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的运气算好,刚到站,没等几分钟,公交车就来了。
虽然是午后,座位也被零散的占满了。
谭然刷了卡,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站着。
公交车一动一静间,又迎来了一个堪堪甩掉尾巴的年轻人。
谭然的耳机只带了一半,手里的手机被撞飞了出去。
顿时,牙痛牵扯出一丝委屈。
瞪着眼,拍了拍站在前面的蒋斯年,指了指车厢上的手机,神情严肃,一言不发。
蒋斯年刚钻进凉爽的空间里,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那不是我的手机。”
谭然气的呼吸急促了些,咬着牙,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手势,在后面又加了一句,指向自己。
蒋斯年缓了会,脑袋清醒了许多。
认真看着面前憋得脸红的女生,反复打着手势,忽然恍然大悟,“我撞的?”
他连忙弯腰给她捡起来,羞愧的拿在手上大致检查了一圈,“不好意思哈,你看看里面要是有问题,我赔你一个。”
蒋斯年带着歉意,凑进了些,低头看她沉默的检视。
不自觉地挠挠额头,心中的惭愧在给她定义为聋哑人的时候爆发式的增长。
这个古董手机,还是陈春兰换下来给她方便通信用的。谭然仔细检查了一遍,最后塞进荷包里,朝他摆了摆手,表示没事。转头不再理他。
就在蒋斯年绞尽脑子如何才能缓解自己的莽撞时,恰逢有人下车,满当的公交车空出了口。
他恍如平地般大步挪到了旁边,护住蓝色座椅,又伸手拍了拍谭然的后肩,对上谭然紧锁的眉头,“你坐这。”
谭然没动,他换成手势比了一番。
谭然的牙洞还在阵痛,时而搅动脑髓,时而乖巧听话,如同一个稚童,摸不清楚它的作乱规律。
折腾的人有精无力的,她也就半推半就的坐了上去,照旧带上自己的耳机,倚在靠背上,一瞬不动的盯着眼前倒流的街道和快速拨动的时针。
她下车前,下意识在车厢找了一圈,只剩几个零散的中老年乘客。
谭然推开乱叫的铁门,屋内一片漆黑。陈春兰还没有回来。
她熟练的淘米煮饭,把昨天没吃完的菜回了锅,又加了盘垂头丧气的蔬菜,把它们全都归拢在餐桌上。
她捡着时间的空隙,去洗了个澡。
吐出嘴里占血的棉花团时,舌头颤抖,害怕一个不注意舌尖就钻进了深不见底的□□里,惹得神经又开始痛起来,这才是不眠夜的开始。
谭然小心翼翼地合上嘴巴,谨小慎微地放置舌头,尽量给它单独缓和的空间。
陈春兰在她洗澡的时候发了消息,要加班,让她先吃。
刚塞进第一口米饭,谭然突然僵住,想起来医生的医嘱,得吃点省事的东西。
无奈接水把干饭放进锅里,又开始了安静的等待。
桌上味重的菜,她也没敢吃,歪着头试图用地心引力把稀饭全部汇合到健康的一侧口腔。
不过它却不怎么听话,费劲的吃到第六口,陈春兰回来了。
动静很大,换鞋放包的摩擦声混杂着面色凝重,她的牙洞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陈春兰瞟了一眼饭菜,叹了一口气,摊在椅子上,脱着袖套。
谭然自觉得去厨房给她剩了碗饭,规整的放在她面前,自己低着头慢慢磨着米粒。
陈春兰夹了一筷子复热的剩菜,“怎么又煮干饭又煮稀饭的,煤气不要钱吗?”
风扇吱呀吹不散她的火气和身上的疲惫。
谭然回她,筷子在碗里点兵点将,米粒的裂纹此刻都被放大百倍,“我拔牙了,医生说只能吃稀饭什么的。”
“哦,还有剩钱吗?”陈春兰脸上还残留着白日的光晕。
“没了。”光秃秃的稀饭吃的她嘴里反酸,米粒的每个棱角都在上颚清晰的滑过,
“还是吃的太好了,看看我每天累死累活的,剩饭剩菜都吃,怎么没痛过。”
谭然神情平淡,默不作声地听她说完,大口喝完剩下的白米,拿到了逃离的通行证,“我去学习了。”
“说两句就跑,跟你爸一样。”
谭然安静的看书,陈春兰埋怨的话语仿佛带着诅咒,眼前逐渐模糊,每个文字都被分解成难以理解的部分,直到隔壁传来微微呼声,安静的夜晚才重新降临。
谭然拿起桌上的包子,听着耳机里传来的英文朗读声,如往常一样,准时搭上了开学第一天的公交车。
谭然到的不算早,付珊早就埋在一推作业里,时不时抬头揉侧颈时和谭然对上一眼。
“怎么还没抄完?”谭然边理作业,边扫了她奋笔疾书的作业。
“快了快了。”付珊打着哈哈,不好意思说出自己被拖延症支配的羞耻,“还有一件茶叶蛋吃吗?”
