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冰岛,万里冰封,寒沁阁、沁寒殿、孤茗宫、广寒宫乃至那最是清冷的冷宫,皆被漫天飞雪覆了个严实,天地间唯余一片苍茫素白,那雪似是不甘寂寞的礼花,于寒风中肆意绽放,转瞬又化作虚无。月神嫦曦(苒苒)独立于殿檐下,素衣沾雪,望着数万里外那遥不可及的太阳神殿火宫殿方向,指尖冰凉如这周遭冰雪。她想起了她的哥哥,曦风王子(银玥公子),过往种种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滑落,轻吻过他曾温柔触碰的脸颊,无声碎裂在衣襟。她在心底一遍遍叩问:若早知结局是这般相隔万里、相见无期,当初那份悸动与眷恋,还会不顾一切地生根发芽吗?他会给出怎样的答案,她猜不透。曾在冰雪中许下的誓言,字字恳切,难道都是镜花水月?为何此刻回望,除了满室寒凉与满心空寂,竟什么也未曾留下?唯有猎猎寒风穿过回廊,掀起她散落的青丝,乱了鬓发,也乱了那颗早已冰封的心。
南极冰岛的风雪似有无形的意志,卷着冰碴子狠狠砸在寒沁阁的琉璃瓦上,发出细碎而密集的脆响,仿佛有无数冰蚕在昼夜不停地啃噬着这座孤悬于宇宙一隅的宫殿。寒沁阁、沁寒殿、孤茗宫乃至最深处的冷宫,都被这无孔不入的雪色吞没,檐角的冰棱垂落三尺有余,折射着宇宙深处传来的微光,像一串串冻僵的星辰。天地间唯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将那点可怜的光也滤成了冷调,唯有雪粒子在风里翻卷时,偶尔闪过一丝碎银般的亮,旋即又被更深的苍茫淹没。
月神嫦曦立在沁寒殿的雕花檐下,素白的广袖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腕间半透明的鱼鳞状印记——那是她人鱼帝国十七公主的证明,此刻却像结了层薄冰,泛着近乎透明的青白。她身上的白裙是用曜雪玥星特产的雪蚕丝织就,轻若无物,却最是畏寒,此刻已被檐角飘落的雪沫洇出点点湿痕,贴在肩头,勾勒出纤细却挺拔的轮廓。及腰的青丝松松挽着,几缕碎发被寒风卷着拂过脸颊,沾了细碎的雪粒,与她眼睫上凝结的霜花相映,让那双本就含着水光的杏眼更显朦胧。她望着数万里外的方向,那里是太阳神殿的所在,据说此刻正被永恒的金焰笼罩,可她眼中映出的,只有这片望不到边际的白,白得刺目,白得像是要将人的心也一并冻裂。
“公主,风大了。”朴水闵捧着一件狐裘斗篷从殿内出来,熹黄色的宫装在这片素白里格外显眼,她的脚步很轻,踩在及踝的积雪里几乎听不到声响。这位贴身丫环总爱穿这种暖色调的衣裳,说是能给这冰天雪地里添点生气,可此刻她的声音里也带着颤,显然是被这寒风冻得不轻,“您都在这儿站了一个时辰了,指尖都冻紫了。”
嫦曦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按住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触到脸颊时,才惊觉自己的皮肤竟比檐下的冰棱还要凉。她想起很多年前,在曜雪玥星的茉莉花田丘,哥哥曦风也是这样替她拂开沾了花瓣的发丝。那时的风是暖的,带着茉莉的甜香,哥哥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袍,袖口绣着银线暗纹的极鼠图腾,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落在他发间,像撒了把碎钻。他总爱叫她“苒苒”,声音温得像融雪化成的溪流:“我们苒苒以后要是嫁了人,哥哥就在刃雪城最高的塔楼里种满茉莉花,让风把香味送到你宫里去。”
那时她怎么回答的?好像是踮着脚扯住他的白袍下摆,鼻尖蹭到他衣襟上淡淡的雪松香:“苒苒不嫁人,要一辈子陪着哥哥在純玥楼看雪。”曦风听了便笑,眼尾弯起柔和的弧度,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指尖带着常年握棋的薄茧,却暖得惊人。那时的雪落在他们肩头,是软的,是绵的,不像此刻,刮在脸上像细小的冰刀。
“公主?”朴水闵见她出神,将斗篷往她肩上拢了拢,狐裘的暖意隔着薄薄的裙料渗进来,却驱不散她眼底的寒,“您又在想银玥公子了?”
