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言公主月神嫦曦,小字苒苒,其亲生丈夫乃是太阳神帝俊。帝俊尚有一位妻子,是火羲公主天后羲和,小字易阳欣儿,欣儿平日里都亲切地称苒苒为“月神妹妹”。这日,苒苒独立于桂树之下,望着天边流转的云,心中暗自思忖:愿我此生能常与自己为伴,随心而游。我想去的地方,远比你身后的路更遥远,在广阔的天空之下。世间没有一朵云不曾流浪,没有一扇窗能将月光锁牢,也没有一朵花会永远开在手掌,它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那就让失去来拥抱我,让时光细细雕刻我,让相遇静静等待我,让恋人深深爱过我,也能坦然错过我,如此便不会留下遗憾。愿这样的我,无论晴雨都能坚定前行,哪怕一路空着手,也甘之如饴。
广寒宫的桂树不知已立了多少岁月,枝桠间坠着的清辉比星子更稠,落得苒苒满身都是。她立在树下,白裙的下摆被穿堂的风掀起细碎的弧度,像极了初融的雪片在半空轻旋。十二月亮女中的杏花正端着温好的雪酿,远远站在玉阶下,不敢惊扰——她们的月神总是这样,静立的时候,连睫毛上沾着的月光都像是凝住的,透着股不属于凡尘的清冷。
朴水闵悄悄挪到她身侧,熹黄色的裙摆扫过铺着霜花的地砖,留下浅浅的痕。“公主,风大了。”她把暖手的汤婆子递过去,指尖触到苒苒微凉的手时,忍不住轻声道,“您都在这儿站了一个时辰了,桂花香闻多了,夜里该睡不着了。”
苒苒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那发丝白得近乎透明,在光线下泛着珍珠似的光泽。“睡不着也无妨。”她望着天边的云,那云被太阳焰星的光染成金红,却又带着南极冰岛特有的寒意,正慢悠悠地往伽诺城的方向飘。“你看那云,从冰海来,要往火殿去,多自在。”
朴水闵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小声道:“可云到了火殿,说不定就被帝俊陛下的雷霆气劲打散了。”
苒苒轻笑,眼尾的细纹里盛着月光:“打散了,便化作雨,落回冰海,或是落在别的地方。世间的路,本就不是一条。”她想起昨夜在卧龙大殿,帝俊穿着紫金玄衣,麒麟长臂搭在王座扶手上,褐金的瞳仁里映着殿中圣火。他说:“苒苒,下月朕要去东方琉璃世界,你随朕同去。”那时易阳欣儿就坐在帝俊身侧,红色的衣袍上绣着烈焰独角兽图腾,火翅微微展着,正用银簪挑着盏灯。听见帝俊的话,她转过头,凤眼弯成好看的弧度:“月神妹妹若是同去,路上倒也热闹。我新得了支火凤羽,正想给妹妹做支发钗呢。”
那时她是怎么答的?好像是说:“谢过姐姐,只是广寒宫的桂树该修枝了,我怕走不开。”
此刻想来,那话里的托词,自己都觉得浅。她不是走不开,是心里总有个声音在说:伽诺城的龙塔再高,也锁不住想飞的云。易阳欣儿的火媚术能迷倒三界众生,却迷不住她——因为她见过冰海深处的人鱼宫殿,见过幻雪帝国的极光如何把夜空染成七彩色,那些地方的风,和太阳神殿的风,是不一样的。
“公主在想什么?”朴水闵见她出神,又问了一句。
苒苒收回目光,指尖拂过桂树的树干,树皮上凝结的霜花在她触到时,悄无声息地化了。“在想,若是有一天,我往南走,去看冰海的尽头是不是真的有人鱼的歌声;或是往北去,看看北斗七星的光芒,是不是真的能照亮无星的夜。”她顿了顿,看向朴水闵,眼神里有少见的明亮,“你说,帝俊陛下会不会怪我?”
