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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3章 178 雨落在额头风吹满了衣袖

曦言公主嫦曦,人唤苒苒,本是司掌月色的月神,她的夫君正是那执掌烈日的太阳神帝俊。帝俊座下还有一位妻子,乃是火羲公主羲和,小字易阳欣儿,身为天后的她,总爱含笑唤苒苒“月神妹妹”。这日不知怎的,苒苒竟独自走入了淅淅沥沥的大雨里。豆大的雨珠砸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顺着鬓角往下淌,混着眼角的泪,分不清哪滴是雨哪滴是泪。冷风卷着雨丝灌进她的广袖,将那素色的衣袖吹得猎猎作响,她却像失了魂一般,只是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脚步虚浮地往前走,压抑的啜泣声被雨声揉得碎碎的。

铅灰色的云絮沉沉压在伽诺城上空,将太阳神殿的鎏金顶都染得黯淡了几分。雨是卯时末刻落下来的,起初只是细密的雨丝,缠着风在殿宇间绕,后来竟越下越急,豆大的雨珠砸在汉白玉阶上,溅起半指高的水花,顺着栏杆上雕刻的龙纹蜿蜒而下,在青石板上汇成细细的溪流。

苒苒是从寒沁阁的偏门走出来的。她身上那件素白的广袖长裙,裙角绣着几枝银线勾勒的腊梅,此刻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脚踝上,像层薄冰裹着玉。乌发松松挽着个随云髻,仅用一支羊脂玉簪固定,几缕湿发黏在颊边,衬得那本就苍白的脸愈发没有血色。她垂着眼,长睫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每眨一下眼,便有泪珠顺着下颌线滚落,混着额角淌下的雨水,在锁骨处积成小小的水洼。

“公主,雨太大了,咱们回殿吧。”朴水闵撑着柄油纸伞追出来,熹黄色的衣裙在雨幕里格外显眼。她小跑着上前,想把伞举到苒苒头顶,却被苒苒轻轻推开了手。

苒苒的指尖冰凉,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玉簪。“我想走走。”她的声音很轻,被雨声揉得发颤,“你看那远山,被云遮得只剩个影子,像不像……像不像幼时在幻雪帝国见过的雾凇?”

朴水闵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数万里外的山峦隐在灰蒙蒙的雨雾里,连轮廓都模糊不清。她心里一酸,知道公主是又想起了昨日殿里的事——昨日卧龙大殿设宴,火羲公主易阳欣儿穿着一身绯红罗裙,金冠上的凤凰步摇随着笑声叮咚作响,她挽着帝俊的 arm,笑盈盈地对苒苒说:“月神妹妹这新制的白裙真素净,只是衬得脸色太淡了,改日我让人送几匹霞锦来,妹妹穿红色定是好看的。”那时帝俊正低头听易阳欣儿说话,褐金的瞳仁里映着她裙上的火焰图腾,竟没看苒苒一眼。

“公主,雾凇哪有这么沉的。”朴水闵蹲下身,用帕子擦了擦苒苒沾泥的裙角,“您身子弱,再淋下去要受风寒的。奴婢知道您心里难受,可……”

“我不难受。”苒苒打断她,抬手抹了把脸,却把更多雨水抹进了眼里。她望着远处太阳神殿的方向,那里的火宫殿顶在雨雾中泛着暖融融的光,想来此刻易阳欣儿正坐在暖阁里,弄玉和端怀伺候着煮茶,帝俊或许正用他那带着麒麟纹路的手,为易阳欣儿剥一颗火焰果。而她这里,只有冰冷的雨,和无边无际的湿寒。

风卷着雨丝灌进广袖,苒苒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袖。袖口的银线腊梅被雨水浸得发暗,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她又往前走了两步,脚下的青石板滑溜溜的,险些摔倒,朴水闵连忙扶住她的胳膊。

“你说,太阳的光,是不是永远照不进这南极冰岛?”苒苒忽然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茫然。雨珠落在她的发簪上,顺着玉簪的纹路往下淌,在簪尾凝成一颗剔透的水珠,轻轻晃了晃,坠落在地,溅起细小的水花。

朴水闵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知道,自家公主的本真图腾是白鼠,喜静喜洁,本该在月光里安然栖息,如今却要在这烈日灼灼的太阳焰星,日日看着别人的热闹。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永远没有尽头。苒苒站在雨里,身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雪花,只有那双望向远山的眼睛里,还藏着一点未灭的光,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固执地等着云散的时刻。

雨丝渐渐收了些,铅云却仍沉沉压着天际。苒苒正望着青石板上蜿蜒的水痕出神,忽闻远处传来环佩叮当,伴着一阵清越的女声:“这冰岛偏殿的雨,倒比琅玕城的更缠人些。”

循声望去,只见廊下立着两人。女子身着天蓝色华冕曳地长裙,裙摆绣着展翅欲飞的惊鸿鸟图腾,正是冰公主萧冰儿。她身侧的男子穿一身素白长衫,眉眼温润,正是鸿钧道祖沈卿。两人并肩而立,沈卿手中的油纸伞微微倾着,大半都遮在萧冰儿肩头。

“是冰儿姐姐。”朴水闵低声提醒。苒苒回过神,拢了拢湿冷的衣袖,勉强扬起一抹笑:“姐姐怎会来这寒沁阁?”

