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蜀地峨眉,晨雾还未散尽,像一匹被揉皱的素色绢绸,轻轻裹着青灰色的山峦。山间石阶被夜雨润得发亮,缝隙里钻出的青苔带着潮气,沾在路过者的鞋履上,留下点点深绿的印子。云栖寺后的竹林长得正盛,新抽的竹笋裹着褐黄色的笋衣,顶端的嫩芽泛着浅绿,风一吹,竹叶便簌簌作响,落下的露水滴在青石上,敲出细碎的声响。
苏景行背着半旧的布囊,站在竹林尽头的普贤殿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囊口磨损的棉线。他今年二十有二,身形清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月白长衫,领口处用同色的细棉线缝补过,针脚细密整齐。他的头发用一根素银簪子束着,簪子尾端刻着一朵小小的兰草,是他母亲生前亲手所制。苏景行的眉眼生得温和,鼻梁挺直,嘴唇偏薄,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是连日赶路未曾好好歇息。
他望着普贤殿门口那对汉白玉石狮,石狮身上雕刻着繁复的卷云纹,历经岁月打磨,边角已有些圆润。殿门是深褐色的木门,门板上绘着金线勾勒的普贤菩萨坐骑六牙白象,白象神态庄严,象牙洁白如玉,只是部分金线已有些褪色,露出底下的朱红底漆。殿内传来隐约的诵经声,伴随着木鱼“笃笃”的轻响,混着殿外的竹声与露水滴落声,倒让这山间多了几分安宁。
“这位施主,可是要进殿礼佛?”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苏景行转过身,见是一位身着灰色僧袍的僧人,僧袍袖口缝着补丁,却浆洗得干干净净。这僧人约莫五十岁上下,面容清癯,额间有几道浅浅的皱纹,双眼明亮,透着几分悲悯。他左手托着一个铜钵,右手握着一串木质念珠,念珠颗颗光滑,显是常年持诵所致。
苏景行连忙拱手行礼,声音带着一丝旅途的疲惫,却依旧温和:“大师有礼,晚辈苏景行,自江南而来,特来拜谒普贤菩萨。”他说话时,目光微微垂下,显得有些拘谨——他自小在江南水乡长大,家中世代行医,此次北上蜀地,一是为寻一味只在峨眉山区生长的草药“云芝”,给卧病在床的父亲治病;二是母亲生前常说,普贤菩萨象征大行愿,心怀善念者诚心拜谒,便能得菩萨庇佑,他便也想替家人求一份平安。
那僧人闻言,眼中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颔首道:“施主远道而来,辛苦了。此时殿内正在早课,施主若不着急,可先在殿外稍候,待早课结束,再进殿礼佛不迟。”说罢,他指了指殿旁的一张石凳,石凳旁放着一个陶制的水壶,“那有水壶,施主若渴了,可自行取用。”
苏景行连忙道谢:“多谢大师体谅。”他走到石凳旁坐下,布囊放在腿边,手指轻轻碰了碰囊壁——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和行医所用的银针、药臼,便只有一张泛黄的药方,药方上“云芝”二字被他用红笔圈了出来,边缘已有些磨损。他想起临行前父亲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却仍笑着嘱咐他:“景行,不必急着回来,山路难走,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母亲的牌位摆在桌案上,供着她生前最爱的白梅,那时他对着牌位磕了三个头,心里默念:娘,我一定能找到云芝,治好爹的病,也替您来拜一拜普贤菩萨。
正想着,一阵脚步声从石阶方向传来,伴随着清脆的环佩叮当声。苏景行抬眼望去,见一个女子正沿着石阶走来。这女子约莫十**岁,身形窈窕,穿着一件水绿色的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白梅,行走时裙摆轻轻晃动,像是有花瓣在随风起舞。她的外衫是半透明的薄纱,淡紫色的纱面上绣着缠枝莲纹,阳光透过薄雾洒在纱衫上,泛起淡淡的光泽。她的头发梳成垂挂髻,插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步摇上的翡翠坠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叮咚”声。
女子的容貌十分秀美,肤如凝脂,眉如远山,眼似秋水,瞳孔是极深的墨色,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灵动。她的嘴唇涂着淡粉色的唇脂,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含着笑意。只是她的神色间带着几分急切,脚步也比寻常女子快些,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篮,竹篮外裹着一层浅蓝色的棉巾,隐约能看到里面放着些纸张。
女子走到普贤殿门口,看到站在一旁的僧人,连忙停下脚步,敛衽行礼,声音清脆如莺啼:“□□大师,早啊。今日早课还未结束吗?”她说话时,目光扫过坐在石凳上的苏景行,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但很快便移开了视线,依旧望着僧人。
苏景行认出这便是方才与自己说话的僧人,想来法号是□□。□□大师对着女子温和点头:“清沅施主来了。早课还有约莫一刻钟,施主稍等片刻便是。”
被称作清沅的女子闻言,轻轻“啊”了一声,有些无奈地跺了跺脚,水绿色的裙摆随之晃动,露出裙角绣着的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怎么还要等一刻钟呀?”她语气带着几分娇憨,却不显得失礼,“我今日要把抄写的《普贤行愿品》交给住持大师,还想着早些交了,去后山看看我前几日种的那几株药草呢。”
