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字教学艰难推进的同时，苏洛辰开辟了“第二课堂”——数学。
她想着，数字和计算总比抽象的文字要直观些，说不定沈清寒能学得更快。她翻出自己小学时用过的数学教具——一盒五彩斑斓的塑料小棒和一个古老的木质算盘（爷爷当年买来给她开发智力的，可惜她没兴趣）。
果然，相比于横撇竖捺的汉字，这些具体可数的东西更对沈清寒的“胃口”。
苏洛辰先教她认阿拉伯数字。她在白纸上写下“1”到“10”，旁边画上对应数量的圆圈。
“这是‘1’，就是一个。”她拿起一根红色小棒。
“这是‘2’，就是两个。”她拿起两根黄色小棒。
……
沈清寒看得极其认真，纯黑的眼眸随着小棒的数量移动，嘴唇无声地翕动，默记着。她的记忆力好得惊人，不过重复了几遍，就能准确地将数字符号与数量对应起来。
“清寒你好厉害！”苏洛辰毫不吝啬地夸奖，又拿出算盘，“这个叫算盘，是我们……呃，算是古人发明的一种计算工具，你可能会觉得亲切点？”
她演示着如何用算盘进行简单的加减。沈清寒对算盘果然表现出更大的兴趣，冰冷纤细的手指生涩地拨动着那些光滑的算珠，发出“噼啪”的轻响。她学得极其专注，很快就能用算盘完成十以内的加减，虽然速度很慢，但准确率惊人。
“哇！全对！”苏洛辰检查着她“计算”出的结果，眼睛瞪得圆圆的，“清寒你简直是数学天才！比你学写字快多啦！”
沈清寒抬起眼，看到苏洛辰那副与有荣焉的兴奋模样，苍白的脸上似乎也松动了一丝。她低下头，继续笨拙却坚定地拨动着算珠，轻声说：“这个……明白。珠子动，数便变。清楚。”
不像文字，那般莫测难懂。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地毯上，五彩的小棒和古老的算盘散落其间，一个教得兴致勃勃，一个学得全神贯注，气氛宁静而温馨。
学了一会儿，苏洛辰觉得有些累了，便毫无形象地往后一倒，瘫在地毯上，伸了个懒腰：“啊——休息一下！”
沈清寒也慢慢放下手中的算珠，学着她的样子，略显僵硬地放松了挺直的背脊，目光安静地落在窗外明媚的天空上。
苏洛辰侧过身，用手支着脑袋，看着沈清寒完美的侧脸轮廓和那双依旧纯黑却不再令人心悸的眼眸，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让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清寒闻声，疑惑地转过头看她。
苏洛辰笑嘻嘻地凑近些，眨着眼睛，语气里满是促狭：“清寒，我突然想起来，你是一千多年前的人诶！按年纪算……我是不是得叫你……太奶奶？祖奶奶？哎呀，好像叫什么都显得我好小只哦！”她故意做出一个夸张的敬礼动作，“太奶奶好！”
沈清寒纯黑的眼眸瞬间睁大了一些，苍白的脸上竟然飞快地掠过一丝类似“恼怒”的情绪！她似乎极其不喜这个称呼，下意识地就伸出手——那依旧冰凉的手指——轻轻捏了一下苏洛辰笑得发红的脸颊。
“胡……胡闹！”她声音里带上了极少见的、清晰的波动，像是羞恼，“不许……这般叫！”
她的力道很轻，与其说是捏，不如说是一次带着嗔怪的触碰。指尖冰凉的触感激得苏洛辰缩了一下脖子，却笑得更欢了。
“哎呀呀，太奶奶生气啦？”苏洛辰继续逗她，在地毯上滚了半圈，躲开她第二次伸过来的手，“那叫什么？老祖宗？千年美人？”
沈清寒被她闹得有些无措，纯黑的眼里羞恼更甚，竟也跟着俯身过去，试图去捂她那张笑个不停的嘴。她动作还有些僵硬，不像苏洛辰那般灵活，一时间，两人竟在地毯上略显笨拙地“扭打”起来。
当然，更像是苏洛辰在故意闹腾，而沈清寒在被动地、生涩地回应。
“叫姐姐！”苏洛辰一边笑一边躲，嘴里还在跑火车，“我教你认字算数，我是老师，你得叫我老师姐姐！”
沈清寒按住她乱动的肩膀，气息依旧平稳（她本就不需要呼吸），但语调却难得急促了些：“你……年幼。我……我自是……”
她本想说“我自是该比你年长”，可想到那跨越千年的时光，这话又显得如此荒谬，一时间竟卡住了。
苏洛辰趁机反手抱住她的腰，把毛茸茸的脑袋往她微凉的怀里蹭，像只撒娇的小猫，耍赖道：“我不管！你看你现在这样子，看起来比我还小呢！皮肤这么白，这么嫩，明明就是我妹妹！叫我姐姐！快叫姐姐！”
沈清寒身体一僵，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拥抱弄得不知所措。苏洛辰身上传来的温暖和蓬勃生气，与她自身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让她有些贪恋，又有些无所适从。她低头看着怀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听着她蛮不讲理的耍赖，那点羞恼竟不知不觉消散了。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用那清泠平淡的嗓音，认真地反驳：“不叫。你……心性如孩童。我……虽不识得许多新物，却非稚儿。”
苏洛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真叫你太奶奶吧？多显老啊！”
沈清寒与她目光对视，纯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思索。良久，她似乎做出了决定，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便以姐妹相称。我……为姐。你，为妹。”
“诶？！”苏洛辰眨眨眼，“为什么？我看起来更成熟稳重好不好！”
沈清寒微微别开脸，声音轻却清晰：“我……虚长你……许多岁月。”虽然那些岁月大多在黑暗中流逝，“且……你唤我之名，甚是……顺口。”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护着你。”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异常坚定。仿佛这是她基于现状，所能做出的最郑重承诺。
苏洛辰愣住了。看着沈清寒那认真的侧脸，听着那句“我护着你”，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轻轻戳了一下。她忽然不再争辩了，反而甜甜地笑了起来，重新把头埋进沈清寒微凉的怀里，用力蹭了蹭。
“好吧好吧！清寒姐姐！”她抬起头，笑得眉眼弯弯，“那以后我就是洛辰妹妹啦！清寒姐姐要说话算话，要保护好我哦！”
沈清寒看着她灿烂的笑容，纯黑的眼眸微微闪动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却又郑重地点了点头：“嗯。”
阳光温暖，尘埃在光柱中轻舞。地毯上，两个少女的身影依偎在一起，一个温暖鲜活，一个冰凉静谧，跨越了千年的时光鸿沟，在这一刻，以最简单也最亲密的方式，联结在了一起。
清寒姐姐，和洛辰妹妹。
苏洛辰觉得，这个称呼，似乎真的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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