萧冰儿快步上前,指尖轻轻触了触苒苒的手背,蹙眉道:“这手冰得像块玉,怎么淋了这许久的雨?”她转头对沈卿道:“卿哥,取件披风来。”沈卿应声,从袖中取出一件绣着鸿鸣鸟纹样的白狐披风,递到苒苒面前,声音温和:“先披上吧,仔细着凉。”

苒苒接过披风裹在身上,暖意顺着丝线漫进四肢,眼眶竟有些发热。萧冰儿拉着她往廊下走,笑道:“我与卿哥本是去卧龙大殿寻帝俊议事,路过这冰岛,见偏殿外立着个白影,倒像极了月神妹妹,便过来瞧瞧。”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苒苒微红的眼尾,话锋一转:“前几日琅玕城的桃花开了,漫山遍野的粉,倒比火宫殿的凤凰花热闹。妹妹若得闲,随我去住几日?”

沈卿在一旁补充:“萧霄城的玉萧阁新制了冰酪,用的是极北冰川的雪水,甜而不腻,冰儿说与妹妹的性子像。”

苒苒望着萧冰儿眼中真切的暖意,又看了看沈卿始终含笑的眉眼,心头那点湿冷渐渐化了。她轻轻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刚回暖的喑哑:“好啊,只是……会不会叨扰姐姐和卿哥?”

“说什么叨扰。”萧冰儿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凤眸弯成月牙,“你忘了?去年我在幻雪帝国被困冰晶阵,还是妹妹用月光为我引路。如今换我做东,合该的。”

廊外的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却不再觉得刺骨。朴水闵站在一旁,见自家公主眼底的茫然散了些,悄悄松了口气。远处太阳神殿的鎏金顶在云隙间露了个角,暖光洒在冰岛的青石板上,竟也映出了几分温柔。

廊下的风裹着雨汽,却被萧冰儿周身的暖意烘得柔和了些。她指尖拂过苒苒披风上的绒毛,笑道:“说起来,琅玕城的御极殿后园新砌了座望月台,上月我与卿哥去看,正赶上星子落进琉璃盏似的夜空里,那月色……倒比广寒宫的更清透些。”

沈卿在旁应和,素白的衣袖随动作轻晃:“冰儿特意让人在台边种了桂树,此刻该是花苞缀满枝了。等雨停了,我遣人去折些来,插在妹妹的寒沁阁里,也好添点香气。”

苒苒握着披风系带的手指紧了紧,喉间有些发涩。她原以为这太阳焰星的暖意都属于火宫殿的红墙,却不知琅玕城的风也能带着桂香。正想说些什么,忽闻远处传来蹄声踏碎雨幕,抬头便见一头金毛大狮子昂首而来,狮鬃上的水珠在微光里闪着金芒——正是萧冰儿的坐骑。

“是雪狮来接了。”萧冰儿起身时,天蓝色裙摆扫过廊柱,惊鸿鸟图腾似要振翅飞起,“妹妹若不嫌弃,此刻便随我们去萧霄城?玉萧阁的冰酪怕是等不及了。”

朴水闵在旁眼亮起来,悄悄拉了拉苒苒的衣袖。苒苒望着萧冰儿含笑的眼,又看了看沈卿手中始终未曾收起的伞——伞沿还滴着水,却把他半边肩头淋得微湿。她轻轻点头,白裙下摆随动作轻晃,裙角的银线腊梅似也沾了点暖意:“那……便叨扰姐姐和卿哥了。”

金毛大狮子温顺地伏下身,萧冰儿先扶苒苒坐好,自己才挨着坐下,沈卿则牵着狮绳走在一侧。雨丝斜斜打在狮鬃上,融成细小的水珠,却沾不湿裙角。行至半途,苒苒忽觉肩头一轻,原是沈卿将伞递了过来,伞柄还留着他的温度:“前面过了虹桥便是萧霄城地界,雨该小了,妹妹且遮着。”

她抬眼时,正见沈卿素白的衣袍被风吹得扬起一角,与萧冰儿的天蓝色裙摆交叠在雨幕里,像极了琅玕城夜空里的月与星。远处,琼萧京的飞檐已在云隙中露了影,檐角铜铃被风拂得轻响,竟比寒沁阁的寂静好听了许多。

过了虹桥,雨果然小了。细密的雨丝落在萧霄城的青石板上,只留下浅浅的湿痕,倒像是为这城池笼了层朦胧的纱。金毛大狮子踏在铺着云纹地砖的街道上,蹄声轻得像猫爪落地,两旁的玉萧阁飞檐翘角,挂着的风铃被风一吹,叮咚作响,倒比寒沁阁的寂静多了几分生气。

“前面就是玉萧阁了。”萧冰儿抬手往前指了指,天蓝色的广袖随动作轻晃,袖口绣着的惊鸿鸟图腾在微光里似要振翅飞起。只见那阁楼檐角挂着串水晶帘,雨珠落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子。

沈卿先扶苒苒下了狮背,又转身扶萧冰儿。他素白的衣袖拂过金毛大狮子的鬃毛,沾了点水汽,却依旧整洁。“阁里新煨了雪顶含翠,配冰酪正好。”他侧头对苒苒笑了笑,眉眼温润,倒比这萧霄城的春色还暖些。