□□大师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施主一心向佛,又常在后山种植药草,供寺里的僧人煎服,这份心意,菩萨定会知晓。不过片刻功夫,施主莫急。”他说着,指了指苏景行的方向,“这位是从江南来的苏施主,也是来拜谒普贤菩萨的,你们可先在此处稍作交谈,打发时间。”
清沅这才又看向苏景行,脸上露出礼貌的笑容,再次敛衽行礼:“苏公子有礼,小女子林清沅,就住在山脚下的村落里。”她说话时,目光清澈,带着几分真诚,没有寻常大家闺秀的拘谨,也没有山野女子的粗鄙,显得十分大方。
苏景行连忙站起身,拱手回礼:“林姑娘有礼,在下苏景行。”他看着林清沅,想起自己方才在心里猜测她的身份,此刻听她说住在山脚下,倒有些意外——她的衣着精致,言谈举止也透着几分教养,不像是普通村落里的女子。
林清沅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解释道:“苏公子是不是觉得我不像是山里人呀?”她眨了眨眼,语气轻快,“我爹娘原本是在成都府做生意的,后来我娘身体不好,大夫说山里空气好,适合休养,我们便搬到山脚下的村落住了。我娘信佛,常来云栖寺礼佛,我也跟着学了些,平日里无事,便会抄写经文,或是在后山种些药草,既能修身养性,也能帮衬着寺里。”
苏景行闻言,心中了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林姑娘心善,实在难得。”他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姑娘常在后山活动,不知是否知晓一种名为‘云芝’的药草?”他说话时,目光带着几分期待,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布囊的带子——这几日他在山里转了不少地方,却始终没找到云芝,心里难免有些焦急。
林清沅听到“云芝”二字,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收,眉头轻轻蹙起:“云芝?我倒是听说过,据说这种药草只长在背阴的崖壁上,而且对生长环境要求极高,又十分稀少,很难找到。苏公子找云芝,是为了入药吗?”她的目光落在苏景行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关切——她自小跟着母亲接触药理,知道云芝有滋补强身的功效,想来苏公子是有家人需要这味药。
苏景行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了几分:“是为了家父。家父卧病在床,大夫说云芝是对症的药材之一,只是江南一带没有,我便想着来峨眉山区碰碰运气。”他说着,眼神有些黯淡,“只是我来此处已有三日,在山里转了不少地方,却始终没找到。”
林清沅闻言,眼中露出几分同情,她沉吟片刻,说道:“苏公子莫急。我虽没亲眼见过云芝,但听后山的药农说,在西侧的飞泉崖附近,曾有人见过类似云芝的药草。不过飞泉崖地势险峻,崖壁陡峭,又常有雾气缭绕,很是危险,寻常人轻易不敢去。”她说话时,语气十分认真,还特意提醒道,“若是公子要去,一定要多加小心,最好能找个熟悉地形的药农带路。”
苏景行听到有云芝的下落,眼中顿时亮起了光,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他连忙对着林清沅拱手道谢:“多谢林姑娘告知!这份恩情,苏景行记下了。”他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一块,想着明日便去飞泉崖附近找找,若是能找到云芝,父亲的病便多了几分希望。
林清沅见他如此激动,笑着摆了摆手:“苏公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大家都是为了家人,能帮上忙,我也高兴。”她刚说完,殿内的诵经声便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木鱼的最后一声轻响,随后是僧人们起身的脚步声。
□□大师见状,对着两人说道:“早课结束了,施主们可进殿礼佛了。”
苏景行和林清沅一同道谢,随后跟着□□大师走进普贤殿。殿内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让人心神安宁。正中央的佛台上,供奉着一尊普贤菩萨像,菩萨像由汉白玉雕刻而成,高约丈许,面容慈悲,双目微垂,似在俯瞰众生。菩萨身披天青色的袈裟,袈裟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手中握着一柄如意,坐骑六牙白象匍匐在菩萨脚下,神态庄严。佛台前摆着三个蒲团,蒲团上绣着“南无大行普贤菩萨”六个金色大字,边缘有些磨损,显是常年有人跪拜。
殿内还有几位香客,都在低声祷告,神情虔诚。苏景行走到佛台前,从布囊里取出带来的线香,用殿内的烛火点燃,待香火燃起淡淡的青烟,他双手持香,对着普贤菩萨像深深一揖,随后将香插入香炉中。香灰落在香炉里,与其他香灰混在一起,像是无数人的心愿在此汇聚。
他走到蒲团前跪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南无大行普贤菩萨!弟子苏景行,自江南而来,求菩萨保佑家父身体安康,也求菩萨庇佑,让弟子能早日找到云芝,治好家父的病。弟子承诺,若家父痊愈,定会广施药材,救助贫苦百姓,以报菩萨庇佑之恩。”他念得十分认真,声音虽轻,却字字恳切,额间抵在蒲团上,久久未曾起身。
林清沅站在一旁,看着苏景行虔诚的模样,眼中露出几分赞许。她也取了线香点燃,插入香炉,随后跪在另一个蒲团上,双手合十,低声祷告:“南无大行普贤菩萨!弟子林清沅,求菩萨保佑母亲身体康健,也求菩萨保佑山中百姓平安顺遂,无病无灾。弟子定会继续抄写经文,种植药草,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不负菩萨教诲。”她祷告时,神色庄严,平日里的灵动少了几分,多了几分肃穆,阳光透过殿门的缝隙照在她身上,水绿色的襦裙泛着淡淡的光晕,竟有几分像菩萨身边的侍女。
