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点17分，季景川的军用手机震动起来。
特殊频率的震动模式让他瞬间清醒，肌肉记忆让他在接听的同时已经翻身下床，远离仍在睡梦中的左阮。
"说。"他压低声音，眼睛不离床上蜷缩的身影。
"夜枭，红山代码。一小时内基地集合。"电话那头是莫局长的声音，冷静而不容拒绝。
季景川的指节发白。红山代码——至少72小时的境外任务，无法推辞。他的目光落在左阮露在被子外的一截手腕上，那里曾经有他亲手戴上的镣铐，现在只余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淡痕。
"我需要四小时准备。"他试图争取时间。
"68分钟后有直升机在老位置接你。"电话已经挂断。
季景川站在黑暗里，呼吸缓慢而深沉。三分钟，他给自己三分钟消化这个突发状况，然后转身走向衣帽间，从隐藏保险箱里取出一个黑色设备箱。
"季景川。"
柔软沙哑的声音让他浑身一僵。左阮不知何时醒了，坐在床边，月光描摹着他单薄的轮廓和微微隆起的腹部。
六个月的身孕让他的腰身变得柔软，黑色睡衣下隐约可见的弧度让季景川喉咙发紧。
"吵醒你了？"季景川放下设备箱，走到床边蹲下。他的手掌自动寻找到左阮的膝盖，隔着棉质睡衣感受那处的温度。"我得出去几天。"
左阮的眼睛在黑暗中像两块冰封的湖面，倒映着季景川模糊的影子。他没有问去哪里，为什么，什么时候回来——这些问题对自闭症谱系的左阮来说本就无关紧要，更何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季景川的工作性质。
"林姨七点会来准备早餐。"季景川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柔软，像在安抚某种易受惊的小动物，"医生周三上午十点来例行检查，我已经把注意事项发给他。"
左阮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突然伸手，指尖轻触季景川紧蹙的眉心。这个出乎意料的动作让季景川呼吸停滞——左阮几乎从不主动触碰他。
"你会..."左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搜寻合适的词汇，"过度安排。"
季景川抓住那只手，将它贴在自己脸上。左阮的指尖总是微凉，像浸过冷水的大理石。"72小时，"他低声承诺，"不超过72小时。"
左阮抽回手，重新躺下，背对着季景川。这是谈话结束的信号。季景川注视了一会儿那个背影，然后起身继续准备工作。
——
清晨5点43分，季景川站在别墅监控中心，面前是十二块显示屏组成的监控矩阵。不同角度拍摄的左阮睡姿占据了大部分屏幕，其余显示着别墅各个出入口和外围警戒情况。
"每两小时轮岗，两人一组。"季景川对面前六名特工下达指令，声音冷硬如钢，"记录他的一切活动：饮食、饮水、睡眠、情绪变化。任何异常立刻通过加密频道联系我。"
特工们沉默点头。他们都是季景川亲手挑选的精英，背景干净，忠诚度无可挑剔。
但季景川还是亲自检查了每个人的武器和通讯设备，就像半年前他亲自设计这栋别墅的安保系统一样偏执。
"长官，"最年轻的特工李鸣忍不住开口，"如果左先生要求外出..."
"拒绝。"季景川斩钉截铁，"红山期间全宅封锁。"
他最后看了一眼主屏幕上左阮的睡颜，少年无意识地将手搭在腹部，嘴唇微微开合，像是在梦中与谁对话。
季景川的指尖悬在屏幕前，几乎要穿透冰冷的液晶面板触碰那抹温度。
"记住，"他转身对团队说，眼神锐利如刀，"他是我的。"
——
直升机旋翼的轰鸣声中，季景川打开平板电脑。屏幕上分割为九个画面，全部聚焦于别墅不同角落的左阮。
少年此刻正坐在阳光房的惯常位置，膝上摊开着一本季景川临走前特意放在那里的《量子引力基础》——最新版本，左阮一直想要但还没来得及购买的珍本。
季景川的拇指抚过屏幕上左阮低垂的睫毛，然后切换到通讯界面："第一次汇报。"
耳机里立刻传来观察员的机械汇报："07:30起床，体温36.7，血压108/72。
07:45饮用200ml温水，拒绝早餐中的鸡蛋，摄入全麦面包一片。08:15进入阳光房，阅读速度比平时快12%..."
汇报精确到分钟，甚至包括左阮每次眨眼和调整坐姿的频率。季景川闭眼听着，脑海中能完整重构左阮的每个动作。
这种程度的监控在常人看来或许疯狂，但对季景川而言只是基本需求——他需要确认左阮的每一秒都安全无恙，就像确认自己的心跳还在继续。
"09:17，目标做了一个异常举动。"汇报突然变化，"他在书页边缘写了什么，然后撕下那张纸揉成团。"
季景川立刻坐直："放大画面。"
几秒钟后，一张高清照片传到他平板上。左阮修长的手指间确实捏着一个小纸团，但角度问题无法看清内容。
季景川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左阮知道房间里每个摄像头的精确位置，如果他想隐藏什么...
