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是刚从云层冒出的太阳，越朗出神地望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才想起李礼送来的“爱要不要”。
他走出屋门转了一圈，终于回头在门槛前看到了把师兄累个半死的东西——机关伞。
原本这大铁架子是在他这儿放着的，某天他心血来潮去碰了碰机关，一片死寂中他忽然想起，那些利刃发射出去后，他好像没给捡走就抱伞而去了。
大太阳下，大树林间，一个巨大的背影蹲在地上，东刨一个坑，西挖一块土，来来往往的师兄弟不少，都以为他是在测试新画的符，如此待了半晌，竟也没人来打扰。
一道高大的阴影缓缓靠近，来到他身后时发出声诡异的大叫。
越朗面无表情地转回头去看，果不其然是幼稚至极的李礼师兄。
“哟，谁家小狗在地上刨了这么多坑呀？”
李礼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站在越朗背后东瞧西看，看完又相当夸张地“啧啧”几句。
“要么帮忙，要么一边凉快去。”越朗不去看他，蹲在草地上继续自己的搜寻。
“哎呀，别生气嘛。”李礼往他边上一蹲，手没动，嘴却没歇着，“我刚刚卜了一卦，猜猜我算着什么了？”
越朗没理他，抓起把土随手往他那边一抛，身旁的人一下子蹦远了。
“卦象上说……你在找这个。”他闪回越朗跟前，把手里的东西张开给他看。
那是一片机关伞上的利刃。
越朗唰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调整好表情，挤出一个明媚的笑：“料事如神啊李师兄！劳烦您再给我料料其他几片在哪呗？”
“那自然是在——”
李礼的手从地上指到了天上，又画了一个大圈回到越朗身上，戳着他的胸口笃定道：“这里。”
越朗：“……”他就不该相信这人。
刚把身子转过去，李礼又扶着他的肩把人转回来，变戏法似的打了个响指，手里又多出一把利刃。
越朗的笑又浮回了脸上，轻声细语道：“师兄如果肯帮我这个小忙呢，待以后我同孟晏姑娘打个商量，从她们那买小机关给你降个价。”
“真的？”李礼当即把手中的利刃塞给了越朗，又从口袋里摸出更多一并给他，“那可真是麻烦越师弟了。”
越朗接过后粗略点了下数量，把它们牢牢握在手里，冲李师兄点点头：“不麻烦，不麻烦，假的。”
两条人影从树林里窜了出来，围着师门开始转圈追逐。
夕阳西下，他们谁也没有回家。
“停停停，我跑不动了。”李礼从勉强站着到弯着腰，再到干脆坐在地上，他倚着石墙问对面的越朗：“你把这些东西拿走了，你会修吗？”
越朗大张着嘴吸气，闻言呼吸滞了一瞬，冲他回望：“不会。”
“我会啊。”
“你不早说。”
“还不是追你追忘了。”
越朗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确实是他先开溜的，胡乱点头认下了错。
“诶你说，那小姑娘把伞给你，是不是对你有意见啊？”李礼已经彻底躺在地上了，此刻想到什么说什么。
“师兄，不能这么随便说人姑娘。”越朗迟钝道。
李礼翻了个白眼，从地上爬起挪到他边上，“我说她对你有意见，不是有意思。这么大个杀器一声不吭就丢给你了，你倒好，傻乐着拖回了师门。”
“晏姑娘有哑疾，你想她怎么吭声？再说了，她不会是这种人的。”
如果记得不错，孟晏有哑疾这事还是我告诉你小子的，怎么还打到我头上了？
李礼困惑地念叨着，体力耗尽转不动脑子，索性不想了，拍了拍身旁的地板，“这样，你回头把伞放我那，我给你修好，你下次同人姑娘见了面，或者等以后混熟了，商量商量给我个脸熟价。”
越朗心道人家根本没见过你，脸熟个什么劲，但还是认同地点点头，“好说好说，以后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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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顾着忙手里的事，越朗这才想起把机关伞给忘了，从地上把它捞进怀里，在屋里拼了张椅子床留给它住。
怎么把这家伙还回去呢？
越朗穿着寝衣摸着下巴，不知不觉间围着它绕了一圈又一圈，过了会儿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作法。
这个没来由的想法倒让他灵光一现。
他们这行讲究机缘，刚入门时师父便教过大家，如果遇到当下难以破解的谜题，不妨四处走走，观景静心，与人悟道，机缘到时，答案自会水落石出。
“观景静心。”越朗琢磨着，他确实觉得心里有点乱，不如趁此机会出门走走。
旁的多余杂物他都没带，一身轻装潇潇洒洒，越朗哼着小曲走到了山门下，正要迈步出去，突然想起什么，掉头就往回跑。