祷告完毕,苏景行起身,见林清沅也刚好站起来,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真诚。这时,一位身着红色僧袍的僧人从后殿走出,这僧人约莫六十岁上下,面容慈祥,眉宇间带着几分威严,正是云栖寺的住持慧能大师。林清沅见到他,连忙走上前,从竹篮里取出一叠抄写整齐的经文,双手递了过去:“住持大师,这是弟子近日抄写的《普贤行愿品》,请大师过目。”
慧能大师接过经文,翻看了几页,只见字迹娟秀工整,墨色均匀,没有一处涂改。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清沅施主心诚,字迹也愈发工整了。这份心意,菩萨定会感知。”他说着,将经文递给身边的小沙弥,嘱咐道,“好生收着,归入藏经阁。”
小沙弥接过经文,恭敬地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林清沅闻言,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对着慧能大师福了福身:“多谢大师夸奖,弟子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慧能大师目光转向苏景行,眼中带着几分探究,问道:“这位施主看着面生,可是远道而来?”
苏景行连忙拱手行礼:“晚辈苏景行,自江南而来,特来拜谒普贤菩萨,也为寻一味药草。”他简要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没有隐瞒。
慧能大师闻言,点了点头,眼中露出几分悲悯:“施主一片孝心,难能可贵。只是峨眉山区地形复杂,施主若要寻药,还需多加小心。若是遇到难处,可来寺里告知,寺里的僧人或许能帮上一些忙。”
苏景行连忙道谢:“多谢住持大师关心,晚辈记下了。”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伴随着几声孩童的嬉笑。林清沅好奇地走到殿门口,向外望去,只见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孩童正围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吵着要吃糖葫芦。小贩穿着蓝色的短褂,肩上扛着一根插满糖葫芦的草靶,糖葫芦红彤彤的,裹着晶莹的糖霜,在阳光下格外诱人。
林清沅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笑意,转头对苏景行说道:“苏公子,要不要去看看?那糖葫芦是山脚下王老伯做的,味道极好,我小时候常吃。”她说话时,眼中带着几分怀念,像是想起了儿时的趣事。
苏景行闻言,心中一动——他自小在江南长大,虽也见过糖葫芦,但总觉得北方的糖葫芦更为地道。而且连日赶路,他也确实有些饿了,便点了点头:“好啊,多谢林姑娘推荐。”
两人向慧能大师和□□大师道别后,便一同走出普贤殿。阳光已渐渐驱散了晨雾,洒在山间,竹林被阳光染成了浅绿色,竹叶上的露珠折射着阳光,像是散落的碎钻。石阶上的青苔在阳光下更显翠绿,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清香,还夹杂着一丝糖葫芦的甜香。
走到小贩面前,林清沅笑着对小贩说道:“王老伯,给我两串糖葫芦。”
王老伯抬起头,见是林清沅,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是清沅啊,好久没见你买糖葫芦了。今日怎么有空出来?”他说着,熟练地取下两串糖葫芦,用干净的油纸包好,递给林清沅。
林清沅接过糖葫芦,递了一串给苏景行,随后从袖中取出几枚铜钱递给王老伯,笑着说道:“今日来寺里交经文,刚好遇到苏公子,便来买两串尝尝。王老伯的手艺还是这么好,闻着就香。”
苏景行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糖霜酥脆,山楂软糯,确实十分美味。他忍不住点了点头:“确实好吃,多谢林姑娘。”
林清沅见他喜欢,笑得更开心了:“好吃就多吃点。对了,苏公子,你若是明日要去飞泉崖,我可以帮你找李伯带路。李伯是山脚下最熟悉地形的药农,飞泉崖那一带他常去,有他带路,能安全不少。”
苏景行闻言,心中十分感激,连忙说道:“那真是太好了!多谢林姑娘,屡屡麻烦你,我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林清沅摆了摆手,眼中带着真诚:“苏公子不必客气,大家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明日一早,你在山脚下的茶寮等我,我带李伯过去找你。”
苏景行点了点头,将剩下的糖葫芦吃完,随手将油纸扔进旁边的竹筐里——那是林清沅平日里放在那里的,专门用来装游客丢弃的杂物,以便定期清理。他望着眼前的青山绿水,听着山间的鸟鸣和竹声,想着明日或许就能找到云芝,又遇到了林清沅这样热心的人,心中的疲惫和焦虑渐渐消散,只剩下对未来的期许。他再次在心中默念:“南无大行普贤菩萨!多谢菩萨庇佑,弟子定会坚守善念,不负所愿。”
次日天还未亮,峨眉山间仍浸在浓得化不开的雾里,连近处的竹影都只剩模糊的轮廓,空气里满是湿润的凉意,吸一口都带着草木的清苦。苏景行背着收拾妥当的布囊,提前半个时辰到了山脚下的茶寮。茶寮是用粗木搭建的,屋顶铺着青瓦,屋檐下挂着两串晒干的玉米和红辣椒,在晨雾里泛着暗哑的光。寮内已生了火,陶罐里的水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店主是个留着短须的中年汉子,见苏景行进来,笑着招呼:“这位公子来得早,是等熟人?”