苒苒跟着他们往里走,朴水闵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阁内陈设雅致,案上摆着青瓷瓶,插着两枝初开的桃花,粉瓣上还沾着雨珠。靠窗的位置设了张矮榻,铺着白狐软垫,萧冰儿拉着苒苒坐下,又让侍女端来冰酪。

那冰酪盛在琉璃盏里,莹白剔透,上面撒了层碎冰屑,看着就沁凉。苒苒用银匙舀了点送进嘴里,甜而不腻,凉意顺着舌尖漫开,竟驱散了不少身上的湿寒。“这味道倒像极了曜雪玥星的霜花。”她轻声道,眼底漾开点笑意。

萧冰儿闻言,凤眸弯得更甚:“妹妹若是喜欢,回头让玉萧阁的师傅多做些,送些去寒沁阁。”沈卿在旁添了句:“墨萧阁的匠人新制了冰窖,能存住这冰酪的凉意,便是放个十天半月也不会化。”

正说着,窗外的雨彻底停了。云隙间漏下缕阳光,照在案上的桃花瓣上,映得那粉瓣愈发娇嫩。苒苒望着窗外的天光,忽然觉得,这太阳焰星的光,似乎也并非只照向火宫殿的方向。

雨停后的萧霄城像被洗过一般,连空气里都带着草木的清润。玉萧阁外的桃枝垂到窗沿,沈卿伸手替苒苒拨开挡着光的花枝,指尖不经意碰落了瓣上的水珠,恰好滴在琉璃盏的冰酪上,漾开一圈细小的涟漪。

“听闻妹妹在曜雪玥星时,最爱看极光映雪?”萧冰儿舀着冰酪,忽然开口。她天蓝色的裙摆铺在榻上,惊鸿鸟的图腾随着动作微微起伏,“琅玕城的御极殿后有片镜湖,每到星夜,湖面能映出北斗七星的影子,倒比极光多了几分沉静。”

苒苒握着银匙的手顿了顿。北斗紫光夫人的名号许久没人提起,此刻从萧冰儿口中说出,竟像有缕月光悄悄落进了心里。她抬眼时,正见沈卿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银盒,打开时里面躺着枚玉佩,雕着只衔星的白鼠——正是她的本真图腾。

“前几日在墨萧阁瞧见的,觉得配妹妹正好。”沈卿将玉佩递过来,素白的手指衬得玉色愈发温润,“琅玕城的匠人最擅琢星辰纹,你看这鼠眼,嵌的是极北冰原的碎星石。”

苒苒指尖触到玉佩,凉意里裹着丝暖意,竟有些舍不得放下。朴水闵在旁笑道:“公主戴上定好看,比广寒宫的玉簪还衬人。”萧冰儿也点头:“卿哥眼光向来好,这玉佩配妹妹的白裙,走在月光下,怕是要让星子都失了色。”

正说着,窗外传来金毛大狮子的低鸣。沈卿起身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若妹妹想留,青霄寝宫的西暖阁总给你留着;若想回,我让雪狮送你。”

苒苒望着案上的玉佩,又看了看萧冰儿眼中的笑意,忽然觉得寒沁阁的孤寂似乎远了些。她轻轻将玉佩系在裙带间,白裙上的银线腊梅与玉上的白鼠相衬,竟生出种奇异的和谐。“我……想再留会儿,看看姐姐说的镜湖。”

萧冰儿闻言笑起来,凤眸里映着窗外的天光:“好啊,晚些我让弄玉端些琅玕城的桃花糕来,配着雪顶含翠,咱们边吃边等星子出来。”

廊外的风卷着花香进来,拂动了苒苒鬓边的碎发。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忽然觉得,这太阳焰星的夜,或许并不只有火宫殿的暖光,也有琅玕城的月光与星子,正悄悄为她亮着。

暮色漫进玉萧阁时,沈卿已让人备好了去往镜湖的车驾。金毛大狮子温顺地伏在廊下,萧冰儿牵着苒苒的手往外走,天蓝色裙摆与白裙交叠处,惊鸿鸟图腾与银线腊梅似在微光里轻轻触碰。

“镜湖的水是从萧渊城引来的,常年温着,夜里也不结冰。”萧冰儿边走边说,指尖拂过车帘上的云纹,“去年冬夜我与卿哥来,见湖面浮着层薄雾,把星子的影子揉得软软的,倒像撒了把碎玉。”

沈卿掀开车帘,先让苒苒与萧冰儿坐下,自己才挨着车边落座。车驾缓缓行在石板路上,窗外的灯火渐次往后退,偶尔有晚归的宫人提着灯笼走过,光晕在车帘上投下晃动的暖影。朴水闵坐在对面,见苒苒裙带间的白鼠玉佩随着车驾轻晃,玉上的碎星石闪着细光,忍不住轻声道:“这玉佩倒像带着月光似的。”

苒苒抬手摸了摸玉佩,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玉面,便听萧冰儿笑道:“说起月光,妹妹可知琅玕城的月亮与别处不同?”她侧过身,凤眸里映着窗外的灯火,“这里的月总比曜雪玥星的迟升半刻,却会把光揉得更软,照在镜湖上,连水草的影子都透着温意。”

