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嫁给太阳神帝俊,月神嫦曦(苒苒)很长一段时间独守沁寒殿孤茗宫冷宫,苒苒心中想:每天陪伴我的只是窗外清幽的月光。
自月神嫦曦(苒苒)为和亲远嫁太阳神帝俊,便被安置在这沁寒殿孤茗宫,一处名为宫苑,实则与冷宫无异的地方,寒寂度日已逾数载。长夜未央,她静坐在窗前,望着阶下霜华与天边那抹熟悉的清辉交织,心中空落落的,只暗道:这宫墙深锁,帝心难测,唯有这窗外的月光,不论晨昏寒暑,日日如约,肯陪我熬过这无边孤寂。
沁寒殿的夜总是来得格外早,像是被殿外那片终年不化的寒冰吸走了所有暖意。檐角的冰晶风铃冻得僵硬,连呜咽声都透着脆生生的冷意,偶尔被穿堂而过的寒风拂过,才勉强颤出半声破碎的清响,旋即又被厚重的寂静吞没。
苒苒坐在窗边的白玉软榻上,身上那件素白鲛绡裙被殿内的寒气浸得微凉,裙摆上用银线绣的玉兔捣药纹样,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像落了一层未融的霜。她抬手将滑落的一缕青丝别回耳后,露出纤细的颈项,肌肤白得近乎透明,映着窗外透进的清辉,仿佛一碰就会碎成雪沫。那双总是含着三分水光的眼眸此刻半垂着,长睫如蝶翼般轻颤,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掩去了眸底深处翻涌的情绪——有对故土曜雪玥星的思念,有对这深宫冷院的无奈,更多的却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公主,夜深了,再加件披风吧。”朴水闵端着一碗温热的雪莲羹走进来,熹黄色的宫装裙摆扫过冰凉的地面,带起细微的声响。她将玉碗放在窗边的小几上,顺手拿起搭在榻边的白狐裘,轻轻披在苒苒肩上。这披风是从幻雪帝国带来的,狐裘柔软厚实,毛尖泛着淡淡的银光,据说用了九十九只极北白狐的腹毛织就,本是暖到极致的物件,此刻却仿佛也被这殿内的寒气同化,只能带来一丝微薄的暖意。
苒苒微微侧头,看向自己这位贴身丫鬟。朴水闵的眉眼带着西洲女子特有的利落,只是在这深宫待得久了,那份利落也染上了几分小心翼翼。她总是挺直着脊背,仿佛这样就能替自家公主多撑起点什么,可眼底的担忧却藏不住,像熹黄色裙摆上绣的迎春花纹,细密而执着。
“不必了,水闵,”苒苒的声音很轻,像落在雪地的羽毛,“这殿里的冷,不是一件披风能挡得住的。”她抬手看向窗外,阶下的霜华积了薄薄一层,像是谁撒了满地碎银,被月光一照,亮得有些晃眼。远处的宫墙在夜色中勾勒出沉默的轮廓,青砖上覆着的薄冰偶尔反射出一点寒星的光,更显得这宫苑大得空旷,静得可怕。
朴水闵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知道公主想说什么。自三年前从刃雪城出发,穿过无垠海岸的玫瑰森林,越过茉莉花田丘,踏上和亲之路的那天起,她们就该料到,这太阳焰星的火宫殿里,不会有属于月神嫦曦的温暖。这里的一切都带着火的热烈与霸道,金砖铺地,琉璃为瓦,连空气里都漂浮着若有似无的硫磺味,与曜雪玥星那清冽的冰雪气息格格不入。
“你看那月亮,”苒苒忽然轻声说,指尖指向天边那抹清辉,“在曜雪玥星时,它总被冰雪映得像块透亮的玉,到了这里,反倒添了几分柔和。”她的眼眸亮了些,像是有星光落在里面,“不管是在碧雪寝宫的窗前,还是在这沁寒殿的阶下,它总是准时出现,不早不晚,不偏不倚。”
朴水闵顺着她的指尖望去,那轮圆月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周围稀稀落落缀着几颗星子,月光穿过稀薄的云层,在地上投下一片朦胧的光晕。她忽然想起临行前,曦风王子曾偷偷塞给公主一枚月长石,说这石头能映出故乡的月光。此刻那枚石头就系在苒苒的腕间,被月光照着,泛着温润的光。
“公主,您还记得吗?”朴水闵蹲下身,仰视着苒苒,语气里带着点试探的暖意,“去年这个时候,咱们在归渔居的院子里,您还教我认北斗七星呢。您说,那七颗星连起来像个勺子,能指引回家的路。”
苒苒的睫毛颤了颤,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像冰雪初融时的第一缕春痕:“记得。那时候苒苒还说,等我学会了织星术,就把北斗七星的光芒织进你的帕子里,让你走到哪里都不会迷路。”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只是没想到,最后迷路的,是我自己。”
阶下的霜华被风卷起一点,打着旋儿落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苒苒抬手抚上腕间的月长石,冰凉的触感透过肌肤传到心底,却奇异地让她平静了些。她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帝俊或许会带着火羲公主易阳欣儿去卧龙大殿接受朝拜,或许会去龙塔寝殿修习雷电魔法,或许……永远不会踏足这沁寒殿一步。但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水闵,把那碗雪莲羹拿来吧。”苒苒收回目光,看向朴水闵,眼底的迷茫散去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韧性,“再冷的夜,也得好好吃饭,不是吗?”