苏景行点点头,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布囊放在脚边,指尖又习惯性地摩挲着囊口的旧棉线。他夜里没睡安稳,满脑子都是飞泉崖的景象,一会儿想着云芝会不会长在崖壁的石缝里,一会儿又担心地势太险不好攀爬,直到天快亮才迷糊睡去。此刻喝着店主递来的热茶,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才稍稍压下了心头的焦躁。
没等多久,门外就传来了清脆的脚步声,伴随着环佩轻响。苏景行抬头望去,只见林清沅提着一个竹篮快步走进来,身上换了件浅青色的短打,裙摆裁得更利落,方便行走,头上也只插了支简单的银簪,少了昨日的精致,多了几分干练。她身后跟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穿着深褐色的粗布衣裳,袖口和裤脚都挽着,露出结实的小臂和脚踝,皮肤上是常年日晒雨淋的深褐色,手里握着一把磨得发亮的柴刀,背上还背着个竹编的药篓。
“苏公子,让你久等了!”林清沅笑着走上前,额角带着细密的薄汗,显然是走得急了,“这位就是李伯,后山的路他闭着眼睛都能走。”
李伯对着苏景行拱了拱手,声音洪亮如钟:“苏公子客气,清沅这丫头说你要找云芝救父亲,这事我义不容辞。飞泉崖那地方是险,不过有我在,保准让你安全上下。”他说话时眼神锐利,透着常年在山里行走的沉稳,让人不自觉地安心。
苏景行连忙起身道谢,又给两人倒了热茶:“多谢李伯肯帮忙,也多谢林姑娘特意跑一趟。”他看着林清沅,见她竹篮里放着几个麦饼和一个水壶,心里明白她是特意准备的,暖意又添了几分。
三人歇了片刻,待天微亮,雾气稍散,便沿着山路往飞泉崖去。起初的路还算平缓,两旁的竹林越来越密,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伯走在最前面,柴刀时不时挥一下,砍断挡路的藤蔓,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这时节山里的蛇虫刚醒,你们跟紧我,别踩那些颜色鲜艳的草,有些是有毒的。”
林清沅跟在中间,时不时给苏景行指认路边的药草:“苏公子你看,那是蒲公英,清热解毒最管用;还有那边开着小蓝花的,是溪黄草,能治肝炎……”她说起药草来眼睛发亮,语气里满是熟稔,显然是平日里没少研究。苏景行听得认真,还时不时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记下来——他本就懂医术,这些知识对他来说很是有用。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山路渐渐陡峭起来,脚下的石头也越来越多,有些地方还覆盖着青苔,稍不留意就会滑倒。李伯放缓了脚步,走得愈发谨慎,还不时回头叮嘱:“这里的石头滑,踩稳了再走,手可以抓着旁边的树干。”
苏景行紧紧跟在后面,手心已经沁出了汗。他虽从小也走山路,但江南的山大多平缓,哪里见过这样陡峭的路,走了没一会儿,腿就开始发酸。林清沅见他脸色发白,便放慢脚步,从竹篮里拿出个麦饼递给他:“苏公子,先吃点东西歇会儿,补充点力气,前面到了山腰的平台,那里能歇脚。”
苏景行接过麦饼,咬了一口,麦饼带着淡淡的麦香,还夹着些许芝麻,很是顶饿。他感激地看了林清沅一眼,又喝了口热水,感觉力气恢复了些。三人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山腰的平台。平台不大,中间有块平整的大青石,周围长着几株矮松,风一吹,松针簌簌作响。
从平台往远处望,能看到云雾在山谷间缭绕,像是奔腾的白色河流,远处的山峰只露出顶端,像是浮在云海上的小岛。林清沅走到青石边,指着远处一个隐约可见的崖壁说道:“苏公子你看,那就是飞泉崖,崖壁上有水流下来,所以叫飞泉崖。云芝喜阴湿,又怕积水,应该就长在水流附近的石缝里。”
苏景行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崖壁高耸,颜色是深灰色的,崖壁上隐约有银白色的水流,像是一条细长的银带。他心里一阵激动,握紧了拳头:“终于快到了!”