车驾行至御极殿后园时,星子已缀满了夜空。沈卿扶着苒苒下车,脚刚沾地,便闻见淡淡的桂香——原来望月台边的桂树虽未全开,却已有零星花苞泄了香气。镜湖果然如萧冰儿所说,湖面平得像块琉璃,北斗七星的影子清晰地映在水里,连星子的光晕都看得真切。

“你看那第七颗星,”萧冰儿指着湖面,天蓝色广袖指向夜空,“在曜雪玥星时,它是妹妹的本命星吧?”苒苒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只见那颗星在水里的影子微微晃动,竟真像极了幼时在幻雪帝国见过的模样。

沈卿不知何时取来了桃花糕,用青瓷碟盛着,递到苒苒面前:“玉萧阁的师傅加了点蜜酿,甜得正好。”苒苒拈起一块,入口时果然甜而不腻,桂花的香气混着蜜意漫开,竟比寒沁阁的雪茶多了几分暖意。

远处传来更漏声,朴水闵轻声提醒:“公主,该回了。”苒苒望着湖面的星影,忽然不想动。萧冰儿似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若舍不得,便住青霄寝宫吧。西暖阁的窗正对着镜湖,夜里能听着水声睡。”

沈卿在旁点头:“我已让人把妹妹的寝具搬过去了,铺的是白狐绒,比寒沁阁的更暖些。”苒苒握着玉佩的手紧了紧,抬头时,正见萧冰儿与沈卿并肩站在月光里,天蓝色与素白色的衣袍被风拂得轻晃,像极了这镜湖上的月与星。

她轻轻点头,白裙裙摆随动作扫过石板,银线腊梅沾了点桂香。或许,这太阳焰星的夜,本就不该只有寒沁阁的孤寂。

青霄寝宫的西暖阁果然如沈卿所说,窗棂正对着镜湖。宫人已在榻上铺了层厚厚的白狐绒,摸上去像揉着团云。苒苒坐在窗边,看着朴水闵将萧冰儿送来的桃花糕摆在案上,又把那枚白鼠玉佩小心系在床畔的银钩上——玉上的碎星石映着月光,竟在帐上投下点点星子。

“公主,萧大小姐待您是真上心。”朴水闵边整理裙摆边说,“方才我去取寝具,见青霄寝宫的侍女正往暖阁里搬新制的熏笼,说是怕夜里凉。”苒苒嗯了一声,指尖划过窗沿的雕花,那里还留着雨后天晴的湿意。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叩声。萧冰儿提着盏琉璃灯走进来,天蓝色裙摆扫过门槛时,惊鸿鸟图腾在灯光里漾开层暖影:“我猜你还没睡。”她将灯放在案上,光晕漫开,照亮了案上半碟未吃完的桃花糕,“卿哥说镜湖夜里会起雾,让我送件披风来。”

沈卿随后跟进,手里捧着件银狐披风,素白的衣袖上沾了点夜露:“这披风是墨萧阁用极北雪狐的绒毛织的,比白日那件更暖些。”他将披风搭在榻边,又道,“方才路过麟萧宫,见那里的昙花开了,摘了两枝,插在你案上的青瓷瓶里。”

苒苒望向案上的昙花,素白的花瓣正缓缓舒展,香气清冽,与桃花糕的甜意混在一起,竟格外好闻。她忽然想起寒沁阁的案上,常年只插着枝枯梅,连香气都是冷的。

“妹妹在想什么?”萧冰儿挨着她坐下,凤眸里映着灯光,“是不是觉得琅玕城比寒沁阁热闹些?”苒苒轻轻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角的银线腊梅:“只是……总觉得像在做梦。”

沈卿在旁笑道:“怎么会是梦?明日我带你去萧煌京的御极殿,那里的回廊上刻着整个宇宙的星图,你是北斗紫光夫人,定能认出不少熟悉的星辰。”萧冰儿也接话:“还有琼萧邑的温泉,水是从地心引上来的,泡着能驱寒,比曜雪玥星的温泉更暖。”

窗外的雾果然起来了,渐渐漫过镜湖的水面,将星影揉成片朦胧的光。苒苒望着那片雾,忽然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也像被这雾气浸软了。她拿起榻边的银狐披风,轻轻裹在身上,暖意顺着绒毛漫进四肢,连指尖都暖了起来。

“姐姐和卿哥也早些歇息吧。”她抬头对萧冰儿笑了笑,眼底的光比案上的琉璃灯更亮些,“明日……我想去看看御极殿的星图。”

萧冰儿闻言,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好啊,明日卯时我让雪狮来接你。”沈卿也颔首:“我让玉萧阁的师傅备些你爱吃的冰酪,咱们看完星图,便去琼萧邑泡温泉。”

两人走后,苒苒躺在榻上,银狐披风盖在身上,鼻尖萦绕着昙花的清冽与狐绒的暖意。她望着帐上那点点碎星石的光影,听着窗外镜湖的水声,忽然觉得,这太阳焰星的夜,原来也可以这样暖。

