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还不够好，”萱萱还是有些不太满意自己的表现，“最后那个转身的动作，我觉得还可以再干脆一些。”
钟蕊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这个声音，这个语气，和她想象中的女主角一模一样。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翻开笔记本，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
“你在写什么？”轻快的语气在钟蕊耳边响起。
钟蕊抬起头，发现萱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近距离看，她的五官比远看更加立体，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盛满了整个秋天的萧瑟。
“我在写一个剧本，”钟蕊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关于一个话剧演员的故事。”
萱萱眨了眨眼，歪着头看她，“需要帮忙吗？我可以给你讲讲演员的生活。”
排练厅的灯光打在萱萱的侧脸上，在她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道阴影。钟蕊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混合着舞台化妆品特有的味道。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笔下的人物活生生地站在面前。
“好啊，”钟蕊听见自己说，“不过在那之前，我能看你演一段戏吗？”
萱萱的眼睛亮了起来：“现在吗？”
“就现在。”
萱萱走到排练厅中央，深吸一口气。她的背挺得笔直，下巴微微扬起，眼神中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倔强。
“你以为你了解我？”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看到的只是我想让你看到的样子。”
钟蕊的手突然颤抖起来。这句话，正是她剧本中女主角的台词。在她无数次想象中，女主角就该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萱萱的表演还在继续，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张力，仿佛要把灵魂都倾注进去。钟蕊看着看着，突然感觉眼眶发热。
萱萱的表演结束了，但排练厅里的空气仿佛还停留在她最后那个定格的动作里。钟蕊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手中的笔几乎要握不住。
“怎么样？”萱萱走过来。
钟蕊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她低头看了看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有些地方甚至因为写得太快而变得潦草难辨。
“太完美了，”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刚才那段表演，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感觉。”
萱萱在她身边坐下，“你在写什么样的故事？”
“一个关于失去和寻找的故事。女主角是个话剧演员，她在舞台上演绎着别人的悲欢离合，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答案。”
“听起来很有意思，”萱萱赞同地点点头，又说起自己，“你知道吗？我总觉得演戏就像是在寻找自己。每次站在舞台上，我都觉得自己既是演员，又是观众，在看着另一个自己。”
钟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她抬起头，仔细打量着萱萱的侧脸。在排练厅的灯光下，她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你演话剧多久了？”钟蕊对面前的女孩开始好奇。
“五年，”萱萱说，“正好是我从戏剧学院毕业的时间。”
五年啊……
“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萱萱突然说，“也许对你的创作有帮助。”
钟蕊点点头。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排练厅的灯光在墙上投下两人的影子。萱萱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地传入钟蕊耳中。
“我从小就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萱萱说，“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跟着妈妈生活，但她总是很忙。所以我学会了用表演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在舞台上，我可以成为任何人，除了我自己。”
这些经历，和钟蕊笔下的女主角如出一辙。她看着萱萱说话时微微颤动的睫毛，突然有种想要触碰的冲动。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萱萱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她让我第一次有了想要做回自己的冲动。但是……”
“但是什么？”钟蕊忍不住问。
萱萱摇摇头，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
钟蕊感觉胸口堵得慌。
“你叫什么名字？”
“杨萱。”
“杨萱，你愿意做我的女主角吗？”
杨萱转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是说……”
“对，”钟蕊坚定地说，“我想以你为原型，写这个剧本。你愿意吗？”
排练厅里安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杨萱沉默了很久，久到钟蕊以为她会拒绝。但最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好，”她说，“但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要答应我，”杨萱直视着钟蕊的眼睛，“这个剧本，必须写真实的我们。”
“好，”钟蕊当然同意，“我答应你。”
从那天起，钟蕊的生活开始围绕着杨萱转动。她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蝴蝶，追逐着杨萱的身影。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杨萱的一举一动，她的习惯性小动作，她说话时的语气变化，甚至是她喝咖啡时微微蹙眉的表情。
“你又在写什么？”杨萱端着两杯拿铁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午后的阳光透过排练厅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钟蕊合上笔记本，接过拿铁，“在记你刚才和导演讨论剧本时的表情。你知道吗？当你不同意某个改动时，右眼角会不自觉地抽动一下。”
杨萱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我自己都没发现。你这样观察我，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不，”钟蕊认真地说，“你是我见过最生动的素材。”
这句话让杨萱的笑容凝固了一瞬。她低头搅动着咖啡，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钟蕊，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太投入了？”
钟蕊怔住了。她当然知道自己太投入了，每天晚上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杨萱的身影。有时候她会分不清，自己是在为剧本寻找灵感，还是在借着创作的名义接近杨萱。
“这是必要的，”她自我安慰，“只有真正了解你，才能写出真实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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