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言离开的第七日，凌清尘站在书房窗前，望着庭院中凋零的秋海棠，只觉得偌大的凌家宅邸，从未如此空旷寂静。
没有了那道如影随形的黑色身影，没有了那无声却存在感极强的注视，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而陌生。他习惯了在下达命令时，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墨言的反应；习惯了在灵力躁动时，感知到那股冰冷气息的靠近所带来的微妙安抚；甚至习惯了在夜深人静时，知道门外有那么一个强大而危险的存在，如同双刃剑，既带来威胁，也隔绝了外界的风雨。
如今，剑已离鞘，他才恍然发觉，自己暴露在了怎样的空旷与不安之中。
“家主，三长老求见。”老管家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这几日，家主的气色似乎更差了，虽然依旧强撑着处理事务，但那眉宇间的疲惫和偶尔的走神，却瞒不过身边亲近的人。
凌清尘收敛心神，转身坐回书案后，脸上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与疏离：“让他进来。”
三长老凌远山，是家族中少数几位对主家还算忠心的老人之一，也是目前凌清尘能够有限信任的人。他进来后，先是行礼，然后呈上几份卷宗。
“家主，您之前让暗中调查的，关于淬灵池阵法维护记录和近期物资调配，有了一些发现。”凌远山压低了声音，“负责维护淬灵池外围阵法的执事，是二长老的人。而近三个月，有一批标注为‘加固阵基’的玄冰玉，账目与实际入库数量有细微出入，经手人……也指向二长老一脉。”
凌清尘接过卷宗，指尖微微发凉。二长老凌破岳，是他的叔祖，在族中势力盘根错节，一直对他这个年幼的家主阳奉阴违。淬灵池的蚀灵水咒，果然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还有，”凌远山顿了顿，神色更加凝重，“我们安排在二长老府外的眼线回报，这几日，有身份不明的外人暗中出入，气息……不似寻常修士，倒有几分鬼祟之感。”
内外勾结？凌清尘的心沉了下去。看来，二长老一脉不仅想废掉他，恐怕所图更大。是在窥伺家主之位？还是……与他灵裔血脉的秘密有关？
“继续盯紧，不要打草惊蛇。”凌清尘合上卷宗，语气冰冷，“另外，加派人手，严密监控家族所有对外的传送阵和隐秘通道。”
“是。”凌远山领命，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家主，墨言大人不在，您的安危……是否再多调派些影卫过来？”
凌清尘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不必，我自有分寸。”依赖影卫？若二长老真的勾结了外敌，那些影卫又能起到多大作用？此刻，他反而更清晰地意识到，真正能让他感到一丝安全的，竟是那个远在北境的、心怀叵测的魔族。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无比讽刺和无力。
打发走三长老，书房内再次恢复寂静。凌清尘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体内的灵裔之力又开始不安分地涌动，没有墨言的魔气中和，月华之力对他的影响似乎更明显了。他取出几枚寻常的静心丹药服下，效果却微乎其微。
夜幕降临，凌清尘独自一人用了晚膳，味同嚼蜡。他屏退左右，想如往常一样去书房处理公务，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精神。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墨言的身影——他沉默立于阴影中的样子，他执行命令时精准利落的样子，他偶尔眼底掠过深意时的样子，还有……淬灵池中，他破门而入，将自己抱起时，那双紫眸中一闪而过的……担忧？
是错觉吗？还是契约带来的感知混淆？
凌清尘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中那轮渐圆的月亮，心中一片冰凉。古籍上关于“共生血契”的描述如同诅咒，萦绕心头。魔魂强则宿主衰……墨言此刻在北境，力量一定恢复得更快了吧？等他回来之时，自己还能否压制住他？
或许，二长老的发难，与墨言的回归，将会撞在一起。那将是凌家真正的生死劫，也是他个人的……绝境。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凌清尘瞳孔猛缩，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闪避！
嗤！
一枚漆黑如墨、散发着阴寒气息的细针，擦着他的脸颊飞过，深深钉入身后的墙壁，针尾兀自颤抖不已！
偷袭！
而且是在他戒备最森严的主屋附近！
凌清尘又惊又怒，体内灵力瞬间爆发，琉璃眸中寒光四射：“藏头露尾的鼠辈，滚出来！”
然而，窗外夜色沉寂，仿佛刚才的攻击只是幻觉。但墙上那枚仍在散发着丝丝黑气的毒针，却昭示着危险的临近。
对方已经按捺不住，要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动手了。
凌清尘孤身立于房中，指尖凝聚起灵光，心脏却因为后怕和孤立无援而剧烈跳动。这一刻，他对那个远在北境的“仆人”的归来，竟产生了一种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迫切。
风雪归途中的墨言，是否也感受到了，通过契约传递而来的、这一丝微弱的惊悸与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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