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和亲那日踏入太阳神帝俊的金殿,月神嫦曦(苒苒)便在日升月落的轮回里,眼睁睁看着那些曾灼灼如火的承诺被光阴一寸寸蚀去,终成了散入风里的尘埃。她立于桂树疏影中,望着太阳神帝俊驾着金乌车消失在天际,心底泛起一声轻若叹息的念:哥哥曦风王子银玥公子,你我原是同病相怜,都在这神明俗世的樊笼里,爱上了本就不该牵挂的人——我执念着这位统御白昼的金乌王子太阳神帝俊,你却痴恋着那位西洲国的斯坦芙公主金芙儿。
广寒宫的桂树又落了一层新雪,曦言公主月神嫦曦(苒苒)的白裙扫过覆着薄霜的玉石阶,裙摆上绣着的银线玉兔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抬手接住一片飘飞的桂花瓣,指尖触及之处,那花瓣竟化作细碎的冰晶,簌簌落在她腕间的玉镯上——那是和亲那日,哥哥曦风王子银玥公子亲手为她戴上的,据说取了曜雪玥星万年不化的玄冰核心,能护她在火焰帝国不受烈火侵体。
“公主,夜深了。”朴水闵捧着一件狐裘斗篷从廊下走来,熹黄色的裙摆在雪地里像一簇微弱的火苗,“方才火宫殿那边又传了消息,说帝俊陛下今晚宿在易阳欣儿娘娘的檾炩城。”
嫦曦望着远处太阳神殿的方向,那里即使是深夜,也有永不熄灭的焰光跳动在龙塔的尖顶。她记得三年前踏入伽诺城时,帝俊就站在卧龙大殿的金砖之上,紫金玄衣上的麒麟暗纹在火光中流转,褐金深瞳里盛着比太阳更灼烈的光。“月神既入我焰星,”他当时握着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几乎缩回手,“此后昼夜轮转,皆有本王为你遮护。”那时他身后的火羲公主易阳欣儿正倚在殿柱上,一袭红衣如燃,凤眼半眯着看她,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如今想来,那承诺或许只是金乌掠过海面时,偶然投下的影子。
桂树的枝桠突然轻颤,几片雪花簌簌落下。嫦曦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珍珠流苏,那是她从幻雪帝国带来的旧物,珍珠里封存着刃雪城的极光。她总在无人时对着珍珠出神,看里面变幻的光影,像极了哥哥曦风常坐的归渔居寝阁外,茉莉花田被风吹起的浪。
“哥哥此刻,该在陪金芙儿公主看西洲的星子吧。”她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玄冰玉镯。记忆里的曦风总是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袍,丹顶鹤王子衷一情他们常说,银玥公子的白袍比曜雪玥星的冰川更冷,可那双看向金芙儿的眼睛,却藏着能融化一切的暖意。
朴水闵将斗篷搭在她肩上,低声道:“前几日听侍仆徐谦说,公子为了给金芙儿公主寻一朵极地金莲,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直到膝头渗出的血染红了白玉石阶,才求得雪神开恩。”
嫦曦的睫毛轻轻一颤,有冰晶落在上面。她想起金芙儿第一次随曦风回幻雪帝国时的模样,璀璨的金衣上缀着无数宝石,行走时如拖着整条银河,九骑士护在她身侧,光骑士阿麦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谁多看一眼都是亵渎。那时曦风站在金芙儿身侧,白袍与金衣交相辉映,他看向她的眼神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像极了帝俊初见她时,眼底短暂掠过的惊艳。
“公主您看,”朴水闵指向天际,“金乌车回来了。”
一轮旭日正从地平线升起,帝俊的金乌车碾过云霞,十二只金乌鸟展开的羽翼将天空染成熔金般的颜色。车辇经过广寒宫上空时,嫦曦清晰地看见帝俊掀开了车帘一角,褐金的眼眸扫过这片清冷的宫殿,却没有片刻停留。他身后的车窗里,隐约露出易阳欣儿火红的衣袖,还有她那带着电火的烈焰独角兽图腾玉佩,在晨光中闪着危险的光。
“他许我的,原也不是独一份。”嫦曦望着金乌车消失在龙塔方向,忽然笑了笑,声音轻得像雪落在梅花上,“就像哥哥明知道金芙儿的九骑士里,光骑士阿麦总在暗中算计幻雪帝国,却还是对她言听计从。”
朴水闵递给她一盏温好的雪莲茶,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她纤细的手指滑落。“公主,您还记得公子送您来焰星时说的话吗?他说,神的情爱里,从来没有两全。”