歇了片刻,三人继续赶路。接下来的路更险,有些地方几乎是垂直的,只能踩着前人凿出的浅坑往上爬。李伯在前面开路,用柴刀在树干上砍出缺口,方便两人抓握。苏景行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布囊在背上晃来晃去,他生怕里面的银针药臼掉出来,只能用手紧紧扶着。
林清沅虽然是女子,却走得很稳,时不时还能伸手拉苏景行一把。走到一处特别陡的地方,苏景行脚下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他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抓住了旁边的藤蔓。林清沅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李伯也回头伸手稳住他:“苏公子别急,踩稳我脚下的这个坑,慢慢上来。”
苏景行定了定神,按照李伯说的,慢慢踩稳石头,才渐渐稳住身体。他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心里一阵后怕:“多谢李伯,多谢林姑娘,刚才真是惊险。”
李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山里的路就这样,习惯就好了。前面再走一段,就到飞泉崖了。”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三人终于到了飞泉崖下。崖壁比从远处看更显高大,水流从崖顶落下,砸在下方的石头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在崖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潭。水潭周围的石头上长满了青苔,空气里满是湿润的水汽,带着淡淡的凉意。
李伯放下药篓,走到崖壁边,仔细观察着石缝:“云芝的颜色是深褐色,上面有白色的纹路,长得像云朵,你们仔细找找,就在这附近的石缝里。”
苏景行和林清沅连忙散开,仔细搜寻着崖壁上的石缝。苏景行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一丝一毫,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崖壁上的青苔,心里默念着:“南无大行普贤菩萨,一定要让我找到云芝,一定要救父亲。”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渐渐升高,雾气早已散尽,阳光照在崖壁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苏景行找了半天,却连云芝的影子都没看到,心里渐渐有些失落,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药草的样子。
林清沅也找了许久,见苏景行神色沮丧,便走过来安慰他:“苏公子别急,云芝本就稀少,咱们再仔细找找,说不定在上面的石缝里。”她说着,抬头望向更高处的崖壁。
李伯也直起身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上面的石缝更隐蔽,说不定真在上面。只是上面更险,我上去找,你们在下面等着。”说着,他便拿起柴刀,准备往上爬。
苏景行连忙拦住他:“李伯,还是我去吧,您年纪大了,太危险了。”
李伯摆了摆手:“你不懂这里的地形,上去更危险。放心,我爬了几十年的山,没事的。”说着,他便踩着石缝,灵活地往上爬,像只老猿猴一样,很快就爬了好几米高。
苏景行和林清沅在下面紧张地看着,手里都捏着一把汗。突然,李伯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苏公子,找到了!你看是不是这个!”
苏景行连忙抬头,只见李伯从一个石缝里摘出一株药草,药草的颜色是深褐色,上面果然有白色的纹路,形状像一朵小小的云朵,正是他要找的云芝!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是!就是它!李伯,您小心点下来!”
李伯小心地将云芝放进随身的小布袋里,然后慢慢爬下来。他将布袋递给苏景行:“幸不辱命,找到了。这云芝长得很壮实,药效肯定好。”
苏景行接过布袋,小心翼翼地打开,看着里面的云芝,眼眶瞬间湿润了。他想起父亲卧病在床的样子,想起母亲的嘱咐,想起这几日的奔波,所有的辛苦在这一刻都有了回报。他紧紧握着布袋,在心里郑重地默念:“南无大行普贤菩萨!多谢菩萨庇佑,弟子定不会辜负这份恩情!”
林清沅见他找到云芝,也由衷地为他高兴:“苏公子,太好了!叔叔有救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笑容格外真诚。
三人歇息了片刻,便沿着原路返回。有了云芝,苏景行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走起路来也轻快了许多。一路上,他和林清沅、李伯说说笑笑,之前的紧张和疲惫都烟消云散。
回到山脚下的茶寮时,已是傍晚。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山间的竹林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边。苏景行拿出银子,想要感谢李伯,却被李伯坚决拒绝了:“苏公子,我帮你不是为了钱,只是见你一片孝心。你拿着钱,赶紧把云芝送回去给你父亲治病,这比什么都强。”
林清沅也在一旁说道:“苏公子,李伯说得对,你就别客气了。若是以后叔叔的病好了,你再来峨眉,给我们说说好消息就行。”
苏景行见他们态度坚决,便不再坚持,只是对着两人深深鞠了一躬:“多谢李伯,多谢林姑娘。这份恩情,苏景行永生难忘。等家父痊愈,我一定再来峨眉,亲自道谢。”
随后,苏景行又去了云栖寺,特意到普贤殿拜谢菩萨。殿内的檀香依旧浓郁,普贤菩萨像在烛火的映照下,面容愈发慈悲。他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轻声说道:“南无大行普贤菩萨!弟子已找到云芝,即将返回江南为家父治病。弟子定会谨记菩萨教诲,日后广施药材,救助贫苦百姓,以践行今日之愿。”
拜完菩萨,苏景行便收拾行装,准备连夜启程返回江南。林清沅和李伯特意来送他,林清沅还给他准备了不少干粮和草药:“这些草药都是常用的,路上若是有个头疼脑热,能用得上。还有这些干粮,你路上吃。”
苏景行接过东西,心里满是感激:“林姑娘,谢谢你。我走了,你们多保重。”
“你也多保重,路上小心。”林清沅挥了挥手,眼中带着不舍。
李伯也说道:“一路顺风,祝你父亲早日康复!”
