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冰岛,寒沁阁深处,孤茗宫与广寒宫遥遥相望,更有冷宫寂寂立于风雪之中。月神嫦曦(苒苒)居于此处,距那万里之外的太阳神殿火宫殿,已是天遥地远。天地间,鹅毛大雪正肆意飘洒,似要将这世间万物都裹入一片苍茫,那纵情的姿态,不过是刹那间的绽放。苒苒独立于风雪里,望着漫天飞雪,恍惚间似在对那远方的曦风王子(银玥公子)轻语,那曾是她亲爱的哥哥。往昔种种如潮水般涌来,泪水竟不自觉地滑落,淌过的,正是他曾经亲吻过的脸颊。她心中反复追问:哥哥,若早知今日这般结局,当初我们还会不顾一切地相爱吗?可这答案,她终究是猜不到的。冰雪中那曾许下的誓言,莫非都是真心?为何此刻回首,却什么也未曾留下?唯余寒风呼啸,吹乱了她的发,漫天大雪纷纷扬扬,似要将那些深埋心底的记忆伤疤,一一掩埋。
南极冰岛的风,裹挟着冰碴子,像无数细碎的冰针,扎在人脸上生疼。寒沁阁深处,积雪已没过脚踝,每一步踩下去,都发出“咯吱”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天地间格外清晰。孤茗宫的飞檐上积着厚厚的雪,琉璃瓦在雪光反射下,泛着一层淡淡的冷辉,而不远处的广寒宫,更是被冰雪严严实实地裹着,宫墙下的几株枯梅,枝桠上挂满了冰棱,像一串串透明的水晶,却毫无生气。再往远处,冷宫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朱红色的宫墙早已斑驳,墙角堆着半人高的雪,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卧在那里,连风都似要绕着走。
苒苒就站在这片苍茫里,身上那件白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裙摆扫过雪地,带起细碎的雪沫。裙角绣着的银色月光纹路,在漫天飞雪中几乎要看不清,只偶尔有雪光掠过,才显露出几分温润的光泽。她身形纤细,167厘米的身高在这无垠的冰雪中,显得有些单薄,仿佛一阵更烈的风就能将她卷走。肌肤白得像雪,却没了往日在曜雪玥星时的莹润,此刻透着几分被冻出来的淡粉,长发被一根白玉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挣脱束缚,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沾了点点雪花,融化成细小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她望着远处被风雪模糊的天际,那双曾盛满星辰大海的眼眸,此刻像蒙了一层薄雾的冰湖,深不见底,却又藏着化不开的愁绪。她的嘴唇很轻地动了动,声音细得几乎要被风声吞没,却又带着一种执拗的清晰:“哥哥……你说这雪,是不是和我们在刃雪城那年冬天的一样大?”
那年冬天,曜雪玥星的玫瑰森林被雪覆盖,梧桐树街的屋檐下挂着冰凌,茉莉花田丘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她还是幻雪帝国的曦言公主,他还是那个总爱穿着白袍的银玥公子。那天她偷偷溜出碧雪寝宫,踩着雪去归渔居找他,他正在廊下教那三位丹顶鹤王子下棋,白袍上落了薄薄一层雪,像落了一片云。见她来,他放下棋子,伸手拂去她发间的雪,指尖微凉,眼神却暖得像炉炭。“苒苒,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穿点?”他的声音总是那样,清润得像玉石相击。她当时踮起脚,往他手心里呵气,笑着说:“哥哥的手更冷,我给你暖暖。”
想到这里,苒苒的睫毛颤了颤,一滴泪毫无预兆地滑落,刚碰到脸颊就被冻得有些凉。这滴泪淌过的地方,正是当年他俯身时,轻轻吻过的那片肌肤。那时的吻,带着雪的清冽,和他身上独有的、像北极星一样干净的气息,她以为那是兄妹间最亲昵的依赖,直到后来,在純玥楼的月下,他握着她的手,眼神灼热得像要把她融化:“苒苒,不是兄妹的那种喜欢,你懂吗?”
她当时懂的,心跳得像要撞碎胸腔,脸颊烫得能融化冰雪。她点了头,他就笑了,眉眼弯弯,像极了曜雪玥星最温柔的月光。他们在茉莉花田丘的雪地里相拥,他说要永远护着她,她说要永远陪着他。那些誓言,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如今,她却站在这离他万里之遥的南极冰岛,成了太阳神帝俊的妃。
风更紧了,吹得她几乎站立不稳。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是朴水闵,穿着一身熹黄色的衣裙,在这纯白的世界里格外显眼。朴水闵手里捧着一件厚厚的狐裘,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公主,天太冷了,回去吧,仔细冻着。”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担忧,知道自家公主又在想心事了。
苒苒没有回头,依旧望着远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水闵,你说……人为什么会变呢?”
