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仔细看她,发现她不似作假,真心这么认为的后,差点受惊过度。
指着姨娘鼻子质问她:“姨娘你怎么能这么不争气!”
转头又无奈妥协:“不过也行吧,总比我在外头饿死强。以前只想要个屋檐避雨,能大口吃肉,现在都满足了,没道理又想要别的。人要得太多,说不定最后通通都会被老天夺去。”
两人相视一笑。
山茶惊觉,什么时候她们俩关系处这么好了?
茉莉给琪儿做了一顶花环和一面花扇。
女孩子都爱美,但家里没这条件买头绳发钗,茉莉和小伙伴们就会去山上采各种漂亮的花,坐在石头上,看谁做的花环更好看。
国公府养的花又鲜艳又大朵,等茉莉的花环做好,送去三房的路上,收获了好多小丫鬟的惊艳目光和夸赞。
茉莉能保证琪儿肯定喜欢。
三爷是国公府几位爷中最穷的,由于生母还是娼妓,之所以进了国公府,又生下三爷。传闻是那娼妓用手段勾引了老国公,老国公被迫让其进府的。
茉莉听闻,在三爷十一岁时,那娼妓上吊自尽了。
是以,三爷在府里的日子可比其他几位爷难过多了,后来娶了三少夫人,也只是一个老秀才之女。
三爷和三少夫人膝下有一女,就是琪儿。三少夫人很疼闺女,每年都会给关起门来给琪儿过生辰。
三少夫人倒不是不想请,而是她知道请不来,别说国公府外头的亲贵,就是国公府内,谁又会真的祝福。
最关键的是,三爷穷啊。力所能及也就关起门来一家三口吃一顿好的。
三房是在北院,茉莉走的是一侧甬道,快到北院时,往小路里穿。
“……我不许你去!明知道他快来了,你现在怎么能走?留下我们母女,你怎么忍心?”
“放开!我不在,他来了又能拿你们怎么样?你怕什么?”
“可事情总要解决,总归住在一个府里头,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想躲一辈子,我和琪儿不答应!”
“不答应也没用,爷说了算!”
“今天可是琪儿的生辰,本就只有我们陪着她,你忍心让她失望吗?就当我求你成不成?”
茉莉站在北院门口,脚步停住了。怎么办,人家夫妻吵架,她这时候进去说什么?
茉莉觉得自己不擅长劝架,正打算带着山茶在附近逛一逛,等过半个时辰再来时,被琪儿发现。
“茉莉姨娘!”
茉莉赶紧回头,给小姑娘一个大笑脸:“琪儿。”
屋里的争吵声和打杂声果然都停了。
茉莉叹气,只好抬脚进庭院。
琪儿扑过来抱住她双腿,小声说:“茉莉姨娘,爹和娘在屋里说话,咱们先别进去。”
“好。”茉莉答应她,摸摸她扎着一丝不苟羊角髻的圆脑袋,只觉得小丫头讨人喜欢得紧。
茉莉将花环递给她:“喜欢吗?”
琪儿眼睛似两只点燃了的灯笼,又不太确定问:“是姨娘做的?做了送给琪儿的吗?”
茉莉点头:“对,我特地做了一个晌午,拿来送给琪儿的生辰礼。”
茉莉又将山茶手里的花扇给她:“两个都是你的。”
琪儿兴奋的转圈圈,听到房门打开,琪儿兴奋的冲开门的三少夫人喊:“娘,是茉莉姨娘送的!”