朴水闵愣了愣,随即笑道:“陛下若真怪您,当初就不会把广寒宫建在离主殿万里之外了。他知道您喜欢清静,喜欢……自在。”
苒苒没说话,只是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桂花瓣。那花瓣上沾着月光,在她掌心慢慢融化,留下一点清甜的香。天边的云还在飘,金红的边缘渐渐淡了,像被谁用清水洗过。她忽然觉得,或许不用等太久,等这阵桂花开尽,她便可以提着裙摆,往冰海的方向走。至于帝俊,至于易阳欣儿,他们会像理解流云与风那样,理解她的吧。
风又起了,这次带着些暖意,许是从伽诺城的方向来的。苒苒望着那片渐渐远去的云,轻轻道:“走吧,回去煮茶。今日的月光,适合泡冰岛的雪芽。”
朴水闵应了声,跟着她往沁寒殿走。白裙的身影在桂树间渐行渐远,裙摆上的月光一路流淌,像是在地上铺了条银色的路。
桂树的影子在地砖上拉得老长时,沁寒殿的铜鹤香炉里飘起了雪芽茶的热气。朴水闵正用银匙搅着盏中浮沫,殿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当的声响,伴着一阵爽朗的笑:“苒苒妹妹这儿的桂花香,倒比卧龙大殿的龙涎香好闻。”
苒苒抬眼,见易阳炻掀着殿帘进来,一身红衣映得殿内霜色都暖了几分。他身后跟着叶小媮,绿裙上绣着缠枝莲,发间插着支碧玉簪,走一步,簪头的流苏便晃一下,像极了她本真图腾里那条绿蟒吐信时的灵动。
“五哥和五嫂怎么来了?”苒苒起身时,白裙扫过案几,带起一片落在上面的桂花瓣。易阳炻大步走到殿中,自顾自端起朴水闵刚沏好的茶,呷了一口便咂舌:“还是妹妹懂生活,这冰岛雪芽,在我们那火殿里可沏不出这股清冽味。”
叶小媮挨着苒苒坐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袖口:“听闻妹妹近日总在桂树下站着,我和你五哥猜你许是闷了。昨日在御花园采了些新酿的蜜渍桂花,想着给你送来配茶。”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个碧玉小罐,揭开时,甜香混着花香漫了满殿。
苒苒望着罐中琥珀色的蜜,忽然想起前日易阳欣儿派弄玉送来的火枣糕。那糕点裹着金箔,入口便是灼人的甜,像极了火羲公主本人,热烈得让人心头发烫。而叶小媮的蜜渍桂花,却带着些微的酸,像极了她绿裙上的颜色,温吞里藏着清爽。
“还是五嫂贴心。”苒苒拈起一块蜜渍桂花放进茶盏,看着花瓣在热气里慢慢舒展,“前几日欣儿姐姐送了火枣糕来,说是帝俊喜欢的口味。”
易阳炻正把玩着案上的玉如意,闻言挑了挑眉:“欣儿那性子,对谁都热络,就是太操心。前日还催着我练‘烈阳掌’,说下月东方琉璃世界有庆典,帝俊要带我们去撑场面。”他说着往殿外瞥了眼,“不过说起来,帝俊这几日也怪,总在卧龙大殿的观星台站着,手里捏着你去年给他绣的那个月白荷包。”
苒苒的指尖顿了顿。那荷包是去年冬雪时绣的,她用银线在缎面上绣了只白鼠,鼠眼缀着两颗碎钻,正是她本真图腾的模样。帝俊当时接过,褐金的瞳仁里映着雪光,只说了句“针脚细”,转身便系在了腰间的紫金玉带扣上,后来她便再没见过。
“陛下许是在想庆典的事。”苒苒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叶小媮却握住她的手,绿裙的袖口蹭着她的手背:“妹妹别哄自己了。昨日我去给欣儿送胭脂,撞见帝俊在翻你留在火殿的那本《星象志》。书页里夹着你画的北斗七星图,他指给欣儿看,说‘苒苒画的紫微星,比观星台的仪器还准’。”
殿外的风忽然大了些,桂树的枝桠在窗棂上扫出沙沙的响。朴水闵正往炉里添银炭,听见这话,手里的火箸顿了顿,炭火星子落在灰里,悄无声息地灭了。
易阳炻将茶盏顿在案上,红衣的下摆随动作扫过地砖上的桂花瓣:“其实帝俊那人,看着霸道,心里比谁都细。前年你在幻雪帝国受了寒,他连夜骑着金乌去极北之地采雪莲,回来时紫金玄衣上全是冰碴,胳膊上还被冰棱划了道口子,却只跟我们说‘路上风大’。”
苒苒望着案上那盏飘着桂花的茶,忽然想起那日她在寒沁阁咳得厉害,帝俊推门进来时,发梢还沾着雪。他没说话,只是解开紫金玄衣裹住她,麒麟长臂圈着她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渗进来,像极了太阳焰星的光。那时她缩在他怀里,闻着他衣上的雷电气息,竟觉得比广寒宫的暖炉还让人安心。
“五哥莫要说了。”苒苒的声音轻得像殿外的桂花香,“我前日见天边云往伽诺城飘,还想着若是往南走,不知能看到什么。可方才五嫂说帝俊在翻我的《星象志》,倒觉得……这广寒宫的桂树,也不是非离不可。”
叶小媮笑着往她盏里又添了些蜜:“妹妹本就不是要走,只是想看看帝俊会不会留。就像你画的北斗七星,看着各有各的方向,终究还是绕着紫微星转。”
正说着,殿外忽然传来秦弘基的声音,带着鹰族特有的清亮:“月神殿下,陛下请您去卧龙大殿,说观星台的紫薇花开了,想请您一起赏。”
苒苒起身时,白裙的下摆扫过碧玉小罐,罐口的蜜渍桂花掉了两颗在地上。她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花瓣,就见易阳炻冲叶小媮挤了挤眼,两人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殿外。
朴水闵递过披风时,低声道:“公主,您的耳尖红了。”
苒苒拢了拢披风上的绒毛,望着殿外渐沉的暮色。远处卧龙大殿的方向,正有金红色的光漫过来,想来是帝俊又在练“雷霆诀”,雷光映得半边天都是亮的。她忽然想起前日自己在桂树下想的话——“让恋人深深爱过我,也能坦然错过我”。可此刻望着那片金红光晕,倒觉得若是真错过了,才该是此生最大的遗憾。
“走吧。”苒苒踩着满地桂花瓣往殿外走,白裙在暮色里泛着微光,“去看看帝俊说的紫薇花,是不是比广寒宫的桂花好看。”
朴水闵跟在她身后,看着自家公主的裙摆扫过地上的蜜渍桂花,留下一串带着甜香的脚印。远处伽诺城的方向,金红色的光越来越亮,想来是太阳神正站在观星台上,等着他的月神。而寒沁殿的铜鹤香炉里,雪芽茶的热气还在袅袅地升,混着桂花香,在殿内绕了一圈,又从窗棂飘出去,往卧龙大殿的方向去了。
往卧龙大殿去的路,铺着嵌了星子碎光的白玉砖。晚风卷着桂花香追过来,拂得苒苒鬓边的银流苏轻轻晃。朴水闵拎着裙摆快走两步,小声道:“公主你看,前面那是不是弄玉姐姐?”