"继续观察。"他强迫自己冷静，"不要惊动他。"
任务简报开始了，季景川不得不暂时将注意力转移到任务上。这是一次跨境反恐行动，目标是一个试图获取量子计算技术的极端组织。
讽刺的是，正是左阮的研究让这类技术成为国家安全的关键。
会议持续了四小时，期间季景川每隔二十分钟就会查看一次监控更新。
左阮的行为模式基本正常：阅读、短暂休息、拒绝午餐里的胡萝卜、在窗边站立观察云层变化十七分钟...直到下午3点08分。
"长官，目标进入浴室已超过常规时间。"通讯器里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45分钟未出现活动迹象。"
季景川的血瞬间变冷。浴室是监控盲区——这是他为左阮保留的最后一点**，现在却成了最大的安全隐患。
"破门。"他下令，声音紧绷如弦。
三分钟后，通讯器传来松了口气的汇报："目标安全，正在浴缸中...似乎睡着了。"
季景川咬紧牙关直到尝到血腥味。左阮从不午睡，更不会在浴缸里睡着。这要么是妊娠期的异常反应，要么是...某种无声抗议。
他调出浴室外走廊的监控，发现左阮进去时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很可能是那个纸团。
"加强警戒，"他低声命令，"我要每五分钟一次汇报。"
——
夜幕降临时，季景川的任务小组已抵达境外据点。行动前的战术会议上，他心不在焉地听着简报，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右耳耳机里传来的监控汇报上。
"19:30晚餐，摄入量比平时少23%。19:52突然呕吐，医疗团队已检查，确认是正常妊娠反应。20:15拒绝服用维生素片，要求换成水果..."
季景川的指甲陷入掌心。左阮讨厌药片的口感，平时都是他哄着吃下去的。没有他在身边，左阮立刻回归了最顽固的状态。
"21:07，目标站在主卧窗前看月亮，持续22分钟。21:29..."汇报突然停顿，"目标做了一件奇怪的事。"
季景川立刻起身离开会议室，走到走廊角落："说。"
"他...对着卧室东北角的摄像头做了这个手势。"特工发来一张截图。
照片上，左阮正对着隐藏摄像头竖起中指，表情平静得像在做学术报告。
季景川先是一愣，随后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这是典型的左阮式反抗，冷静、精确、直击要害。他知道每个摄像头的位置，知道每个动作都会被记录分析，却选择用最粗俗却也最无害的方式表达不满。
"继续监视。"季景川努力保持严肃语气，"不要干涉。"
回到会议室，同事们都奇怪地看着他突然好转的情绪。
没人知道，在几千公里外的一栋别墅里，一个对着摄像头竖中指的怀孕少年，比任何抗焦虑药物都更有效地安抚了这个不可一世的特工组长。
——
凌晨2点15分，季景川在临时宿舍里盯着平板。左阮终于睡着了，监控红外模式显示他的呼吸平稳，偶尔会无意识地摸一下腹部。
季景川将画面放大，直到几乎能数清左阮的睫毛。
突然，一条加密信息弹出：「别墅外围发现可疑信号，频率与冯琛小组常用波段吻合。已加强警戒。」
季景川的血液瞬间冻结。冯琛——他的前搭档，现在的头号死敌，曾经差点死在他手上。如果冯琛发现了左阮的存在...
他立刻接通别墅安保频道："启动'堡垒协议'，所有人员进入一级战备。"然后拨通另一个很少使用的频率："林姨，我需要你今晚守在左阮门外。"
老管家的声音异常坚定："放心，季先生。除非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季景川挂断通讯，看向屏幕上熟睡的左阮。少年不知道，在这栋看似平静的别墅里，至少有十二把枪正为他而戒备；不知道在黑暗的森林边缘，更多狙击手正潜伏着；更不知道几千公里外，一个偏执狂正通过摄像头贪婪地注视着他的每一次呼吸。
而此刻，左阮只是翻了个身，将脸埋进季景川的枕头里——一个无意识的亲昵动作，却让季景川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
"等我回家，阮阮。"他对着屏幕低语，明知左阮听不见。
窗外，敌国的月亮冷冷照着这片陌生的土地，与照耀在左阮身上的那轮，是同一个，又仿佛完全不同。
季景川你知道吗，你现在没挨过的打都会被自己将来的兄弟姜薄承担，我们阮阮还是太善良了，没关系，温苏言会教姜薄做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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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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