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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族和人类,哪一族率先降生?
据通行经文记载,血族鼻祖该隐是人祖亚当和夏娃的子嗣。换句话说,普遍认为先有人而后有血族。
当奥尔德利特·希尔达·梵卓和她的十二名同伴被父辈创造于世,并没有见到所谓人类。
奥尔和其他十二人自出生起便维持着现今观念里年轻成年人的体态。这是由于他们的父辈,伊诺克、希拉、爱拉德、加斯蒙和碧莉耶苔丝,厌倦了彼此为命的单调生活,渴望组建家庭,却不愿意为养育幼儿投入太多精力,而更期望于拥有能够相与倾诉、分享的对等生命体。
父辈们和他们讲天上、地下、凡间的故事,却绝口不提人类,就算有调皮的孩子问起,也会被严辞责令住口。可他们最后还是知道了人类的故事,以及父辈和人类间的瓜葛。
那个年代,人类和血族并不是唯二能言语的生灵。那时的天空,日月、星辰与雷电共存,长久沐浴着各异的光辉,花虫、鸟兽、植被、树木都有了智慧和灵性,掌握了语言和思想。所以初生的人类和血族,在他们的歌谣里尊称之为“生灵”,而不是单能存活的“生命”。
与天地齐寿的树木知道凡间界的一切,它们是天成的记史者,因为它们目睹了一切的发生和蜕变。从树木的口中,奥尔和她的伙伴听说了父辈和人类的纠葛。那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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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孤独的该隐用动物的内脏和自己的血液创造出伊诺克等五人的那一刻起,他们体内便埋下了和人类的长久羁绊,因为无论是该隐本人还是动物均与人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该隐是初代人类的直系后裔,动物是人类的日常饮食。纵然该隐对人类深恶痛绝,伊诺克和兄弟姐妹也在该隐的潜移默化中省记着“人类是罪恶源泉”的信念,他们和人类的羁绊生于血源,凌于理智,无法根除。但起码,该隐沉睡之前的那段日子里,这个六个人的小团体在远离人类的环境里,活得很好。
后来,伊诺克五人的缔造者和教导者该隐不辞而别,等他们发现他留下的讯息,他业已陷入长眠,或将永无苏醒之日。他一定是找了一处极其隐秘的洞穴,他们翻遍寸土,问了沿路的每一根野草每一棵古树,却没有任何一个生灵能给出确切的答复。只有隐秘的洞穴,日月、星辰、雷电之光照耀不到的阴暗洞穴,周边的生命尚未开化,无法泄漏他的行踪。
他们感觉像是被抛弃,被最信任也是最敬爱的领路人丢在漫无边际的岁月里,不知所措。从此晨鸟失去了合唱的歌者,饱满的交响乐成了单声部;野地的花草失去了博学的倾听者,琐碎的烦恼少了一两句点拨而越积越多。山涧、泉水、湖流、大海,飞禽走兽……天地间的所有生灵都感受到了他们的改变,并为他们的改变而忧心。
于是晨鸟停止歌唱,花草抛下烦恼,问伊诺克,他们为什么而烦恼。伊诺克却苦笑着告诉他们,他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不知道自己和自己的伙伴为何而烦恼?生灵们不懂,但他们相信渊博的古树会懂。古树们安慰生灵不必太为他们忧虑,时候到来,他们会找到自己的路。
“可是他们是如此不安。”晨鸟对古树说。不安之人真的能凭己力找到使自己心安的道路么?
古树的回答,“或许正因为明白摆在眼前的路,才会不安。”正因为太明白内心深处的渴望是智者教诲中恐惧与恶果的所在,才会如此抵触去接近唯一的答案。
血族的耳力向来很好。而那时族长伊诺克处于对族群未来对茫然和对外界关怀无法回应的自责的双重矛盾之下,对生灵们的行动更上了心。他毫无意外地听到了古树的回答。莫名的心惊让他在夜半,万物栖息的寂静时刻与古树畅谈到天明。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聊了什么,只是在第二天的破晓,伊诺克从古树的花园回到住所的路上,人们在他的脸上又见到了那种熟悉的坚定、任何磨难都无法摧垮的毅力。
他们在那天下午启程,用古树赠予他们的枝木编了船只,在水流和海洋的助力下航向了从未去过的远方。该隐他们带走过这片土地的每一个沐浴在光辉下的角落。为了找他,他们又把那每一寸土每一条路都再走了一遍。那些地方,都没有人类的痕迹。至于那些光辉所不能到的阴冷处,黑暗之子该隐都不敢贸然带他的子辈前往,人类更无可能久居。
他们唯独可能存在的地方,只剩下海外。该隐的子嗣从未涉足的海外。
东风吹起,扬帆远航的伊诺克伙伴五人行向未知。天上地下的生灵在那一刻瞩目,齐唱的别离歌里倾尽他们对旅人的祝福。
他们消失的日子里,各式各样的歌谣在生灵间传颂。或是歌唱生活琐碎,或是传递回忆。刚开始的时候,生灵们还会计算时日。他们凭借光线在岩壁上投影的倾斜度来判断一日间的早、中、晚。这不是方便的计时方法,但他们坚持了很长一段时间。每过一天,就用木条在草皮上划一道斜杠,每五天作一组。这样过了一百天,草皮上有了很宽、很长的一排排斜杠,生灵们再也算不明白到底过了多久,被迫放弃了计时。