苒苒抬眼,见火宫殿的宫道旁立着个红衣侍女,正是易阳欣儿身边的弄玉。她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盒,见了苒苒便屈膝行礼:“月神殿下,娘娘说您许是要去见陛下,特意让奴婢把这个送来。”
漆盒打开时,里面卧着支赤金嵌红宝石的发钗,钗头是只展翅的火凤,尾羽上缀的红宝石在暮色里闪着光。“娘娘说这火凤钗是用极南火山的熔金打的,能暖着些。”弄玉垂着眼道,“还说观星台风大,让您别站太久。”
苒苒指尖碰了碰钗头的火凤,暖意顺着指尖往上爬。她想起易阳欣儿那双总含着笑意的凤眼,想起前日在卧龙大殿,自己说广寒宫桂树要修枝时,欣儿悄悄塞给她的暖手炉——炉子里的炭,竟是用帝俊练“雷霆诀”时凝聚的雷火炭,烧得比寻常炭火更久些。
“替我谢过娘娘。”苒苒将发钗递给朴水闵收好,“说我记下她的话了。”
弄玉刚退下,就见叶小媮从宫道拐角绕出来,绿裙上沾了些草屑。“我就说欣儿姐姐最细心。”她走到苒苒身边,抬手替她理了理披风,“方才我和你五哥回殿,撞见欣儿姐姐在教端怀做桂花糕,说‘月神妹妹爱吃甜软的,糕里要多放些蜜’。”
苒苒望着远处卧龙大殿的飞檐,檐角的铜铃在风里叮当响。“姐姐待我,是真的好。”她轻声道,“可我前几日还在想,若走了,会不会就不用再想这些人情牵挂。”
“傻妹妹。”叶小媮笑着捏了捏她的手,“人情牵挂才是天上地下最暖的东西。你看我和你五哥,他练‘烈阳掌’时总爱逞强,每次掌力反噬,都是我用绿蟒的涎液给他敷伤。他总说‘这点小伤算什么’,可夜里却会悄悄把我焐热的手放在他伤处。”
正说着,前面传来易阳炻的声音,带着点无奈:“你又把咱们的事说给苒苒听。”他走过来时,红衣上沾了片紫薇花瓣,“帝俊在观星台等着呢,我刚从那过,见他把你去年画的星图铺在玉桌上,正用朱砂笔在紫微星旁画圈。”
苒苒的心跳忽然快了些。观星台是卧龙大殿最高处,能看见整个伽诺城的灯火,还有远处南极冰岛的冰光。去年她在那画星图时,帝俊就坐在旁边的玉榻上练剑,雷锋剑的寒光映在他褐金的瞳仁里,他却忽然开口:“苒苒画的星,比天上的还好看。”
那时她只当是寻常夸赞,此刻想来,那话里的暖意,竟和此刻晚风里的桂花香一样,缠缠绵绵的。
走到观星台的玉阶下,就见秦弘基站在阶旁,鹰隼般的眼睛亮了亮:“月神殿下可算来了,陛下都望了好几回了。”
苒苒拾级而上,每一步都踩着玉砖上的星纹。快到台顶时,看见帝俊背对着她站在栏杆边,紫金玄衣的下摆被风掀起,露出腰间系着的月白荷包——正是她去年绣的那只,白鼠的眼睛在暮色里闪着碎钻的光。
“你来了。”帝俊转过身,褐金的瞳仁里映着她的身影,“刚开的紫薇花,你看好不好看。”
观星台的玉栏边种着十几株紫薇,此刻开得正盛,粉紫色的花串垂在栏杆上,风一吹,落了满地花瓣。苒苒走到他身边,看见玉桌上铺着她的星图,紫微星旁果然画了个朱砂圈,圈旁还有行小字:“苒苒说此处有极光。”
“陛下还记得。”苒苒的指尖轻轻拂过那行字,“去年我说幻雪帝国的极光会绕着紫微星转,您还说我胡诌。”
帝俊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渗进来。“是我错了。”他低声道,“前日我让西烨去了趟幻雪帝国,他带回消息说,每年冬至,紫微星旁真的有极光。”他顿了顿,褐金的瞳仁里映着她的脸,“苒苒,下月去东方琉璃世界的庆典,你若不想去,我们便不去。我陪你去幻雪帝国看极光。”
苒苒望着他,忽然想起易阳炻说的,他为了给她采雪莲,紫金玄衣上结满冰碴的模样。又想起叶小媮说的,他翻着她的星图,跟欣儿夸她画得准。还有欣儿悄悄塞给她的暖手炉,弄玉送来的火凤钗……原来那些她以为的“人情牵挂”,早就在她心里织成了网,网住了她前几日想“走”的念头。
“其实……庆典也可以去看看。”苒苒轻声道,“听说东方琉璃世界的莲花灯很好看,或许可以画进星图里。”
帝俊的嘴角弯了弯,霸道的樱唇染上笑意。他抬手取下朴水闵捧着的火凤钗,轻轻插在苒苒的发间。“这样好看。”他说,“既有月神的清,又有火的暖。”
晚风忽然大了,吹得紫薇花瓣簌簌落。叶小媮和易阳炻站在玉阶下,见观星台上的两人并肩望着远处的灯火,易阳炻碰了碰叶小媮的肩:“你看,我就说苒苒妹妹舍不得走。”
叶小媮笑着拢了拢绿裙:“不是舍不得走,是找到了比‘走’更值得的事。你看那紫薇花,开得再热闹,不也是为了等人来赏吗?”