嫦曦捧着温热的茶杯,看水汽模糊了远处太阳神殿的轮廓。她想起曦风送她上车时,白袍下摆沾了雪,丹顶鹤王子衷一怀悄悄告诉她,公子前一晚在碧雪寝宫枯坐了整夜,对着金芙儿送来的那朵金莲,反复摩挲着花瓣上的纹路。
“两全?”她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底映着初升的朝阳,一半是炽烈的金,一半是清冷的银,“或许我们求的,从来都不是两全,只是想在这樊笼里,多闻一会儿那人身上的气息罢了。”
桂树再次轻摇,这次落下的不是雪花,而是一片带着暖意的金桂花瓣。嫦曦伸手接住,花瓣在她掌心慢慢舒展,竟透出几分金莲的模样。远处,太阳神殿的钟声正穿透云层传来,惊起广寒宫檐角的几只冰鸟,它们振翅飞向天际,在日与月的交界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银弧。
冰鸟的翅尖划破晨雾时,寒沁阁的铜鹤香炉正袅袅升起一缕冰麝香。嫦曦转身踏过结着薄冰的回廊,白裙拂过栏杆上凝结的霜花,留下一串细碎的冰晶。朴水闵捧着她常用的月纹玉梳紧随其后,熹黄色的裙摆在这一片素白里,倒成了唯一鲜活的亮色。
“方才广寒宫的侍从来报,说帝俊陛下晨起时,让弄玉送来一匣南海鲛人珠。”朴水闵轻声道,将玉梳递到嫦曦手中,“珠子里凝着焰星最烈的火纹,说是能暖殿。”
嫦曦对着菱花镜坐下,镜中映出她素净的面容,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横波,只是眼底那抹清寂,总像化不开的寒冰。她拿起一颗鲛人珠,珠子在指尖流转着橘红色的光,触之却冰凉刺骨。“火里来的东西,怎会真懂寒殿的冷。”她轻笑一声,将珠子放回锦匣,“你看这纹路,多像易阳欣儿娘娘火翅上的鳞光,带着灼人的傲气。”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雷鸣。嫦曦望向窗外,只见太阳神殿的方向乌云汇聚,紫金色的电光在云层里翻涌,隐约能听见雷神杖破空的锐响。朴水闵脸色微变:“是帝俊陛下在练雷霆诀?今日的动静比往常大得多。”
嫦曦的指尖停在发间,想起昨夜火宫殿的灯火亮至天明。弄玉曾在廊下与端怀低语,说易阳欣儿娘娘用了火媚术,让帝俊在幻境里见了万年前的烈焰独角兽,醒来后便一直心绪不宁。她放下玉梳,走到窗边推开半扇棂格,冷风裹挟着细小的冰粒扑面而来,让她想起曜雪玥星的暴风雪。
“或许不是心绪不宁,是动了真怒。”嫦曦望着天边那道贯穿云层的闪电,褐金色的光在她瞳孔里碎成星子,“听说西洲国的金芙儿公主昨日派人送来密信,说曦风哥哥在幻雪帝国禁了所有焰星的商队。”
朴水闵捧着暖炉的手紧了紧:“公子这是……要为公主您出头?”
“他是为他自己心里的那点执念。”嫦曦轻轻呵出一口气,白雾在冷空气中瞬间消散,“金芙儿公主的九骑士里,红骑士阿亮最是护主,定是她在金芙儿耳边说了焰星待我的不是,西洲国那位向来护短。”
正说着,天边的雷声忽然歇了。只见一道紫金身影破开云层,帝俊的金乌车竟朝着广寒宫驶来。十二只金乌鸟的羽翼扫过宫顶的琉璃瓦,落下串串火星,在雪地上烫出一个个小圆坑。嫦曦后退半步,隐在廊柱的阴影里,看着帝俊踏着雷光落在殿前,紫金玄衣上的麒麟暗纹在晨光中跃动,褐金深瞳里盛着未散的怒意。
“月神倒是清闲。”他开口时,声音里还带着雷鸣掌的余震,“本王的商队在曜雪玥星被扣,你兄长怕是忘了,谁才是七界之主。”
嫦曦屈膝行礼,白裙的褶皱在雪地上铺开如莲:“陛下息怒,曦风哥哥性子执拗,许是有误会。”
“误会?”帝俊上前一步,指尖捏住她的下颌,掌心的温度烫得她肌肤发疼,“他扣我焰星的人,截我帝国的货,难道是在替你向本王示威?”他的目光扫过她腕间的玄冰玉镯,眸色沉了沉,“还是说,你们兄妹俩,都觉得本王的雷霆诀,劈不开那点冰雪?”
嫦曦迎上他的视线,眼底没有惧意,只有一片澄澈的凉:“陛下若要动怒,大可去幻雪帝国问罪。只是广寒宫的雪薄,经不起金乌车的烈焰。”
帝俊的指尖猛地收紧,却在看见她眼底那抹与曦风如出一辙的倔强时,忽然松了力道。他转身望向太阳神殿的方向,那里又升起了红色的烟火——那是易阳欣儿召唤他的信号。“三日之内,让曦风放了人。”他丢下这句话,转身跃上金乌车,十二只金乌鸟振翅时,带起的热风融化了殿前半尺厚的积雪。
车辇消失后,嫦曦才扶着廊柱站稳,指尖冰凉。朴水闵连忙递上暖炉,却见她望着幻雪帝国的方向出神。“公主,要给公子传信吗?”