朴水闵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轻声道:“或许不是变了,只是……身不由己。”她知道公主和那位银玥公子的过往,也知道这场和亲背后的无奈,只是这些话,她不能多说。
苒苒笑了笑,那笑容里藏着太多的苦涩,像被冰雪冻住的叹息。她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雪花在她掌心瞬间融化,只剩下一点冰凉的水渍。就像那些过往的记忆,看似清晰,握在手里,却只剩一片虚无。
她终究还是转过身,任由朴水闵将狐裘披在她身上。狐裘很暖,是帝俊让人送来的,据说是用极北之地的火狐皮毛制成,可再暖的皮毛,也暖不了心底的寒凉。她往寒沁阁走去,脚步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回忆的碎片上。风雪依旧漫天,将她的背影渐渐吞没,也将那些深埋心底的疑问,连同她的叹息一起,藏进了这片苍茫的冰雪里。
哥哥,若早知今日,当初我们还会那样不顾一切吗?
这个问题,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寒沁阁的回廊下结着长长的冰棱,像一串倒悬的水晶剑,折射着从雪隙中漏下的微光。苒苒刚坐下,就见朴水闵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个暖炉,身后还跟着两个身影——北宿与东方药儿。
北宿依旧是那身幻术白袍,衣袂上仿佛流转着细碎的星光,185厘米的身形立在门口,恰好挡住了大半风雪。他眉眼间带着北方护法特有的沉静,目光扫过苒苒微红的眼角,只淡淡颔首:“许久不见,公主清减了。”
东方药儿紧随其后,大红色衣袍如一团跳跃的火焰,瞬间驱散了殿内的寒气。她手里提着个药箱,几步走到苒苒身边,不等落座就执起她的手腕,指尖微凉却带着草药的清芬:“让我瞧瞧,这南极冰岛的寒气,是不是又钻了空子。”
苒苒望着他们,嘴角泛起一丝暖意。北宿与东方药儿是她和曦风从小的挚友,当年在曜雪玥星,他们四人常聚在归渔居的暖阁里,看北宿演示幻术,瞧东方药儿摆弄药草,而她总窝在曦风身边,听他们说些江湖趣闻。
“药儿还是这么急脾气。”苒苒轻轻抽回手,“我无碍,只是风大了些。”
东方药儿却不依,打开药箱取出个小巧的玉瓶,倒出三粒莹白的药丸:“这是用暖玉草和火莲子炼的,每日一粒,保管寒气不侵。”她眼尾扫过桌上冷掉的茶,眉头微蹙,“帝俊就任由你在这冰窖里待着?”
北宿适时轻咳一声,示意她少说两句。他走到窗边,望着漫天风雪,声音平静无波:“银玥公子让我们带句话,他一切安好,让你……保重自身。”
“哥哥……”苒苒握着玉瓶的手指微微收紧,瓶身的温润抵不过心底的酸涩。她知道曦风身不由己,曜雪玥星与太阳焰星的制衡,容不得他们再有半分私交。
东方药儿见她落寞,忙岔开话题,从药箱里翻出朵半开的芍药花,花瓣嫣红如霞:“你看,我把玫瑰森林的芍药移到冰窖里养了,竟也开得好好的。等到来年,我给你种满寒沁阁的院子,保管比太阳神殿的凤凰花还好看。”
“傻药儿。”苒苒被她逗笑,眼底的雾气淡了些,“这冰天雪地的,哪能种活芍药。”
“怎么不能?”东方药儿梗着脖子,语气却软了下来,“就像当年你说我种不出会发光的草药,我不还是种出来了?只要想做,总有办法的。”
北宿在一旁静静看着,白袍上落的雪花渐渐融化,晕开一小片水渍。他忽然抬手,指尖凝起团淡蓝色的光晕,光晕里浮出片冰晶,冰晶中竟映出曜雪玥星的景象——刃雪城的梧桐叶落了满地,茉莉花田丘覆着薄雪,归渔居的窗棂透出暖黄的光。
“这是我新练的幻术,能映出心念之地。”北宿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想回去看看时,便看看。”
苒苒望着冰晶中的景象,眼眶又热了。她知道他们是来安慰她的,用笨拙的方式,替她和曦风传递着无法言说的牵挂。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东方药儿的红衣角,也吹起北宿白袍的流苏。三人一时无言,只有寒沁阁外的风雪还在呼啸,仿佛要将这短暂的温情也一并卷走。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北宿收起幻术,光晕散去时,冰晶化作细雪落在地上,“太阳神殿的眼线不少,久留恐生事端。”
东方药儿最后叮嘱道:“药丸记得吃,若有不适,就对着月亮发三道银光,我即刻便到。”她说着,又塞给朴水闵一包草药,“这是给你调理身子的,别总跟着公主熬夜。”
朴水闵红着眼圈点头,送他们到门口。苒苒站在廊下,看着北宿与东方药儿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红色衣袍与白色衣袍交相辉映,像雪地里开出的两朵倔强的花。
她握紧手中的玉瓶,指尖传来药丸的微凉。远处广寒宫的轮廓在雪雾中若隐若现,她忽然想起曦风曾说,北极星永远会为迷路的人指引方向。
或许,他们都未曾迷路,只是暂时走在了不同的路上。
寒沁阁的烛火摇曳,将苒苒的影子投在冰纹墙壁上,忽明忽暗。她刚将东方药儿给的暖玉草药丸吞下,喉间便泛起一丝温润的暖意,顺着经脉缓缓漫延开。朴水闵正用东方药儿留下的草药煮着汤,药香混着雪水的清冽,在殿内萦绕。
“公主,北宿王子他们走时,特意让我转告您,说银玥公子那边……近日在曜雪玥星的純玥楼种了片月见草。”朴水闵低声说着,将药汤舀进玉碗里。
苒苒握着碗的手指顿了顿。月见草,是她从前在刃雪城最喜欢的花,总在月夜开得格外热闹。她记得有次她对着花田叹气,说花期太短,曦风便笑着揉她的发:“等我把月见草移到暖房里,让它一年四季都陪着你。”
正想着,窗外忽然掠过一抹红影,紧接着便是东方药儿带着些许急促的声音:“苒苒,快开门!”