观星台上,苒苒靠在帝俊身侧,闻着他衣上的雷电气息,还有发间火凤钗传来的暖意。远处伽诺城的灯火像撒在地上的星子,南极冰岛的冰光在天边泛着淡蓝,而身边人的体温,比任何暖炉都让人安心。
她忽然想起前几日在桂树下的念头,那些关于“流浪”和“错过”的想法,此刻竟觉得有些遥远。或许世间最珍贵的,不是能随心而游的自由,而是有个人,愿意陪你看遍所有风景,还愿意在你想看极光时,把庆典抛在脑后。
“帝俊。”她轻声道,“明年冬至,我们去幻雪帝国吧。”
“好。”帝俊握紧她的手,雷锋剑的剑穗在风里轻轻晃,“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紫薇花瓣落在他们的发间、衣上,像撒了把粉紫色的星子。远处的铜铃还在响,晚风卷着桂花香和紫薇香,在观星台上绕了一圈,又飘向广寒宫的方向——那里的桂树还立着,只是此刻,树下的人的心,已经有了更温暖的归宿。
观星台的紫薇花谢了三茬,伽诺城的风渐渐带上了南极冰岛的凉意。苒苒正坐在沁寒殿的窗边翻《星象志》,忽然听见殿外传来朴水闵带着笑意的声音:“五殿下和五嫂来了,还提着个大食盒呢。”
她抬头时,易阳炻已经掀帘进来,红衣上沾着些细碎的雪沫——许是刚从冰原那边过来。叶小媮跟在后面,绿裙裙摆扫过门槛,手里的食盒冒着白汽,“前几日我和你五哥去南极冰岛的寒潭捕鱼,见潭边生了些野姜,就试着做了姜母鸭,想着你近来总说手凉,正好暖暖身子。”
食盒打开时,醇厚的香气漫了满殿。朴水闵刚要去取碗筷,就见易阳炻从怀里摸出个酒坛,拍开泥封:“这是用金乌羽烤过的米酒,你五嫂说配姜母鸭最好。”他给苒苒斟了盏酒,红衣的袖子蹭过桌沿,带起一片落在上面的银杏叶,“对了,帝俊今日去了雷泽练‘雷霆诀’,临走前让秦弘基给你送了坛雪酿,说是在观星台的地窖里存了三年的。”
苒苒捏着酒盏的手指顿了顿。雷泽是太阳焰星最凶险的地方,那里的雷电比别处烈三倍,帝俊每次去练剑,回来时紫金玄衣上总会沾着焦痕。她想起上月他从雷泽回来,麒麟长臂上缠着绷带,却笑着给她递过支冰晶簪:“寒潭底的冰魄做的,戴在发间能安神。”
“陛下也是,总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叶小媮给她夹了块鸭腿,绿裙的袖口沾了点汤汁,“前日我去火宫殿给欣儿姐姐送绣品,见她正让弄玉收拾伤药,说‘帝俊练剑又不知轻重,苒苒妹妹性子柔,定是舍不得说他’。”
苒苒喝了口米酒,暖意从喉咙一路淌到心口。她想起易阳欣儿的火翅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的模样,想起她总爱拉着自己的手说“妹妹的手怎么总这么凉”,然后把暖炉硬塞过来。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后宫情分”,早就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变成了真真切切的牵挂。
“对了,苒苒妹妹。”易阳炻忽然放下酒盏,红衣的下摆随动作扫过地面,“下月是幻雪帝国的极光节,你和帝俊不是要去看极光吗?我和你五嫂也打算去凑个热闹。听说那里的冰雕能映出人的本真图腾,我倒想看看我的金乌在冰里是什么模样。”
叶小媮笑着接话:“我还听说人鱼帝国的十七公主会来献歌——哦,说的就是妹妹你。”她捏了捏苒苒的手,“到时候你可得给我们唱支人鱼的歌,我听你五哥说,人鱼的歌声能让冰花开得更艳。”
苒苒的耳尖红了红。她想起自己作为人鱼十七公主时,在无尽海的珊瑚丛里唱歌的模样,那时海水漫过鱼尾,歌声能引来成群的荧光鱼。可自从来了太阳焰星,她倒很少再唱歌了。
“好啊。”她轻声道,“若是到了幻雪帝国,我便唱支《潮汐谣》给你们听。”
正说着,殿外传来秦弘基的鹰唳声,比往日更急些:“月神殿下!陛下在雷泽练剑时,被千年雷蛟所伤,此刻已回卧龙大殿,请您速去!”