“不必。”嫦曦摇摇头,鬓边的珍珠流苏轻轻晃动,“他若真为我,便不会让金芙儿公主的密信传到焰星。”她想起曦风成婚那日,金芙儿穿着璀璨金衣,九骑士列成仪仗,而曦风的白袍上,别着一朵用金线绣的金莲——那是金芙儿亲手所绣,针脚里都透着西洲国的骄傲。
这时,天边飞来一只丹顶鹤,鹤喙里衔着一卷雪笺。朴水闵接过展开,轻声念道:“公子说,金芙儿公主的白骑士阿穆研制出一种暖玉膏,能解寒毒,已托鹰族首领秦弘基送来,让公主务必收下。”
嫦曦接过雪笺,指尖触到纸上曦风熟悉的字迹,忽然想起小时候,他总在她被冻伤的指尖涂满雪蜜。那时他们还在刃雪城的茉莉田丘,他说要永远护着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如今他的温柔给了金芙儿,连送来的暖玉膏,都带着西洲国的气息。
“秦弘基是帝俊陛下的人。”朴水闵低声提醒,“他送来的东西……”
“收下吧。”嫦曦将雪笺折好,塞进袖中,“哥哥的心意,总要领的。”她望向远处的海面,那里正有商船驶过,挂着西洲国的金星旗。听说金芙儿最近在极乐世界建了座金莲台,曦风为了给她寻够铺台的金砖,几乎搬空了幻雪帝国的宝库。
广寒宫的桂树又落了片叶子,这次是被风卷着,落在那匣南海鲛人珠上。嫦曦看着珠子里跳动的火纹,忽然想起易阳欣儿曾在卧龙大殿上说过的话:“月神可知,金乌的火焰,从来只为愿意燃烧的人而暖。”
那时她不懂,如今望着天边再次升起的金乌车,倒有了几分明白。或许她和曦风,都只是在追逐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光,他为金莲的璀璨,她为金乌的炽热,却不知那光里的温度,从来都给了别人。
寒沁阁的铜鹤香炉渐渐冷了,朴水闵正想添些冰麝香,却被嫦曦拦住。“不必了。”她望着窗外初升的满月,白裙在月光下泛着银辉,“等秦弘基来了,让他把暖玉膏送到檾炩城去吧,就说……月神用不惯西洲国的东西。”
秦弘基送来的暖玉膏装在羊脂玉盒里,盒盖上雕刻着西洲国特有的缠枝莲纹。嫦曦指尖划过那些细腻的纹路时,听见殿外传来朴水闵与秦弘基的对话声——那鹰族首领的嗓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焰帝国的砂。
“月神若不收,便是驳了银玥公子的面子。”秦弘基说。
“公主自有考量。”朴水闵的声音不高,却透着熹黄色衣裙般的韧劲儿,“何况这暖玉膏经您手送来,到底是公子的心意,还是……”
“放肆。”秦弘基的语气陡然转厉,紧接着是翅膀扇动的风声,想来是展了鹰族的真身示威。
嫦曦推开殿门时,正见秦弘基半化的鹰爪悬在朴水闵头顶,寒光闪闪的翎羽在晨光里泛着青铜色。她抬手将玉盒举过头顶,白裙在风里扬起如蝶翼:“鹰族首领不必动怒,这暖玉膏我收了。”
秦弘基收了利爪,变回玄衣武士的模样,只是眼底的桀骜未减:“既如此,属下告辞。”他转身时,披风扫过阶下的积雪,竟烫出一串焦痕——那是雷神腿的余威,帝俊的四大守护者,果然个个带着雷霆气。
朴水闵扶着嫦曦的手臂,指尖冰凉:“公主何必……”
“你看这玉盒的锁扣。”嫦曦打断她,将玉盒翻转过来。盒底的莲心处,刻着极小的“芙”字,金粉填色,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这哪是给我的暖玉膏,分明是金芙儿公主借哥哥的手,来看看我在广寒宫过得如何。”
她将玉盒放在廊下的石桌上,转身回殿时,瞥见寒沁阁的墙角,不知何时开了株冰棱花。花瓣薄如蝉翼,花心却藏着点极淡的金——像极了她初到火焰帝国时,帝俊别在她发间的那支金步摇,后来那步摇被易阳欣儿借去赏玩,还回来时,金穗上的宝石已换了劣质的琉璃。
“公主,火宫殿的弄玉来了。”朴水闵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个红漆托盘,上面放着盏琉璃灯。灯盏里跳动的不是火焰,而是无数细小的金乌虚影,飞动时发出蜂鸣般的轻响。