苒苒忙起身开门,见东方药儿红衣上沾了不少雪,发丝也有些凌乱,北宿跟在她身后,白袍下摆竟沾着几点暗红,像是血迹。
“怎么了?”苒苒心头一紧。
东方药儿跨步进来,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方才我们离开时,撞见几个太阳神帝俊的暗卫在寒沁阁外围探查,北宿怕他们发现你我私会,出手时动了些真格。”
北宿抬手抹去袍角的暗红,语气依旧平静:“无妨,只是些小伤。倒是那些暗卫,怕是会将此事报给帝俊。”他看向苒苒,“你近日需多加留意,莫要让人抓住把柄。”
苒苒看着北宿袖口隐约露出的伤口,眉头紧锁:“伤得重不重?药儿,快给北宿看看。”
东方药儿早已拿出伤药,拉着北宿坐到榻边:“放心,皮外伤罢了。”她一边清创一边瞪他,“让你别用狐火术,偏不听,这术法虽快,却耗损元气。”
北宿任由她包扎,目光落在窗外的雪上:“那些暗卫的图腾是玄蛇,属阴,寻常幻术镇不住。”他顿了顿,看向苒苒,“帝俊生性多疑,你在他身边,需得更谨慎些。”
苒苒沉默着点头。她知道帝俊的性子,霸道且掌控欲极强,那日在太阳神殿的卧龙大殿,他握着她的手腕,褐金深瞳里翻涌着占有欲:“苒苒,你是我的妃,眼里心里,都该只有我。”
那时她只觉得心惊,如今想来,更是寒凉。
东方药儿给北宿处理好伤口,忽然从药箱里取出个锦囊:“对了,这是曦风托我们带给你的。”
苒苒接过锦囊,入手轻软,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片月见草的花瓣,早已被压得干燥,却仍带着淡淡的清香。花瓣下还压着一张小笺,上面是曦风清隽的字迹:“月见草开时,我在純玥楼等你。”
苒苒指尖抚过字迹,眼眶一热,那些被冰雪掩埋的思念,此刻竟如潮水般涌来。
北宿看着她的神情,缓缓道:“银玥公子说,待冰雪稍融,他会想办法借曜雪玥星与火焰帝国商洽的机会,来太阳焰星一趟。”
“真的?”苒苒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东方药儿拍了拍她的肩:“自然是真的。他还说,让你好好保重,别让他担心。”
窗外的雪渐渐小了些,风也不似先前那般凛冽。北宿看了看天色:“我们该走了,再晚恐生变数。”
东方药儿又叮嘱了几句按时吃药的话,才跟着北宿起身。走到门口时,北宿忽然回头,白袍在烛火下泛着微光:“苒苒,记住,无论何时,北方的星轨永远为你而明。”
苒苒望着他们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锦囊。月见草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像曦风曾在她耳边说过的那些温柔的话。
朴水闵端来温好的药汤:“公主,喝了汤暖暖身子吧。”
苒苒点头,将锦囊贴身收好。她知道,前路或许依旧风雪弥漫,但只要想到远方有人在等,心里便总有一处是暖的。
寒沁阁外的雪,不知何时变成了细碎的雪粒,落在檐角,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低语着某个未完的约定。
寒沁阁的窗棂上凝着一层薄冰,映着外面渐小的雪光,倒像是镶了圈水晶。苒苒将那包月见草花瓣藏进枕下,指尖还残留着干燥花瓣的微涩触感。朴水闵刚收拾好药箱,殿外忽然传来几声极轻的鹤唳,那声音清越,带着曜雪玥星特有的韵律。
“是银玥公子身边的鹤羽仙人?”苒苒起身时,裙角扫过榻边的暖炉,带起一阵温热的风。
北宿与东方药儿也闻声望去,北宿指尖微动,幻术白袍上的星光纹路淡闪了下:“是衷一情他们。看来是有急事。”
话音未落,三道白影已落在殿外的回廊上,正是三位丹顶鹤王子。衷一情的羽冠上沾着雪,见了苒苒便躬身:“公主,银玥公子让我们送消息——火焰帝国的商队三日后会途经南极冰岛,他会乔装成随行的占星师过来。”
苒苒的心猛地一跳,握着窗棂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冰棱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却压不住心底的热。
东方药儿眼睛一亮,红衣裙摆扫过地面的积雪:“这可太好了!我这就去准备些能安神的草药,免得他路上劳顿。”
北宿却眉头微蹙:“商队随行的占星师需得通过太阳神殿的核验,帝俊的四大守护者中,秦弘基的鹰族最擅辨识伪装。”他看向衷一情,“银玥公子可有应对之法?”
