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R城中学,艺术生一直都是上午上文化课,下午上专业课即艺术课程的学习模式,作为光荣的走读生中的一员外加美术生,夏墨一直都是下课即走,大部分时候去学校饭堂,有时候也会回家吃饭,总而言之是绝对不会在教室多呆一分钟的。
这几天他却总是等到所有人都快走光的时候,偷偷溜到七班门口,假装超级不经意的路过,然后透过七班拉开窗帘的窗口,撇一眼他记挂的人。见她少数时间刚好在收拾着书包,但大部分时候是埋头学习。
这天下午依旧是人几乎都走光了,夏墨呆在座位不动,班里空荡荡的,只剩他和秋叶。
走廊传来声响,门外窜进来一个身影,背着黄色的双肩包,穿着校服,齐肩的短发随她的动作在空中飞扬,那女孩蹦蹦跳跳地来到秋叶面前,秋叶见到她脸上就像消了融的冰川,化成了一汪春水。
“走吧,回家!”
江淼的声音永远是那样轻快活泼,她一边拉着背好书包和她往外走的秋叶,一边撅着嘴巴吐槽:“我爸妈今天不煮饭,让我自己搞定,我都快饿死了,我去你家蹭饭好了,懒得找饭吃。”
秋叶习惯她叽叽喳喳的声音,把她的手从手臂上拉下来,又自然的牵上,江淼一向是讨人喜欢的性格,嘴巴上不停说着自己的事,还记得抽空跟夏墨说再见,夏墨笑着对她摆摆手。
他几乎每天都能在饭点看见两个人肩并肩的回家吃饭,然后在下午又能看见两个人肩并肩的回校,像长到一起的双生花,一个是那样安静,静的有些冷清,一个又是那样活泼,荡满了生机。
想着时间该差不多了,夏墨就插着兜脚步慢悠悠地晃到七班门口,透过走廊的那扇窗,只见七班的教室今天居然空了。
往常盛以兰都会在教室里多呆一会儿,今天他来的不算晚,却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大概是有别的事要忙,怕是看不见了。
心里是怎么想,脚上却还是加快了脚步迈向饭堂。
或许今天她是先去了饭堂吧。
夏墨在饭堂张望了许久没见到想见人,却遇到了叶磬,然后成功被叶少爷抓起来一起吃午饭。
专业课在下午,还好是理论类偏多,夏墨坐在课室一下午,发现自己只要不动手画,艺术史一类的还是很愿意听的。
晚上回到家,看着自己以先前生日那天晚上作草稿完成了一半的画,还是有些可惜今天没有见到盛以兰。正当他打算拿起画笔尝试着继续把画完成时,一直安静的手机突然响了几声,是廖思文的信息。
夏墨开始还意外的挑了挑眉,后一秒才突然想起今天是周五,住宿生们也能回家了,自然可以拿到手机。
廖思文:“他们七班的人拉了个群诶,那个活动群现在我在里边啊,怎么办?”
夏墨:“你把我拉进去,就说你没时间,我来代替你参加。”
廖思文:“那你不怕他们有意见啥的。”
夏墨:“没关系,我会认真参与,和他们好好解释应该没什么问题。”大不了就说是宋听玲的意思。虽然这样显得宋听玲让他受了委屈有多么**似的,但也总好过自己参加比赛的目的模棱两可被七班的人猜想。
廖思文回了个ok的手势,没多想其他就把他拉了进群,夏墨一进群里就说了来的原因。
群里一下就跳出来了回复信息。
林屿:“哇,兄弟,那你这样不就是白白替人家比赛啦?你是不是被威胁了,被威胁了你就拍拍我。”
这个回复的同学顶着海贼王路飞的头像,看他说话语气大概是个男生。
夏墨弯了弯嘴角回道:“我是确实心疼班长,他事情比较多,我也是自愿来帮他的,比赛嘛,过程比较重要。”这话说的既善解人意又体贴,让不认识他的七班同学登时觉得他是个温润小白花,识大体又顾大局,实在是感天动地兄弟情。
林屿:“感天动地.jpg”
何琰生:“感天动地.jpg”
最重要的人还是没有发表意见,于是夏墨继续打字。
夏墨:“大家对于我的加入还有别的疑惑吗?猫猫微笑jpg.”