嫦曦的睫毛颤了颤,有细小的冰屑簌簌落下。她想起临行前那晚,曦风在碧雪寝宫的窗前等她,白袍上落了层薄雪,像裹了层月光。他身后的瑀彗大殿灯火通明,却照不进他眼底的忧虑。“苒苒,”他那时的声音很低,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沙哑,“太阳神殿的路不好走,帝俊……他是万物之主,性子烈得像他掌中的雷火,你若受了委屈……”
“哥哥放心。”她当时仰着头,努力笑得像从前一样无忧,将他递来的暖玉符紧紧攥在手心,那玉符上还留着他的温度,“苒苒是幻雪帝国的公主,也是月神嫦曦,不会让人欺负的。”她没说的是,那晚她回房后,将脸埋在枕头上,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她舍不得刃雪城的雪,舍不得归渔居的暖炉,更舍不得哥哥袖口那抹银线的光。
可此刻,那枚暖玉符正贴着她的心口,却早已失了温度,像一块普通的石头。她望着太阳神殿的方向,那里的光热据说能融化宇宙间最坚硬的冰,却照不进这南极冰岛的寒。她想起初见帝俊时,他穿着紫金玄衣,玄色的锦缎上用金线绣着展翅的金乌图腾,麒麟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褐金色的眼眸像燃着不灭的火焰,看她时带着审视,带着王者的威压。他说:“月神?倒是配得上这太阳神殿。”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让她莫名想起曜雪玥星冰原上独自觅食的雪豹,美丽,却危险。
风更紧了,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脸上生疼。嫦曦抬手按住被风吹起的斗篷,指节泛白。她想起曦风身边的鹤羽仙人衷一情曾说过,银玥公子在她离开后,每日都会在純玥楼的露台上坐至天明,白袍上的雪积了又化,化了又积。他会不会也像她这样,望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方向,任由风雪落满肩头?他会不会想起,小时候她总爱偷藏他的棋谱,逼他用三块桂花糕来换?会不会记得,在梧桐树下,他教她辨认北斗七星,说最亮的那颗,就是他们兄妹的守护星?
“若早知……”她喃喃出声,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若早知会这样……”
朴水闵站在她身后,看着自家公主素衣立雪的模样,像一尊易碎的冰雕。她知道公主没说出口的话——若早知会与兄长相隔万里,若早知这太阳神殿的繁华背后是如此刺骨的孤寂,当初那份对未知世界的好奇,那份少女心事里的悸动,还会像茉莉花开一样,不顾一切地绽放吗?
寒风吹过回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啜泣。嫦曦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意,却发现那不是泪,而是雪化成的水,冰凉地滑过脸颊,滴落在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远处的风雪里,似乎传来丹顶鹤的唳鸣,她恍惚间以为是曦风身边的三位鹤羽仙人来了,猛地抬头望去,却只看到风雪更紧地卷过宫墙,将那点虚幻的希冀彻底吞没。
她轻轻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喉咙发紧。罢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这南极冰岛的雪,落了便是落了,正如她此刻的心绪,乱了便是乱了。只是不知那数万里外的刃雪城,此刻是否也在下雪?她的哥哥,是否也在某个檐下,望着她所在的方向?
风掀起她的斗篷,露出裙角绣着的白鼠图腾,在一片素白中,那小小的图腾像是蜷缩着,安静得让人心疼。
风雪不知何时弱了些,卷着细碎的雪沫在沁寒殿的回廊下打着旋。嫦曦正欲转身回殿,耳畔却传来一阵极轻的风铃声,不是这冰岛原有的冰棱相撞之音,倒像是某种幻术结界开启时的预兆。她眉尖微蹙,转头望去,只见雪地里凭空绽开一朵巨大的芍药虚影,花瓣层层叠叠,在风雪中竟泛着暖融融的红光。
“月神殿下倒是好兴致,在这冰天雪地里独自赏雪。”一道清润的男声自虚影后传来,北宿踏着未及脚踝的积雪缓步走出,幻术白袍在风雪中几乎与背景相融,唯有领口绣着的狐宿图腾在微光下偶尔闪过银芒。他身形挺拔,比曦风高出小半头,褐眸里带着几分洞察世事的沉静,见嫦曦望过来,微微颔首,“北宿奉银玥公子之命,前来探望。”
紧随其后的东方药儿则像一团跳跃的火焰,大红色的衣袍扫过雪地,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她怀里抱着个鎏金药箱,走到近前便麻利地打开,取出一支晶莹的玉瓶:“这是用曜雪玥星的暖玉髓和火焰帝国的向阳花提炼的暖身露,抹在指尖能驱寒。”她说话时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爽利的娇俏,全然不像个久居深闺的公主,“银玥公子怕你在这儿受冻,特意托我们送来些御寒的东西。”
嫦曦接过玉瓶,触手温润,瓶身上还残留着东方药儿指尖的温度。她望着北宿,这位主掌北方宿命的阴阳师,此刻眼底的幻术光芒柔和了许多:“哥哥……他还好吗?”