“娘娘说,这是万年前金乌浴火时凝结的灯魂,能照见人心底的执念。”弄玉福了福身,红衣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暖香,“陛下今晨在卧龙大殿议事,说曜雪玥星的商队已放了,只是银玥公子要亲自来焰星赔罪。”
嫦曦的指尖猛地攥紧了袖角。哥哥要来焰星?以赔罪的名义?她仿佛能看见曦风穿着白袍跪在卧龙大殿的模样,而金芙儿或许就站在帝俊身侧,金衣璀璨,九骑士护在她身后,看一场属于冰雪王子的臣服。
“这灯我留下了。”嫦曦接过琉璃灯,灯壁的温度烫得她掌心发麻,“你回去告诉娘娘,月神多谢她的好意。”
弄玉走后,朴水闵忍不住道:“公子怎会真的赔罪?他是北方净土的主王,便是帝俊陛下,也该敬他三分。”
“为了金芙儿,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嫦曦将琉璃灯放在窗台上,灯里的金乌虚影忽然躁动起来,在壁上投下扭曲的光影——那是曦风的模样,白袍染血,正跪在一朵巨大的金莲前,而金莲的花蕊里,坐着模糊的金衣女子。
她猛地合上窗,将那些光影关在外面。桂树的枝桠又在作响,这次像是有人在轻轻叩击。嫦曦推开侧门,看见秦弘基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站在树下,手里捧着个冰封的玉瓶。
“这是银玥公子托我转交的,与金芙儿无关。”秦弘基的语气缓和了些,将玉瓶递给她,“他说,这是曜雪玥星的极光露,抹在玄冰玉镯上,能让玉镯更耐寒。”
嫦曦接过玉瓶时,指尖触到瓶身刻着的小字——那是她的乳名“苒苒”,是曦风小时候在她的画册上反复写过的字迹。瓶塞打开的瞬间,极寒的雾气漫出,带着刃雪城茉莉花田的清苦香气。
“他还说什么?”她轻声问。
“公子说,让你照顾好自己,别总对着月亮发呆。”秦弘基顿了顿,补充道,“他说……帝俊陛下昨晚在雷霆崖练了整夜雷鸣掌,掌风里都带着燥气,想来不是真要罚他。”
嫦曦望着玉瓶里晃动的极光露,忽然笑了。原来哥哥什么都知道。知道帝俊的怒意是假的,知道易阳欣儿的试探,甚至知道她总在广寒宫望着月亮。就像她知道,哥哥的赔罪是假的,他只是想借这个由头,来焰星看看她这个妹妹,哪怕只能隔着太阳神殿的火墙,远远望一眼广寒宫的桂树。
琉璃灯里的金乌虚影又在作响,这次却温顺了许多,在灯壁上投下金乌车的影子。远处传来金乌鸟的啼鸣,帝俊的车辇正朝着寒沁阁驶来。嫦曦将极光露塞进袖中,转身回殿时,看见窗台上的琉璃灯忽然亮得灼眼——灯里的金乌虚影排成了队列,像是在迎接什么,而最前方的那只,正朝着月神的方向,缓缓低下了头颅。
广寒宫的雪又开始下了,落在琉璃灯上,瞬间化作水汽。嫦曦望着窗外越来越近的金乌车,忽然觉得,或许这场冰雪与火焰的纠缠,才刚刚开始。
金乌车停在寒沁阁前时,十二只金乌鸟的羽翼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帝俊踏着熔金般的光纹走来,紫金玄衣上的麒麟暗纹在晨光中流转,褐金深瞳扫过廊下那盏琉璃灯,眉峰微挑:“曦和送你的灯,倒还合用?”
嫦曦正将极光露抹在玄冰玉镯上,玉镯遇了寒气,泛出淡淡的银辉。她屈膝行礼时,白裙扫过阶下未化的残雪:“多谢陛下挂心,灯很好。”
帝俊的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玉镯上,指尖忽然抚上那抹银辉:“曦风倒还记得你畏寒。”他的掌心带着雷火的余温,烫得玉镯微微震颤,“他若真心疼你,便不会让你在这广寒宫,看了三年的月亮。”
嫦曦抬眸时,正撞进他眼底翻涌的金浪。那里面有怒意,有嘲弄,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复杂——像极了雷霆崖上空,既想劈裂云层又迟迟未落的闪电。“哥哥有他的牵挂。”她轻声道,避开他的触碰,“正如陛下有陛下的疆土要守。”
“疆土?”帝俊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雷鸣掌的震颤,“本王的疆土,自然包括你。”他转身走向殿内,玄衣下摆扫过冰棱花,竟让那极寒的花瓣透出几分暖意,“曦风明日便到,你说,本王该用什么礼,迎接这位银玥公子?”