周倾桐:“没事了,挺好的,这样也能保证我们每个人都比较投入。”
盛以兰:“欢迎你的加入。”
终于看见了最想看见的信息,夏墨这才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周倾桐:“那就人都到齐了,线上沟通终归效率比较低,我们还是下周一中午十二点半在折桂楼楼下的小桌开个会吧?”
所有人纷纷回应好。
夏墨把群里的每个人都加一遍,他动作很快,发送请求的打招呼语句都是系统默认的,可唯独到最后一个,他看着那个在心里喊过几百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莫名的心跳有些加快。
盛以兰的微信头像是一朵水墨晕染出的兰花,名称是简单的一个S,和她本人给人的感觉很像,淡雅而洁净。
简单的打招呼语句夏墨打了又删,删了又打,他几乎试过了所有语气,却怎么也觉得不好,最后还是只打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珍而重之地点了发送。
发送键一点完,夏墨就摁灭了手机,他逼自己的注意里回到画上,过了一会又走进了洗手间,在洗手间呆了两分钟出来,看画两眼又突然觉得旁边的桌面不整齐,开始收拾起书桌……
收完书桌又开衣柜,就在夏墨在两套一模一样的校服里认真挑选哪一套明天穿时,手机响起了连续的两条信息提示音,他几乎是瞬间就拿起了在床上躺着的电话,解锁,看到最上一栏的聊天框,盛以兰三个字静静的躺在那,后边跟着红色的消息提示,他迫不及待地点开。
盛以兰:“同学你好,我是盛以兰。微笑.jpg"
盛以兰:“大家都很高兴能和你一起参加比赛,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明明是两句再正常不过的打招呼,但他却因此觉得后面的一切都会很值得。
他带着十足的期待点开了盛以兰的朋友圈,不过也早已做好三天可见啥也看不见的准备,却不想,盛以兰的朋友圈居然是全公开的。
夏墨忍不住感到一阵幸喜。女孩的朋友圈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淡淡的,轻柔的。有某天看到的云,有某首喜欢的歌,或是某天看到的喜欢的某本书上的某段话……
夏墨一条一条的看下去,几近贪婪的想要从这些冰冷的文字里,再靠近她一点。
第二天周六,下午两点夏墨被电话吵醒,他胡乱地摁断了来电,但电话一次又一次打来,平和如夏墨,也在某一瞬间想掐死打电话来的人。他眯着眼睛看手机,看到一堆未接来电和短信,都写着叶磬两个字。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将电话回拨过去。不出所料对面电话一接通传来的就是一阵哀嚎,接着就是对他的控诉。
叶磬:“夏墨!你的电话是摆设么?自己看看我打了多少个?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今天约了球?在画室是不是你?别太勤奋了大画家,卷死你得了!”
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夏墨都找不到空隙回应,也有点不知道怎么回,一是他确确实实忘记了之前午饭时约的球,二是他总不能说睡过头了,原因是昨天看某个新加好友朋友圈看到凌晨吧?于是只能不断道歉,承诺二十分钟人马上到球场。
二十分钟就是二十分钟,夏墨到叶磬家小区的球场的时候,叶磬和别人也才组成了小队刚开始打没多久,他一看到来人就把手上的球传给了别人,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示意一旁的人可以补上空缺,然后自己走到了夏墨身边坐下,夏墨出于习惯上下打量。
小少爷今天穿着红色的球衣,墨绿色的运动裤,搭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如果是别人,这身装扮肯定是灾难,但偏偏他皮肤很白,这一身颜色虽重,在他身上却一点不维和,反而显得他青春靓丽的很,叶磬这个人,除了对肖明月的殷勤,最突出的就是他对时尚的不懈追求,没有他不敢穿的衣服,没有他不敢上身的配色,头上永远是最时兴得发型。比如现在,他就顶着一头锡纸烫。
叶磬看着眼前的人,顶着一头没有打理的这翘那翘的自来卷,有些发懵的眼神被头发稍遮,一看就不怎么清醒。
“刚醒啊你?”
“嗯,对不起啊,忘记和你约了。今天饭我请。”
“这还差不多,你昨晚做贼去了?别跟我说你画到凌晨了。”
“……玩游戏。”
夏墨随口编了个理由,叶磬向来大条,没怀疑真实性,一直问是哪个游戏这么好玩,自己也要尝尝咸淡,于是夏墨又随便说了个游戏名。
其实也不怪他那么好奇,毕竟夏墨平常游戏真的很少玩,更别说是玩到凌晨,娱乐方面比起游戏他其实更喜欢打球,俩人有空经常就约着在学校或是叶磬家的这个球场打。
想起这一茬,夏墨和他说起那个年级的比赛的事。
“我后面这两个星期估计没空了,要准备作品和小组讨论。”
“是不是那个什么发扬文化的?”