北宿指尖轻捻,一枚狐形符纸在他掌心化作流萤:“银玥公子在純玥楼新酿了桃花酒,说等开春便派人送来。”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嫦曦鬓角的霜花,“只是每到雪夜,他总会在归渔居的棋桌旁多摆一副碗筷。”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嫦曦强装的平静。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还是这般……”
“哪般?”东方药儿抢过话头,往她手里塞了块热乎乎的桂花糕——不知她用了什么法术,糕点竟还带着刚出炉的温度,“还不是总把你当小孩子疼。前几日在茉莉花田丘,他见着株开得晚的茉莉,非要让人做成香囊送来,说你从前最爱这味道。”
嫦曦咬了口桂花糕,熟悉的甜香在舌尖漫开,恍惚间又回到了刃雪城的純玥楼。那时曦风总爱看着她吃糕点,自己却一口不动,只在旁落子下棋,白袍袖口的银线随着手势轻轻晃动。
北宿忽然轻咳一声,指尖的流萤化作一道光幕,映出曦风在碧雪寝宫的模样:他正坐在窗边擦拭一柄玉笛,白袍上落了些细碎的雪,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发间,侧脸的线条柔和得像被雪水浸润过的玉石。“银玥公子说,”光幕里传来曦风温和的声音,带着些微的笑意,“让你别总对着太阳神殿的方向发呆,南极冰岛的极光今夜会很美。”
光幕散去时,东方药儿已从药箱里取出一件银狐裘,不由分说地披在嫦曦肩上:“这是北宿用狐宿图腾的灵力加持过的,风雪吹不透。”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其实啊,银玥公子本来想亲自来的,可又怕……”
“药儿。”北宿轻声打断她,褐眸里闪过一丝无奈的宠溺,“银玥公子嘱咐过,不可叨扰殿下。”他转向嫦曦,语气郑重了些,“属下能感知到,北方的星轨正在微调,您与银玥公子的宿命线虽暂被风雪阻隔,却从未断裂。”
嫦曦望着北宿眼中闪烁的宿命之光,忽然想起小时候曦风曾说,北宿能看见宇宙间最隐秘的联系,就像能看见冰面下流动的溪水。她抬手抚上肩头的银狐裘,暖意顺着肌理缓缓漫向四肢百骸,连带着那颗冰封的心,似乎也松动了些许。
风又起了,这一次却裹挟着淡淡的芍药花香,与桂花糕的甜香交织在一起,在寒沁殿的檐下萦绕。东方药儿正踮着脚给朴水闵塞暖手炉,北宿则站在廊边,望着远处翻涌的云层,白袍在风中轻轻摆动,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狐。嫦曦望着他们相视而笑的模样,忽然觉得,这南极冰岛的风雪,或许也并非那般难熬。
至少,数万里外的刃雪城,有人正为她守着一炉温暖的炭火,等着风雪停歇的那一天。
暮色漫过南极冰岛的冰原时,寒沁殿的烛火终于透出暖意。嫦曦正对着北宿带来的星轨图出神,那上面用银线勾着的北斗七星旁,有一颗极亮的星子正微微颤动——北宿说,那是曦风的本命星。
“这星轨倒是奇了,”东方药儿将最后一块暖玉髓嵌入殿内的冰盏,腾起的热气让她鬓角的碎发微微卷曲,“明明隔着两个星系,银玥公子的星子却总往太阳神殿的方向偏。”她指尖捏着枚芍药花瓣,轻轻一弹,花瓣化作红光融入烛火,“就像我家北宿,走到哪儿都得带着我的药箱似的。”
北宿正坐在对面调试幻术罗盘,闻言抬眸看她,眼底浮起细碎的笑意:“前日是谁说要去玫瑰森林采晨露,却忘了带御寒符?”他指尖在罗盘上一点,一道狐形光晕旋即展开,将殿内的寒风尽数挡在门外,“星轨如人心,看似遥远,实则早有牵引。”
嫦曦望着那道狐形光晕,忽然想起曦风从前总爱跟北宿探讨星象。那时在瑀彗大殿,曦风穿着白袍坐在玉案后,北宿则立在旁指点星图,两人偶尔争执,却总在东方药儿端来桂花糕时停住——她总会把最大块的分给曦风,再偷偷塞一块带蜜饯的给北宿。
“公主尝尝这个。”东方药儿递来一碟琥珀色的膏体,“这是用极北冰蜜和芍药根熬的,能安神。”她挨着嫦曦坐下,大红衣袍与素白裙裾相衬,像雪地绽开两朵不同的花,“其实北宿这次来,不光是送东西。”
北宿收起罗盘,幻术白袍上的狐宿图腾忽然亮起:“银玥公子让我带句话——他在刃雪城的梧桐树上刻了你的名字,等来年花开,自有风把花瓣送到这里。”他顿了顿,补充道,“他还说,太阳神殿的金乌再烈,也融不掉曜雪玥星的雪,就像有些牵挂,从来冻不住。”
嫦曦的指尖轻轻抚过星轨图上那颗颤动的星子,忽然听见殿外传来鹤鸣。朴水闵掀帘进来,捧着个银丝笼:“公主,北宿殿下带来的鹤羽仙人送来了这个。”笼中是只通体雪白的信鸽,腿上系着片茉莉花瓣,花瓣背面用银线绣着个小小的“风”字。
东方药儿凑过来看了,眼睛一亮:“是衷一愫的笔迹!他说银玥公子今日在归渔居种了片新的茉莉,还说……”她忽然促狭地眨眨眼,“说太阳神帝俊近日总往南极冰岛的方向望,连雷法都练得少了。”
北宿轻咳一声按住她的肩,却没真的阻止,只是对嫦曦道:“星轨显示,三日后会有极光掠过寒沁阁。银玥公子说,那是他托风送来的问候。”
烛火摇曳间,嫦曦忽然觉得掌心的暖玉露烫了起来。她望着窗外渐渐平息的风雪,仿佛看见数万里外,白袍的兄长正立于梧桐树下,而某个身着紫金玄衣的身影,正站在太阳神殿的最高处,望着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土地。