嫦曦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指尖划过案上的南海鲛人珠。那些凝着火纹的珠子在他掌心翻滚,竟化作细碎的金粉,落在她前日未动的雪莲茶盏里。“陛下既已放了商队,何必再为难他。”
“为难?”帝俊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褐金的眸光却始终锁着她,“本王只是想看看,为了金芙儿,他能做到哪一步。”他将茶盏放回案上,杯底的金粉忽然聚成一朵金莲的模样,“就像本王想知道,为了曦风,你敢不敢……”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火翅扇动的风声。易阳欣儿披着赤焰披风踏雪而来,红衣如燃,金冠上的火玉在晨光中闪着灼眼的光。“陛下,龙塔的雷纹石有异动。”她的凤眼扫过嫦曦,带着毫不掩饰的锋芒,“怕是西洲国的人,提前来了。”
帝俊起身时,周身的气压陡然变沉。窗外的金乌鸟忽然躁动起来,朝着伽诺城的方向振翅长鸣。嫦曦走到廊下,看见极远处的天际,有一道银白的光轨正穿透云层——那是曦风的雪隼车,车辕上立着的丹顶鹤,正是衷一情他们。
“看来,你哥哥比本王想的,更急着来赔罪。”帝俊站在她身侧,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说,他会不会把金芙儿也带来?”
嫦曦望着那道越来越近的光轨,忽然想起小时候,曦风的雪隼车总在她被欺负时出现。那时他会把她护在身后,白袍下摆沾满雪,却用极温柔的声音说:“苒苒不怕,哥哥在。”而现在,他的雪隼车,或许是为另一个人而急。
朴水闵捧着暖炉跑来,熹黄色的裙摆上沾了雪:“公主,侍从来报,金芙儿公主的九骑士,已在城外十里坡扎营。红骑士阿亮带着三百西洲铁骑,说是要‘保护’银玥公子。”
“保护?”易阳欣儿轻笑一声,火翅在身后展开半幅,带起的热风融化了廊下的积雪,“我看是来给焰星下马威的。”她看向帝俊,凤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陛下,不如让臣妾去会会那位金公主?”
帝俊未答,只是望着曦风的雪隼车落地的方向。那里已腾起漫天风雪,白袍的身影从车辇上跃下,正是曦风。他身后跟着的侍仆徐谦,正费力地托着一个巨大的锦盒,看尺寸,倒像是装着什么稀世珍宝。
“看来,戏要开场了。”帝俊的指尖聚起细碎的雷光,紫金色的电纹在他掌心流转,“苒苒,你说,这场戏的主角,是你哥哥,还是那位金芙儿?”
嫦曦没有回答。她看着曦风的白袍在伽诺城的红墙下格外醒目,看着他转身时,白袍下摆露出的那截玄冰玉坠——那是金芙儿送他的定情物,据说用西洲国的太阳石所制,能与她的金莲图腾相呼应。
寒沁阁的冰棱花忽然全开了,花瓣上的淡金在晨光中流转,像极了此刻曦风眼底的温柔。嫦曦拢了拢白裙,腕间的玄冰玉镯忽然发烫,想来是极光露起了作用。她望着远处渐渐走近的人群,忽然觉得,明日的卧龙大殿,或许会比雷霆崖的雷暴,更让人胆战心惊。
而她袖中的极光露玉瓶,正随着曦风的脚步,轻轻震颤着,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曦风的雪隼车停在太阳神殿前时,伽诺城的地砖竟凝起一层薄冰。他踏着冰纹走向卧龙大殿,白袍下摆扫过之处,冰晶簌簌碎裂,露出底下被火焰灼成赤金色的砖面。徐谦捧着的锦盒在他身后微微晃动,里面传出细碎的碰撞声,像是某种玉石相击。
“银玥公子倒是准时。”帝俊已坐在主位的盘龙椅上,紫金玄衣的麒麟袖摆垂落,遮住了扶手处雕刻的金乌纹样。他指尖叩击着椅柄,每一下都让殿内的青铜灯架轻颤,“听说你为赔罪,带了幻雪帝国的镇国之宝?”
曦风屈膝行礼时,玄冰玉坠从领口滑出,在火光中泛着冷光:“此乃曜雪玥星万年玄冰髓,能中和焰星过盛的火气。”他抬眸时,睫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至于商队之事,是属下管教不严,愿领雷霆掌三十。”
站在帝俊身侧的易阳欣儿忽然笑了,火翅在红裙后轻轻扇动:“公子倒是爽快,只是不知金芙儿公主若见你受罚,会不会让九骑士拆了我这太阳神殿?”她指尖弹出一缕火线,在曦风脚边灼出个焦痕,“听说红骑士阿亮的烈火枪,专克冰雪术?”
曦风的脸色未变,只是袖中的手攥得更紧:“内子不知此事,与她无关。”
“哦?”帝俊挑眉,目光扫过殿门,“可本王怎么听说,金公主此刻就在殿外?”
话音刚落,殿门被推开,金芙儿的身影逆光而立。璀璨金衣上的宝石在晨光中流转,九骑士列成扇形护在她身后,红骑士阿亮的枪尖斜指地面,激起一串火星。“陛下若要罚曦风,”金芙儿的声音清冽如冰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便先问过西洲国的金莲印。”她抬手时,掌心浮现一朵金莲虚影,与曦风的玄冰玉坠遥相呼应。
嫦曦站在殿柱阴影里,看着金芙儿将锦盒从徐谦手中接过,打开时,里面的玄冰髓泛着幽蓝的光。她忽然想起昨夜朴水闵说的话——弄玉在火宫殿听见,易阳欣儿已在殿外布下雷火阵,只要曦风接下雷霆掌,阵法便会启动,让玄冰髓化作水汽。
“公主倒是护夫。”易阳欣儿的凤眼眯起,指尖的火线又长了几分,“只是不知这玄冰髓,经不经得起我焰星的烈火?”