朴水闵连忙应声,将雪莲羹端到她面前。玉碗里的羹汤冒着袅袅热气,映得苒苒的脸颊添了几分血色。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白皙的手指上,落在那碗温热的羹汤里,也落在阶下那片无声的霜华中,像是在悄悄说:别怕,我还在。
雪莲羹的暖意还未浸透四肢,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不似宫中侍卫那带着金戈气的沉响,倒像是踏在雪地上的绒毛轻擦。朴水闵猛地站起身,手不自觉按在腰间——那里藏着曦风王子临行前赠予的冰魄匕首,寒气能瞬间冻结三尺之内的活物。
“是我。”檐下传来一声低唤,带着冰晶碎裂般的清冽。
苒苒握着玉碗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时,正望见一抹白袍立在廊下。来人玄冠束发,袍角绣着银线勾勒的极北冰原图腾,夜风掀起衣袂,露出袖口暗纹——那是曜雪玥星皇室特有的鹤羽纹。不是曦风,却比曦风更多几分温润。
“衷一愫?”苒苒轻声道,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惊讶。三位鹤羽仙人中,衷一愫最擅推演星轨,三年前和亲队伍出发时,是他亲手将一枚刻着北斗星图的玉佩塞进她袖中。
朴水闵松开按在匕首上的手,退到一旁垂首而立。衷一愫缓步走进殿内,身后跟着两只衔着琉璃盏的丹顶鹤,盏中盛着莹白的月光,将殿内寒气驱散不少。他躬身行礼,褐眸里映着苒苒的身影:“公主,北境传来消息,刃雪城的梧桐树又开了。”
苒苒指尖一颤,雪莲羹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她想起归渔居的后院,那棵千年梧桐每逢月圆便会绽放银花,花瓣落在她与曦言幼时缝制的香囊上,带着清苦的香。那时曦风总爱倚在廊下看她们,白袍被月光染成透明,像随时会化作鹤羽飞走。
“火宫殿的人……没拦你?”她轻声问。太阳焰星的结界对曜雪玥星的气息向来敏感,衷一愫能悄无声息潜入沁寒殿,绝非易事。
衷一愫从袖中取出一卷星图,展开在案上:“帝俊陛下今日在卧龙大殿召见西域使者,易阳欣儿殿下带着弄玉她们去了檾炩城的火莲池。属下借雷电交接的间隙,破了三重结界。”他指尖点向星图北端,那里有颗闪烁的星辰,“这是您的本命星,近日异动频繁,恐有变数。”
苒苒顺着他的指尖望去,那颗星子忽明忽暗,像被困在蛛网中的蝶。她想起昨夜梦中,曦言穿着嫁衣站在玫瑰森林里,身后是翻涌的黑海,海水漫过她的裙摆,化作无数银色的鳞片——那是人鱼帝国的象征。
“变数……是福是祸?”朴水闵忍不住插话,熹黄色的裙摆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绣着的避水珠纹样。那是金芙儿公主临行前送的,据说能抵御水火之灾。
衷一愫尚未答话,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金铃脆响,像是有人踏过缀满铃铛的红毯。朴水闵脸色骤变:“是弄玉!她怎么会来?”弄玉是易阳欣儿的贴身侍女,最擅追踪术,腰间的金铃能照出隐匿的气息。
衷一愫迅速将星图卷起,丹顶鹤衔着琉璃盏飞入梁上暗处。他化作一道白光,隐入苒苒身后的屏风,只留下一句低语:“公主切记,月圆之夜,勿近寒沁阁的冰井。”
几乎是同时,殿门被推开,弄玉一身红衣立在门口,鬓边插着赤金打造的火烈鸟簪,金铃随着她的动作轻响:“月神殿下,天后娘娘请您去火莲池赏莲呢。”她目光扫过殿内,落在案上那碗尚有余温的雪莲羹上,嘴角勾起一抹讥诮,“这寒酸地方,哪比得上火莲池的温泉暖?”
