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婷站在祠堂门口看着艾安南直挺挺的后背心中酸涩:“小姐,时辰到了。吃些东西再去值夜吧。”
“婷婷,我从前不懂忠孝不得两全,如今想不懂都难了。我不忠于天家,只忠于天下。可母亲该如何办?若我也死了,母亲该如何办?”艾安南想到此处,膝痛、心更痛。
方婷搀着艾安南缓缓站起:“小姐向来心有成算,会明白的。”
艾安南身强力壮,不消一刻,膝盖的酸痛便消解无踪了。久未深夜出门,走在街巷间不禁觉得舒适快意。她仔细地打量着四周,盼着恰逢大盗行窃,好能一展身手。
吴雪落安静趴在房顶,等待师父安排的“盗贼”。腹部如针扎般疼痛,夜半空气愈发寒冷,一缕接一缕抽走全身气力,连同身上唯数不多的暖意也一并几近消亡。约定之时已到,那人却迟迟未至。半个时辰后月空中零星落下些雪花。眼看着,逐渐连成一片,为大地织就霓裳羽衣。雪色在月光下泛着光,似星河醉落凡尘。此时一位男子从屋内走出。
艾安南抬头望着点点雪花飘落:“今年雪下得真早,恐怕又是一个严冬。”
吴雪落迅速跳下屋顶,一手持剑一手捂着肚子,抬剑指着男子大骂:“天杀的,说好子时,这都快过丑时了。你在屋里待得逍遥,害老娘在屋顶被雪埋,冻得比尸首还硬。”
男子身高五尺半有余,身板壮实,却轻功了得。嘴边蓄着些凌乱的胡子,满脸赘肉。闻言不屑轻哼:“送死的事,谁想快。”
艾安南远远望见一个黑影出现在房顶又迅速消失,心中大喜,赶忙跳上房顶一路追赶。
周遭冰天雪地,吴雪落火气未消,碍于身体,决意不再纠缠。
“速战速决,将户主引来交差吧。”
大盗亮出一把宽刀,挥刀向吴雪落冲来。
吴雪落抬剑防御,无奈说道:“倒也不必如此逼真,做做样子就好。”
“谁说我想装样子了?” 男子亮出一副狠相,举着宽刀像看猎物一般盯着吴雪落
吴雪落闪到一旁,躲避锋刃,心中不安终是现出原形:“你想做什么!”
男子不再言语,手下尽是杀招。吴雪落又冷又痛几乎毫无气力,不敢接招,接连躲闪已是强弩之末。
男子见吴雪落气喘吁吁,提刀砍向她的脑袋,吴雪落双手持剑咬牙全力抵抗,眼见刀锋一寸寸逼近。
只听见“噹”一声,吴雪落的剑断成两截。
吴雪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疯了!你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吗?”
男子红着眼眶,似有万千怒火喷薄而出:“我今日专为取你性命而来,当初你用白绫勒死小姐时就该想到这一天。”
“惠妃?”
“住口!你这种毒妇不配称呼她!拿命来!”
男子不依不饶,拼命地砍。
吴雪落慌忙后退,眼前天旋地转,小腹痛得像被撕裂一般。她像一只在庭院中四处逃散的鸡,飞不出围墙,也跑不出大门。只得扯开喉咙大喊,希望户主快些醒来。
“快醒醒啊!!缉盗贼啊!!”
“不会有人来救你了,我在他们水缸中下了药,睡不到天亮不会有一人醒来。”
吴雪落不死心,放声大吼:“来人啊!失火了!”
“今夜我便要提着你的项上人头祭奠小姐。”
吴雪落跌跌撞撞地跑,脚下力气愈加虚浮。
此时一位艾安南出现在房顶:月光洒落,周身散发着温柔的白光。身着白色苏绣梅花图样毛领衣袍、上系雪白披风,束着利落的马尾辫,身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雪,鬓边和睫毛结着细细的冰碴。脸颊冻得通红,衬得她肤若凝脂。
艾安南跳入院中将二人隔开。吴雪落发型凌乱、面色惨白,撑着抖如筛糠的腿在院中大声喘气,一眼便认出这是她的恩人——艾安南,没成想再次相见竟是这副惨相。
院中三人面面相觑,男子亦傻了眼:“你是?艾安南?”
艾安南手握一柄长枪,挺翘睫毛下星星眼在月色中轻盈闪烁。常年习武练得的一身腱子肉显示着不同寻常的武力,而花瓶一般的容貌总是叫人轻敌:“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男子将手指向吴雪落:“她便是偷了赵家小姐玉簪的小贼。艾三小姐助我拿下她,我们赏金平分。如何?”
吴雪落目瞪口呆,好一个恶人先告状:“你血口喷人!”
吴雪落慌忙翻口袋:“我可是赵太师手下的……手下的……”
糟糕!令牌不见了!