金芙儿将锦盒推向帝俊,金衣上的金线在火光中织成密网:“陛下若信不过,可让兀神医查验。”她转头看向曦风时,眼底忽然漾起暖意,“何况曦风的冰雪术,未必接不住雷霆掌。”
帝俊未接锦盒,只是看向曦风:“你觉得呢?”
曦风的喉结轻轻滚动,玄冰玉坠在他颈间晃动:“愿受罚。”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鹤鸣。衷一情带着两只丹顶鹤落在殿檐,羽翼扫过青铜灯时,落下几片带着寒气的羽毛。“公子,”他的声音穿透殿门,“广寒宫的月神遣朴水闵送来暖玉膏,说……”
“不必了。”曦风打断他,声音微哑,“让她好生待在寒沁阁。”
嫦曦的指尖在袖中掐进掌心,极光露玉瓶的寒气透过布料传来。她看见金芙儿的嘴角勾起微不可查的弧度,看见易阳欣儿的火翅又展开半幅,更看见帝俊的褐金眼眸里,闪过一丝玩味的光。
“既然月神送了东西,”帝俊忽然起身,玄衣在转身时扫过烛火,“不如让她也来做个见证?”他对着殿外扬声道,“去请月神来卧龙大殿。”
朴水闵扶着嫦曦踏入大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白裙与金衣、红裙在火光中交织,像月轮坠入熔炉。她屈膝行礼时,腕间的玄冰玉镯忽然发烫,极光露的寒气与玉镯相激,竟在她脚边凝出朵冰莲。
“月神觉得,这三十雷霆掌,该罚吗?”帝俊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嫦曦抬眸,视线先落在曦风发白的唇上,再扫过金芙儿紧绷的下颌,最后撞上易阳欣儿淬着火的凤眼。她忽然笑了,声音轻得像雪花落在金乌羽上:“陛下是七界之主,自然由陛下定夺。”她看向曦风时,眼底藏着极淡的光,“只是幻雪帝国的玄冰髓若化了,怕是再难寻第二块。”
帝俊的指尖停在锦盒边缘,忽然大笑出声:“有趣。”他挥手时,殿内的雷火气息骤然散去,“罚便免了,玄冰髓留下。”他看向金芙儿,“金公主既来了,不如留下与本王共饮?”
金芙儿刚要应答,却被曦风按住手腕。他的白袍扫过金芙儿的金衣,玄冰玉坠与金莲虚影轻轻触碰,激起细碎的光粒:“内子不便叨扰,属下先行告退。”
嫦曦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金衣与白袍交叠处,玄冰与烈火竟奇异地相融。易阳欣儿忽然凑到她耳边,火翅的热气拂过她颈侧:“你看,他们才是天造地设。”
帝俊的目光落在嫦曦腕间的玉镯上,忽然伸手抚过那抹银辉:“你的暖玉膏,原是想送给谁?”
嫦曦望着殿外渐远的雪隼车,掌心的极光露玉瓶微微发烫:“自然是送给需要的人。”
殿外的桂树不知何时飘来片花瓣,落在她的发间。她抬手取下时,看见花瓣背面竟沾着点金粉——像是从金芙儿的衣摆上落下的,又像是从帝俊指尖的金乌纹里飘出的。
卧龙大殿的青铜灯还在轻颤,而寒沁阁的琉璃灯里,金乌虚影忽然排成了半月形,朝着月神离去的方向,缓缓转动。
寒沁阁的月光总带着三分凉意,嫦曦坐在桂树下的石凳上,看朴水闵将金芙儿留下的暖玉膏倒进冰瓷碗里。膏体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凑近了闻,能嗅到西洲国特有的龙涎香——那是金芙儿最爱的香料,曦风的归渔居寝阁里,也总燃着这种香。
“公主,这暖玉膏里掺了向阳花露。”朴水闵用银簪挑起一点膏体,在月光下扯出细韧的金丝,“虽能驱寒,却带着火气,您用怕是不妥。”