看到娘身后的爹,琪儿不太敢开口。
三爷脸上有被人撞破**的尴尬和羞愧,也有无法摆脱困境的恼怒。
三爷一下推开三少夫人,气急败坏踏门而出。
琪儿见爹出来,眼睛雪亮,举着花扇喊:“爹,这是茉莉姨娘……”
琪儿话没说话,就被三爷一掌拍开。琪儿一屁股坐倒在地,花扇也磕在了地上。
琪儿没顾得上自己的屁股,率先举起花扇检查。花扇掉了两朵花和好多片花瓣下来。
琪儿心疼的小心翼翼拍去花扇上的灰,又想将两朵花装回去,可不论她怎么鼓捣都不行。
“姨娘帮你。”茉莉赶紧上前宽慰。
花扇只要解开上头的绸带,就能将花朵绑回去。可花扇也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了。
茉莉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转头道:“三爷还有什么不满的吗?三爷自小出生在国公府,锦衣玉食,如今又有妻有女。三爷要想出去,那不如走的远一点,看看别人过的日子。”
三爷很想不睬她,但他心想她懂什么?一个后宅女人又怎么懂他心里的苦!她凭什么来和他说话?
三爷缓缓转头,都被气笑了:“你一个山沟里长大的野丫头,你懂什么?这世上有谁知爷的苦,爷的痛?爷宁愿没生在这府里!可爷没得选择。”
茉莉在自己喊住三爷的那一刻就后悔到想抽自己两巴掌。她强出什么头?
但话既已出口,茉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和三爷掰扯:“三爷怎么会没得选择,只要踏出国公府的大门,从此三爷自由了。奴婢想,国公府应当没人会拦着三爷。”
三爷用凶狼般的眼神瞪她。
茉莉又说:“对了,三爷既然要走,那三少夫人和孩子,肯定也要跟着三爷。三爷这么有骨气一人,想必也不会让妻女留在国公府受委屈。”
三爷眼神喷火。转而又笑开:“爷我凭什么走,爷走了,好让他们称心如意吗?爷偏不走!是国公府欠爷的,爷就是当条蛀虫,也要烂死在这府里头!”
“国公府欠三爷的,可三少夫人和孩子没欠三爷吧?”
三爷目光微闪,不吭声。
茉莉接着说:“她们母女不仅没欠,反过来是三爷欠了她们。如今三爷在做什么?不敢去找欠了你的人,只敢在自己的院里头蛮横。三爷还觉得自己有理了?谁没个苦衷,就三爷有苦衷呗?”
午夜梦回,三爷也每每觉得对不住妻女,但只要天一亮,他又忍不住重复前一日继续做伤害她们母女的事。
三爷一下弯了脊背,瞧着更狼狈不堪了。
三少夫人抱着女儿,望了好一会儿茉莉的背影,才移开目光,去瞧三爷。
半晌,三爷跺脚:“来不及了,不管你们说什么,我今日必须走。”
茉莉纳闷,她明明都看到了三爷眼中的愧疚之色。茉莉赶忙说:“三爷就算有事要出门也不急着今日吧。至少陪琪儿过了生辰礼吧?”
三爷已经转头利落离开,走出几步,又回头和三少夫人母女说:“晚些我会回来。”
说完,三爷更是步履匆匆离去。
茉莉转头瞧琪儿和三少夫人,刚想着安慰两句,话还没开口呢,三少夫人忽地脸色一变,疾步往庭院外走。
茉莉以为她要追三爷,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爷正站在庭院外。
原本应该离去的三爷没能走掉,被左贺春立一左一右挡了。
三爷的脸可想而知有多臭。
茉莉跟在三少夫人身后去迎国公爷:“爷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三少夫人在听到她这话时,脸色有些讪讪。
国公爷沉声道:“怕三爷晚上不着家,爷特地早回来的。”
茉莉忽地明白了什么,转头去看三少夫人。
三少夫人没看她,笑着和国公爷道:“国公爷来得正好,今日是琪儿生辰,咱们进屋再说。琪儿,快叫二伯。”
琪儿眼神畏惧,拼命往娘怀里躲。
国公爷看着三少夫人怀里的琪儿,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三少夫人见状,强行将琪儿的脑袋掰正:“琪儿听话。”
琪儿更害怕了,扁着嘴,想哭不敢哭。她将手伸向茉莉姨娘:“姨娘!”