那之后又过了许久,或许并不很久,但每一天的等待都是一种煎熬,若你真真切切盼着一个人归来。伊诺克和他的兄弟姐妹终于回来了。回归,并不是初生之地的生灵想象中的美好场面。他们每一个人都沐浴在灰暗、沉郁的氛围里。鸟儿下意识地停止歌唱,花草暂时放弃了交谈,阴云遮住了日月与星辰,独留下狰狞雷电照耀着大地。
古树制止了生灵问询的念头,他们体贴地为伊诺克兄妹备下面包和酱料,酱料是捣碎的浆果伴着新鲜血液酿成的。五人还在初生之地生活的时候,那是他们的最爱。看起来,这依然是他们的最爱。他们向古树轻声道谢,沉默地用了晚餐,而后意外地分享了经历。
他们在大海的彼岸,一个同样富庶丰饶的地方,发现了他们的“兄弟”——人类的足迹。他们兴奋地摇船靠岸,却没有得到热情的欢迎。原来那里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不会言语。天空中也只有太阳。它的光芒耀眼而强烈,刺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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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他们的居住地是个富有灵气的地方,在那里,创造者该隐教会他们的第一件事便是“感受元素”。众生由元素构成,元素即为众生。学会捕捉构成万物的元素,便也就学会了创造万物。这就是最初的魔法,没有华丽的技能、繁复的咒语,朴实之中自有能量。后世但凡修习魔法的法师都知道,魔法常以元素法术代称,但他们之中鲜有人知“元素”二字正是魔法的本源和真谛。
但是在当时,并没有“魔法”这个概念。他们称其为“冥想”。闭上眼睛,世界便由主观掌控,所思即世界。伊诺克兄妹第一次冥想的产物,是衣物。降生于世,他们赤条条一身。赤/裸,并非在最初让他们感觉到格格不入。上山下海,走过高原,看过盆地,植物有枝叶,动物有毛皮,尊父有衣物,而他们一无所有。
于是伊诺克告诉父亲,他们也想为自己找一些遮盖物。该隐告诉他,“想象,我的孩子。一切你能想象的,你终将拥有。”
然后伊诺克兄妹便有了衣物。由于他们遵从尊父该隐的教诲,他们的冥想里多少可循他的痕迹。和该隐一样,伊诺克兄妹的衣物均系配着腰带的贴身长袍。
伊诺克喜欢城市和井井有条的生活,常在山岩和泥土的帮助下堆砌简易城镇,所以他的长袍是和山岩异曲同工的石灰色,袍上些微的纹理类同石面的纹路。腰带是三束交叉的褐色麻布编织,松软宽大,像极泥地和它表面错落的裂痕。
希拉深受初生之地的水流偏爱,她因此对它们怀有特殊感情。闭起眼睛,她首先想到的总是涓涓水流和它们轻灵奔腾的模样,偶尔它们也有怒火,伴随着凶猛的浪头和浩荡的声势。是以,她的衣裙是与水色呼应的透蓝,配着同色更浅的波浪形腰带。
和循规蹈矩的伊诺克、包容善解的希拉不同,爱拉德脾性冲动缺于耐性,动辄喷发的火山是他最要好的玩伴。他的长袍毫无意外取了赤火之色,窄腰带的边梢作成艳红恍若焰息状的流苏。
如果说爱拉德是兄妹中难得的急性子,加斯蒙便是克他而生的慢性子。他可以沉默着静坐一天,与天边的雷电对视,间或较劲相比毅力。天空中不止雷电,但加斯蒙不知怎的更偏爱它一点。久而久之,那位惯看生灵生死的雷电神君,竟也认得了这位在它看来尚很年轻的小伙。刚开始是几句话,后来便成了整日整日的交谈。那位神君从未料到更为期盼过这样一段奇妙的友谊。加斯蒙敬爱它,仅次于对尊父该隐的敬爱。他的衣袍是雷电的苋红色,腰带是同色的极细丝绳。
兄妹中最年幼的碧莉耶苔丝在家人体贴的照拂下有着更多的机会和可能追逐所想追逐。她更像是风,灵动而敏锐,跋山涉水,紧跟着、挖掘着一切能触动好奇的事事物物。她的长裙是天青色的薄纱,风过时裙摆的弧度仿佛让人眼捕捉到了风本身,腰带则是两股莲青色绳结编成的软垂样式,落在裙褶中,随着奔跑的脚步而曳动。
他们各自所偏好擅长的冥想方式,便是日后五大元素魔法,地系、水系、火系、雷系和风系的原始奠定。
至于他们的尊父,一切能力的给予者,所掌有的是世间最富杀伤力的暗系魔法的前身。暗系魔法是法师口中的学名,经世事熏陶,后人赋予之一个更响当当的名号——黑魔法。最好的战士往往也可以是最好的医者,鲜有人知,该隐的医术和他的攻击一样高明,更没有人为他冠以“最佳白魔导”的称号。若你有所疑惑,白魔法的学名是光系魔法。而神说,该隐是被神之光明所遗弃的罪子。
神不喜欢该隐,该隐也不喜欢神。所以该隐用来裹羞的是一套硬挺、修身的黑袍,领口、袖口、肩线、衣摆有银色镶边。
*苋红色:一种暗紫红色 ,比淡紫色更红,但欠浓,比耳状报春花的紫色或葡萄干的紫色更蓝和更浓。
——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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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隔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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