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川发现左阮的时候，他正蜷缩在阳光房最角落的单人沙发里，那本常读的《量子场论》被随意丢在一旁。
少年双手交叠在微微隆起的腹部，眉头紧蹙，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季景川从未见过的困惑。
"阮阮？"季景川放下手中的文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沙发前蹲下。
自从上次产检后，他对左阮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异常敏感。"不舒服？"
左阮没有立即回答。阳光穿过他额前的碎发，在眼睑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他缓缓摇头，然后做了一个让季景川呼吸停滞的动作——抓住季景川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按在自己腹部。
季景川的手掌几乎覆盖了左阮整个下腹。
隔着薄薄的棉质家居服，他能感受到那里的温度略高于其他部位，还有那已经无法忽视的弧度——五个月的身孕让左阮原本平坦的小腹变得柔软而饱满。
"我..."左阮的声音很轻，像一片雪花落在冰面上，"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
季景川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的手掌不自觉地施加了一点压力，仿佛这样就能捕捉到那个转瞬即逝的奇迹。
医学资料上说初产妇通常在18-20周感受到胎动，但左阮的身体构造特殊，他们都不确定具体时间。
"什么时候开始的？"季景川的声音比他想象的更沙哑。
"14点37分。"左阮精确地回答，然后补充，"像...深海鱼群。又像..."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搜寻合适的词汇，"蝴蝶振翅。"
季景川从未听过左阮用这样的比喻。在他眼中，左阮的思维一直是精确而冰冷的数学公式，而不是诗意的意象。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跳了一下。
"能再让我感受一下吗？"季景川轻声问，指尖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这个在审讯室里能让最顽固的犯人崩溃的男人，此刻却因为可能错过一个细微的胎动而紧张不已。
左阮安静地看着他，然后点头。他引导着季景川的手移到腹部右侧，那里似乎比别处更紧绷一些。两人屏息等待着，阳光房里只剩下古董钟的滴答声。
突然，季景川的掌心下方传来一个明确的推力——轻微但不容忽视，像是有人在棉布下轻轻叩门。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种奇异的温暖从接触点蔓延至全身，比任何烈酒都更令人眩晕。
"他..."季景川的声音哽住了，不得不清了清嗓子，"他很强壮。"
左阮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眉头依然微蹙。"这种感觉好奇怪。"他陈述道，声音里没有厌恶，只有纯粹的科学观察，"不是疼痛，但...无法忽略。"
季景川小心翼翼地挪动手指，追寻着那个转瞬即逝的动静。"阮阮，"他唤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这是我们的宝宝。"
"我知道。"左阮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根据妊娠手册，这是正常发育标志。胎动频率会随孕周增加而..."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又一个更明显的动作打断了他。
季景川看到左阮的眼睛微微睁大，灰蓝色的虹膜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那一刻，少年脸上闪过一种近乎脆弱的表情，像是第一次意识到那个正在生长的生命不仅仅是医学报告上的数据。
"季景川。"左阮突然叫他的名字，不是要求什么，只是单纯的呼唤，却让季景川的心脏漏跳一拍。
"我在这里。"他回答，手指轻轻描摹着左阮腹部的弧度，像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
左阮缓慢地深呼吸，这是他在感官过载时常用的调节方法。
季景川注意到他的指尖在轻微颤抖，于是用另一只手覆上去，温暖那总是冰凉的指尖。
"会害怕吗？"季景川轻声问，这个问题他憋了五个月。
左阮思考了很久，久到季景川以为他不会回答。
"数据不足，"他最终说，"无法预测。"然后，在季景川以为谈话就此结束时，他又补充道："但...不是完全负面体验。"
这句话像一束阳光穿透季景川精心构筑的防御。
他想起半年前那个雨夜，他将注射了镇静剂的左阮带回家时，少年眼中冰冷的恨意。那时的季景川不在乎，他只要左阮存在于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而现在，这个简单的"不是完全负面体验"的评价，却比任何情话都更让他喉咙发紧。
季景川俯身，前额轻轻抵在左阮的腹部。这个姿势让他感到脆弱——特工不该暴露后颈，但他愿意为左阮破例。
他感受到左阮的手指犹豫地落在他的发间，像一只试探的蝴蝶。
"你会是个好父亲。"季景川突兀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左阮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数据不足。"他再次引用这个短语，但语气不再那么确定。
阳光渐渐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木地板上。
季景川维持着那个姿势，听着左阮平稳的呼吸和偶尔传来的轻微胎动。
这一刻，他不再是国家安全局的"夜枭"，不再是那个用尽手段将左阮禁锢在身边的偏执狂；他只是一个笨拙的男人，为他无意中创造的生命奇迹而震撼不已。
当第一缕暮色爬上窗棂时，左阮轻轻推了推季景川的肩膀。"饿了。"他宣布，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季景川抬头，发现左阮正看着他，眼神中没有往日的疏离，而是一种新的、他无法命名的情绪。这比任何胎动都更让他心跳加速。
"我去准备晚餐，"季景川站起身，又补充，"不加葱姜，也不要香菜。"
左阮点头，手指最后抚过腹部，像是在无声地道别。当季景川走到门口时，他听到左阮轻声说："季景川...他好像喜欢你的声音。"
季景川僵在原地，血液在耳膜里轰鸣。他没有转身，因为不知道此刻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左阮。最终他只是点点头，尽管左阮可能看不到。
"我会多和他说话。"他承诺道，声音里的温柔让走廊阴影中的保镖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走向厨房的路上，季景川摸出手机，取消了原定今晚的审讯任务。
他突然意识到，比起听任何犯人的供词，他更想回到阳光房，继续等待那个微小的、奇迹般的动静——那个证明左阮和他之间，除了强迫与仇恨外，还能创造出什么纯粹美好的证据。
别管了，咕梦到什么写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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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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