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和始料未及,握着帆布包的力道重了些,尽量维持表面的平静。
此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是一首类似摇滚乐的旋律,陈昭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扯了扯嘴角。
铃声还在不断响着,陈昭然冷漠地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平日里玩世不恭的他现在却是一脸紧绷的样子。
裴清和回过头,眼睑下垂:“不接吗?”
陈昭然回过神,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勉强挤出笑脸,语气平淡道:“催命来了。”
裴清和看着他转头按下接听键,两人并肩同行,虽没开免提,但裴清和耳边仍依稀传来电话另一头的声音。
“……我知道了。”
电话那头的人或许是被陈昭然敷衍的态度给气到了,音调骤然拔高:“多少次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
陈昭然面目冷峻,依然不作声,只是放下手,任由手机在耳边保持一段距离,电话那头声音因此逐渐模糊,但仍能感受到对方抑制不住的怒气。
电话那头的斥责仍在继续,可他们两人谁也听不清,谁也没有出声,但始终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
回宿舍的路上,远处的夕阳被两侧的枝叶遮住,斑驳的余晖被行人踩碎。
路走了有一段距离,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止住了,陈昭然目视前方,随手将手机放回耳边。
“我自己的事,我会自行决定。”陈昭然语气难得锋利。
对面刚平复的心情,瞬间被陈昭然这句话给点燃,可还没等他破口大骂,陈昭然只留下一句话“挂了”,说完便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没有称呼,没有寒暄,没有争吵。
裴清和在他身上看到的只有一种极其不耐烦、被逼迫的隐忍。
平日里嘴巴像机关枪一样说个不停的陈昭然,此时此刻却一声不吭。
抵达男生宿舍,两人不在同一栋宿舍楼,裴清和离自己所在的楼层很近,便先和对方道别。
“再见裴学长,期待明天的科考。”陈昭然在面对裴清和时,又切换到了往日那副模样。
“眼睛如果还不舒服的话,可以滴点眼药水。”裴清和站在台阶上,没有立即进去。
陈昭然仰视对方,裴清和站在那就像一块呆呆的木头,可说出的话却像羽毛一样,轻盈扫过他心里最痒的地方。
“知道啦。”陈昭然拖着腔,听起来又恢复了最初懒洋洋的状态,“裴学长真好。”
裴清和没再说什么,轻轻点头,转身走进宿舍楼。
陈昭然站在原地,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门廊。他揉了揉本就已经不太难受的眼睛,指间似乎触摸到对方隔着纸巾触碰时的余温。
他掏出手机,屏幕漆黑,安静得像块砖头,最终也只是把手机塞回口袋,双手插进外套兜里,慢悠悠地朝自己那栋楼走去。
裴清和拿出门禁卡的时候,手机再一次响起,他略微皱眉,瞄了眼来电显示——宋珩羽。
宋珩羽,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两家情谊深厚,自然而然成为了世交。
“喂。”陈昭然眉宇间的阴郁消散了些。
“哟,火气不小啊,谁又惹我们陈少生气了?”宋珩羽习惯性地调侃道,背景有些嘈杂,是轻柔的音乐与杯盏碰撞声,“不会又是你家老爷子吧?”
“还能有谁?”陈昭然轻笑了一声。
“理解理解,毕竟家里的皇位还需要唯一的太子爷嘛。”宋珩羽打趣道,“别一个人生闷气了,来’琥珀光’喝两杯,刚开了瓶麦卡伦耀红,给你顺顺毛。”
“十分钟。”陈昭然没拒绝,现在的他确实需要一个能陪自己说说话的人。
琥珀光是城内顶尖的会员制威士忌酒吧,是他们这圈子里常去的地方。
琥珀光内的装修十分精致,光线幽暗却不乏层次感,真皮沙发和水晶吊灯搭配起来,显得格外奢靡豪华。
陈昭然自然地脱下外套交给身侧的侍者,对方贴心地为他拉开椅子,陈昭然坐在宋珩羽对面,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高脚杯。
“老爷子这次又给你安排什么‘康庄大道’了?”宋珩羽靠着椅背,晃动手中的酒杯。
“老调重弹。”陈昭然看着漫过杯壁的琥珀色酒液,手指漫不经心地轻敲杯身,“只要我不按照他的意愿去做,就像离经叛道一样。”
“哎,你再忍忍吧,也快毕业了。”宋珩羽表示理解,转而敏锐地挑起眉梢,“话又说回来,假若换做以往,你早就炸毛了,现在怎么气定神闲的?”