苒苒缓缓起身,白裙扫过地面的霜痕,留下淡淡的痕迹。她抬手理了理鬓发,腕间的月长石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替我谢过天后娘娘,只是我畏寒,怕是消受不起那温泉。”她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唯有长睫在眼下投出的阴影,泄露了一丝戒备。
弄玉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金铃的光芒忽然亮起,照向屏风的方向。就在这时,朴水闵忽然踉跄了一下,手中捧着的空碗摔在地上,碎裂声惊得梁上丹顶鹤轻啼一声。弄玉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朴水闵趁机屈膝行礼:“奴婢笨手笨脚,惊扰了姑娘。”
弄玉狐疑地打量着她,又看了看紧闭的屏风,最终冷哼一声:“也罢,既然殿下身子不适,那奴婢便回禀娘娘。只是……”她目光落在苒苒腕间的月长石上,“这曜雪玥星的物件,在太阳焰星可不太吉利。”
说罢,她转身离去,金铃声渐远。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衷一愫才从屏风后走出,脸色微白:“好险,她的金铃快照到我的气息了。”他看向朴水闵,眼中带着赞许,“这位姑娘反应很快。”
朴水闵脸颊微红,低头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是金芙儿公主教我的,她说遇事要学会转移注意力。”
苒苒望着弄玉离去的方向,指尖抚上月长石:“易阳欣儿不会无缘无故派人来。火莲池的莲……这个时节本不该开。”她忽然想起星图上那颗异动的星辰,心头涌上一阵不安。
衷一愫重新展开星图,指尖划过一道金线:“属下在结界外看到,火莲池的水变成了赤金色,像极了……”他顿了顿,“像极了人鱼帝国的泣泪泉。”
苒苒猛地抬头,月光从窗棂涌入,照亮她眼底的震惊。泣泪泉是人鱼帝国的圣物,传说能映出人心最深处的执念。若火莲池的水真与泣泪泉有关,那曦言的梦境,或许并非虚妄。
梁上的丹顶鹤忽然轻啼,衔着琉璃盏飞落案前。盏中的月光晃了晃,映出殿外的景象——寒沁阁的冰井口,不知何时结了一层薄冰,冰面倒映着天上的圆月,而月轮中央,竟隐约浮现出一朵金莲的影子。
那是斯坦芙公主金芙儿的图腾。
雪莲羹的暖意还未浸透四肢,殿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朴水闵警觉地站直身子,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那里藏着一把从幻雪帝国带来的冰棱匕首,虽不足以伤人,却能在危急时划出一道寒气屏障。
“是哪位贵人深夜到访?”朴水闵扬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刻意维持的镇定。
门帘被轻轻掀开,一道紫金身影逆光而立。檐角的月光恰好落在他肩头,将玄衣上绣的麒麟纹样照得明明灭灭,仿佛有活物在衣料上游走。太阳神帝俊的褐金深瞳在暗处更显深邃,目光扫过殿内,最终落在窗边的苒苒身上。他身后跟着的冰火麒麟王子西烨垂手立着,半边身子沐浴在月光里,半边隐在阴影中,倒真应了他“冰火”之名。
苒苒缓缓放下玉碗,指尖在碗沿留下一点微凉的水渍。她没有起身,只是微微颔首,长睫垂下,遮住了眸中所有情绪:“不知陛下深夜前来,有何吩咐?”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比方才多了层淡淡的疏离,像覆在湖面的薄冰。
帝俊迈开长腿走近,紫金玄衣扫过地面的霜尘,带起一阵极淡的雷火气息。他停在离榻三步远的地方,目光落在苒苒腕间的月长石上,那石头在月光下泛着的光晕,竟与他眼底偶尔闪过的金乌图腾有几分微妙的呼应。“明日是火焰帝国的星火节,”他开口,声音低沉如远处滚过的闷雷,“羲和要在卧龙大殿设宴,你同去。”
这话听似询问,尾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苒苒指尖微蜷,想起那位总是身着红衣的火羲公主——易阳欣儿的凤眼狭长,笑起来时眼角的朱砂痣像团跳动的火焰,每次在宫宴上远远望见,都能感受到她周身那股灼人的气焰。据说她的火媚术能惑人心智,连帝俊身边最善战的鹰族首领秦弘基,也曾在她的幻术里失了分寸。
“臣妾身子不适,怕是担不起这宴席的热闹。”苒苒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更深的阴影,“况且沁寒殿离主殿数万里,往返劳顿,恐失了礼仪。”她刻意加重了“数万里”几个字,语气里藏着的委屈像冰下的暗流,虽不汹涌,却足够清晰。
帝俊的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身后的西烨忽然轻咳一声,低声道:“陛下,寒沁阁的地暖昨日已修好了,要不……”话未说完,便被帝俊一个眼神制止。
“朕的话,你听不懂?”帝俊向前半步,褐金深瞳骤然收紧,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压缩,连月光都似被这股威压逼得退了几分。他身侧的雷电气息陡然浓烈起来,窗棂上的冰棱轻轻震颤,发出细碎的裂响。
苒苒的脊背却挺得更直了些。白裙上的玉兔纹样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像在无声地支撑着她。“陛下是三界之王,自然言出必行。”她缓缓抬头,眸中虽有惧意,却没有半分退缩,“只是臣妾嫁入太阳焰星三载,从未踏足卧龙大殿半步。如今突然赴宴,怕是会扰了天后的兴致。”
这话戳中了某种微妙的平衡。帝俊的目光落在她苍白却倔强的脸上,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在无垠海岸初见时的情景——那时她还是曜雪玥星的曦言公主,站在玫瑰森林的边缘,白裙被海风掀起,像只欲飞的雪蝶。他带兵路过,她竟敢举起冰棱剑指着他的坐骑,说他的火骑兵踏坏了她的茉莉花田。
心头莫名一动,帝俊周身的威压悄然散去。他转身看向窗外,天边的圆月恰好被一片薄云遮住,阶下的霜华顿时暗了几分。“西烨,”他头也不回地吩咐,“明日辰时,带一队风鹰卫来接公主。”
西烨愣了一下,随即躬身应道:“是。”
帝俊不再多言,转身便走。紫金玄衣的下摆扫过门槛时,他忽然停住脚步,淡淡道:“那月长石,是曦风送你的?”