从桌上随意抓了支笔，扒拉几页纸，又捏了盒遇水即溶的丹砂，检查完毕无一遗漏，他再次昂首阔步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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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郁郁青青，时有鸟鸣阵阵，有些大胆的雀儿会主动跳上窗台，尾巴高高翘起，偷饮一口孟晏放在台上的水，扑腾着翅膀欢快离开。
一晃眼，孟晏发觉有段日子没出门散步了，虽然她的脚不一定是在地面上走着，但人总要到谷外走两步吧，更何况有了机关鸢助力，哪怕是出趟远门，也花费不了多长时间。
她晃着手里的小木鸢就要往山上去，那里起点高，景色好，起飞就有美景赏，省去了机关鸢上升和调整高度的时间。
踏了两级石阶，不远处的灌丛里飘来声闷闷的呼唤，孟晏脚下一顿，试图找准声音来源听个仔细。
“晏师妹，你是要出门吗？”
灌丛在动，只闻声不见人，孟晏抬起手，张开动了两下又合上，想回答却无从下手。
她能比划，喊她的人不见得能看见。
窸窸窣窣的枝叶摩擦声由远及近，转而来到了石阶旁，茂密的绿叶间钻出个人头，是采摘药草的师兄。
“不好意思晏师妹，方才忘了你不便回话，现在我能看到了。”这位绿师兄红着脸同她解释，随后又问道：“所以你是要出门吗？”
孟晏点点头，冲他摇了摇手里的小木鸟：开机关鸢出门溜两步。
“那你能帮我带一味药草回来吗，用作以后的药方配置，眼下不急用，我在咱们山上没找到，猜测它可能只生长在谷外野林里。”
“越荒无人烟越好。”一只满是泥土的手从草丛间伸出，手上抓着一张揉皱了的黄纸，其上画着棵扭曲但看得出大概样貌的草。
下面还有行小字，说这种草惧光，多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土面，常见于树下，偶尔会长在河岸。
这种草自身无毒，不过周遭可能伴有其他微毒草木，亦要注意剧毒凶猛虫类。
顺路挖棵草而已，能有多麻烦？
孟晏想着，比划了一个“好”的手势，从师兄手里接过了这张饱经沧桑的纸页，抬腿就要走，师兄又从草里递出个小瓶子。
“还有这个，晏师妹带上以备不测，它能解大多数虫草的毒，对于解不了的毒也有压制作用，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那只手冲到脸上拍了两下，“呸呸呸，不过要真遇了事，晏师妹就别管那草了，早些回来找我们。”
道了句谢，孟晏精神抖擞地领命出发，在山顶斜靠着机关鸢呼吸了自由的风，轻松翻身跳到驾驶位，符纸一拍，大鸟凌空而去。
从高空中俯瞰，昔日苍翠的林叶泛了黄，秋风不由分说卷着上下，耳边本就凌乱的发丝扑到孟晏眼前，底下是林海翻涌，叶浪滚滚送她远去。
她时而加速时而放缓，从自己的角度来体验观赏自然万物。
溪里有游鱼跃出水面，感受片刻空气便坠回水里；田间有成群的猫狗，在地垄上追逐嬉闹；街道上行人驻足，三三两两聊着趣事。
她在天上一晃而过，没打扰到任何人任何事。
有时地上会站着位孤零零的老人，为避免惊吓，她将机关鸢在别处收好，一路小跑着去到老人跟前。
往往等到时，孟晏才忽地想起自己无法交流，但还是会想方设法问清楚老人的去向，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她会掏出机关鸢载他们一程。
这只大木鸟经过机关大师们的不断完善，整体较之前稳了不少，令人难受的各种感觉也仅在几位师兄身上有所保留。
一些老人无法接受骑鸟上天，孟晏会翻出自己带来的干粮和水，分给他们部分后摇摇手，驾着大鸟消失在云端。
飞行途中是无聊的，孟晏说不出话，老人或合眼或张望，好在双方都习惯了安静，旅途于他们而言只是弹指瞬间。
把老人送到要去的地方后，她又回归了独自遨游，悠闲地寻找着下一位需要帮助的远行者。
午后太阳毒辣，孟晏在一片捂得严严实实的森林上盘旋着，这里四周都是山，怎么看都适合药草的生长，寻了处未被绿意掩映的石面，她带着机关鸢俯冲而下。
落地后，望着眼前不见天日的幽绿，孟晏有些后悔了。
她就不该穿身白裙子来的。
怕虫的作者百般啾结，还是写了虫类[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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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出门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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