衷一怀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公子已修好了祖传的星隐石,能暂时遮蔽本真图腾的气息。只是……需得有人在核验时引开秦弘基的注意。”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炉火烧得噼啪作响。苒苒望着窗外渐晴的天色,雪停了,云层裂开道缝隙,漏下点苍白的光。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却坚定:“我去。”
“公主不可!”朴水闵急忙劝阻,“您若出面,被帝俊知晓……”
“我是火焰帝国的妃,关心商队行程合情合理。”苒苒打断她,目光转向北宿,“北宿,你能借幻术造个小乱子吗?不用大,只要让秦弘基分神片刻就好。”
北宿颔首:“可行。我以狐火术引几只冰原狐去扰鹰族的哨岗,秦弘基生性谨慎,定会亲自去查看。”
东方药儿却拉过苒苒的手,指尖按在她的脉上:“你这几日寒气未散,若是在风雪里待久了……”
“我没事。”苒苒回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里,藏着彼此都懂的执拗,“药儿,帮我准备套素净些的衣袍,别太惹眼。”
三位鹤羽仙人又说了些商队的细节,便化作鹤影消失在天际。北宿看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忽然道:“我昨夜观星象,北方的紫薇星有些异动,怕是此行会有变数。”他转向苒苒,“你需得万事小心,若有不妥,立刻以月神图腾示警。”
苒苒点头,将他的话记在心里。东方药儿从药箱里翻出个小巧的香囊,里面塞着晒干的芍药花瓣:“这是我用灵犀草混着芍药做的,你带在身上,若遇危险,我能立刻感知到。”
夜色渐浓,寒沁阁的烛火在风里轻轻摇晃。北宿与东方药儿离开前,北宿忽然抬手在苒苒眉心点了下,一道淡蓝微光闪过:“这是北极星的守护咒,能挡一次恶意攻击。”
苒苒摸着眉心残留的暖意,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廊下的冰棱折射着月光,像一串剔透的玉坠。她知道,三日后的相见藏着风险,可只要一想到能再见到曦风,那点风险便成了值得跨越的坎。
朴水闵端来温好的参汤:“公主,喝了汤早些歇息吧,三日后还要劳神呢。”
苒苒接过汤碗,热气模糊了视线。她望着窗外的月亮,那轮月悬在广寒宫的檐角,清辉遍洒,像极了曜雪玥星的夜晚。
哥哥,三日后见。
她在心里默念着,将汤碗凑到唇边,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暖了胃,也暖了那颗悬着的心。
三日后的清晨,南极冰岛的风雪彻底停了。寒沁阁外的雪地上,印着稀疏的脚印,是早起的侍从在清扫路径。苒苒换了身月白色的素袍,裙摆绣着几簇淡青色的兰草,比往日的白裙更显素雅。朴水闵替她将东方药儿给的香囊系在腰间,又往她手里塞了个暖手炉:“公主,商队估摸着巳时能到,您要不要先去路口等着?”
苒苒点头,指尖捏着暖手炉的温度,心跳比往日快了半拍。刚走出寒沁阁,就见北宿与东方药儿已候在廊下。北宿的幻术白袍上沾着些晨露,东方药儿的红衣在雪地里依旧夺目,两人身后跟着几个捧着法器的侍从——那是北宿为引开秦弘基准备的道具。
“都安排好了?”苒苒问。
北宿颔首:“衷一愫已在商队必经的冰桥边布了星隐阵,银玥公子到了那里,就能换上占星师的衣袍。秦弘基的鹰哨岗设在西侧的冰崖上,我会让冰原狐在巳时三刻去闹岗,他至少要半个时辰才能回来。”
东方药儿往苒苒袖中塞了个小瓷瓶:“这里面是凝神丹,若你紧张得心慌,就含一粒。”她打量着苒苒的装束,满意点头,“这身好,不扎眼,又衬得你气色好。”
说话间,远处传来驼铃的轻响,一串接着一串,在空旷的冰原上格外清晰。苒苒下意识地攥紧了暖手炉,指尖泛白。
“来了。”北宿轻声道,“我们去西侧引开秦弘基,你只管去冰桥边等着。”
东方药儿抱了抱苒苒,红衣袖口扫过她的鬓角:“别慌,我们在呢。”
看着他们的身影往西侧去了,苒苒深吸一口气,提着裙角往冰桥走。冰桥是用万年玄冰砌成的,桥面光滑如镜,映着天上的流云。她站在桥尾的石柱旁,目光紧紧盯着商队来的方向。
驼铃声越来越近,一队身着火焰帝国服饰的商队出现在视野里,为首的是个络腮胡的壮汉,应该是商队领队。队伍中间有辆不起眼的青篷车,车帘紧闭,苒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曦风应该就在那车里。
商队行至冰桥前,果然有几个鹰族侍卫上前核验。为首的正是秦弘基,他身着玄色劲装,肩后停着只金雕,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个随行人员。
苒苒按捺住心跳,缓步上前,声音柔缓:“秦统领辛苦了,今日天寒,本宫让侍从备了些热饮,给弟兄们暖暖身子。”
秦弘基见是她,愣了一下,随即躬身行礼:“多谢娘娘体恤。”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虽有疑虑,却也不好多问。
就在这时,西侧忽然传来鹰隼的惊叫,紧接着是侍卫的呼喊声。秦弘基脸色一变,回头望向西侧:“怎么回事?”