苒苒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月长石。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定了定神:“是兄长临行前所赠,说是能……”
“不必说了。”帝俊打断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明日穿那件绣金乌纹的礼服。”说完,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留下满殿尚未散尽的雷火气息,与窗外重新露脸的月光纠缠在一起。
殿门合上的刹那,朴水闵才敢大口喘气,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苒苒。“公主,您吓死奴婢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熹黄色的裙摆被冷汗浸得发皱,“那位火羲公主要是在宴上给您使绊子可怎么办?听说她前几日还让弄玉端了碗火髓汤去刺猬神医的药庐,说是要‘请教’寒冰术,结果把人家半屋子的草药都烧了……”
苒苒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窗外那轮重新变得明亮的圆月。月光淌过阶下的霜华,在青砖上织出一片银白的网,像极了曜雪玥星刃雪城的初雪。她忽然轻轻笑了笑,那笑意极淡,却像一缕春风,悄悄融化了眼底的寒冰。
“水闵,”她抬手抚上月长石,指尖传来的凉意竟带着几分安心,“去把那件金乌纹礼服找出来吧。既然是陛下的吩咐,咱们总不能失了幻雪帝国的体面。”
朴水闵虽满心担忧,却还是应声去了。殿内只剩下苒苒一人,她重新看向窗外,月光落在她的白裙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银霜。远处传来风鹰卫归营的唳鸣,与檐角冰晶风铃的轻响交织在一起,倒像是一首奇异的夜曲。
她知道明日的宴席定是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场,易阳欣儿的火媚术,帝俊的霸道,甚至可能出现的其他势力的窥探,都像潜伏在暗处的火焰,随时可能将她这朵来自冰雪之国的花燃成灰烬。但不知为何,望着天边那轮如约而至的圆月,她忽然觉得,这深宫里的长夜,或许并非真的无边无际。
辰时的风带着些微暖意,吹散了沁寒殿阶下的薄霜。朴水闵正为苒苒系上金乌纹礼服的腰带,那金线绣成的三足乌在晨光里泛着流动的光泽,与她白皙的脖颈相衬,竟生出几分冰与火交融的奇异美感。
“公主,您看这领口的珍珠,是昨夜阿穆托人送来的。”朴水闵指着礼服领口嵌着的圆润珍珠,语气里带着点庆幸,“她说这是极北冰蚌产的,能安神定气,万一……万一遇到那位火羲公主的幻术,或许能起点作用。”
苒苒抬手轻触那微凉的珍珠,想起昨日在宫道上偶遇的白骑士阿穆——那位总是穿着白甲的女骑士,是金芙儿姐姐派来暗中照拂她的人。据说金芙儿的九骑士遍布星辰,连太阳焰星的暗卫营里,都有她们的眼线。
“替我谢过阿穆。”苒苒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镜中的自己眉眼依旧柔和,只是眼底多了几分沉静的锐利,“也告诉她,不必太过挂心。”
话音未落,殿外便传来风鹰卫的唳鸣。西烨的声音隔着门帘传来,比昨日多了几分客气:“公主,车驾已备好。”
朴水闵扶着苒苒走出殿门,只见十只翼展丈余的风鹰正停在殿前空地上,鹰背上覆着紫金软垫,鹰爪上套着防止冻伤地面的绒套。西烨站在最前的那只风鹰旁,见苒苒出来,微微颔首:“公主请。”
苒苒踩着侍女搭的木梯坐上鹰背,风鹰振翅而起的瞬间,她低头望向沁寒殿——那座被寒冰与孤寂笼罩的宫殿,此刻在晨光里像一块沉睡的璞玉。直到飞至云层之上,她才转头看向远方,只见数万里外的卧龙大殿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金砖碧瓦在阳光下灼灼发亮,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染成了金红色。
风鹰降落时,卧龙大殿前的广场上已站满了各族使臣。苒苒刚站稳,就听见一阵环佩叮当的脆响,转头便看见易阳欣儿穿着一身烈焰红裙走来,裙摆上用金丝绣满了独角兽图腾,行走间仿佛有火焰在她周身流动。她身后跟着的弄玉和端怀,手里各捧着一个鎏金托盘,里面不知盛着什么。