苒苒手里的酒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米酒洒了一地。她起身时,白裙的下摆被桌角勾住,竟生生扯破了道口子。“快,朴水闵,备车!”她的声音带着颤,指尖冰凉。
易阳炻一把拉住她:“妹妹别急,雷泽的雷蛟虽凶,可帝俊有雷锋剑在手,定无大碍。我先带你去卧龙大殿,小媮去请兀神医。”他说着,周身泛起金红色的光,本真图腾金乌的虚影在身后展开,“抓紧我,我们用飞的。”
苒苒刚抓住易阳炻的衣袖,就被一股暖意裹住。金乌的翅膀带着灼人的风,掠过伽诺城的屋顶,往卧龙大殿的方向飞去。她低头时,看见叶小媮的身影在地面化作条绿蟒,飞速往刺猬家族的方向游去,绿鳞在阳光下闪着光。
卧龙大殿的主殿里,药味混着雷电气息弥漫。帝俊躺在玉榻上,紫金玄衣被血浸透,左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褐金的瞳仁闭着,脸色比广寒宫的冰还要白。兀神医正蹲在榻边换药,刺猬家族特有的尖刺上沾着血迹:“月神殿下放心,陛下只是失血过多,雷蛟的毒已用我的刺血逼出来了。”
苒苒走到榻边,轻轻握住帝俊的手。他的掌心还是暖的,只是比往常凉了些。她想起他每次练完“雷霆诀”,都会把她的手放在他掌心焐着,说“月神的手,该由太阳来暖”。
“苒苒……”帝俊忽然睁开眼,褐金的瞳仁里映着她的脸,“你来了。”他想抬手摸她的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闷哼了一声。
“别乱动。”苒苒按住他的手,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谁让你去惹千年雷蛟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
帝俊笑了笑,霸道的樱唇因失血而泛白:“我听说幻雪帝国的极光节,要用人鱼的泪和雷蛟的鳞做灯,才能映出最亮的光。我想给你做盏最大的灯……”
苒苒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想起前日在观星台,他指着星图上的幻雪帝国说:“到了极光节,我要让整个幻雪帝国的冰灯都刻上你的名字。”原来他去雷泽,不是为了练剑,是为了给她摘雷蛟的鳞。
这时,叶小媮扶着兀神医的徒弟进来,手里提着个药箱:“兀神医说陛下需要静养,这是补血的药,每隔一个时辰喂一次。”她见苒苒哭了,悄悄递过块手帕,“妹妹别哭,陛下吉人天相,很快就会好的。”
易阳炻站在殿门口,望着榻上的两人,红衣的身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暖。他想起自己当年被妖兽所伤,叶小媮也是这样守在榻边,用绿蟒的涎液给他敷伤,一夜未眠。原来无论是太阳焰星的金乌,还是无尽海的人鱼,心底的牵挂都是一样的——为了心上人,哪怕闯刀山火海,也甘之如饴。
苒苒喂帝俊喝了药,见他又睡了过去,才松了口气。她坐在榻边,轻轻替他掖好被角,白裙的下摆沾了些他衣上的血迹,像落了几朵红梅。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帝俊的紫金玄衣上,映出麒麟长臂的纹路。
她忽然想起自己作为月神嫦曦时,在广寒宫独自看云的日子。那时她总觉得,自由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可此刻守在帝俊身边,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雷电气息,她才明白,比自由更珍贵的,是有人愿意为你敛去锋芒,愿意为你闯雷泽、摘鳞甲,愿意把你的名字刻在所有风景里。
“陛下,等你好了,我们就去幻雪帝国。”她轻声道,指尖拂过他缠着绷带的左臂,“我给你唱《潮汐谣》,给你看人鱼的鱼尾,给你做无尽海的珊瑚糕。还有,我再也不胡思乱想了,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看遍所有极光。”
榻上的帝俊似乎动了动嘴角,像是在笑。殿外的阳光越来越暖,照得殿内的药味都淡了些。远处,叶小媮和易阳炻正站在廊下说话,绿裙和红衣的身影依偎在一起,像极了幻雪帝国冰雕里最艳的两朵花。而沁寒殿的窗台上,那本翻开的《星象志》还在,风拂过书页,正好停在画着幻雪帝国极光的那一页。