嫦曦接过冰瓷碗,指尖触到碗壁凝结的白霜。她想起曦风在卧龙大殿上护着金芙儿的模样,白袍下的手始终攥着玄冰玉坠,仿佛那是能抵御一切烈火的屏障。“不妥也得收着。”她将膏体倒回羊脂玉盒,锁扣上的“芙”字在月光下闪着冷光,“这是西洲国的心意,我若不收,哥哥又该为难了。”
远处忽然传来金乌鸟的啼鸣,比往常更急促些。朴水闵望向太阳神殿的方向,那里的焰光竟比往日黯淡了几分:“是帝俊陛下的金乌车,好像往龙塔去了。”
嫦曦起身时,腕间的玄冰玉镯忽然剧烈发烫。她掀开袖口,看见玉镯上的银辉正与天际的某颗星辰呼应,那是曜雪玥星的方向——哥哥的雪隼车,竟在此时离开了伽诺城。她转身往寒沁阁内走,白裙扫过桂树的虬结老根,惊起几只冰蝶,翅尖沾着的桂花瓣落在玉盒上,瞬间化作金粉。
“公主,秦弘基又来了。”朴水闵掀帘进来时,手里捧着个黑色锦囊,“他说这是鹰族的传讯符,能直接通到幻雪帝国的珺悦府。”
嫦曦解开锦囊,里面的符纸在接触到她指尖时,浮现出曦风的字迹:“金芙儿的九骑士在伽诺城外与易阳欣儿的侍女起了冲突,红骑士阿亮伤了端怀,帝俊震怒,我需留下周旋,勿念。”符纸的边缘还沾着点暗红,像是血迹。
她将符纸按在玄冰玉镯上,寒气瞬间将字迹冻结:“阿亮的烈火枪伤了人?”她忽然想起红骑士铠甲上的火焰纹,那是用西洲国的火山岩熔铸的,寻常冰雪术根本无法抵挡,“易阳欣儿不会善罢甘休。”
朴水闵正想回话,殿外忽然卷起一阵热风。易阳欣儿的声音穿透窗棂,带着火媚术特有的蛊惑:“月神妹妹,陛下请你去龙塔一趟。”红裙的一角从廊下闪过,火翅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像只张开的巨蝶,“听说你哥哥为了保金芙儿,愿将幻雪帝国的半数疆域献给焰星呢。”
嫦曦抓起桌上的琉璃灯,灯里的金乌虚影忽然躁动起来,在壁上撞出细碎的裂纹。她推开门时,正见易阳欣儿倚在桂树上,金冠上的火玉映着她的凤眼,瞳孔里流转着诡异的红光——那是火媚术发动的征兆。“妹妹可知,”易阳欣儿的声音忽远忽近,“帝俊陛下的雷锋剑,今日沾了西洲国的血。”
嫦曦握紧琉璃灯,灯壁的温度烫得她掌心发麻:“娘娘不必用幻术试探,我若要去龙塔,自会去。”她避开易阳欣儿的视线,望向龙塔的方向,那里的雷纹石正发出闷响,像是有无数道雷霆在石下翻滚。
“倒是个聪明的。”易阳欣儿收起火媚术,火翅在身后缓缓收拢,“只是你哥哥……怕是要被金芙儿拖累了。”她指尖弹出一缕火线,在嫦曦面前的空地上画了个圈,里面浮现出曦风被九骑士护在中间的模样,金芙儿正将一朵金莲塞进他手中,“你看,他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火线熄灭时,嫦曦忽然听见桂树上传来振翅声。秦弘基落在枝头,鹰爪上抓着片染血的金羽——那是金乌鸟的羽毛,只有帝俊的坐骑才会有。“陛下在龙塔用了雷锋杖,”他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金芙儿公主用金莲印挡了一下,印纹碎了三块,曦风公子用冰雪术护她,现在……”
“现在怎样?”嫦曦追问时,玄冰玉镯忽然炸裂出细碎的冰纹,极光露从袖中渗出,在地面凝结成霜花。
“现在他们都被关在龙塔的雷火阵里,”秦弘基的翎羽微微颤抖,“陛下说,要等月神妹妹去了才肯开阵。”
琉璃灯里的金乌虚影突然安静下来,排成了守护的队形。嫦曦望着龙塔方向越来越亮的雷光,忽然想起和亲那日,曦风在雪隼车里对她说的话:“苒苒,神的世界里,最没用的就是怜悯,可若连这点怜悯都没了,活着与顽石何异?”