“妹妹可算来了。”易阳欣儿的凤眼弯成了月牙,眼角的朱砂痣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姐姐还以为,你要在那冰窖里待到天荒地老呢。”她说话时,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苒苒的礼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
苒苒浅浅一笑,白裙上的金乌纹在红裙的映衬下,反而显得愈发清贵:“姐姐说笑了,陛下有召,臣妾自当前来。只是这太阳焰星的晨光太过刺眼,倒让臣妾在路上多耽搁了些。”她这话看似示弱,却暗暗点出自己久居寒殿,早已不适应主殿的“光”。
易阳欣儿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妹妹快随我进来吧,帝俊正和西洲国的使臣说话呢。”她说着,伸手想去挽苒苒的胳膊,指尖刚要触到白裙,却被一股无形的寒气弹开——那是苒苒腕间月长石散出的微光。
易阳欣儿的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很快又掩去:“妹妹这石头倒是别致,回头姐姐让秦弘基寻块更大的火玉送你,也好暖暖身子。”
两人并肩走进卧龙大殿,殿内的盘龙柱上缠绕着发光的火焰藤蔓,地上铺的金砖缝隙里流淌着液态的火光,照得每个人的脸都泛着暖色。苒苒一眼就看见坐在主位上的帝俊,他正与一位身着璀璨金衣的女子说话,那女子头戴七莲金冠,周身散发着柔和却不容侵犯的气场,正是曦风的妻子——斯坦芙公主金芙儿。
金芙儿也恰好抬头看来,目光与苒苒相遇时,她微微眨了眨眼,金衣上的金莲纹样仿佛活了过来,在火光里轻轻摇曳。苒苒的心莫名一安,想起临行前兄长曦风曾说,金芙儿的金莲图腾能净化一切恶意。
“苒苒来了。”帝俊的声音在大殿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过来见过金芙儿公主。”
苒苒刚要上前,易阳欣儿忽然轻笑一声:“妹妹怕是还不知道吧,金芙儿公主这次来,是要与咱们商议合修雷火冰三系魔法呢。说起来,妹妹的冰雪术与曦风王子同出一脉,倒是正好能帮上忙。”她这话看似抬举,却暗暗将苒苒与曦风绑在一起,又点出她与火焰帝国的隔阂。
金芙儿却忽然起身,璀璨的金衣在火光中流转生辉:“天后说笑了。苒苒妹妹的月神之力,可是连宇宙星辰都要礼让三分的。”她走到苒苒身边,自然地挽住她的手腕,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昨日我见北极星格外明亮,想必是曦风王子在为妹妹祈福呢。”
这话既点明了苒苒的身份,又不动声色地回敬了易阳欣儿的试探。苒苒能感觉到金芙儿指尖传来的暖意,那暖意顺着手臂蔓延开来,竟让她在这满是火焰气息的大殿里,生出了几分安稳。
帝俊坐在主位上,褐金深瞳在两人身上来回流转,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抬手端起面前的雷纹玉杯,杯中的酒液泛着电光:“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宴吧。”
殿外的风鹰再次唳鸣,与殿内的丝竹声交织在一起。苒苒望着主位上的帝俊,身旁的金芙儿,还有不远处笑意盈盈的易阳欣儿,忽然觉得这场星火节的宴席,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热闹。而腕间的月长石,在火光与金辉的映照下,正泛着愈发温润的光。
宴席上的珍馐泛着奇异的光泽,火焰帝国特有的熔浆果做成的蜜饯,外层裹着流动的金红色光晕,入口却带着冰泉般的清冽;还有用星尘面粉揉制的糕点,上面嵌着会眨眼的荧光果,像把整片星空都缀在了碟子里。
易阳欣儿端着玉盏起身,红衣裙摆扫过金砖地面,带起一串细碎的火星。“今日星火节,各族齐聚,当饮此杯。”她凤眼流转,目光先落在帝俊身上,随即扫过殿中众人,最后定格在苒苒面前,“妹妹远道而来,虽在寒殿休养,却也是我火焰帝国的贵客。这杯酒,姐姐敬你,愿你早日适应这里的气候。”她说着,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叩,盏中酒液忽然腾起三寸火苗,却诡异地不烫手,反而泛着诱人的甜香。