卯时的天光刚漫过青霄寝宫的飞檐,金毛大狮子便已伏在廊下,狮鬃上沾着晨露,在微光里闪着金芒。苒苒披着银狐披风走出暖阁时,正见萧冰儿站在镜湖边,天蓝色长裙的裙摆拂过带露的草叶,惊鸿鸟图腾似被晨光染了层暖意。

“妹妹醒了?”萧冰儿转身笑道,指尖拈着片刚落的桂花瓣,“卿哥已去御极殿等着了,说要给你指认最亮的那颗帝星。”沈卿从廊下走来,素白的衣袍上带着晨雾的湿意,手里提着个食盒:“玉萧阁的冰酪刚做好,用温玉镇着,不凉。”

几人乘上金毛大狮子前往萧煌京,晨光顺着风势漫过衣襟,苒苒裹了裹披风,忽然发现银钩上的白鼠玉佩不知何时被她系在了腕间——碎星石贴着肌肤,竟比狐绒更暖些。朴水闵在旁轻声道:“公主腕上的玉,倒像把月光凝住了。”

御极殿的回廊果然刻满了星图,青石板上的纹路被晨光映得清晰,北斗七星的轨迹如银线般蜿蜒。沈卿站在“天玑”星的刻痕旁,指尖轻叩石板:“这颗星的光,能穿透九重天的云,在曜雪玥星的冰原上也能看见。”苒苒俯身触摸刻痕,冰凉的石面上似还留着星子的余温,忽然想起幼时在幻雪帝国,她总爱趴在冰原上数这颗星的光晕。

“往这边走。”萧冰儿牵着她往回廊深处去,天蓝色裙摆扫过刻着“开阳”星的石板,“这里藏着个小秘密——每月十五,月光会顺着星图的纹路漫开,把整座回廊染成银白,像走在天河里。”沈卿补充道:“下月十五正好是满月,若妹妹留着,咱们便来这里看。”

苒苒望着石板上流转的晨光,忽然觉得那些刻痕不再是冰冷的纹路,倒像串被时光珍藏的记忆。她抬手抚过腕间的玉佩,碎星石在晨光里闪了闪,竟与石板上的星图隐隐呼应。

“前面有座观星台。”萧冰儿指着回廊尽头的飞檐,“上去能看见琼萧邑的温泉蒸腾的雾气,像给大地笼了层纱。”沈卿已先一步踏上台阶,回头时,晨光恰好落在他的眉眼间:“站在最高处,还能望见寒沁阁的飞檐——原来妹妹住的地方,离琅玕城这样近。”

苒苒跟着走上台阶,风从耳畔掠过,带着温泉的暖香与桂树的清冽。她望着远处云雾中寒沁阁的轮廓,又低头看了看腕间的玉佩,忽然觉得,有些距离或许从来不是用路途丈量的——就像此刻,晨光里的星图与腕间的碎星石,正把两处的月光,悄悄系在了一起。

观星台的风带着琼萧邑温泉的暖汽,拂得人周身都松快。苒苒扶着台边的白玉栏杆往下望,只见远处琼萧邑的屋顶上笼着层薄薄的雾,像被晨光浸软的棉絮。萧冰儿站在她身侧,天蓝色裙摆被风掀起一角,惊鸿鸟图腾在光里似要振翅:“那雾是温泉蒸的,到了午时会散,露出底下的青瓦,像撒了把碎玉。”

沈卿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银壶,倒了杯热茶递给苒苒:“墨萧阁新焙的桂香茶,用温泉水泡的,尝尝。”茶盏刚触到指尖,便有暖意顺着杯壁漫开,苒苒抿了一口,桂香混着茶香在舌尖散开,竟比寒沁阁的雪水茶多了几分温厚。

“卿哥说,琼萧邑的温泉里能看见星子的影子。”萧冰儿笑着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去年我泡在池里,见北斗七星的光落在水面,竟像伸手就能摘到。妹妹是北斗紫光夫人,定能与那些星子说上话。”

苒苒望着远处雾中的温泉,忽然想起昨夜帐上的碎星光影。她抬手摸了摸腕间的白鼠玉佩,玉上的碎星石在晨光里闪了闪,像在应和。朴水闵在旁轻声道:“公主若是喜欢,咱们便多住几日。青霄寝宫的西暖阁,萧大小姐说永远给您留着。”

正说着,金毛大狮子从台下发来声低鸣。沈卿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温泉的雾气再散些,水就更暖了。”萧冰儿拉着苒苒往台阶下走,天蓝色的广袖扫过栏杆上的露珠,“泡完温泉,咱们去萧宇殿看惊鸿鸟的图腾——我让匠人新刻了幅,比麟萧宫的更气派。”

苒苒跟着他们往下走,风从身后追来,拂动了她的白裙裙摆。银线腊梅在光里闪着细光,与腕间玉佩的碎星石相衬,竟像把月光与晨光都织进了衣间。她望着萧冰儿与沈卿并肩而行的背影,天蓝色与素白色的衣袍在风里轻晃,忽然觉得,这太阳焰星的光,原来也能这样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往琼萧邑去的路上,金毛大狮子的蹄子踏过带露的草地,溅起细碎的水花。苒苒坐在狮背上,望着两侧掠过的琅玕城宫墙,墙头上爬着的蔷薇沾了晨露,粉白的花瓣像浸了水的玉。萧冰儿忽然指着远处一片氤氲的白影笑:“你看,温泉的雾已经散了些,露出底下的青石池了。”