一个侍卫匆匆跑来:“统领,冰崖那边有群冰原狐在咬鹰巢,好几只幼鹰都被叼走了!”
秦弘基眉头紧锁,看向苒苒:“娘娘,属下先去处理,这里……”
“统领尽管去,本宫替你照看片刻。”苒苒浅笑,语气自然。
秦弘基拱手告辞,带着几个侍卫匆匆往西侧去了。苒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冰崖后,长长舒了口气,袖中的手已沁出薄汗。
她转身看向那辆青篷车,车帘轻轻动了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帘缝里伸出来,对着她摆了摆。是曦风!
苒苒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又酸又软。她不动声色地往桥边退了几步,靠近青篷车。车帘再次掀开条缝,露出曦风的半张脸——他换上了占星师的深蓝长袍,头发束得极紧,眉眼间添了几分沉稳,可那双望着她的眼睛,依旧像从前那样,盛满了温柔。
“苒苒。”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旅途的微哑。
“哥哥。”她轻声回应,眼泪差点掉下来。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朴水闵跑了过来,脸色发白:“公主,不好了,北宿王子他们引开的暗卫里,有个漏网的回了太阳神殿,帝俊……帝俊亲自过来了!”
苒苒和曦风同时一僵。车帘后的曦风脸色骤变,刚要说话,就见东方药儿的红影从远处奔来,边跑边喊:“苒苒,快带银玥公子走!北宿用幻术替你们挡着,我们去引开帝俊!”
冰桥的另一头,已隐约可见帝俊的紫金玄衣,他身后的四大守护者簇拥着,气势迫人。
曦风从车里出来,一把抓住苒苒的手:“跟我走!”
苒苒望着他眼中的焦急,又看了看往帝俊方向跑去的东方药儿,点了点头。两人转身往寒沁阁后的密林跑,雪地里留下一串慌乱的脚印。
身后传来帝俊震怒的吼声,还有北宿幻术炸开的微光。苒苒握着曦风的手,只觉得那掌心的温度,比任何暖炉都要滚烫。
前路或许依旧难行,但此刻能与他并肩奔跑,她忽然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寒沁阁后的密林里,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曦风攥着苒苒的手,深蓝的占星师长袍下摆扫过枯枝,带起一阵雪尘。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却依旧牢牢护着她往密林深处走——那里有曜雪玥星布下的传送阵,是早就备好的退路。
“哥哥,北宿和药儿会不会有事?”苒苒回头望了眼,寒沁阁方向隐约有雷光闪烁,那是帝俊的雷电系魔法,心一下子揪紧了。
曦风脚步不停,声音带着安抚的沉稳:“北宿的幻术能困住他们一时,药儿的药粉能阻住追兵,他们会安全的。”话虽如此,他握着她的手却更紧了些,指节泛白。
穿过一片挂满冰棱的矮树丛,眼前出现块丈许见方的空地,地面上刻着繁复的星纹,正是传送阵。衷一情与衷一怀已候在阵旁,见他们来,立刻取出星辉石:“公子,公主,快入阵!”
曦风正要拉苒苒踏入,却听身后传来东方药儿带着痛意的呼喊:“苒苒!”
两人猛地回头,只见东方药儿红衣染血,被北宿半扶着奔来,北宿的幻术白袍已撕裂了一道口子,肩头插着支鹰羽箭——是秦弘基的鹰族箭术。他们身后,帝俊的紫金玄衣如一团烈火,正带着护卫追来,褐金深瞳里翻涌着雷霆怒意。
“你们怎么来了?!”曦风又惊又怒。
“别废话!”北宿咳出一口血,将东方药儿推到阵前,“秦弘基的鹰羽有毒,药儿中了招,必须靠传送阵回曜雪玥星解毒!”他抬手结印,幻术白袍上星光爆闪,凭空造出数十个冰原狐幻影,扑向追兵,“你们快走,我断后!”
东方药儿攥着苒苒的手,指尖冰凉:“我没事……你们先……”话没说完,就晃了晃,脸色白得像纸。
帝俊的雷鸣掌已轰碎了半数幻影,怒喝声震得树枝落雪:“曦风!苒苒!你们敢叛我!”
曦风看了眼摇摇欲坠的东方药儿,又看了眼步步紧逼的帝俊,咬了咬牙,将苒苒推进传送阵:“衷一情,带公主和药儿走!”
“哥哥!”苒苒惊呼,伸手想拉他,却被衷一情按住。
“公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衷一情将星辉石嵌入阵眼,星纹瞬间亮起。
北宿已与帝俊交上了手,狐火术与雷电魔法碰撞,炸开漫天光屑。他边打边退,往传送阵靠近:“银玥公子,速走!北方宿命,我来守!”
