苒苒伸手抓起一把,雪壤在掌心慢慢融化,竟渗出几滴带着茉莉香的水珠——原是兄长混了花田的腐殖土在里面。
将雪壤掺进新园的土壤时,日头已升至正中,阳光落在湿润的泥土上,蒸腾起的水汽与冰窖引来的寒气相遇,凝成细小的彩虹。苒苒望着那抹七彩,忽然觉得这方小园,倒像是太阳与玥星共同孕育的孩子,既有焰星的暖,又有幻雪的凉。
正看得出神,身后传来脚步声,帝俊一袭紫金玄衣立于园边,褐金深瞳望着土垄里的种子:“银玥公子连雪壤都备好了,倒是比朕想得周到。”他弯腰拾起一粒未被掩埋的茉莉种子,指尖的雷光轻轻扫过,种子竟泛出淡淡的金光,“这样,或许能早些开花。”
苒苒望着那粒被赋予暖意的种子,忽然想起冰雕殿宇里的冰晶长明灯。“兄长说,冰雕能引极光入内,”她轻声道,“今夜若有闲暇,陛下可愿同去看看?”
帝俊挑眉,指尖轻弹将种子送回土中:“固所愿也。”
暮色降临时,寒沁阁的冰雕殿宇果然亮起微光。推开冰制的殿门,只见穹顶的冰晶星辰正流转着淡紫色的光,与殿外太阳的余晖交叠,竟真如置身幻雪帝国的夜空。苒苒望着冰雕窗棂外的茉莉花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帝俊的声音:“你看那方新园,像不像把刃雪城的一角搬来了?”
她回头时,正见帝俊抬手拂去落在她发间的冰晶,指尖的温度与珍珠钗的凉意交织,竟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宁。远处的卧龙大殿灯火通明,寒沁阁的冰雕泛着极光,新园的泥土里藏着故国的雪壤,这方天地里,冰与火、故人与他乡,正以一种温柔的方式,慢慢相融。
夜色渐浓,冰雕殿宇的极光愈发璀璨,将苒苒的白裙染上一层淡淡的紫晕。她望着冰砖地面映出的自己与帝俊的影子,忽然想起兄长曦风王子银玥公子信里的话:“天地本无界,心之所向,即是故土。”
殿外传来朴水闵的轻唤,她捧着一盏冰灯走进来,熹黄色裙摆扫过冰地,带起细碎的冰晶:“公主,新园的土里冒出绿芽了。”
苒苒与帝俊一同走出冰殿,只见月光下的花田垄上,点点新绿正从黑土中探出头,叶片上还沾着未融的冰晶,在月色里闪着微光。那是茉莉种子发的芽,带着幻雪帝国的清冽,也带着焰星的暖意。
“比预想的早了三日。”帝俊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褐金深瞳映着那些新绿,竟比往日柔和了许多。他忽然抬手,一道细微的雷光落在最近的一株芽上,那芽儿竟似被催着般,又长高了半分。
苒苒望着那抹倔强的绿色,指尖轻轻抚过叶片上的冰晶,冰凉的触感里藏着一丝微弱的生机。她想起离开刃雪城时,兄长将一包花种塞进她手心:“苒苒,若他乡难安,便种些故国的花,看着它们抽芽开花,就像从未离开。”那时她只当是寻常嘱托,此刻望着眼前的新绿,才懂其中深意。
不远处的寒沁阁里,朴水闵正将曦风王子银玥公子送来的雪壤分装在陶罐里,准备明日再添些到花田。窗台上的冰兰抽出了新叶,叶尖凝着的水珠在月光下流转,像极了刃雪城冰湖的碎光。
帝俊忽然握住苒苒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雷电的微麻,却让人安心。“明日,朕让人将冰雕殿宇的冰砖搬到花田旁,”他望着那些新绿,声音低沉而清晰,“让极光照着它们长大。”
苒苒抬头望向夜空,玥星与太阳的光晕仍在天际交叠,像一双温柔的眼,注视着这片土地上悄然发生的一切。她忽然明白,所谓故土,未必是地理上的疆界,而是那些藏在心底的牵挂与念想,是兄长的冰雕,是故国的花种,是此刻身边人掌心的温度。
夜风拂过花田,带着泥土与冰晶混合的气息,新抽的绿芽在风中轻轻摇曳。冰雕殿宇的极光、花田的新绿、远处卧龙大殿的灯火,还有天际交辉的日月,在这片宇宙里,织成了一幅没有疆界的画,温柔而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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