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场景瞬间坍塌,那些百姓变成一阵黑烟散去,华悯生枯坐在地,哭笑不知。
“不对,刚才那个出口是假的,我们还在幽冥乡!”沐叶啼一阵恶寒,低头看向华悯生。
华悯生周身变得通透,再抬眼时,双眼之中只剩一片漆黑。
眼前的华悯生,竟然是一道怨魂!
“我早死了。”华悯生大笑着,嘴角流出黑血。
沈豫川被吓得后退两步:“不可能!你那天明明入了灵山!”
华悯生哀怨似的叹了口气:“沈豫川,我是罗汉殿亲自点将上山的神使,神授也该是给我的,我即便是死了,也是罗汉殿神君,灵山?有什么去不得的?”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沈豫川慌慌张张,开始胡乱地朝着四周挥着剑。
华悯生重新拿起恨灵,一字一句道:“死无葬身之地。”
沈豫川不知所措,开始往沐叶啼身边挪动:“救我……救我!”
“他不杀你。”沐叶啼巍然不动,最后缓缓上前,试探道:“华悯生,我们一起出去,我保证,我可以证明事实,跟我出去。”
华悯生步步逼近:“好啊,你杀了他!我跟你出去!”
“我当年也跟你现在一样,但是杀来杀去,杀不出道理!现在杀了他,出去就是死无对证!他们又会给你盖上什么帽子!”
“哦~”华悯生凑近沐叶啼:“小道长,你的心魔是什么?”
沐叶啼毫无抵抗,任由华悯生打开了自己的回忆。
天裂之前,人间,慕云城。
人间正值宗门大比,两位少年立于台上,风华正茂。
其一,便是沐叶啼。
一场大赛,二人不相上下,一炷香后,二人依依惜别。
沐叶啼离场,去到城中小店用膳,另一位青衣少年,被长老叫入内阁问话。
“方才比试,你可有留一手?”
“回禀长老,弟子方才,全力以赴!”
长老忽然甩出一道灵力,抽到青衣少年脸上。
“一个散修弟子,跟你一个首席弟子打的有来有回?!”长老怒斥,那少年忙行礼认错:“弟子有罪……”
“你哪儿来的罪;”长老仰天长叹,“怪只怪,天生怪才,不看门楣,若是将这世上的天才都生到皇族士族仙门之中,兴许还能少造些杀孽。”
闻言,少年惊诧:“长老……”
那长老斜眼一瞪:“杀了他。”
少年满眼惊惧:“长老!”
“住口!”长老怒斥,“若是你们天分都高些,多努力些,我何至于如此啊!今日,你若不杀他,来日,他必定声名鹊起!到那时,你将是何种境地?整个宗门将是何种境地!”
少年双手微颤,长老拿出一张令牌:“找到你师叔师伯,悄悄下山,杀了他!”
眼见少年依旧犹豫,长老换了一副面容劝导:“与初,你身为皇族,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与陈氏颜面相关!孰轻孰重,你且自行估量罢!”
说罢,长老徐徐出了殿门。
陈与初纹丝未动,手中那块令牌变得扎手,被远远丢了出去。
不过几息之间,两位前辈便赶来了长老阁:“小师侄,走吧。”
陈与初声音发颤:“去哪儿?”
两位老道,白发苍苍,笑容不减:“当然是为你扫除障碍!”
陈与初瞬间起身朝着门外走去:“我不!”
老道一挥手,大殿门窗瞬间被封死。
“殿下,请三思啊,今日台上比试时,各大宗门有目共睹,今日过后,必定要出一位新秀!此人非皇族,非士族,非仙门,若是这样一个人,成了龄中翘楚,皇族如何平民心?士族威严何在?仙门如何安存?”
“那就将他收入仙门就好!”
“无知小儿!”老道骂道;“他不是生在仙门里,而是生在黄天之下后土之上!这样的人,会让那些贱民觉得自己也能修行!这样一来,何以服众?”
“那为何一定要杀?驱除出去不就行了吗?”
老道一脸痛惜:“他错就错在,心高气傲,不服乾坤!这样的人,只能杀绝,不能驱逐!他今日,非死不可!”
有道是,少年执意弄乾坤,宁死宁伤不可退。
陈与初再次见到少年沐叶啼时,那人正在酒馆窗台上小憩;听到有人来,取开遮阳的斗笠,笑道:“小仙长?来吃午膳么?”
陈与初张口欲言,那老道却已经斩出一剑:“妖道!受死!”
沐叶啼忙拿剑防守,依旧被震出了酒馆:“长老?弄错了吧?”
沐叶啼看向陈与初,却被躲了过去。
“毛头小子,信口雌黄!”老道片刻不停,步步杀招;沐叶啼身法学了匪道,一招回马枪挑了老道手上经脉,宝剑落地,沐叶啼拿了斗笠飞速逃去。
“殿下,”老道握着被挑的手腕,偏过头看向陈与初;“此人如此阴毒,你还觉得应该放过他么?”
陈与初似被震慑,一直盯着沐叶啼逃跑的方向。
在这之后的记忆,便是四处逃窜,风餐露宿,只有一段值得细看。
那是陈与初私下找到了沐叶啼。
“你们为何杀我?!”
陈与初不知如何作答,最终只是拿出一瓶丹药:“这是掩息丹,服下一颗,能够保你三日内不被他们找到。”
沐叶啼剑尖挑过药瓶,眼中依旧疑惑。
“究竟为何?”