曦风望着北宿被雷电击中的后背,白袍瞬间焦黑,终是狠下心,转身踏入阵中。
传送阵的光芒越来越盛,苒苒最后看到的,是帝俊的雷锋剑刺穿了北宿的幻术屏障,北宿却笑着看向他们,白袍上的星光纹路由亮转暗;是东方药儿趴在衷一怀肩头,红裙上的血迹在白光中格外刺目;是曦风紧紧握着她的手,眼底盛着她从未见过的决绝。
光影扭曲,失重感袭来。苒苒闭上眼,耳边似乎还响着帝俊的怒吼,北宿的轻笑,还有曦风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苒苒,这次换我护你。”
再睁眼时,已是曜雪玥星的純玥楼。月见草开得正好,淡黄色的花瓣在风中轻颤。东方药儿已被送去救治,衷一怀守在床边,衷一情正低声向曦风禀报着什么。
苒苒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白茫茫的茉莉花田丘,忽然想起北宿说过,北方的星轨永远为她而明。她抬手抚上眉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北极星守护咒的暖意。
“药儿会没事的,北宿也会。”曦风走到她身边,声音沙哑,“我已让人去查,北宿的本命狐星还亮着,他定是用了替身术。”
苒苒点头,眼眶却湿了。她知道,无论北宿是否脱身,这场风波都才刚刚开始。太阳焰星的雷霆怒火,北方护法的宿命之诺,还有她与曦风之间,那些被冰雪掩埋又被热血点燃的牵绊,都还没有结局。
窗外的月见草又开了一朵,花瓣上沾着晨露,像一滴未落的泪。
純玥楼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月见草上,泛起一层银辉。苒苒守在东方药儿的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颊渐渐有了血色,终于松了口气。衷一怀刚换了新药,低声道:“药儿公主中的是鹰族的‘锁灵散’,虽能暂时封住灵力,好在北宿王子早有准备,在她身上藏了颗‘解灵珠’,否则……”
话未说完,门外忽然传来鹤羽轻振的声音,衷一愫匆匆进来,手里捧着片染血的白狐毛:“公子,公主,找到这个了——在南极冰岛的冰崖下,是北宿王子的本命狐毛,上面还沾着他幻术的气息。”
曦风接过狐毛,指尖摩挲着那柔软的绒毛,眼底闪过一丝光亮:“是替身术没错。这狐毛上的幻术波动很稳,他定是用狐族秘术造出了假死幻象,真身已经脱身。”
苒苒心头一松,指尖的暖手炉似乎也不那么烫了。她想起北宿白袍上的星光纹路,想起他说“北方宿命,我来守”时的眼神,忽然觉得那身幻术白袍,比任何铠甲都要坚韧。
三日后,东方药儿终于醒了。她一睁眼就抓住苒苒的手,声音还有些虚弱:“北宿呢?他怎么样了?”
“没事了。”苒苒将狐毛递到她面前,“他用替身术脱身了,现在应该在回北方的路上。”
东方药儿看着狐毛,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红衣裙摆在被褥上蹭出几道褶皱:“这个傻子……明明说好了要一起回玫瑰森林种芍药的。”
正说着,窗外掠过一道白影,北宿的声音隔着窗纸传来,带着些微沙哑,却依旧沉稳:“谁说要反悔了?”
东方药儿猛地坐起身,不顾身上的伤就要下床。北宿已推门进来,依旧是那身幻术白袍,只是袖口多了块补丁,肩上的伤口虽已包扎,却仍能看出渗血的痕迹。他走到床边,抬手替她掖了掖被角:“躺好,伤口刚愈合。”
“你还知道回来!”东方药儿瞪他,眼泪却掉得更凶,“知不知道我差点以为……”
“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种芍药?”北宿轻笑,指尖拂过她的发,“我说过,北方的宿命里,早就有你的位置。”
苒苒与曦风对视一眼,悄悄退了出去。純玥楼的回廊下,月见草的香气混着药香飘来,格外清新。
“帝俊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曦风望着远处的星空,北极星正亮得耀眼。
苒苒点头:“他的雷霆决霸道,又有四大守护者相助,我们得早做准备。”
曦风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曜雪玥星的冰雪魔法虽不及雷电刚猛,却能以柔克刚。更何况,我们还有北宿的幻术,药儿的药术,还有……”他低头看着她,眼底的温柔如月光倾泻,“还有你我,再也不会分开。”
远处的卧龙山方向,忽然亮起一道紫光,那是北宿在传递消息——他已联络好北方的部族,随时准备应对火焰帝国的异动。东方药儿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带着嗔怪却又藏不住的笑意:“你伤口又裂了!说了让你别动……”
苒苒靠在曦风肩头,看着天边的北极星,忽然觉得,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雪,只要身边有彼此,有这些愿意并肩的朋友,便没什么可畏惧的。
月见草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应和着某个无声的约定。而南极冰岛的寒沁阁里,朴水闵正悄悄将一束新鲜的月见草插进瓶中,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却仿佛比往日温柔了许多。
曜雪玥星的雪总带着几分缠绵,不像南极冰岛那般凛冽。純玥楼的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东方药儿披着件狐裘,正低头研磨草药,北宿坐在她身旁,手里拿着根银簪,小心翼翼地替她挑去发间沾着的药屑。他的幻术白袍已换了件新的,只是袖口仍习惯性地卷起,露出手腕上尚未完全消退的浅淡疤痕——那是被帝俊的雷电擦伤的。