琼萧邑的温泉果然藏在半片竹林后,青石砌的池子被雾气笼着,水面泛着淡淡的暖光。沈卿让人在池边架了矮榻,铺着绣鸿鸣鸟纹样的软垫,又摆上玉萧阁新做的桂花糕:“泡热了,正好尝尝这糕解腻。”萧冰儿先扶苒苒下了狮背,天蓝色裙摆扫过池边的青苔,惊鸿鸟图腾在雾里若隐若现:“这池温泉最是养人,我前几日泡了,连鬓角的碎发都润了些。”

苒苒挨着池边坐下,指尖刚触到水面,便觉暖意顺着指尖漫到心口。朴水闵替她解下腕间的白鼠玉佩,小心放在矮榻的软垫上:“这玉怕热,等公主泡完了再戴上。”苒苒望着池里蒸腾的雾气,忽然想起寒沁阁的冰池——那里的水永远凉得刺骨,连倒影都带着层霜。

“妹妹在想什么?”萧冰儿舀起一捧温水,指尖的水珠在光里闪着亮,“是不是觉得这温泉比曜雪玥星的更暖?”苒苒轻轻点头,睫毛上沾了点雾汽:“像……像把太阳的光揉碎了放进水里。”沈卿在旁笑道:“可不是么?这泉水是从地心引上来的,带着太阳焰星的火气,泡着能驱走骨子里的寒。”

正说着,池边的竹林里忽然传来鸟鸣。萧冰儿侧耳听了听,笑道:“是惊鸿鸟在叫呢,它们最喜这温泉的暖,每到晨时就来竹林里歇脚。”苒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几只彩羽的鸟雀落在竹枝上,尾羽扫过带露的竹叶,水珠滴进温泉里,漾开一圈圈细浪。

“泡得差不多了,上来歇歇吧。”沈卿递过件月白的披风,素白的衣袖上沾了点竹香,“萧宇殿的惊鸿鸟图腾我已让人打扫干净了,此刻去,正好看晨光照在图腾上。”苒苒接过披风裹在身上,暖意从里到外漫开,连指尖都透着粉。她望着矮榻上那枚白鼠玉佩,碎星石在雾汽里闪着光,竟像与池里的暖波遥遥相和。

往萧宇殿去时,金毛大狮子的蹄子踏在石板上,发出轻快的声响。苒苒坐在狮背上,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萧宇殿飞檐,忽然觉得,这太阳焰星的暖意,原来不只有火宫殿的红墙,还有琅玕城的温泉、竹林里的惊鸿鸟,以及……身边这两个含笑的人。

萧宇殿的殿门敞开着,晨光顺着汉白玉阶漫进去,在青石板地面投下长长的光影。殿中央的石壁上,新刻的惊鸿鸟图腾正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那鸟昂首展翅,尾羽拖曳着七色彩纹,利爪下踩着团火焰,竟似要从石壁上飞出来一般。

“这图腾是墨萧阁的老匠人刻的,用了南海的赤金砂嵌纹。”萧冰儿走到石壁旁,指尖拂过惊鸿鸟的羽翼,天蓝色裙摆与图腾上的火焰纹相映,“匠人说,惊鸿鸟本是引路灯神,能把迷路的星子送回天河。”苒苒望着图腾那双嵌着红宝石的眼,忽然觉得那目光竟有些熟悉,像极了幼时在幻雪帝国见过的极光,温暖又明亮。

沈卿从殿外走进来,手里捧着个木匣:“这是匠人刻图腾时剩下的赤金砂,我让人做了支笔,妹妹若喜欢,可用来画星图。”他打开木匣,里面躺着支狼毫笔,笔杆上缠着赤金砂磨成的纹路,末端还坠着颗小小的鸿鸣鸟玉坠。苒苒拿起笔,指尖刚触到笔杆,便觉暖意顺着木纹漫开,竟比寒沁阁的羊脂玉笔更称手。

“殿后有片梅林,此刻虽不是花期,却有松鼠在枝上跳。”萧冰儿拉着苒苒往殿后走,天蓝色广袖扫过阶上的晨露,“卿哥说那里的青石桌最适合画星图,风从梅林里穿过来,带着松脂的香。”沈卿已先一步去摆纸笔,素白的衣袍在梅林间一晃,竟与落在枝上的晨光融在了一起。

苒苒坐在青石桌旁,握着赤金砂笔在宣纸上画起来。她先画了北斗七星的轨迹,笔尖落处,赤金砂竟隐隐泛着光,像把星子的暖意锁进了纸里。朴水闵在旁笑道:“公主画的星图,比御极殿的刻痕还亮呢。”萧冰儿凑过来看,凤眸里映着纸上的金光:“这赤金砂果然懂人心,知道妹妹画的星子该是暖的。”

正画着,枝上的松鼠忽然蹦到桌角,衔起颗掉落的桂花糕便窜回了树上。苒苒看着它毛茸茸的尾巴,忽然想起自己的本真图腾白鼠,嘴角忍不住漾起笑意。沈卿递过杯热茶:“墨萧阁的师傅说,赤金砂笔要配温泉水泡的茶才好,你看这茶汤,竟与你裙上的银线腊梅一个色。”