苒苒知道这是易阳欣儿的火媚术在作祟——那火苗里藏着层层幻境,稍有不慎便会沉溺其中。她刚要抬手,金芙儿却先一步端起自己的杯子,璀璨金衣上的金莲纹样骤然亮起:“天后的好意,苒苒妹妹心领了。只是她素来畏寒,这烈酒会伤了脾胃。不如我代她饮了这杯,也算全了天后的心意。”
金芙儿的指尖触到易阳欣儿的酒杯时,那三寸火苗忽然像遇到了克星般缩成一团,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易阳欣儿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却不好发作,只能看着金芙儿将酒一饮而尽。
“金芙儿公主倒是护着妹妹。”易阳欣儿放下杯子,语气里带着点酸意,“说起来,曦风王子近来可好?前几日听闻他在曜雪玥星修炼极寒术,连北极冰海都被冻得结了千层冰,真是好本事。”她这话明着夸曦风,实则暗指苒苒与娘家过从甚密,恐对火焰帝国有二心。
苒苒握着月长石的手指微微收紧,正要开口,主位上的帝俊忽然笑了一声。他放下雷纹玉杯,褐金深瞳在烛火下泛着幽光:“曦风的极寒术确有精进,前几日朕的雷火术试练,竟被他隔着万星遥击,冻住了半座龙塔。”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谁都知道帝俊的雷火术霸道无匹,能被曦风的极寒术压制,可见这位银玥公子的实力已深不可测。易阳欣儿的脸色微微发白,她没想到帝俊竟会当众提及此事,还带着几分赞许。
金芙儿却抚掌笑道:“陛下与曦风哥哥倒是有趣,一个在火焰星炼雷火,一个在冰雪国修极寒,倒像是在比试过招一般。”她转头看向苒苒,眼含笑意,“说起来,苒苒妹妹的月神之力才是奇妙,既能引动潮汐,又能安抚星辰,上次我在西方极乐世界,见你织的月光网,连最桀骜的星云兽都乖乖臣服呢。”
苒苒被她说得心头一暖,想起儿时与金芙儿在刃雪城的茉莉花田玩耍的情景——那时金芙儿总爱追着她的月光跑,说要把这清辉织进自己的金莲里。她刚要说话,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刺猬家族的兀神医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背上的尖刺都在发抖:“陛下,不好了!鹰族首领秦弘基在殿外修炼时走火入魔,浑身冒火,谁都近不了身!”
帝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起身时紫金玄衣带起一阵强风,烛火被吹得剧烈摇晃。“废物。”他低骂一声,大步向殿外走去。易阳欣儿脸色微变,连忙跟上,临走前还不忘瞪了苒苒一眼,仿佛这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金芙儿却拉住了要起身的苒苒。“别急。”她凑近苒苒耳边,声音压得极低,“秦弘基是易阳欣儿的心腹,他走火入魔怕是与天后的火媚术反噬有关。咱们且看看。”
两人跟着走到殿外,只见广场中央的秦弘基正浑身裹着烈焰,像团燃烧的火球,口中还胡乱喊着:“火……火麒麟……杀……”他周身的空气被烧得扭曲,连风鹰卫射出的寒冰箭都被瞬间融化。
易阳欣儿急得满头大汗,正要施展火媚术安抚,却被帝俊喝止:“没用的东西,你的幻术只会让他更癫狂。”他看向西烨,“冰火麒麟之力,压制他!”
西烨应声上前,半边身子腾起火焰,半边覆着寒冰,双手结印向秦弘基拍去。然而他的力量刚触到那团烈焰,就被弹了回来,还被灼伤了手臂。
“让我试试。”苒苒忽然开口。她走到离秦弘基十步远的地方,抬手解下腕间的月长石。在月光的映照下,石头忽然散发出柔和的清辉,形成一张巨大的光网,缓缓向秦弘基罩去。
那光网触到烈焰时,没有被烧毁,反而像冰雪遇火般,发出“滋滋”的声响,将火势一点点压下去。秦弘基的喊声渐渐小了,身上的火焰也慢慢褪去,露出焦黑的衣衫。
帝俊看着那月光网,褐金深瞳里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苒苒的月神之力竟能克制走火入魔的雷火气息,这股清辉看似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净化之力。
易阳欣儿的脸色难看至极,她死死盯着苒苒,凤眼眯起,里面藏着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
苒苒收回月长石,指尖微微发颤。刚才强行催动月神之力,让她有些脱力。金芙儿连忙扶住她,低声道:“没事吧?”