帝俊的伤在第七日拆了绷带。褐金的瞳仁望着臂上淡去的疤痕时,指尖正缠着苒苒新绣的络子——月白色的缎面上,白鼠衔着朵紫薇花,针脚密得看不出线头。
“再过三日便是极光节。”他把络子系在腕间,紫金玄衣的袖口滑下来,遮住大半针脚,“西烨已在幻雪帝国的冰原上搭好了暖帐,说是用冰火麒麟的麟毛铺了褥子。”
苒苒正往他臂上涂最后一层药膏,闻言指尖顿了顿:“五哥和五嫂昨日派人送了信,说他们已带着弄玉和端怀先去了,还说要在冰雕广场给我们留最好的位置。”她想起叶小媮信里写的,“寒潭边的野姜又长了,等你们来,我再做姜母鸭”,嘴角忍不住弯起来。
朴水闵捧着收拾好的行囊进来,熹黄色的裙摆扫过地砖:“公主,您的人鱼珠冠和雪纱裙都叠好了。兀神医还让带些凝神的草药,说冰原上寒气重。”
帝俊忽然握住苒苒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药膏渗进来:“这次去幻雪帝国,除了看极光,还有件事。”他褐金的瞳仁里映着她的脸,“我已让秦弘基去无尽海请人鱼帝国的长老,想在极光节那日,按人鱼的习俗,再与你结一次契。”
苒苒的指尖猛地一颤,药膏滴在他腕间的络子上,洇出个小小的湿痕。她想起人鱼族的结契礼——要在月光下的珊瑚丛里交换珠冠,要让潮汐声做见证,还要在彼此的鱼尾上刻下对方的图腾。可她自从来了太阳焰星,已许久没化过人鱼的模样。
“我……我的鱼尾,怕是不如从前灵活了。”她低下头,耳尖红得像殿外的石榴花。
帝俊轻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去年在寒沁殿的池边,你不是还化出鱼尾给我看?那时你说,人鱼的鱼尾永远不会忘怎么摆。”他顿了顿,声音放轻,“苒苒,我知道你总觉得,在太阳焰星要守着许多规矩,不像在无尽海自在。可结契礼,是我想给你的,和身份无关,只和你有关。”
正说着,殿外传来叶小媮的笑声,隔着窗棂都听得真切:“我就说苒苒妹妹定在这儿!”门帘被掀开,绿裙身影先探进来,手里提着个竹篮,“刚从冰原回来的信使说,幻雪帝国的冰花开了,我和你五哥挑了些最艳的,给你做了支冰花簪。”
竹篮里铺着雪白的绒布,上面卧着支用冰花雕的簪子,花瓣上还凝着细碎的霜,在殿内的光线下闪着冷光。易阳炻跟在后面进来,红衣上沾着些冰碴:“这冰花是极北之地的品种,戴在发间能安神。小媮说,比你那冰晶簪好看。”
苒苒接过冰花簪,指尖刚碰到花瓣,就觉一股清冽的寒气顺着指尖往上爬,却不刺骨,反而让人神清气爽。“五嫂的手真巧。”她轻声道,“前几日还在想,极光节该戴什么簪子,这下正好。”
叶小媮挨着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发:“对了,欣儿姐姐也让信使带了话,说她和端怀在冰雕广场雕了只金乌和白鼠,说是‘日月同辉’的模样。还说等你们结契礼后,要给你梳人鱼族的发髻。”
苒苒的心忽然暖得发胀。她想起易阳欣儿的火翅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想起她总爱拉着自己的手说“妹妹的手怎么总这么凉”,想起她偷偷给端怀使眼色,让端怀把火枣糕往自己碟子里多放几块。原来那些她曾担心的“后宫隔阂”,早就在一次次的牵挂里,变成了家人般的亲近。
三日后,幻雪帝国的冰原上飘起了细雪。暖帐外的冰雕广场上,挤满了来看极光的人。易阳欣儿穿着一身火红的长裙,正指挥着端怀调整冰雕的位置——那只金乌的翅膀被雕得栩栩如生,翅膀尖上还嵌着红宝石,远远看去,像真的在发光。
“苒苒妹妹来了!”易阳欣儿看见白裙身影,立刻笑着迎上去,火翅在身后轻轻扇了扇,带起一阵暖风,“快让我看看,帝俊给你做的雷蛟鳞灯!”
帝俊从身后拿出盏灯笼,灯架是用雷蛟的鳞一片片拼的,鳞片上还留着淡淡的雷纹,里面点着人鱼的泪珠做的烛,燃起来是暖黄色的光,不晃眼,却格外亮。“昨日试了试,这灯能照到三里外的冰原。”他把灯递给苒苒,褐金的瞳仁里映着她的脸,“等极光出来,我们就提着它,去珊瑚礁边。”
叶小媮这时跑过来,绿裙裙摆上沾着些雪沫:“快!极光要来了!”她拉着苒苒往广场中央跑,易阳炻和帝俊跟在后面,红衣身影在白雪里格外显眼。
天边忽然泛起淡淡的紫,接着是粉、是蓝、是金,一道道光带在天上流转,像谁把颜料泼在了天幕上。冰雕广场上的人都仰着头看,有人欢呼,有人许愿,冰雕上的金乌和白鼠在极光的映照下,竟像是活了过来,鳞爪间仿佛有光在流动。
“该去珊瑚礁了。”帝俊握住苒苒的手,指尖带着雷蛟鳞灯的暖意。易阳欣儿笑着推了他们一把:“快去快去!我和小媮在这儿等着吃你们的结契宴!”