她将琉璃灯塞进朴水闵手中,白裙在转身时扬起如帆:“告诉陛下,我去。”
寒沁阁的桂树在她身后剧烈摇晃,落下的花瓣在空中化作漫天冰蝶。嫦曦踏着冰蝶铺就的路径走向龙塔,腕间的玄冰玉镯虽布满裂纹,却依旧泛着银辉——那是曜雪玥星的光,是哥哥留给她最后的庇护。
龙塔的雷火阵已亮起紫金色的光,远远望去,像朵正在燃烧的巨大莲花。嫦曦知道,阵里的曦风与金芙儿,此刻正像冰与火般纠缠,而她这轮孤月,终究要落入这场焚心的风暴里。
龙塔的雷火阵外,紫金色的雷光如蛛网般密布,每一道都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嫦曦走到阵前时,靴底踏碎的冰晶在雷光中瞬间汽化,白裙的下摆被热浪掀得猎猎作响,倒像是要化作展翅的白鸟。
“月神倒是比想象中来得快。”帝俊站在阵眼的高台上,紫金玄衣被雷光映得半明半暗,雷锋杖斜倚在身侧,杖头的雷纹正吞吐着电火。他望着阵内,褐金深瞳里翻涌着比雷光更烈的怒意,“你看,你哥哥为了护那朵金莲,连北极星的本源之力都动用了。”
嫦曦抬眼望去,只见阵中央的曦风正展开双臂,白袍上凝结出层层叠叠的冰棱,如同一道冰封的屏障。金芙儿站在他身后,金衣上的宝石已黯淡大半,掌中的金莲虚影摇摇欲坠,九骑士的铠甲上都带着焦痕,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红骑士阿亮的烈火枪斜插在冰地里,枪尖还在滋滋冒着白烟。
“陛下要怎样才肯开阵?”嫦曦的声音在雷声中显得格外清冽,腕间的玄冰玉镯虽布满裂纹,却依旧泛着淡淡的银辉,将靠近的雷光轻轻弹开。
帝俊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雷鸣掌的震颤:“很简单。”他指向阵内的曦风,“让他亲手打碎金芙儿的金莲印,再领受本王三道雷劫,这阵,自然就开了。”
“你休想!”阵内的金芙儿忽然厉声喝道,金衣上的金线陡然亮起,“曦风,莫听他的!西洲国的金莲印,宁碎不屈!”她抬手时,掌心的金莲虚影竟开始旋转,边缘泛起刺目的金光,显然是要动用本源之力。
曦风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玄冰玉坠在两人交握处发出嗡鸣:“不可!你的本源与我相连,强行催动火系术法,会伤及元神!”他转头望向阵外的嫦曦,眼底的雪色里掺了几分恳求,“苒苒,带她走,别管我。”
嫦曦的指尖在袖中攥得发白,极光露的寒气顺着血管蔓延,让她想起小时候,曦风总把最暖的雪狐裘让给她,自己却在雪地里练冰雪术,直到指尖冻得发紫。她忽然向前一步,白裙在雷光中划出一道弧线:“陛下若要罚,我替哥哥受那三道雷劫。”
高台上的帝俊挑眉,雷锋杖忽然在地面顿了顿,一道雷光擦着嫦曦的耳畔飞过,在她身后的石壁上炸出个焦坑:“月神以为,本王的雷劫是儿戏?”他的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玉镯上,“你这玄冰玉镯,怕是撑不过第一道。”
站在帝俊身侧的易阳欣儿忽然扇动火翅,红裙如焰般掠过雷光:“陛下何必与她废话。”她指尖弹出一缕火线,缠上阵内曦风的白袍,“银玥公子若不肯动手,我便烧了他这幻雪帝国的战袍,看金芙儿公主会不会心疼。”
火线刚触到白袍,就被一层冰雾裹住,化作细碎的水珠。曦风的声音从阵内传来,带着冰雪初融的清透:“欣儿娘娘不必激我,要罚便罚,只是金芙儿无辜。”他抬手时,掌心浮现出北极星的图腾,“我愿以北方净土百年气运为誓,永不再犯焰星。”
“百年气运?”帝俊的声音陡然转厉,雷锋杖上的雷纹瞬间暴涨,“你觉得,本王缺这点气运?”他忽然指向嫦曦,“月神,你不是想替他受罚吗?那便走进阵来。”他顿了顿,褐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这雷火阵,夫妻同入则威力倍增,兄妹同入……或许能两败俱伤。”
嫦曦望着阵内哥哥发白的唇色,又看了看金芙儿紧咬的牙关,忽然笑了。她提起白裙,一步步走向那片紫金色的雷光,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凝结出半寸厚的冰,将跳跃的电火轻轻压下。“哥哥曾说,”她的声音穿过雷网,清晰地传到阵内,“我们是曜雪玥星的冰雪,纵是落入烈火,也该护着自己想护的人。”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到雷火阵的瞬间,曦风忽然催动了本源之力,整座龙塔都响起冰层碎裂的脆响。他身后的金芙儿也同时展开金莲印,金色的光芒与冰色的极光在阵内交织,竟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缝隙。
“苒苒,走!”曦风的声音带着喘息,白袍上的冰棱开始寸寸碎裂,“别管我们!”
嫦曦却没有停步。她看着那道正在合拢的缝隙,忽然想起广寒宫的桂树,想起那些落在雪地里的金桂花瓣,想起哥哥袖中那瓶刻着她乳名的极光露。她纵身跃入阵中时,腕间的玄冰玉镯终于彻底碎裂,冰屑在雷光中化作漫天星辰,而她的白裙,竟在接触到雷火的刹那,泛出了与曦风、金芙儿同源的光。
雷火阵外,帝俊忽然收起了雷锋杖。易阳欣儿不解地看向他,却见他望着阵内那片交织的冰与金、白与红,褐金的眼眸里,第一次没有了怒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龙塔的雷光渐渐暗了下去,只有阵中央,三道光还在静静纠缠,像极了宇宙初开时,那片冰雪与火焰共生的混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