苒苒摇摇头,看向帝俊。只见这位三界之王正望着她,目光复杂,像是在重新审视一件被遗忘的珍宝。
“回宫。”帝俊忽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他转身时,脚步顿了顿,“苒苒,随朕回龙塔寝殿。”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易阳欣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金芙儿却对着苒苒悄悄眨了眨眼,眼底带着鼓励。
苒苒握着月长石,感受着石头传来的微凉触感,忽然觉得,这星火节的夜晚,或许会比她想象的更漫长,也更……出人意料。她抬步跟上帝俊的脚步,白裙上的金乌纹在月光下轻轻发亮,像在预示着什么。
龙塔寝殿的穹顶镶嵌着千万颗夜明珠,模拟出星河流转的模样。帝俊坐在榻边的玉椅上,指尖把玩着一枚雷纹玉佩,褐金深瞳在珠光下显得愈发幽深。苒苒站在殿中,白裙的下摆沾了些殿外的夜露,微微发潮,贴在脚踝上带来一丝凉意。
“你那月长石,”帝俊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空荡荡的手腕上——刚才救秦弘基时,月长石耗尽灵力,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她的袖袋里,“是曦风用北极冰髓养了千年的物件。”
苒苒心头一震,她只知这石头是兄长所赠,却不知竟有这般来历。她垂眸道:“兄长待我素来亲厚。”
“亲厚到敢与朕的雷火术对峙?”帝俊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指尖的玉佩忽然迸出一点电光,“那日龙塔被冻,他在曜雪玥星笑得可开心?”
这话带着明显的试探,苒苒却忽然想起金芙儿方才的眼神,定了定神:“陛下是三界之王,兄长不过是借星辰之力练术,怎敢与陛下对峙。想来是那日星辰轨迹恰好与极寒术共鸣,才误打误撞罢了。”她避开正面回答,既没贬低曦风,也给足了帝俊台阶。
帝俊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白裙上的金乌纹在夜明珠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忽然想起三载前她初嫁来时,也是穿着这样一身白裙,只是那时裙摆绣的是冰雪莲,而非如今的金乌。“你倒是学会了说辞。”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的霸道淡了些,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过来。”
苒苒迟疑着上前,刚走到玉椅旁,就被帝俊伸手拉住。他的掌心带着雷火的灼热,烫得她下意识想缩手,却被握得更紧。“那日在沁寒殿,你说这宫墙深锁,”帝俊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点奇异的沙哑,“可知龙塔的塔顶,能望见曜雪玥星的刃雪城?”
苒苒猛地抬头,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她在沁寒殿望了三年,看到的永远是宫墙与寒冰,从未想过这火焰帝国的中心,竟能望见故乡。
帝俊见她这副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明日辰时,带你去塔顶。”他松开手,指尖却不经意间拂过她的腕间,那里还留着月长石压出的浅痕,“今夜就在偏殿歇着,让西烨把地暖烧得旺些。”
这话像是命令,却又带着几分妥帖。苒苒望着他转身走向内殿的背影,紫金玄衣的下摆扫过铺着星纹地毯的地面,忽然觉得这位三界之王的背影,似乎不像传闻中那般冷硬。
偏殿的地暖果然烧得极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那是曜雪玥星特有的味道。朴水闵替苒苒解开礼服的金扣,轻声道:“公主,方才金芙儿公主的侍女送来个锦盒,说是给您安神的。”
打开锦盒,里面躺着半朵风干的金莲,花瓣上还沾着细碎的金粉,凑近便闻到一股清冽的香气。“这是金芙儿姐姐的本命金莲所化,”苒苒轻抚着花瓣,眼底泛起暖意,“有它在,幻术近不了身。”
夜深时,苒苒躺在床上,听着殿外传来的巡夜声。龙塔的夜比沁寒殿热闹些,远处偶尔传来风鹰的唳鸣,还有守塔卫士走动的脚步声。她摸出袖袋里的月长石,石头已经恢复了微凉的触感,只是不再发光。
忽然,窗外传来极轻的响动。苒苒警觉地坐起身,只见一道熹黄色的身影从窗棂翻了进来,正是朴水闵。“公主,奴婢刚才在殿外听见弄玉和端怀说话,”朴水闵压低声音,眼底满是紧张,“她们说明日要在塔顶的香炉里掺火罂粟,说是……说是要让您在陛下面前失态。”
火罂粟是火焰帝国的禁花,能让人陷入迷乱,尤其克制冰雪系的灵力。苒苒的指尖微微发冷,她就知道易阳欣儿不会善罢甘休。
“知道了。”苒苒将月长石重新藏好,声音平静无波,“你去歇着吧,明日……且看她们如何动作。”
朴水闵虽忧心忡忡,却还是依言退下了。苒苒重新躺下,望着穹顶流转的星子,忽然想起帝俊说的那句“能望见刃雪城”。她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也不知道明日的塔顶会有什么等着她,但握着月长石的手心,却奇异地生出了几分勇气。
夜明珠的光芒渐渐转暗,龙塔的第一缕晨光,正悄悄越过宫墙,落在寝殿的窗台上。
辰时的霞光刚漫过龙塔的第七层,帝俊便已立在塔顶的露台上。紫金玄衣被晨风掀起边角,露出袖口绣的金乌图腾,在初阳下泛着细碎的金光。他望着远处被朝霞染成淡紫色的天际,那里隐约可见一点冰蓝——正是曜雪玥星的方向。
苒苒踏着玉石阶梯上来时,正看见西烨指挥着侍女摆香炉。那香炉是赤金打造的,炉身刻着繁复的火焰纹路,两名侍女正往里面添着银白的香灰,动作间带着几分刻意的谨慎。
“来了。”帝俊回头,褐金深瞳在晨光里格外明亮,“过来看看,那是不是刃雪城的方向?”