夏墨看他知道,有些意外的挑挑眉,平时叶少爷可不爱关注这些比赛活动。
“那个比赛肖明月也要参加,据说是今年评奖学金挺看中的,哎,不过你又不关心什么奖学金,你参加干什么?”叶磬皱着眉头问,毕竟他的兄弟他知道,夏墨这人从前可是一心向画的,每天两点一线,除了画室就是家,在家大多数时候在睡,高一结束了他连班里有谁他都认不全,更别说参加什么活动了。
于是夏墨又只得搬出班主任,说自己推脱不掉。
两人打到太阳下山,高强度运动之后饿的前胸贴后背,收拾好东西夏墨正打算往左边那个门直接走,在后面的叶磬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拽到了另一个方向。
刚开始夏墨还想问为什么,结果五分钟之后就懒得开口了,因为他在一个新场地遇见了老熟人。
眼前的少女依旧扎着高马尾,头发在晚风中飞的老高,夕阳映衬在她专注的瞳孔里,闪闪发光,修长健美的身材仿佛蕴含着无限的活力,她跳了起来,手臂一直到腰部形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发球机打出的网球被打回去,一个接一个,直到太阳已经快要完全沉没,网球场的灯光在她停下接球的那一刻完全亮起。
这亮起的灯光也跟着映在了身边的人眼里,夏墨盯着叶磬专注的侧脸看,突然想叹气。
眼前的景象已经很明显了——叶磬这个痴汉隔着铁网在看肖明月打网球。
肖明月收拾好东西,然后叉着手慢慢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她面无表情,一点也没有看到熟人的意外,仿佛习惯了似的,与夏墨两人隔着网球场的一道铁网随口问道:“你们也来打球?夏墨,你会打网球?”
还没等他开口,旁边的叶磬就抢先道:“他不会,但是他想学,听说我们这网球场翻新了,就想来看看,对吧,夏墨?”
于是夏墨刚刚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闭着眼硬着头皮点点头。
这个理由骗骗别人可以,但肖明月是谁,八边形战士,脑袋瓜聪明的很啊,小时候他们俩在几十颗糖里偷吃了一颗,她都能发现自己兜里少了。而他们三个又认识这么久,夏墨这个除了画画比较勤奋其他时候要死不活的人,她可比谁都了解。
可肖明月似乎懒得拆穿什么了,点了点头。
“那你们看吧,我先回家了。”说着她就背着包从网球场走了。
叶磬看着她的背影,突然从包里拿出了罐可乐,跑着追上她。
夏墨站在原地,只见他将饮料递过去,却又被推回来,肖明月表情淡淡的,开口的声音平静无波。
“不需要,你知道我家很近,谢谢你。”
最后叶磬还是只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变成一个小点。两人又从反方向走出小区,路过刚刚打完球的篮球场。
夏墨看着他的侧脸笑道:"绕了大半个场馆,就为了来看她一眼?"
叶磬点点头,把手上的可乐打开,仰头喝了一大口,“她不喜欢我没事一直找她,就拿你做借口啦,对不起哈兄弟。”
“理由充分来,她和你也没话说,你何苦一直自讨没趣?”夏墨声音懒洋洋的回。
叶小少爷可乐喝的脸颊鼓鼓的,哼了一声道:“她只是现在不愿意呢,你怎么肯定她以后就不会啦!”
夏墨看着他有些执着的脸,觉得有些好笑。
就是这样,小少爷永远追着他的太阳跑,永远得不到回应。
看他带着笑,叶磬有些不服,知道他在心里肯定调侃自己呢,于是更加急切地重复“夏墨,你相信我!真的!”
两人踏着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走出了小区,夏墨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耳边是叶磬叽叽喳喳的声音,再抬眼,红色的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被月亮取代,那一抹银辉又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某个人。
或许是又一天能够说上话的吧,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如果他再努力一点,表现得好一点,也许就会被注意到,被接纳,被认可,成为朋友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将将要踏入吃饭的那个商城,月亮就要消失在眼前,夏墨突然转过头,带着笑,认真的肯定身边的人道:“嗯,指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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