“哼,五等暗卫”,男子将令牌上的绳子吊在食指上转了两圈,而后展示在二人面前。
男子将令牌一收,戏谑地望向吴雪落,看戏一般瞧着她有口难辩:“我才是。小贼身手不好便罢,扯谎技术也不行啊?”
艾安南并未在意二人对话,用余光迅速环顾院中潦草的脚印、男子手中的宽刀、慌忙翻找令牌的吴雪落,不远处断裂的两截单手剑映入眼帘。她抬手将枪尖抵在男子喉结处:“我以京兆尹府巡夜捕快之命缉拿你,同我回京兆尹府,等候发落。”
刀尖如闪电抵至命门,瞬时男子眼中得意尽散,试图狡辩:“我有令牌,她才是盗贼啊,艾三小姐!”
艾安南持着枪,不为所动,平静地说到:“暗卫怎会使宽刀?我有职务,称我艾捕头。”
吴雪落痛得头昏眼花瘫坐在地,眼前只隐约看到艾安南出枪的身姿,不由惊叹一声:“好枪法。”
艾安南闻声用余光看了一眼吴雪落,心思依旧停留在男子身上。嘴角不由得勾起微笑,眼中星光闪烁,惊喜十足:“多谢,你是第一个开口先夸我武艺好的人。”
当下吴雪落来不及感怀这久别重逢的一幕,生怕这名知晓自己身份的男子到官府胡乱攀咬。万一让赵城知道自己的身份,自身尚且不保,更别提报答艾安南这茬。
吴雪落苦思冥想,激怒他虽能制造意外让艾安南杀了他,可这也容易让他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事,引得艾安南怀疑。如若放他进京兆尹府,倒给了他攀咬自己的机会。
苦想之间,艾安南已将男子五花大绑准备送至京兆尹府。
男子在一旁不住大喊:“冤枉啊,这实在是一场误会。”
吴雪落灵机一动,用手抓住艾安南的衣角:“艾捕头,我好难受,救我……”
艾安南看着脸色苍白的吴雪落犯了难。丑时过半,医馆太远,眼下又有犯人需押送。
她看向男子又转头看向吴雪落:“你随我……”
话音未落,吴雪落已假装晕倒在艾安南身侧。
艾安南在男子身上系了绳子,一手拉着男子,一手背着吴雪落,步步向京兆尹府挪去。
男子一路嘲讽挑唆艾安南。
“你背得动她吗?”
“她根本就不是个好人,你小心些,莫要救人不成反被害了。”
“依我看直接扔路边把她冻死算了。”
艾安南不予理会,面对生命,总难弃救助之心。
雪夜中,长长的巷子中三人一步步挪动。雪愈下愈大,须臾间雪地里多了三个雪人。
吴雪落趴在艾安南的背上,隐约能够感受到她的心跳和发香以及一呼一吸的起伏。背后雪凉,而她后背温热。吴雪落在这一热一冷中百无聊赖,数着经过了几条巷子。
抵达京兆尹府时已将近寅时,艾安南腰酸背痛挂着一身雪花,寻了京兆尹府值夜的小吏找房间安顿吴雪落,而后亲自将男子带去牢房。
小吏将吴雪落放下后便值夜去了。
她在路上偷偷睁眼观察路况,确定了现下在京兆尹府的位置。一路被人背着也相当难受,虽说身子暖了许多,小腹的痛感并未减少几分。
按照流程,艾安南向狱卒登记即可,待她登记完大概会来到房间寻自己。留下那男子定然会惹出许多祸端,吴雪落从不坐以待毙,她立即起床向牢狱走去。本想寻口水喝,房间并未配备水壶,干脆在地上抓了一口雪吃。生冷的感觉使腹痛加剧,她皱眉骂道:该死。
吴雪落跳上房顶,匍匐着环顾四周:师父说得不错,京兆尹府果真松懈。四处望去,雪中只有她和值夜小吏的脚印。雪已停,京兆尹府银装素裹,在月色下显得格外雅致。
吴雪落凭着记忆,寻到京兆尹府牢狱。所幸京兆尹府只有一处牢狱,且不设于地下,十分方便行事。一身黑衣在雪夜中尤为显眼,她倚在牢狱对侧屋檐边墙,扒墙看着艾安南从牢狱中走出。
吴雪落戴上围面跳下,踏着雪中已有的脚印悄无声息地摸到守卫身后。
用特制的宽刃匕首割断所有侍卫的喉咙后立刻收好,拾起一柄剑,借势潜入牢狱内部,走进牢狱后迎面撞见巡逻守卫。
守卫持剑大喊:“什么人,敢擅闯京兆尹府牢狱!”
吴雪落侧身在肩头接了一招,而后一剑封喉。她跨过掉落守卫身侧的剑走向牢狱深处。
京兆尹府牢狱仅供暂压牢犯,故牢狱内仅有大盗一人而已。
大盗在栏杆处边撬锁边看热闹,不料来人是吴雪落。
他拆下锁链,推开门盯着吴雪落:“怎么?怕我供出你的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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