谭然婉拒了。
贾庆胜依旧挺着他装满知识的囊袋慢悠悠的走上讲台,用角尺敲了敲讲台,示意学生安静。
随后发表了与以往两次开学如出一辙的发言,一些车轱辘话,无不例外的劝学。
谭然低头刷着数学题,时不时跟随大家一起回应他的号召。
直到贾庆胜吩咐完最后一句,这场新学期的序幕才被拉开。
“谭然,你上课前把数学作业收起来,放到我办公桌上。”
“好的。”她回。
说完,又安排了几个男生去搬新课本,谭然从前门开始挨个收作业,期间不放心的瞟了几眼正在埋头苦干的付珊。
好在在收完最后一本作业时,她压点赶上了。
但也逃不过被谭然数落一句,“下次早点写。”
付珊甩了甩发酸的手腕,满心都是掐点的自得,“知道了,知道了。”
头一转,又回到座位上翻起她的流行漫画。
谭然倒吸了口气,只能随她去,抱着即将超过下巴尖的一沓作业,走进了教师办公室。
在门口就听见隔壁理科二班的班主任张裕良刚说完学生,正在顺着气。
被教育的男生重心一歪,极其敷衍的垂头、认错,手背在身后,悄摸的比了个不友好的手势,被谭然撞了个正着。
她毫无痕迹的挪开目光,喊了声“报告”。
正在喝茶的贾庆胜挥了挥手,让她放在自己桌上,“齐了吗?”
“嗯,还有马永林和王子镐明天带。”
“又是他们两个,暑假不做作业天天玩,现在想着补了。”贾庆胜露出一抹了如指掌的冷笑,“你先回去吧,我等会来找他们。”
蒋斯年站的懒散,眼神往贾庆胜那稍一瞥,就看见了让他愤怒的面容,整个人站的也不斜了,直愣愣的看着谭然,过了两秒确认无疑,目光交汇时向她索要一个答案。
谭然应了贾庆胜的话,就出去了,那抹对视仿佛是意外。
她冷淡的态度,在蒋斯年看来,倒像是挑衅,甚至在公交车上也不免怀疑是故意戏耍他。
蒋斯年眼神一下子就冷冽了起来,对着张裕良道:“说完了吗?没说完下次再说吧,我有事先走了。”
不待张裕良拍案,仍由他在办公室里捶桌怒骂,自顾自的追了出去。
他小跑几步,就在三楼楼梯拐角处追上了谭然,大步一跨,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正值发书和自习的时间,教学楼行人不多,寥寥几个。
谭然停住脚步,顺势后退几步,隔出距离,不解的抬头看向他。
“装哑很好玩吗?”
蒋斯年斜睨着她,身上的火气堪比室外的熔炉。
“我不认识你。”
谭然就回了这么一句,甩开他的手,试图以此蒙混过去。
蒋斯年上了脾气,愈发觉得谭然是在耍自己。他平移的垮了一步,坚实的挡住谭然的去路。
自上而下的扫过她的装扮,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学生装扮,抬眼间捕捉到了她眼中的一丝防备,忽而笑了,“这是你们的新手段吗?”
“谁?”谭然忽感莫名其妙。
而这在蒋斯年眼中反而是她心虚的表现。
手指轻佻的勾起她的胸牌,还没感受到温度就被谭然不留余力的拍开他的手腕,顺手捂住。
“我记住你了,谭然。”蒋斯年一脸玩味,慢悠悠的读出她的名字。
“神经。”谭然趁他低头思考间,迅速逃开,弹跳的黑色马尾消失在阶梯里,。
谭然一口气跑到了教室里,气喘吁吁,没有了她以往的胜券在握。
“怎么了?”付珊摘下耳机,凑过去,问她。
“没事,碰上了个神经病。”谭然捂住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
“那你没事吧?”付珊疑惑,没在学校听说过这号人啊。
谭然摇摇头。
“我刚听他们说,今年学校要举行篮球比赛,每个班要选几个女生去跳开场舞呢。”
付珊还在畅想十几个一米八几的帅哥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雄性激素逼人的景象。
“这不是你喜欢的。”谭然缓过来了,正在做之前还没做完的题。
这样的娱乐活动离她很远,通常只是一个普通的观众。
“更重要的是,我们学校是蒋斯年带队。”
谭然没再接话,笔尖晃动,扯出一根突兀的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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