苏景行点点头,转身踏上了归途。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回头望了一眼峨眉的方向,心里默念着:峨眉,云栖寺,林清沅,李伯,我一定会回来的。
半个月后,苏景行终于回到了江南的家中。他来不及休息,立刻将云芝熬成药汁,给父亲服下。奇迹般地,父亲的病情一天天好转,半个月后,竟能下床走动了。
又过了半年,苏景行的父亲已完全康复。苏景行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他在镇上开了一家药铺,专门为贫苦百姓免费施药。药铺的门口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大行堂”——取“南无大行普贤菩萨”中的“大行”二字,既是纪念菩萨的庇佑,也是提醒自己要践行普度众生的善念。
这年冬天,江南下了一场大雪。苏景行正在药铺里给百姓抓药,突然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苏公子,别来无恙啊?”
他抬头望去,只见林清沅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一件淡紫色的棉袄,头上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脸上带着笑意。她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妇人,面容温和,正是她的母亲。
苏景行又惊又喜,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去:“林姑娘,伯母,你们怎么来了?”
林清沅笑着说道:“我娘的身体好了,我们想着来江南看看,顺便来看看你。没想到你真的开了药铺,还免费给百姓施药,真是说到做到。”
苏景行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当初若不是你们帮忙,我也找不到云芝,家父也不会好得这么快。快请进,外面冷。”
说着,他将两人请进药铺,给她们倒了热茶。林清沅看着药铺里来来往往的百姓,看着苏景行忙碌却满足的身影,心里暗暗想着:苏公子果然是个心怀善念的人,普贤菩萨的庇佑,从来都是给那些愿意践行善念的人啊。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药铺的屋檐上,积起厚厚的一层。药铺里却暖意融融,百姓的感谢声、苏景行温和的叮嘱声、林清沅清脆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成了冬日里最温暖的风景。而“南无大行普贤菩萨”这几个字,也成了苏景行心中永远的信念,指引着他在行善的路上,一直走下去。
江南的雪总带着几分缠绵,落在“大行堂”药铺的青瓦上,慢慢积起一层薄白,像给屋顶覆了层糖霜。苏景行忙着给排队的百姓抓药,指尖翻飞间,当归、甘草、陈皮等药材从药斗里簌簌落下,精准地落在戥子上。他如今比半年前沉稳了许多,月白长衫虽依旧素净,却浆洗得干净挺括,素银兰草簪衬得他眉眼间多了几分温润,唯有眼下淡淡的青影,还能看出他时常熬夜配药的辛劳。
“苏大夫,这药要怎么煎啊?”一个穿着粗布棉袄的老妇人接过药包,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苏景行停下手中的活,耐心解释:“张婆婆,这药得用砂锅煎,水要没过药材两指,先大火烧开,再转小火煎半个时辰,早晚各服一次,记得空腹喝。”他说话时语速放缓,眼神温和,生怕老妇人记不住,还特意在纸上写了煎药步骤递过去。
老妇人连连道谢,刚走出门,就见林清沅扶着母亲走进来。林母穿着一件藕荷色的棉裙,外面罩着件藏青色的披风,脸色比半年前红润了许多,只是眉宇间仍带着几分柔弱。她看到药铺里热闹的景象,眼中露出几分赞许:“苏公子这药铺开得真好,能帮到这么多人。”
苏景行连忙迎上去,给两人搬了椅子,又倒了两杯热茶:“伯母客气了,当初若不是您和林姑娘帮忙,我也找不到云芝。快坐,外面雪冷,暖暖身子。”他看着林母,想起林清沅说过她身子弱,便又问道,“伯母这一路过来,可有不适?若是累了,我这后院有厢房,可先歇着。”
林母笑着摇了摇头,接过茶杯暖着手:“多谢苏公子关心,我身子好多了,这一路坐着船过来,倒也不觉得累。只是听说你这药铺免费施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特意带了些峨眉的特产,给你和百姓们尝尝。”说着,她示意林清沅把带来的竹篮递过来。
林清沅打开竹篮,里面装着几袋晒干的竹笋、木耳,还有一小罐蜂蜜,都是峨眉山区的特产。“这些竹笋和木耳是李伯帮忙晒的,炖肉、炒菜都好吃;这蜂蜜是后山养蜂人给的,纯度高,用来泡水喝能润喉,冬天喝最好了。”她说话时眼睛弯成了月牙,带着几分雀跃,像是在分享宝贝。
苏景行看着竹篮里的东西,心里暖意融融。他知道这些东西虽不贵重,却是他们的一片心意,便不再推辞:“多谢伯母和林姑娘,这些东西我收下了,回头分给百姓们,让大家也尝尝峨眉的味道。”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短打的汉子背着个孩童冲进药铺,脸上满是焦急:“苏大夫!快救救我家娃!他刚才在雪地里玩,突然就晕倒了!”