珊瑚礁边的海水是温的,月光透过极光洒下来,把海水染成了七彩的颜色。苒苒站在浅水里,深吸一口气,周身泛起淡蓝色的光,白裙渐渐化作银色的鱼尾,鳞片上还沾着细碎的水珠,在光线下闪着珍珠似的光泽。
帝俊看着她,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也化出本真图腾,金乌的虚影在他身后展开,翅膀上的金羽映着极光,像撒了把碎星。“还记得人鱼族的誓词吗?”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笑意。
苒苒点头,尾鳍轻轻拍打着水面,溅起细小的水花:“记得。‘以潮汐为证,以月光为媒,此身此心,永不相负’。”
帝俊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鱼尾,那里立刻浮现出一个小小的金乌图腾,和他本真图腾的模样一模一样。“我也记得。”他说,指尖在自己的腕间划过,那里也浮现出一个白鼠图腾,和苒苒络子上的模样一般无二,“苒苒,无论在太阳焰星,还是在无尽海,无论你是月神嫦曦,还是人鱼十七公主,我要的,从来只是你。”
极光忽然变得更亮了,七彩的光带垂下来,几乎要触到海面。海水里的珊瑚虫开始唱歌,声音细细的,像在为他们伴奏。远处的冰雕广场上,传来易阳炻和叶小媮的欢呼,还有易阳欣儿的笑声,混着风,飘得很远。
苒苒靠在帝俊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和潮汐的声音合在一起,规律而温暖。她想起前几日在卧龙大殿,自己还在担心“结契礼会不会太张扬”,此刻却觉得,所有的规矩、身份,都不如此刻的拥抱实在。
“帝俊。”她轻声道,尾鳍缠着他的脚踝,像在撒娇,“明年极光节,我们还来好不好?带着五哥五嫂,带着欣儿姐姐,带着所有的人。”
帝俊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金乌的翅膀轻轻裹住她,挡住了吹来的凉风:“好。不仅明年,以后每一年都来。还要去无尽海看珊瑚开花,去东方琉璃世界看莲花灯,去南极冰岛的寒潭捕鱼。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陪你。”
极光渐渐淡了,天边露出淡淡的鱼肚白。珊瑚礁边的海水还在轻轻晃,映着两人交缠的身影,像一幅流动的画。远处的冰雕广场上,易阳欣儿正指挥着端怀把“日月同辉”的冰雕搬到暖帐里,叶小媮和易阳炻在旁边笑着说话,绿裙和红衣的身影依偎在一起,像极了这冰原上最暖的光。而寒沁殿的窗台上,那支冰花簪还静静躺着,花瓣上的霜还没化,在晨光里闪着清冽的光,像在见证着这场跨越了星辰与海洋的约定。
幻雪帝国的极光节过后,冰原上的积雪渐渐融成细流,顺着冰缝汇入寒潭。苒苒和帝俊返程时,易阳炻和叶小媮非要同行,说是“伽诺城的暖房里新培育了绿萼梅,得回去看看开了没”。
行至半路,路过一片名为“雾泽”的林地时,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朴水闵掀开车帘查看,回来时脸色有些白:“公主,前面的桥断了,好像是被昨夜的雷劈的。”
帝俊先下了车,紫金玄衣的下摆扫过沾着露水的青草。他望着断桥处——原本横跨溪流的木桥断成两截,木头茬口焦黑,显然是遭了雷击。“雾泽的雷电向来诡异。”他皱了皱眉,褐金的瞳仁里闪过一丝厉色,“秦弘基,你先飞过去探探路,看有没有别的渡口。”
秦弘基应了声,鹰隼的虚影在身后展开,振翅飞向溪流对岸。易阳炻也下了车,红衣在晨雾里格外显眼:“这雾泽我来过,上游三里处有个浅滩,只是水急些。”他说着,忽然往林子里瞥了眼,“不过这林子里有瘴气,若是绕路,怕是要耽误时辰。”
叶小媮扶着苒苒下车,绿裙的裙摆沾了些草叶上的露水:“苒苒妹妹别怕,我这绿蟒的涎液能解瘴气。”她从袖中取出个小玉瓶,倒出几滴碧绿色的液体,抹在苒苒和自己的耳后,“这样瘴气就侵不了体了。”
苒苒闻着耳后淡淡的草木香,忽然想起前日在幻雪帝国,叶小媮也是这样,把冰花簪塞到自己手里,说“这花能安神”。她抬头看向易阳炻,见他正用手试溪水的流速,红衣的袖子挽到肘间,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的本真图腾是金乌,向来怕水,此刻却为了探路,毫不犹豫地伸手去试。
“还是我去吧。”帝俊忽然开口,周身泛起金红色的光,雷锋剑在手中现了形,“雷电气息能驱散瘴气,我先去浅滩看看能不能搭桥。”
苒苒拉住他的衣角,白裙的下摆随动作扫过地面:“我和你一起去。”她的本真图腾是白鼠,虽不擅打斗,却能感知危险,“白鼠的嗅觉能探到瘴气的浓度,我陪你更稳妥。”
帝俊看着她眼里的坚定,褐金的瞳仁软了软:“好。”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你跟在我身后,别走远。”
两人刚走进林子,瘴气就像浓雾似的涌了上来,能见度不足三尺。苒苒的鼻尖动了动,轻声道:“往左走,右边瘴气重。”帝俊依言转向左,雷锋剑的寒光劈开瘴气,在前面开出一条路。
走了约莫半刻钟,苒苒忽然停住脚步:“前面有动静。”她侧耳听了听,“像是……有人在哭。”
帝俊握紧雷锋剑,放慢了脚步。绕过一棵老槐树,果然看见个穿灰衣的小姑娘蹲在地上,怀里抱着只受伤的小鹿,哭得肩膀都在抖。小姑娘见了他们,吓得往树后缩了缩,眼里满是惊恐:“你们……你们是谁?”