三日后的极光是被风卷着来的。先是天边裂开一道淡紫色的缝,随即有金红两色的光瀑倾泻而下,在寒沁阁的琉璃瓦上流淌,将周遭的冰雪都染成了暖融融的色调。嫦曦站在廊下,看着那些光带在风里舒展如绸缎,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响——北宿正将一面水镜悬在檐角,镜中映出刃雪城的景象:曦风立在純玥楼的露台上,白袍被极光染得泛着紫,手里握着支玉笛,指节叩击笛身的节奏,竟与光瀑流动的频率分毫不差。
“银玥公子说,这极光的每一道弧度,都是按你小时候最爱听的《寒江雪》曲调画的。”北宿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幻术白袍的下摆被风吹起,露出绣在衣角的狐尾暗纹,“他算准了今夜的星象,特意用北极星的灵力引着极光来的。”
东方药儿正蹲在雪地里摆弄药草,大红衣袍铺展在雪上,像朵从冻土中钻出的芍药。她手里举着株半开的冰晶花,回头冲嫦曦招手:“你看这花,极光一照竟能结出蜜来。”指尖轻捻,花瓣上的冰珠便化作晶莹的蜜露,“我把它跟暖玉髓混在一起,能调成治心口发寒的香膏——北宿说你总在夜里失眠?”
嫦曦接过那抹香膏,指尖触到温润的质地,忽然想起昨夜确实辗转难眠。那时她听见殿外有极轻的脚步声,以为是朴水闵,掀开帘角却见雪地里立着个模糊的身影,紫金玄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待她想细看时,那身影已化作一道金芒掠向天际。
“太阳神的雷火灵力最是敏锐,”北宿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水镜里的曦风恰好抬起头,与镜外的嫦曦遥遥相望,“他近日在太阳神殿的雷池边布了结界,说是要滤掉太过炽烈的火气,免得惊扰了南极冰岛的风雪。”
东方药儿“嗤”地笑出声,将一捧刚摘的极光草塞进药箱:“前日我去雷池附近采药,撞见秦弘基在给雷鸟喂食。那老鹰精跟我说,帝俊殿下最近练雷鸣掌时总收着劲,掌风扫过梧桐林,竟只吹落了三片叶子——换作从前,整片林子都得秃了。”
嫦曦的指尖在香膏盒上轻轻划着圈,水镜里的曦风忽然举起玉笛,吹奏起《寒江雪》的调子。笛声穿过水镜,与极光流动的声响交织在一起,竟带着茉莉花瓣的甜香。她望着镜中兄长鬓角的银丝——那是从前没有的,想来是这几日守着星象熬出来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对了,”东方药儿忽然想起什么,从药箱里翻出个锦囊,“这是银玥公子让我转交的。他说你小时候总偷他的棋谱,现在把最珍贵的《七星局》抄了一份给你,说在冰岛无事时,可以对着星轨练练。”
锦囊上绣着白鼠与极鼠的图腾,针脚细密,显然是曦风亲手绣的。嫦曦打开锦囊,棋谱的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的茉莉花瓣,想来是从刃雪城的花田里采的。
北宿收起水镜时,极光正渐渐淡去,化作漫天流萤。他望着嫦曦指尖的锦囊,忽然道:“星轨显示,下月会有场流星雨穿过太阳焰星与曜雪玥星之间。银玥公子说,若你对着流星许愿,他在刃雪城定能听见。”
东方药儿已经蹦到了廊下,正拉着朴水闵看她新配的暖香:“我把芍药花粉混了太阳神殿的金乌羽灰,点起来能梦见春暖花开的景象呢。”
嫦曦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天际,忽然觉得掌心的香膏开始发烫。她想起昨夜那个紫金玄衣的身影,想起水镜里兄长的白发,想起北宿说的流星雨——或许这南极冰岛的风雪,也并非要将一切冻结。至少此刻,数万里外的牵挂正顺着极光而来,落在她的衣襟上,化作了一点微暖的光。
流星雨来的那晚,嫦曦正对着《七星局》的棋谱琢磨。朴水闵刚点上东方药儿留下的暖香,殿内便漫开淡淡的芍药与金乌羽灰混合的气息,竟真如药儿所说,让人恍惚看见成片的茉莉田在风中起伏。忽然窗外传来细碎的爆裂声,她抬眼望去,只见无数流星拖着金红尾焰划破夜空,像谁在宇宙画布上撒了把燃烧的金沙。
“听说对着流星许愿时,若有至亲之人同时念想,灵力便会相通。”北宿不知何时立在殿外,幻术白袍被流星的光映得忽明忽暗,他指尖掐着个引星诀,狐宿图腾在腕间流转,“银玥公子此刻定在純玥楼的观星台。”
东方药儿抱着个琉璃瓶跑过来,瓶中盛着流星划过夜空时凝结的星子碎屑,在她掌心流转着微光:“快许个愿吧,这星屑能存住念想呢。”她的大红衣袍在流星光芒下像团跳动的火焰,说话间已抢先合掌,“我希望北宿的幻术能再精进些,下次变烤鸡时别总化成狐狸尾巴。”
北宿无奈地敲了敲她的额头,却在她转身时,悄悄对着流星合掌,眼底的幻术光芒温柔得像融雪。嫦曦望着那些流星,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刃雪城,她和曦风也曾对着流星雨许愿。那时她踮着脚趴在哥哥肩头,说要永远住在茉莉花田边,曦风则笑着说,要让她的每一个愿望都能顺着北斗星落到实处。