茉莉想也没想,将小姑娘接在怀里。
琪儿将小脸埋在她怀里,低低呜咽,肉肉的小肩膀一抖一抖的,瞧着别提多可怜无助。
茉莉拍着琪儿的背,和她爷大眼瞪小眼。
三少夫人在一旁十足的焦急无奈。
三爷则低着头,一副既然被你们抓了,随便你们要杀要剐好了。
茉莉在琪儿耳边轻柔说话:“乖琪儿,国公爷是好人。你瞧姨娘都不怕他。”
琪儿转半个头,小心翼翼抬起红肿的眼睛看国公爷。
茉莉再接再厉:“国公爷只是长得凶,其实他和琪儿一样,难过了会掉眼泪,高兴了会笑。咱们不怕他好不好?”
国公爷见琪儿看他,听到茉莉的话,国公爷想起来弯起唇角。
茉莉没想到她爷还会配合她,惊喜说:“瞧,国公爷是不是笑了!他喜欢琪儿!”
三爷默默翻个白眼。
三少夫人来回看看国公爷和茉莉,脸上闪过一瞬的诧异,后若有所思,慢慢脸上又有了神采。
...
三房堂屋内的圆桌前。
国公爷坐上首,三爷坐右侧,茉莉带着琪儿坐国公爷左侧。
原本该摆着丰盛膳食的桌上只有一套茶具。
三少夫人正在门口吩咐着丫鬟什么,不多时回到三爷身边坐下。
夫妇俩是真没想到,国公爷会真的留下用晚膳!
眼下已然是晚膳时候,三少夫人是打算解决了国公爷,再一家人好好吃饭的。
三少夫人倒也不是小气,不想请客,只不过三少夫人不觉得国公爷会答应罢了。
谁曾想,她也就客气一说,国公爷就答应了!
三少夫人只能拿了体己钱,让喜枝赶紧去膳房张罗一桌好的。
三爷此时可没空想更多,他如坐针毡,心里头是烦不胜烦。
三少夫人才发现三爷竟然没给国公爷倒茶,忙又起身。
“是妾身疏忽,国公爷勿怪……”
“别忙,我自己来。”
茉莉没等她爷动手,已经站了起来,接过三少夫人手里的茶壶:“夫人快别忙,奴婢来就好。”
三少夫人捏着茶壶柄,不松开:“还是妾身来。”
三少夫人亲自给国公爷倒上,也没忘了给茉莉倒。
茉莉受宠若惊谢过。
国公爷没说话,三少夫人自是不敢多言。
一桌人,谁都等着国公爷开口训话。
三爷不耐烦极了,心说快点让他解脱吧。要他死也别磨蹭呀。
可国公爷始终没吭声。
一直等到膳房送进来膳食,开始动筷,国公爷也没说其他的。
吃了两口菜,国公爷突然放下筷子。
大家见他放下,也跟着严阵以待。
国公爷先是摸了摸腰间,后撸起袖子,从腕上解下两只护腕。随即将护腕递给琪儿。
“且当做琪儿的生辰礼。”
国公爷习武之身,不戴饰品,唯有一对护腕是他用来抵御敌人刀剑的。
据说国公爷的护腕是用特殊的石头打磨的,坚硬无比。
但,拿这玩意送给一个六岁的小姑娘,这合适吗?
三爷忍不住又翻白眼。
三少夫人心里也嫌国公爷不会做人,表面还是笑盈盈让琪儿道谢。
茉莉挺喜欢这对护腕的,不知道等她生辰时,她能不能也求爷送她一对。最好是,她能用的。
茉莉觉得开口讨要不好,她决定过个一两个月,她拿其他东西悄悄来和琪儿换这对护腕好了。
“琪儿谢国公爷。”琪儿又想哭了。她不敢拿眼前黑乎乎的泛着寒光的东西。
茉莉眼疾手快拿过,转交给三少夫人保管。
一餐饭终于是吃完了。
夫妇俩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
三爷心道:国公爷这是要走了吗?不找他麻烦了?
三少夫人心道:特地来了都不开口,这么说,是打算不追究了?
岂料这时,就听国公爷冲茉莉道:“带着琪儿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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