“我们是路过的旅人。”苒苒放轻声音,慢慢走过去,白裙的裙摆扫过地上的落叶,“这小鹿怎么了?”
小姑娘指了指小鹿的腿,哽咽着说:“它被毒蛇咬了……我想带它去找兀神医,可桥断了,我过不去……”
苒苒蹲下身,见小鹿的腿上有两个细小的牙印,周围的毛都焦黑了——是被毒蛟咬的。她想起叶小媮的小玉瓶,刚要开口,就见帝俊从袖中取出个瓷瓶,倒出些银白色的粉末,撒在小鹿的伤口上。粉末一碰到伤口,就冒起淡淡的白烟,焦黑的地方渐渐退了色。
“这是雷锋剑的剑灰,能解百毒。”帝俊轻声道,褐金的瞳仁里没了往日的霸道,只剩下温和,“过会儿小鹿就能走了。”
小姑娘的眼睛亮了亮,连忙给帝俊磕头:“谢谢大人!您真是活菩萨!”
苒苒看着她额上沾的泥土,忽然想起自己作为人鱼十七公主时,在无尽海救过一只受伤的海豚。那时海豚的鳍被渔网划破,自己也是这样,用珊瑚胶一点点把伤口粘好。原来无论是在深海还是陆地,救人的心意,都是一样的。
两人回到溪边时,易阳炻和叶小媮已经在浅滩搭了座简易的木桥——用的是林子里的粗树干,叶小媮的绿蟒图腾虚影缠在树干上,把木头牢牢固定住。“你们可算回来了。”叶小媮笑着迎上来,绿裙的裙摆晃了晃,“秦弘基说对岸的瘴气更重,我们得快点过溪。”
帝俊扶着苒苒上桥,木板在脚下微微晃动。走到桥中间时,苒苒低头看了眼溪水,见水底的鹅卵石上粘着些水草,像极了无尽海的珊瑚。她忽然想起在幻雪帝国的珊瑚礁边,帝俊说“无论你是月神还是人鱼,我要的只是你”。此刻握着他的手,走在这简陋的木桥上,竟觉得比卧龙大殿的玉阶更踏实。
过了溪,那穿灰衣的小姑娘追了上来,手里捧着个野果篮子:“大人,这是我采的野枣,你们路上吃。”她把篮子塞到苒苒手里,又指了指林外,“前面的路没有瘴气了,我娘说,好人都会有好报的。”
苒苒看着篮子里红彤彤的野枣,忽然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她抬头看向帝俊,见他正望着林外的阳光,褐金的瞳仁里映着光。易阳炻拍了拍帝俊的肩,红衣的袖子蹭过他的胳膊:“你看,还是做好事自在。”
叶小媮笑着接话:“可不是嘛。方才搭桥时,我这绿蟒的涎液都比往日稠些,许是也高兴呢。”
一行人往林外走时,雾气渐渐散了,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苒苒手里的野枣散发着甜香,帝俊的手一直握着她的,掌心的温度从未变过。她忽然想起在广寒宫桂树下的日子,那时总觉得“世间没有一朵云不曾流浪”,可此刻才明白,有些流浪,是为了找到能一起看云的人。
“等回到伽诺城,”苒苒轻声道,“我们把这野枣酿成酒,好不好?”
帝俊低头看她,眼里的笑意像化开的糖:“好。再让小媮做姜母鸭,配着野枣酒喝。”
易阳炻在前面喊:“还要请欣儿姐姐来!她的火媚术能让酒更香!”
叶小媮笑着应:“对!还要让弄玉和端怀跳支舞,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阳光越发明媚,林外的路渐渐宽阔起来。苒苒望着远处的天空,见云卷云舒,像极了初见帝俊时的模样。只是此刻,她的心里再也没有“流浪”的念头了——因为她知道,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有他,有他们,有这世间最暖的牵挂。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