“其实帝俊殿下也在看流星。”东方药儿忽然凑到嫦曦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我傍晚去寒沁阁后园采药,看见火宫殿方向有金乌虚影掠过,秦弘基那老鹰精正蹲在宫墙上,手里还攥着串给雷鸟做的铃铛——定是帝俊怕惊扰了你,特意让他看住那些爱叫的雷鸟。”
嫦曦的心轻轻一动,指尖的星屑忽然灼热起来。她望向太阳神殿的方向,那里虽被云层遮挡,却隐约有雷光闪烁,不像雷霆决的霸道,反倒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收敛。
北宿忽然轻咦一声,引星诀化作的光幕上,两道星轨正缓缓靠近——一道属于曦风,一道属于嫦曦,而在两道星轨之间,竟还有一道金色的轨迹,正带着温和的弧度,轻轻将两道银轨拢在中间。“看来万物之主的心思,比星轨更难测。”他收回灵力,语气里带着笑意,“银玥公子说,若你想回刃雪城看看,他已在归渔居备好了你爱吃的桂花糕。”
流星渐渐稀疏时,东方药儿将那瓶星屑塞进嫦曦手里:“这里面有北宿的幻术灵力,你若想家了,对着它默念三声‘純玥楼’,就能看见刃雪城的景象。”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别总看,免得帝俊殿下吃醋——我听奥主罗兰奥说,他前日练雷神腿时,不小心把火宫殿的石阶劈裂了三块呢。”
嫦曦握着那瓶星屑,指尖的暖意顺着血脉漫向心口。殿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露出深蓝色的夜空,北斗七星清晰可见,像哥哥当年教她辨认时那般明亮。她忽然明白,有些距离或许永远存在,但牵挂与念想,总能顺着星光与风,找到抵达彼此心底的路。就像此刻,数万里外的观星台与火宫殿,定有两双眼睛,正和她一样,望着这片缀满余烬的夜空。
流星余烬尚未散尽,寒沁殿的檐角忽然传来丹顶鹤的清唳。衷一情踏着晨光落在殿外,翅尖还沾着曜雪玥星的茉莉花瓣,他化作人形时,白袍上的鹤羽纹路泛着微光:“银玥公子请北宿殿下与芍药公主移步归渔居,说是新酿的桃花酒该开封了。”
东方药儿眼睛一亮,将最后一包暖身药粉塞进朴水闵手里:“那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北宿又要被衷一怀灌醉了。”她转身时大红衣袍扫过雪地,留下一串活泼的残影,走了两步又回头,冲嫦曦挥挥手,“记得用星屑瓶看茉莉田啊,最近新开了种粉白色的,像极了你小时候穿的裙衫。”
北宿向嫦曦颔首作别,幻术白袍在晨光中渐渐透明:“星轨显示,下月初三宜出行。银玥公子说,若你愿意见他,他会在两星交界的极光带等你。”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与晨光相融,只余下一缕淡淡的狐香,与殿内的暖香交织在一起。
殿内忽然静了下来,朴水闵正往炉子里添雪松木,火苗“噼啪”跳了两下,映得嫦曦鬓角的银饰闪闪发亮。她取出那瓶星屑,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琉璃瓶身,忽然想起东方药儿的话,便轻声念了三遍“純玥楼”。
瓶中星屑骤然亮起,化作一道光幕。曦风正坐在归渔居的窗前,白袍上落着几片桃花瓣,他面前的玉案上摆着两只青瓷杯,其中一只显然是为她准备的——杯沿还沾着点桂花蜜,那是她从前最爱在酒里加的。远处的茉莉花田里,衷一愫正带着几个侍仆移栽新苗,粉白色的花朵在风中轻轻摇曳,果然像极了她儿时的裙衫。
“苒苒。”光幕里的曦风忽然抬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眼尾弯起熟悉的弧度,“桃花酒要温着才好喝,等你来了,我教你用极光融雪来酿。”
光幕散去时,殿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嫦曦转头,看见朴水闵捧着件叠得整齐的紫金玄衣,布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雷火气息:“是秦弘基大人送来的,他说……太阳神殿下昨夜在火宫殿的寒玉床上,用雷霆决的灵力给这件衣袍加了暖阵。”
玄衣的领口绣着金乌图腾,针脚比寻常服饰细密许多,显然是亲手缝制的。嫦曦指尖拂过那只展翅的金乌,忽然想起北宿说的星轨——原来那道金色的轨迹,早已悄悄将她的世界,与另一片炽烈的光热连在了一起。
窗外的雪开始融化,檐角的冰棱滴落水珠,砸在阶下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嫦曦望着太阳神殿的方向,那里此刻定是金焰蒸腾,而数万里外的刃雪城,桃花酒正散发着清冽的香。她轻轻将星屑瓶揣进袖中,指尖的暖意与玄衣的余温交织,像极了极光带那片冷暖相融的天地。
或许,下月初三的极光带,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闹。
离下月初三还有七日,寒沁殿的积雪已融了大半,露出青灰色的宫砖,缝隙里竟钻出几株嫩绿色的草芽。朴水闵正用东方药儿留下的催生符照着那些草芽,忽然指着殿外惊呼:“公主快看!”