苒苒走到他身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层层叠叠的星云之外,那抹冰蓝色的星球上,隐约可见一道银白色的弧线——正是刃雪城的护城冰墙。她的心跳骤然加速,眼眶微微发热,三年来积压的思念像被戳破的冰壳,瞬间涌了上来。
“是……是茉莉花田丘的方向。”苒苒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白裙上的金乌纹在晨光里轻轻发亮,“每年这个时候,那里的茉莉该开了。”
帝俊看着她眼底闪烁的光,忽然觉得这三年来的冷待,像层多余的冰壳。他刚要开口,西烨忽然低声道:“陛下,香料备好了,请二位上香祈福。”
那赤金香炉里已燃起三炷香,烟柱笔直地向上飘,带着一股奇异的甜香。苒苒的鼻尖微动,心头一凛——这香气里混着火罂粟的气息,只是被一种更浓郁的龙涎香掩盖了。
“妹妹先请。”易阳欣儿的声音忽然从阶梯口传来,她不知何时也来了,依旧穿着一身红裙,手里还把玩着一串赤玉佛珠,“今日能在塔顶望见故乡,该好好拜拜才是。”她说话时,凤眼紧紧盯着苒苒,眼底藏着一丝算计。
苒苒没有动,只是轻轻抚摸着袖袋里的月长石。那石头不知何时变得温热起来,像是在提醒她什么。“天后是主人,理当先请。”她浅浅一笑,白裙在晨风中拂过香炉边缘,带起一阵极淡的寒气,“况且我这月神之力,怕是会冲撞了火焰帝国的香火。”
易阳欣儿的笑容僵了一下,正想再说些什么,帝俊忽然抬手将香拿了过来:“祈福罢了,哪来那么多规矩。”他将其中一炷递给苒苒,指尖有意无意地碰了碰她的手背,“一起。”
苒苒接过香时,指尖的月长石忽然透过衣袖传来一阵清凉。她低头看着那炷香,烟柱依旧笔直,却在靠近她的瞬间微微打了个旋,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引偏了。
“陛下,您看!”西烨忽然低呼一声,指向香炉里的香灰,“这香灰竟结成了金乌望月的形状!”
众人望去,只见三炷香的灰烬落在香灰里,竟真的凝出一只展翅的金乌,正对着天边的曜雪玥星,姿态虔诚又奇异。易阳欣儿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这景象分明是吉兆,却偏偏应在苒苒与帝俊一同上香的时刻。
帝俊却像是没看见她的神色,只是望着那香灰奇景,忽然笑道:“看来星辰也知人意。”他转头看向苒苒,褐金深瞳里带着几分暖意,“今日起,搬回龙塔寝殿住吧。沁寒殿的地暖,终究不如这里的星辰暖和。”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惊得易阳欣儿手里的赤玉佛珠都差点掉在地上。“陛下!”她急声道,“龙塔乃帝国重地,怎能让……”
“朕的话,你也要质疑?”帝俊的语气陡然转冷,周身的雷电气息瞬间浓烈起来,香炉里的烟柱猛地一斜,差点熄灭。
易阳欣儿咬着唇,终究没敢再说下去,只是狠狠瞪了眼身旁的弄玉——定是这废物办事不力,火罂粟的剂量加少了!
苒苒握着那炷香,指尖的暖意越来越清晰。她望着天边的曜雪玥星,又看了看身旁的帝俊,忽然觉得这龙塔的晨光,竟比沁寒殿的月光还要暖些。袖袋里的月长石轻轻发烫,像是在替她应下这份突如其来的转变。
远处传来风鹰卫训练的呼喝声,与塔顶的晨风声交织在一起。苒苒低头吹灭手中的香,看着灰烬落在金乌望月的奇景旁,忽然期待起往后的日子——或许这宫墙之内,并非只有寒寂,或许这深不可测的帝心之下,也藏着几分未曾显露的柔软。
而那抹始终悬在天际的清辉,不管是化作晨光还是月光,似乎都在悄悄告诉她:别急,温暖总会慢慢铺展开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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