“再过三日,这‘固灵膏’就能成了。”东方药儿将研磨好的药粉倒进瓷罐,抬头时鬓角的碎发扫过北宿的指尖,“你的灵力恢复得如何?那天用替身术,耗损定不小。”
北宿握住她的手,指尖抚过她腕上的红痕——那是被鹰族箭羽划伤的地方,虽已愈合,却留下了淡淡的印记。“已恢复七七八八。”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只是帝俊那边,恐怕不会就此罢休。我派去的人传回消息,他正召集七界之力,扬言要踏平曜雪玥星。”
暖阁的门被轻轻推开,苒苒与曦风走了进来。苒苒手里捧着件刚绣好的白袍,上面用银线绣着北极星的图腾,正是北宿的本真印记。“药儿说你缺件厚实的袍子,我照着你原来的样子绣了件,加了层雪狐绒,保暖些。”
北宿接过白袍,指尖拂过细密的针脚,眼底泛起暖意:“多谢。”
曦风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刃雪城的方向,那里隐约可见极光闪烁——那是幻雪帝国的护卫结界正在加强。“我已下令加固所有城池的冰雪屏障,并用星隐石布下了三重幻阵。只是帝俊的金乌图腾太过霸道,寻常阵法怕是挡不住。”
东方药儿忽然眼睛一亮,放下药罐起身:“我倒有个法子。”她走到书架前,翻出本泛黄的古籍,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上面记载着‘阴阳调和阵’,需得水火、冰雷、花木、星辰之力交融,能引天地元气形成结界,别说金乌,就是十只金乌也闯不进来。”
北宿凑过去细看,眉头微蹙:“可这阵法需得四位主阵者,且本真图腾需两两相克又相生。我们之中,曦风的极鼠属水,苒苒的白鼠属冰,我是狐宿属木,药儿你是芍药属花……缺一个属火或属雷的。”
“我知道谁可以。”苒苒忽然开口,声音有些犹豫,“帝俊的四大守护者中,冰火麒麟王子西烨,他的图腾是冰火双属,既含火性,又带冰意,若能请他相助……”
“西烨?”曦风皱眉,“他是帝俊的心腹,怎会帮我们?”
“未必。”北宿摇头,“我曾与他打过交道,此人虽效忠帝俊,却极重道义。且他与秦弘基素来不和,若能让他看清帝俊的野心……”
正说着,门外传来鹤羽仙人的通报:“公子,公主,门外有位自称西烨的客人求见,说要见北宿王子。”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惊喜。北宿起身整理了下白袍:“看来,天意相助。”
西烨走进暖阁时,身上还带着火焰帝国的灼热气息。他身着黑红相间的铠甲,肩后是展开的冰火麒麟翼,一半燃烧着烈焰,一半覆盖着寒冰。“北宿,我知道你们在布防。”他开门见山,目光扫过众人,“帝俊已下令,三日后午时踏平曜雪玥星,我不愿看到生灵涂炭,特来告知。”
东方药儿上前一步:“西烨王子,我们正需一位属火的主阵者,你愿不愿……”
“阴阳调和阵?”西烨挑眉,“我在帝俊的藏书阁见过记载。若你们信得过我,我愿相助。”他顿了顿,语气沉重,“实不相瞒,秦弘基已暗中勾结鹰族,想借此次战事夺权,帝俊被蒙在鼓里,我若不站出来,七界迟早要毁在他们手里。”
北宿颔首:“我信你。”
暖阁里的地龙噼啪作响,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叠在一起。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却仿佛带着暖意。苒苒望着曦风,他眼中的忧虑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北宿正与西烨商议阵法细节,白袍与铠甲的影子在烛光下交错;东方药儿哼着小调研磨草药,红衣如一团跳动的火焰。
她忽然觉得,那些曾经的苦难与分离,都化作了此刻相聚的基石。或许前路依旧有风雨,但只要他们并肩而立,便没有跨不过的坎。
月见草的香气从窗外飘来,混着药香、雪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在暖阁里久久萦绕。
三日后的曜雪玥星,天空格外澄澈,极光在刃雪城的天际流转,像一道七彩的绸带。阴阳调和阵的阵眼设在茉莉田丘中央,四块刻着不同图腾的玄石分立东南西北,曦风站在北端,白袍猎猎,极鼠图腾在玄石上泛着幽蓝微光;苒苒守在西端,白裙如雪,白鼠图腾的光晕与她周身的月神之力交融;北宿立于东端,幻术白袍上的狐宿貂狐图腾亮起,与东方药儿南端芍药花的赤红光芒遥相呼应。西烨则站在阵心,冰火麒麟翼展开,一半火焰一半寒冰的力量注入阵眼,让整个阵法的光芒忽明忽暗,却又奇异地维持着平衡。
“还有一个时辰,帝俊的军队就该到了。”西烨的声音透过阵法的灵力波动传来,铠甲上的冰棱反射着阳光,“他的先锋是秦弘基的鹰族,那群家伙的鹰隼箭带着破灵之力,你们小心。”
东方药儿正往玄石上涂抹最后一层固灵膏,红裙下摆沾了些泥土,却毫不在意:“放心,我早备好了‘破邪散’,箭一靠近就会失效。”她抬头看向北宿,见他白袍下的手正悄悄凝聚着狐火,便笑着扬了扬下巴,“省点力气,重头戏还在后头呢。”
北宿眼底泛起笑意,指尖的狐火悄然散去,转而将更多灵力注入阵法:“知道你心疼我。”
苒苒望着远处天际渐渐凝聚的黑云,那是火焰帝**队带来的威压。曦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安抚的力量:“别怕,有我在。”她回头,正对上他温柔的目光,忽然想起在南极冰岛的风雪里,她也是这样望着他,只是那时满心都是分离的苦涩,如今却只剩并肩的笃定。
黑云越来越近,隐约能听到鹰隼的尖啸。秦弘基的身影出现在云头,玄色劲装在风中鼓荡,身后跟着数百名鹰族侍卫,箭在弦上,蓄势待发。“曦风,苒苒,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否则等帝俊陛下到了,定叫你们曜雪玥星化为焦土!”