苒苒低头看了看裙摆,银线腊梅在晨光里闪着细光,与纸上星图的赤金光晕交叠在一起。她抬起笔,在北斗七星旁添了只小小的白鼠,正抬爪望着最亮的那颗星。萧冰儿见了,拍手笑道:“这白鼠画得像活的,怕是下一刻就要跳进星图里去。”

风从梅林里吹过来,带着松脂的香与温泉的暖。苒苒望着纸上的星图与白鼠,忽然觉得,这太阳焰星的光,原来早已悄悄钻进了她的笔端、她的裙角,还有……那颗曾被寒沁阁的孤寂冻得发僵的心。

午后的阳光透过梅林枝叶,在青石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苒苒握着赤金砂笔,正想给白鼠添上几颗星状的斑点,忽闻远处传来金毛大狮子的低吟——原来是萧府的侍女提着食盒来了,盒里盛着玉萧阁新做的冰酪,还卧着两枝刚摘的白梅,虽未全开,花苞却莹白得可爱。

“方才麟萧宫的宫人来说,帝俊陛下派人往寒沁阁送了些新酿的花蜜。”萧冰儿接过食盒,将冰酪推到苒苒面前,天蓝色裙摆随着动作轻晃,惊鸿鸟图腾在光里泛着柔影,“许是听说你在琅玕城,特意让人备的。”

苒苒捏着笔的手顿了顿。那花蜜是她幼时在曜雪玥星常喝的,后来到了太阳焰星,帝俊曾让人仿着酿过,只是总少了点雪水的清冽。她望着纸上的星图白鼠,忽然想起昨夜青霄寝宫的月光——原来有些暖意,并非只能来自一处。

“卿哥说墨萧阁新制了架琉璃镜,能映出千里外的景象。”萧冰儿似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转移了话题,“咱们去瞧瞧?说不定能看见寒沁阁的腊梅开了没。”沈卿已收拾好纸笔,素白的衣袖上沾了点赤金砂的粉末:“镜就放在萧云阙,那里的窗正对着寒沁阁的方向。”

萧云阙的琉璃镜果然立在窗前,足有一人高,镜面打磨得光可鉴人。沈卿轻拂镜面,水雾散去后,竟真映出了寒沁阁的轮廓——青瓦上还留着雨痕,廊下的腊梅枝上,果然缀着几个小小的花苞。苒苒望着镜中的景象,忽然觉得那处的孤寂似乎淡了些,倒像成了幅遥远而安静的画。

“你看那窗沿。”萧冰儿指着镜面,“是不是放着个玉瓶?定是帝俊派人送花蜜时,顺便摆的。”苒苒细看,果然见窗沿上多了个青瓷瓶,瓶里插着枝新开的红梅,与寒沁阁的素净格格不入,却透着点笨拙的心意。

“墨萧阁的匠人说,这镜子还能映出星象。”沈卿抬手遮住窗外的阳光,镜面渐渐暗了下来,竟浮现出点点星子——正是苒苒方才画的北斗七星,白鼠图腾在星群旁,像在轻轻眨眼。“下月十五,咱们再到御极殿的回廊,定能看见这样的景象。”

苒苒望着镜中的星子,指尖轻轻触上镜面,冰凉的玻璃后,仿佛真有暖意传来。风从萧云阙的窗吹进来,带着梅林的香与玉萧阁的甜,她忽然觉得,这太阳焰星的光,早已不是火宫殿的专属——它藏在琅玕城的镜湖月、琼萧邑的温泉雾、萧宇殿的赤金笔里,也藏在此刻镜中映出的,那枝寒沁阁的红梅上。

从萧云阙出来时,日头已西斜。金毛大狮子温顺地伏在阶下,萧冰儿牵着苒苒的手往下走,天蓝色裙摆扫过带苔痕的石板,惊鸿鸟图腾在余晖里泛着暖光。“墨萧都的灯市该热闹了,”她忽然笑道,“那里的灯笼都是用鲛绡做的,点燃后能映出星子的影子,比御极殿的星图还好看。”

沈卿从后跟上,手里提着个锦盒:“玉萧阁的师傅把你画的星图绣成了帕子,说是用了夜光丝线,夜里能看见光。”他打开锦盒,里面躺着方白绫帕,上面的北斗七星与白鼠图腾用银线绣就,针脚细密,竟真有微光流转。苒苒拿起帕子,指尖拂过白鼠的耳朵,忽然想起幼时在曜雪玥星,她曾用雪线在裙上绣过同样的图案。

往墨萧都去的路上,暮色渐渐漫了上来。街道两旁的鲛绡灯笼次第亮起,淡蓝、浅紫、月白的光映在青石板上,真像撒了满地星子。萧冰儿指着一盏绘着惊鸿鸟的灯笼笑:“那是卿哥特意让人做的,说要与我的图腾配。”沈卿在旁应道:“前面还有盏白鼠灯,是按你帕子上的模样画的。”

苒苒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一盏白灯笼悬在酒肆檐下,灯面上的白鼠正抬爪望星,眼尾用赤金粉点了点,竟与她腕间的玉佩碎星石遥遥呼应。朴水闵在旁轻声道:“公主你看,连灯笼都在笑呢。”