苏景行连忙起身,快步走到汉子身边,只见那孩童约莫五六岁,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呼吸微弱。他立刻将孩童抱到里间的诊床上,手指搭在孩童的脉搏上,又翻开孩童的眼皮看了看,眉头微微蹙起:“是风寒入体引发的急惊风,得赶紧施针,再熬药。”
林清沅见情况紧急,也立刻上前帮忙,她从苏景行的布囊里取出银针,递到他手中,又去灶台边准备熬药。林母虽不懂医术,却也没闲着,她走到汉子身边,轻声安慰:“这位大哥别急,苏大夫医术好,定会治好孩子的。”
苏景行接过银针,凝神静气,快速在孩童的人中、合谷、太冲等穴位施针。他的动作娴熟而精准,额间渐渐渗出薄汗,心里却十分镇定——他曾跟着父亲学过治疗急惊风的方法,只是这孩童病情危急,容不得半分差错。他在心里默念:“南无大行普贤菩萨!求菩萨保佑这孩子平安无事,弟子愿多施药材,救助更多百姓。”
片刻后,孩童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苏景行松了口气,收回银针,又嘱咐林清沅:“药里再加一味天麻,慢火煎,注意火候。”
林清沅点头应下,快步去了灶台。汉子见孩子有了好转,激动得热泪盈眶,对着苏景行连连磕头:“多谢苏大夫!多谢苏大夫!您就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啊!”
苏景行连忙扶起他:“大哥快起来,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不必如此。孩子还需要静养,你先在这儿陪着他,等药熬好服下,再观察一会儿,若是没事,就能带他回家了。”
汉子连忙应下,小心翼翼地坐在诊床旁,看着孩子的眼神满是心疼。林母看着这一幕,对苏景行说道:“苏公子不仅医术好,心也善,真是难得。”
苏景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伯母过奖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当初我父亲病重,若不是大家帮忙,我也走不到今天。现在能帮到别人,我心里也踏实。”
过了半个时辰,林清沅端着熬好的药走进来。苏景行小心地将孩童扶起,喂他服下汤药。又过了一个时辰,孩童渐渐醒了过来,虚弱地喊了声“爹”。汉子大喜过望,再次向苏景行道谢,还拿出随身携带的钱袋,想要付医药费,却被苏景行婉拒了:“大哥,这药钱就免了,孩子刚好转,还需要补补身子,你把钱留着给孩子买些营养品吧。”
汉子推辞不过,只能再三道谢,背着孩子离开了药铺。看着他们的背影,林清沅笑着对苏景行说:“苏公子,你这‘大行堂’真是名不虚传,践行善念,普度众生,这不就是普贤菩萨所说的‘大行愿’吗?”
苏景行点点头,目光望向药铺墙上挂着的“南无大行普贤菩萨”的木牌——这木牌是他特意请木匠做的,每天清晨都会对着木牌祷告,提醒自己不忘初心。“是啊,菩萨的教诲,我时刻记在心里。只是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能帮到的人也有限。”他语气里带着几分遗憾,想起还有许多偏远村落的百姓,因为路途遥远,无法来药铺看病。
林清沅闻言,眼睛一亮:“苏公子,我倒有个主意。我们可以组织一支医疗队,定期去偏远村落义诊啊!我可以跟着去,帮忙抓药、照顾病人;我娘也可以帮忙准备干粮和药品;李伯若是知道了,肯定也愿意来帮忙,他熟悉山路,还能帮忙辨认草药。”
苏景行听了,心中一动:“这主意好!只是义诊需要准备不少药品和物资,还要考虑路途安全,得好好筹划一下。”
林母也赞同道:“这是件好事,能帮到更多百姓,我也愿意出力。我们可以先从附近的村落开始,慢慢扩大范围。药品方面,若是不够,我还可以拿出些积蓄,帮着采购。”
苏景行连忙说道:“伯母,万万不可!药品的钱我来想办法,我这药铺虽不盈利,但也能维持基本开销,实在不够,我再去筹集。您能帮忙出主意,已经让我很感激了。”
林母笑着说道:“苏公子不必客气,大家都是为了行善事,何必分那么清。再说,我这身子能好起来,也多亏了你,这点忙算不得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苏景行和林清沅开始筹划义诊的事。他们先去附近的村落打听情况,了解百姓的需求,又采购了大量常用药品,还请了几个熟悉医术的郎中加入医疗队。李伯听说后,也特意从峨眉赶了过来,还带来了许多后山的草药:“苏公子,清沅丫头,我来给你们帮忙!这些草药都是我精心采的,药效好,能派上用场。”
李伯比半年前黑了些,也瘦了些,但精神依旧很好,穿着件新做的粗布衣裳,背着个更大的药篓,里面装满了草药。他的到来,让苏景行和林清沅更有信心了。
正月十五那天,医疗队正式出发,前往第一个义诊的村落——王家村。王家村距离镇上有十几里路,路面被大雪覆盖,十分难走。苏景行和李伯走在前面,用柴刀清理路上的积雪和树枝;林清沅和林母走在中间,背着药品和干粮;其他郎中跟在后面,互相搀扶着前进。
一路上,雪越下越大,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林清沅的脸冻得通红,手指也有些僵硬,但她依旧咬牙坚持着,还时不时给大家鼓劲:“快到了!大家再加把劲!”