北宿冷笑一声,幻术白袍上星光暴涨:“就凭你?”他抬手结印,阵东的玄石忽然射出数道狐火,化作火狐扑向鹰族,虽伤不了人,却搅得他们阵脚大乱。
秦弘基怒喝一声,挥手示意放箭。数百支鹰隼箭破空而来,带着刺目的金光,却在靠近阵法时纷纷坠地——东方药儿的破邪散果然奏效。
“不可能!”秦弘基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天际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鸟鸣,金乌的虚影遮天蔽日,帝俊的紫金玄衣出现在云巅,褐金深瞳扫过阵法,带着雷霆之怒:“西烨!你竟敢背叛我!”
西烨站在阵心,冰火麒麟翼光芒更盛:“陛下,秦弘基勾结鹰族谋逆,你被他蒙骗了!”
帝俊显然不信,雷锋剑出鞘,雷霆决的力量让天空瞬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群叛徒,都该毁灭!”
第一道雷电劈下,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砸向阵法。曦风与苒苒同时催动冰雪之力,北宿的幻术与东方药儿的花妖屏障层层叠加,西烨更是将冰火之力催到极致。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阵法剧烈震动,玄石上的光芒黯淡了几分,却终究稳稳撑住了。
“有点本事。”帝俊眼中闪过诧异,随即冷笑,“那就尝尝这个!”他身后的四大守护者同时出手,兀神医的毒雾、罗兰奥的农夫之镰、秦弘基的鹰隼阵,再加上帝俊本人的雷鸣掌,四方力量同时袭来。
阵法剧烈摇晃,东方药儿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南端的芍药花光芒瞬间黯淡。“药儿!”北宿心头一紧,不顾灵力反噬,将更多狐火注入阵法,替她分担压力。
“我没事……”东方药儿擦去血迹,从袖中摸出颗红色药丸吞下,芍药花的光芒竟奇迹般地重新亮起,比之前更盛,“这是我用本命芍药精元做的药,能撑一阵子!”
苒苒看着阵外肆虐的攻击,忽然想起月神嫦曦的身份,抬手对着天空的月亮轻声吟唱。广寒宫的清辉瞬间洒落,注入阵法西端,白鼠图腾与月神之力融合,竟生出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量,缓缓修复着阵法的裂痕。
“是月神之力!”曦风又惊又喜,极鼠图腾的力量随之暴涨,与苒苒的力量交织在一起,如同一道冰蓝的锁链,将阵法牢牢锁住。
北宿与东方药儿对视一眼,同时笑了。狐宿貂狐的木属性与芍药花的花属性相辅相成,竟催生出藤蔓般的韧性,让阵法在攻击下如同风中的韧草,看似摇摇欲坠,却始终不倒。西烨更是抓住机会,将冰火之力猛地注入阵眼,让整个阵法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逼得阵外的攻击暂时停滞。
帝俊看着纹丝不动的阵法,褐金深瞳里第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秦弘基却趁他分神,悄悄凝聚力量,一支淬了剧毒的鹰隼箭直指帝俊后心——他果然早已谋逆。
“小心!”西烨怒吼一声,想冲出去却被阵法束缚。
千钧一发之际,北宿的幻术白袍忽然飞出一道白影,化作白狐撞开了那支毒箭。白狐落地,化作北宿的模样,只是脸色苍白如纸——那是他分出的一缕元神。
秦弘基的阴谋败露,顿时慌了神。帝俊又惊又怒,反手一掌拍向秦弘基,雷霆之力将他击飞出去。
阵外的混乱给了阵法喘息之机。苒苒看着彼此支撑的众人,忽然明白东方药儿说的“阴阳调和”,从来都不只是力量的交融,更是人心的相守。
天空的黑云渐渐散去,帝俊望着阵法中紧紧相依的身影,握着雷锋剑的手缓缓垂下,眼底的怒火不知何时已化作复杂的情绪。
阵法的光芒依旧明亮,像一颗悬在曜雪玥星上空的星辰,温暖而坚定。没有人知道这场对峙最终会如何收场,但此刻,茉莉田丘上的每个人都清楚,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能真正将他们打垮。
东方药儿靠在北宿肩头,看着他苍白的脸,轻声道:“回去我给你炖十全大补汤。”
北宿笑着点头,指尖拂过她沾染泥土的红裙:“好,还要放你最爱的芍药花蜜。”
曦风握住苒苒的手,两人望着远处渐渐平静的天际,相视而笑。阳光穿过云层,洒在他们身上,温暖得像刃雪城最和煦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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