陈昭然晃着酒杯的手微不可觉地一顿,避开宋珩羽的目光,看似平静地喝了口酒,似乎不太愿意接话。
“哟,难不成被我说中了?”宋珩羽身体前倾,有些得意扬眉,饶有趣味地追问,“遇到谁了?能让我们陈少降火的人可不多啊。”
陈昭然欲言又止,他眼睑下垂,眼眸中的一切情绪都被他隐藏在黑暗中。
“不说?”宋珩羽和陈昭然自幼就熟识,对彼此的性格都了如指掌,如今他却闭口不谈,这大大勾起了宋珩羽的好奇。
“有什么好说的。”陈昭然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行,那我就自己猜。”宋珩羽嘴角露出坏笑,不愿就此善罢甘休,“让我想想啊,是谁这么大本事呢……”
宋珩羽也开始较真起来,摸着下巴沉思,突然灵光一闪:“哦!我知道了……那谁来着……就是你前几天挂在嘴边的裴学长。”
闻言,陈昭然险些被酒水呛住,止不住地咳嗽几声,接着狼狈地擦了擦嘴角,简直与恼羞成怒别无二致。
“谁告诉你的。”陈昭然一开始还嘴硬,但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你啊,一听到他的名字,你就这么大反应。”宋珩羽眉飞色舞,得意洋洋道,“小爷我别人不了解,对你还不了解吗?”
“嗯。”陈昭然含糊地应了一声,下意识轻碰自己的眼角。
“哇哦,真有情况。”宋珩羽眼中闪过极大的兴趣,语气也玩味十足,“他看到你家老爷子的‘夺命连环call’了?”
“碰巧在一起……”陈昭然渐渐没了底气。
“只是碰巧?那还真巧哦。”宋珩羽刻意拖着调子,半信半疑看着对方,“后来呢,你的裴学长安慰了你,所以你就不生气了?”
宋珩羽说着,自己都忍俊不禁,笑声惹得一旁的陈昭然燥热,但他还是尽力克制住语气,继而轻描淡写道:“就……说了几句,不算安慰……”
“行了行了,不算安慰还给你哄成这副模样?那你可真好哄哦。”宋珩羽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阴阳怪气,“人家裴学长的一句金玉良言,比我的千言万语有用多了。”
“宋珩羽,你他妈瞎说八道什么!”陈昭然似乎被人抓住了尾巴,浑身开始炸毛,说着就要揍宋珩羽,“人家和你一个只会旷课打诨的人一样吗……”
他后知后觉,好像越描越黑,果然对面的宋珩羽笑容越发肆意,肩膀都在抖。
“是是是,不一样,不一样!”宋珩羽一边躲闪,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裴学长说得都对,是我出言不逊,陈少息怒。”
陈昭然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宋珩羽那副笑得贱兮兮的嘴脸撕烂。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宋珩羽的语气反倒有些认真起来。
陈昭然眼眸有些动容,宋珩羽敏锐地让他感到意外,也勾起了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
那时,陈昭然刚上大一,他不顾家人的劝阻,只身一人来到这所学校,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
第一次见到裴清和的名字,是大一时偶然看到的校内年刊。
那篇关于夜间昆虫调查的报告和极其精细的手绘图谱,一笔一画地着墨勾勒,可以看出创作者的用心细致,与周围打印的照片形成强烈对比,让他赞叹不已。
陈昭然看了作者的名字——裴清和。
再后来,真正让这个名字变得鲜活立体,是在不久之后的校级自然科学知识竞赛上。
陈昭然作为新生被拉去凑数,和其他两个不同系的同学以及裴清和意外分到了同一队伍。
比赛未过半,对手攻势凌厉,一个问题比一个咄咄逼人。
轮到陈昭然时,问题恰好涉及到了一个他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生态模型应用。他缺乏比赛经验,一时语塞,脸颊紧张地发烫。
台下已有细微的议论声传入他的耳朵,让他更加不知所措,就在他懊恼不已时,身侧一个声音响起,语气平静,头头是道地回击对手接连不断抛来的刁钻问题。
是裴清和。
他甚至都没有看陈昭然一眼,只是从容地接过话头,毫不怯场,侃侃而谈,引用的数据和案例都恰到好处。不仅完美解决问题,还抓住了对方的漏洞,瞬间稳住了阵脚,甚至隐隐反将一军。
台下安静了片刻,随即响起掌声,那一轮,是他们队赢了。
就是从那一刻起,陈昭然真正记住了这个比他大一届、平时低调得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学长。
不是因为他赢了,而是因为他身上无处不在的沉稳,与台上的其他人,包括当时慌乱的自己,是如此鲜明的对比。
我要去军训 最近更新不了T v T(伤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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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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