苏景行看着她,心里有些心疼,便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递给她:“林姑娘,你穿上吧,别冻着了。”
林清沅推辞道:“苏公子,不用,我不冷,你自己穿吧,你还要给百姓看病,可不能着凉。”
两人互相推辞着,李伯在一旁笑着说:“你们俩就别推了,清沅丫头,你就穿上吧,苏公子身强力壮,冻不着。再说,你要是冻病了,谁给我们帮忙抓药啊?”
林清沅听了,才接过披风穿上,对着苏景行笑了笑:“那多谢苏公子了。”
走了约莫三个时辰,终于到了王家村。村民们早已在村口等候,见他们来了,连忙热情地迎了上去:“苏大夫!你们可来了!我们都盼着你们呢!”
村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穿着件深蓝色的棉袄,握着苏景行的手,激动地说:“苏大夫,多谢你们冒着大雪来给我们看病,我们村好多老人和孩子都病了,却没钱去镇上看,真是苦了他们了。”
苏景行连忙说道:“村长客气了,我们就是来给大家看病的,快带我们去祠堂吧,那里宽敞,适合义诊。”
村民们连忙领着他们去了祠堂。祠堂里生了火,暖意融融。苏景行和郎中们立刻开始给百姓看病,林清沅和李伯负责抓药,林母则帮忙照顾病人,给他们倒热水、递干粮。
一个穿着破棉袄的小女孩,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又得了风寒,脸色蜡黄,不停地咳嗽。苏景行给她诊脉后,开了一副滋补又治风寒的药方,又嘱咐林清沅:“这药要熬得浓些,分三次服下,服完后再给她喝些蜂蜜水,润润喉咙。”
林清沅点头应下,小心地把药方收好,又去给小女孩抓药。小女孩的母亲看着苏景行,眼里满是感激:“苏大夫,真是太谢谢您了!您真是个好人啊!”
苏景行温和地说:“大嫂别客气,好好照顾孩子,过几天就会好的。”
义诊一直持续到傍晚,共诊治了五十多位百姓,分发了大量药品。村民们过意不去,拿出家里的鸡蛋、红薯等食物,想要送给他们,却被苏景行婉拒了:“乡亲们的心意我们领了,但这些东西你们留着自己吃吧,我们还有药品和干粮,够用了。”
离开王家村时,村民们依依不舍地送他们到村口,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才慢慢回去。路上,林清沅看着苏景行,笑着说:“苏公子,今天虽然累,但看到百姓们康复的笑容,我心里真的很开心。”
苏景行点点头,眼中满是坚定:“是啊,这种感觉真好。以后我们要多组织义诊,帮更多的百姓。”他抬头望着漫天飞雪,在心里默念:“南无大行普贤菩萨!弟子定会坚守善念,践行大行愿,救助更多百姓,不负菩萨庇佑之恩。”
此后,苏景行的医疗队定期前往各个村落义诊,足迹遍布江南的山山水水。林清沅始终跟着医疗队,帮忙抓药、照顾病人,她的医术也在苏景行的指导下渐渐提高,成了苏景行的得力助手。林母则在药铺里帮忙,打理药铺的日常事务,让苏景行没有后顾之忧。李伯也留在了江南,负责采购草药,还教村民们种植药草,让他们能自己治病。
几年后,“大行堂”药铺声名远扬,不仅江南的百姓知道,连周边省份的百姓也慕名而来。苏景行还在各地开设了分号,培养了许多年轻的郎中,让“践行善念,普度众生”的理念传播得更广。
这年春天,苏景行带着医疗队回到了峨眉,特意去了云栖寺。普贤殿依旧庄严,普贤菩萨像在香火的映照下,面容愈发慈悲。苏景行、林清沅、李伯和林母一起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轻声祷告:“南无大行普贤菩萨!弟子们已践行善念,救助百姓,往后也定会继续坚守大行愿,不负菩萨教诲,不负初心。”
祷告完毕,他们走出普贤殿,只见山间的桃花开得正盛,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落,像是漫天飞舞的蝴蝶。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明亮。苏景行看着身边的伙伴,看着这美好的春光,心里满是平静和满足——他知道,只要坚守善念,践行大行愿,这世间的美好,定会永远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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