街角传来卖糖画的吆喝声,萧冰儿拉着苒苒凑过去。那糖画师傅舀起一勺熔好的糖,在青石板上几笔就画出只展翅的惊鸿鸟,糖丝在灯光里闪着琥珀色的光。“再画只白鼠吧。”萧冰儿笑着递过铜钱,“要抬爪望星的模样。”师傅点头应着,手腕一转,只白鼠已跃然石上,与惊鸿鸟首尾相顾,竟像从帕子上飞下来的一般。

沈卿将糖画递给苒苒,素白的手指沾了点糖霜:“尝尝?墨萧都的糖里加了琼萧邑的蜜,比别处的更甜些。”苒苒咬了口白鼠的耳朵,甜意顺着舌尖漫开,竟比玉萧阁的冰酪多了几分温软。她望着灯影里萧冰儿与沈卿的笑脸,忽然觉得,这太阳焰星的夜,原来可以这样热闹——鲛绡灯的光、糖画的甜、身边人的笑,都像揉碎的星子,悄悄落在了她的心里。

墨萧都的灯影漫到街尾时,金毛大狮子的鬃毛已沾了层淡淡的光晕。萧冰儿牵着苒苒走到一座石桥上,桥下的河水映着两岸灯笼,像条流动的星河。“你看那船。”她指着河面上飘来的画舫,天蓝色裙摆被晚风掀起一角,惊鸿鸟图腾在灯影里若隐若现,“舫上在演《星娥奔月》,听说戏文里的月神,鬓边也插着白梅。”

沈卿从袖中取出个暖手炉,递到苒苒手里:“墨萧阁的匠人填了琼萧邑的温泉砂,能暖到后半夜。”暖手炉上雕着鸿鸣鸟衔星的纹样,触手的暖意顺着掌心漫到胳膊,苒苒忽然想起寒沁阁的铜炉,总烧不暖似的,连炭灰都是冷的。

画舫上的戏声渐渐近了,旦角的唱腔清润,竟真有几分月神的清冷。苒苒望着舫上那身素白的戏服,忽然觉得与自己的裙衫有些像,只是戏服上绣的银线月华,比她裙上的腊梅更亮些。“卿哥说,这戏班是从琼萧京请来的,最擅演星神的故事。”萧冰儿侧头看她,凤眸里映着灯影与水光,“下月十五御极殿赏月,咱们请他们来唱一出《北斗巡天》,好不好?”

苒苒握着暖手炉的手指紧了紧,指尖触到炉壁上的鸿鸣鸟纹,忽然点头:“好啊。”她低头时,腕间的白鼠玉佩在灯影里闪了闪,与暖手炉的光交叠在一起,竟像把月光与暖意都拢在了一起。

朴水闵在旁笑道:“公主若是喜欢,咱们往后常来墨萧都看灯。萧大小姐说,这里的灯笼四季不重样,春日有桃花灯,秋日有桂子灯,冬日还有映雪灯。”萧冰儿也接话:“映雪灯最妙,灯里嵌着碎冰晶,点燃后像把雪光锁在了里面,倒比曜雪玥星的冰灯更有趣。”

画舫渐渐飘远,戏声也淡了。沈卿看了看天色:“该回青霄寝宫了,夜里露重,别冻着。”他扶着苒苒走下石桥,金毛大狮子已在桥头等候,狮背上铺着的白狐垫,被灯笼照得暖融融的。

往青霄寝宫去的路上,苒苒靠在萧冰儿肩头,听着她轻声讲琅玕城的趣事——萧渊城的泉水能酿出带星味的酒,萧霄城的玉萧阁藏着千年的雪顶茶,麟萧宫的昙花会在月夜唱曲。风从耳畔掠过,带着灯影的暖与河水的湿,她忽然觉得,这太阳焰星的夜,原来早已不是寒沁阁的孤寂模样。那些藏在灯影里、暖炉里、戏文里的暖意,正像星子一样,悄悄铺满了她的世界。

回到青霄寝宫时,西暖阁的窗还开着,晚风卷着镜湖的水汽吹进来,带着淡淡的桂香。萧冰儿让侍女端来温好的桃花酿,琥珀色的酒液在盏里晃着光:“这酒是用琅玕城的晨露酿的,喝着不烈。”

苒苒抿了一口,暖意从喉头漫到心口。沈卿在旁铺开那张绣着星图的帕子,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上面,银线绣的白鼠竟像活了似的,眼尾的赤金粉闪着细光。“你看,”他指着帕子,“这白鼠的爪子旁,竟绣出了点月牙影。”

苒苒凑近看,果然见白鼠脚边有缕淡淡的银线,像被月光吻过的痕迹。她忽然想起寒沁阁窗沿那枝红梅,此刻或许也沾着这样的月光。萧冰儿笑着把盏递给她:“明日咱们去萧煌京的御极殿,听说那里的星图夜里会发光,正好配你这帕子。”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照在案上的桃花酿上,也照在苒苒含笑的眉眼间。朴水闵收拾着杯盏,见自家公主鬓边的碎发被风拂起,竟带着点往日没有的温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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