陈与初长叹了口气,摆摆手:“不可细究,利用这些丹药,尽量走远些吧,不要再回来。”
转回长老阁内,陈与初拱手请罪:“弟子无能,没能擒住他。”
诸位长老似乎早有预料,淡淡道:“无妨,你给了他掩息丹,也算将功补过了?”
“什么?”陈与初脑中一声惊雷,抬头直直盯着大长老。
“殿下太过心软了,这些腌臜事,便交给我们做罢,殿下,只需要当好我派首席弟子,皇族第一人,便了了我等心愿了。”
“你们做了什么?!”陈与初刚要起身,便觉双腿一软,下一刻便直直跪倒在地。
三位长老安置好陈与初,朝着门外弟子传令道:“擒住那人者,晋升二级;取其首级者,升三级,去!”
门外弟子众多,异口同声应道:“是!”
那掩息丹,被人换成了软骨散。
沐叶啼学的路子很杂。
很小的时候被人拣去青楼当杂役,跟着镇场子的学了些拳脚功夫;后面逃了出来,五湖四海遍地走,碰着什么学什么,见识不算少。
刚打开那药瓶的时候,便闻出来那是什么了。
沐叶啼想不通。
他只是跟门派里一个弟子打了一架,成了平手。
为什么会逼得那些名门正派用上这么恶毒的法子。
宗门弟子赶来时,沐叶啼还想解释,奈何那些人好像听不到一样,一言不发,只是下死手,招招致命。
前赴后继,源源不断。
直到沐叶啼没能收住手,杀了第一个人,那些人一拥而上,像是想把沐叶啼剁成肉泥。
后面沐叶啼也失了理智,动了杀招。
山上山下,血流成河,招来了天劫。
沐叶啼飞升了。
但是看着渐渐成形的南天门,沐叶啼并未走进,而是立于南天门前,大骂神佛虚伪,人间不公,天地不仁。
佛说:“你皈依罢。”
沐叶啼说:“皈依个什么东西!”
神说:“你皈依罢。”
沐叶啼说:“去你个鸟神!”
天说:“你皈依罢。”
沐叶啼说:“老子掀了你这天!”
佛说:“怨恨贪嗔痴。”
神说:“少年心气盛。”
天说:“不堪降大任。”
沐叶啼金身未塑,天雷降下,肉身瞬间灰飞烟灭。
在那之后,便是天裂景象,人间仙门覆灭,世间只剩灵山,陈与初,入了灵山,成了天王殿神君。
人间晃晃,满眼业障。
再后来,是一棵树。
树下坐着一个人,不是沐叶啼原本的相貌,而是现实中沐叶啼的容貌。
满地苍茫,只有沐叶啼身边的这棵合欢树,枝叶疯长;那时的沐叶啼身边,还有银竹,似在哭泣,周围围满了人,不断敲击着结界。
沐叶啼周身灵力暴走,一呼一吸之间,结界周围的人瞬间灰飞烟灭。
银竹抓起他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
也在刹那之间,沐叶啼眼泪坠落,心中执念破开的一瞬间,结界破开,自合欢树开始,周围绿意逐渐蔓延,天地重新恢复生机。
沐叶啼看着被反卷入幻境的华悯生,挥手施下一段法咒,慢慢剥离了他身上的戾气。
幻境由心而深,若灵力强于对方,甚至可以将其反拉入幻境,控制他可以看到的内容。
此时华悯生看到的,便是沐叶啼记忆中,那个白衫卓绝,青丝着腰,意气风发的华悯生。
安顿好华悯生,沐叶啼提着怜昧走到了沈豫川身前:“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最好如实说,胆敢隐瞒,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自己挖眼拔舌,把这些脏事儿刻在灵山台阶上,供后人代代传阅。”
“若你真有这样的本领,怎么不现在就让我跪下来求你呢?你……”
“跪。”沐叶啼轻轻一句,落到沈豫川肩上,便是万钧之力;抵挡不及,沈豫川嗖的一声跪在沐叶啼面前。
沐叶啼渐渐施压:“平时耀武扬威惯了,就忘了人外有人的道理了么?”
沈豫川身上骨节咯咯作响,沐叶啼却没有停手的意思:“你也是好运气,可以尝尝不死之身的滋味,千刀万剐,天雷加身,剧毒噬髓,一样一样来。”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沐叶啼屈尊蹲到沈豫川身前:“不想干嘛,你把你干过的事说出来,我保你活着出幽冥;如果你骨头硬,我也不介意捏碎你这身硬骨头让华悯生打成结带出去……”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帮他?!”
话音刚落,沈豫川身上的压力翻了一番:“你!”
沐叶啼笑了一声:“没那个本事就别打断别人说话,至于我为什么帮他……我就是看不得那样好的一个人被你们那么欺负;要是我打不过的角色也就没什么办法了,可惜……”
沐叶啼看了眼沈豫川双膝旁边那柄宝剑:“灵山全是一堆装腔作势的废物。”
“咳……”华悯生悠悠转醒,沐叶啼双指一朝下一点,沈豫川被彻底压倒在地上。
沐叶啼换上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你看到了吧。”
华悯生像是不太相信:“你……也死过一回?”
“对啊,”沐叶啼语气轻松仿佛不太在意;“我当年,也如你大闹罗汉殿那次一般,最后技不如人,被雷劈死了。”
沐叶啼笑着道:“但是我后面还是活了,我命不该绝,你也是,不要画地为牢,有些人有些事,根本不值得你为此烦扰甚至滋生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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