嫦曦抬头时,正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狐貂踏着风而来,皮毛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正是北宿的本真图腾。狐貂嘴里叼着片半透明的鳞片,落在嫦曦掌心时化作一卷星图,北宿的声音顺着风飘来:“极光带的结界已用狐宿灵力稳固,银玥公子说,你若怕长途跋涉,他便带着归渔居的暖炉来见你。”
话音未落,又有一道红光掠过天际,东方药儿骑着只赤色灵鹿落在殿前,大红衣袍裙摆还沾着几片桃花瓣:“猜猜我带了什么?”她从鹿背上的竹篓里捧出个锦盒,打开时竟有茉莉花香漫出——里面是满满一盒糖渍茉莉,花瓣上还凝着晶亮的糖霜,“银玥公子说这是你最爱吃的,特意让花匠赶在花期前催开的早花。”
嫦曦捏起一片糖渍茉莉,甜香在舌尖化开时,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雷鸣,却不似雷霆决的霸道,反倒像谁在轻轻叩击云层。东方药儿侧耳听了听,笑道:“定是帝俊殿下在试新练的雷法。前日我去雷池,见他把雷灵力凝在指尖练字,写的竟是‘曦’字,秦弘基那老鹰精还偷偷跟我抱怨,说殿下把雷鸟的羽毛都薅来做笔了。”
北宿的狐貂忽然蹭了蹭嫦曦的手腕,星图上代表极光带的位置亮起暖光。北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笑意:“太阳神昨夜托兀神医送了些火焰果来,说是能抵御极光带的寒气。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急着盼你出门。”
朴水闵已将那些火焰果洗好端来,果子通体赤红,切开时竟有金红色的汁液流淌,散着暖融融的光。嫦曦咬了一口,暖意从喉头一直漫到心口,忽然想起那件紫金玄衣——昨夜她试着穿上时,衣摆的金乌图腾竟会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是有生命般。
“对了,”东方药儿忽然从灵鹿背上取下个竹篮,里面是些包装好的药草,“这是防眩晕的灵药,极光带的灵力流转快,怕你不习惯。北宿还特意用幻术做了个护符,能让你看见沿途的风景都变成茉莉田的样子。”
狐貂这时衔来一支玉簪,簪头是用极北寒冰雕的白鼠图腾,正是嫦曦的本真象征。北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郑重:“银玥公子说,这簪子能在极光带引动你的人鱼灵力,若累了,便可化作鱼尾在星河里歇息。”
嫦曦将玉簪插在发间,冰凉的触感让她格外清醒。殿外的草芽已长得寸许高,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极了刃雪城茉莉花田边的那些新苗。她望着太阳神殿的方向,那里的金光似乎比往日柔和了些,又转头望向曜雪玥星的方位,仿佛能看见白袍的兄长正站在桃花树下,等着与她共饮新酿的酒。
东方药儿已骑上灵鹿准备告辞,临走时冲她挥了挥手里的药锄:“初三见!我会在极光带种满芍药花,给你当路标!”北宿的狐貂也蹭了蹭她的手心,化作一道白光追了上去。
殿内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声音,嫦曦抚摸着发间的玉簪,忽然觉得那糖渍茉莉的甜香里,竟混着太阳神殿的雷火气息,与曜雪玥星的雪松香交织在一起,酿成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味道。或许七日之后的极光带,真的会有一场意想不到的相逢,在那里,冰雪与火焰会相融,思念与牵挂也终将找到最温柔的归宿。
初三前夜,南极冰岛的风忽然带上了暖意。嫦曦对着星屑瓶眺望刃雪城,只见归渔居的灯亮了整夜,曦风正坐在案前给玉笛雕花,刀刻的纹路里嵌着细碎的极光石,在烛火下泛着七彩的光。朴水闵端来新煮的莲子羹,忽然指着窗外轻呼:“公主你看,极光带的方向亮起来了!”
天边已裂开道狭长的光带,紫蓝青绿交织着流淌,像谁把银河揉碎了铺在天上。嫦曦刚披上那件紫金玄衣,殿外便传来鹤鸣与鹿蹄声相和——北宿骑着银狐立于阶前,幻术白袍在极光中流转着星芒,狐宿图腾的眼睛处嵌着两颗夜明珠,正与东方药儿灵鹿角上的灯笼相呼应。
“银玥公子已在极光带设了结界,”北宿伸手扶她上狐背,指尖的灵力带着安抚人心的暖意,“沿途的星尘都被他用极鼠图腾的灵力化成了棉花糖,怕你路上闷。”
东方药儿骑着灵鹿跟在侧后方,大红衣袍在光带里像团移动的篝火,她不时抛来几颗裹着糖衣的药丸:“这是防星尘迷眼的,待会儿看见芍药花海别太激动,去年北宿第一次见我真身时,盯着芍药花丛看了半宿,差点把幻术罗盘弄丢了。”
银狐踏空而行时,脚下真的绽开串串棉花糖似的星尘,甜香漫过鼻尖,竟与刃雪城的桂花糕味一般无二。嫦曦低头望去,只见下方的星河里漂着无数莲花灯,灯芯处闪烁着白鼠图腾的微光——北宿说,那是曦风用自己的本命灵力点亮的,怕她在星海中迷失方向。
行至半途,前方忽然亮起团金红色的光,秦弘基化作的鹰影盘旋其上,见他们靠近便俯冲下来,嘴里衔着个鎏金托盘,上面放着盏琉璃灯,灯座竟是用雷神腿劈出的沉香木:“帝俊殿下说,极光带风大,让属下送来这盏‘定风灯’。”灯芯跳动着金乌虚影,凑近时能闻到淡淡的龙涎香,“殿下还说,若银玥公子敢灌您酒,他就在火宫殿备着醒酒汤。”
东方药儿“噗嗤”笑出声,灵鹿的蹄子在星尘里踏出串响:“看来有人是怕大舅子欺负自家媳妇呢。”北宿轻咳着拽了拽她的衣袍,却在转头时,对嫦曦露出抹了然的笑。
穿过最后一层星云时,眼前忽然铺开无垠的花海。极光下的芍药花一半燃着金红火焰,一半覆着莹白冰雪,中间那条由茉莉与桃花铺就的小径尽头,曦风正立于玉笛吹奏,白袍被光带染得五光十色,见她到来便停了吹奏,眼尾的笑纹里盛着星光:“苒苒,你看这花路,比当年茉莉花田的好看吗?”
不远处的星岩上,不知何时立了道紫金玄衣的身影,帝俊正把玩着手里的雷锋剑,见嫦曦望过来便挑眉一笑,褐金深瞳里的雷火竟收敛得只剩暖意。北宿与东方药儿早已牵着手躲进花海深处,只留下串串芍药花瓣飘落的轻响。
风带着三种香气而来——茉莉的甜,雷火的烈,还有雪松香里藏着的温柔。嫦曦踩着星尘与花瓣往前走,忽然明白有些相逢从不必在意形式,就像此刻,极光为幕,花海为席,牵挂的人与在意的人皆在眼前,便已是宇宙间最圆满的景致。
极光带的风裹着花香漫过星岩,曦风将那支雕好的玉笛递过来,笛身上的极光石在光带里流转着,映得他白袍上的极鼠图腾忽明忽暗:“试试?这调子是按你人鱼族的歌谣改的,在星河里吹,能引来流萤鱼。”
嫦曦刚接过玉笛,就见帝俊从星岩后拎出个食盒,紫金玄衣的袖口沾着点面粉:“兀神医说你们幻雪帝国的人爱吃甜,本君亲手烤了桂花糕。”打开盒盖时,蒸腾的热气里飘出熟悉的甜香,糕饼上还印着金乌与白鼠相缠的图腾,“秦弘基说这叫‘日月同辉’,不好看便扔了重做。”
东方药儿不知何时从花海钻出来,手里举着两朵并蒂芍药,一朵炽红如焰,一朵莹白似雪:“北宿用幻术催开的,说这叫‘两星共春’。”她将花塞给嫦曦,又冲曦风挤眼睛,“银玥公子,方才是谁说要跟帝俊殿下比酒量来着?归渔居的桃花酒可别都让北宿偷喝了。”
北宿正坐在星尘堆里摆弄罗盘,闻言抬头,幻术白袍上沾着几片芍药花瓣:“药儿记错了,是帝俊殿下说要用雷火灵力温酒,让银玥公子见识见识太阳焰星的酒艺。”他指尖轻弹,罗盘上映出个酒肆虚影,里面摆着两坛酒,一坛贴着雪纹,一坛刻着金乌,“我已用狐宿灵力设了‘醉不倒’结界,放心喝。”
嫦曦握着玉笛走到星河边,刚吹了个音符,就有无数半透明的流萤鱼从星河深处游来,尾鳍扫过水面,激起串串荧光。曦风与帝俊并肩站在她身后,前者白袍上的雪松香与后者玄衣上的雷火气息竟奇异地相融,像极了这极光带里冰雪与火焰共生的花。
“对了,”东方药儿忽然从药箱里翻出个琉璃瓶,里面装着半瓶金色的液体,“这是用太阳神殿的晨露和曜雪玥星的冰泉调的,抹在皮肤上能永远带着花香。”她塞给嫦曦时,故意撞了下北宿的肩,“某人昨夜偷偷用狐毛沾了点,说要留着当定情物呢。”
北宿耳尖微红,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指尖在她掌心画了个狐形符:“别闹,银玥公子让我算的星象出来了——下月会有场花雨落在火宫殿和刃雪城,到时候……”他忽然停住,目光掠过嫦曦与帝俊相视而笑的脸,转而对曦风道,“看来不必细说了。”
流萤鱼忽然躁动起来,纷纷跃出水面,在空中拼出朵巨大的白鼠图腾。嫦曦望着那片荧光,忽然明白所谓的相隔万里,不过是宇宙间最温柔的牵绊——就像此刻,她的兄长在左,她的世界在右,而极光带的风里,正飘着两个星球共酿的春天。
帝俊忽然抬手召来雷鸟,让它衔着块暖玉牌递给曦风:“火宫殿的侧殿总空着,银玥公子若想妹妹了,凭这牌子随时能进。”曦风接过玉牌,回赠他一枚冰魄符:“刃雪城的瑀彗大殿永远有你的位置,雪天煮茶,比雷火温酒更有滋味。”
花香与酒香在风里缠成结,东方药儿正拉着北宿往花海深处跑,笑声惊起无数星蝶。嫦曦望着他们的背影,又看看身边这两个同样望着她的人,忽然举起玉笛吹奏起来。流萤鱼随着曲调起舞,将极光带的夜空,织成了片永不褪色的光锦。
花雨落下时,火宫殿的梧桐树梢先染上了粉白。嫦曦站在殿廊下,看着那些茉莉花瓣混着桃花雪从天际飘落,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鹤鸣——衷一情带着两位鹤羽仙人落在庭院里,白袍上沾着曜雪玥星的霜花:“银玥公子说,这花雨是用两星灵力催开的,能在火宫殿扎根结果。”
话音未落,东方药儿已提着药篮踏花而来,大红衣袍扫过满地落英,像在织锦缎上添了道朱砂痕:“北宿算准了今日辰时花根会破土,特意让我来送催生符。”她从篮里取出张绘着狐尾与芍药的符纸,指尖一弹便贴在梧桐树干上,“你看,这符能让花树四季常青,冬天开茉莉,夏天结桃花。”
北宿随后而至,幻术白袍上落着片半透明的花瓣,他抬手在空中画了个狐形结界,将飘落的花雨凝成串发光的珠帘:“银玥公子与帝俊殿下在卧龙大殿议事,说要在两星之间修座星桥,以后往来只需三日。”他望着那些珠帘,眼底的光柔和了许多,“星轨显示,这座桥会连着純玥楼的窗台与火宫殿的回廊。”
嫦曦伸手接住片飘落的桃花,花瓣上竟还留着极光带的暖意。朴水闵捧着件新缝制的披风走来,上面用金线绣着正在绽放的芍药:“这是东方药儿姑娘昨夜教宫女们绣的,说混着你的灵力,能引来蝶群。”
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雷鸟的啼鸣。秦弘基展开鹰翅落在殿前,嘴里衔着个卷轴,展开时竟是幅星桥设计图——桥栏上雕着金乌与白鼠的图腾,桥墩处则刻着极鼠与狐宿的纹样。“帝俊殿下说,让月神殿下看看这设计合不合心意。”他化作人形时,羽冠上还沾着朵芍药花,“银玥公子提议在桥中央建座花亭,让东方药儿姑娘种满两星的奇花异草。”
东方药儿闻言眼睛一亮,拽着北宿的衣袖就往卧龙大殿跑:“那得赶紧去说,亭柱得用雷火岩和寒冰玉混合铸造,才能让芍药和茉莉一起活!”北宿被她拉着踉跄了两步,却在转身时对嫦曦笑道:“银玥公子说,等星桥落成,便在花亭里摆棋局,让你评评他与帝俊谁的棋艺更高。”
花雨渐渐密了,将火宫殿的琉璃瓦铺成片粉白的海。嫦曦望着卧龙大殿的方向,隐约能听见曦风温和的笑声与帝俊爽朗的应答,夹杂着东方药儿咋咋呼呼的提议与北宿无奈的叹息。她将那片桃花瓣夹进《七星局》的棋谱里,忽然觉得南极冰岛的寒凉早已散尽,此刻心口涌动的,是比太阳更炽烈、比冰雪更纯粹的暖意。
远处的天际,星桥的虚影已在花雨中渐渐成形,像道连接着两个世界的彩虹。嫦曦知道,这座桥不仅连着两座宫殿,更连着那些牵挂彼此的心——就像此刻飘落的花雨,既带着曜雪玥星的清冽,又含着太阳焰星的炽热,在风里酿成了宇宙间最温柔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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