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么早就醒了？”云藏问。
唐五往前冲的劲儿太大，怕拽疼了，就把它抱了起来。
李见月转身就看到这么一个画面，不羁的道士抱着一个蓬松的大黑犬，如果不是下意识的害怕，李见月觉得这犬甚是威风。
李见月的红缨帽掉了，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两只手如同做错事了般放在两边……
云藏：！
“你的手能放下来了？”
小僵尸的头动了动，但在云藏看来，怎么都有些局促。
云藏，“你一直站在窗前做什么，不怕太阳了？现在太阳还没下山。”
只不过由层层的雾气挡住了。
那双焦黑的手实在是令人记忆深刻。
李见月以为他发现了他把窗户戳了个洞，便往前蹦跳两步。
“叮叮”
铁链摩擦地的声音。
云藏短促的笑了下。
看着小僵尸的样子：“你真可爱。”
“我就是陈述一个事实。”
李见月：“？”
将唐五送回他房间后，云藏到了杯水，坐在沙发上，朝小僵尸招了招手，“现在还有意识吗，过来聊聊天。”
李见月蹦到离他一米远处，如同罚站般站着。
云藏弯了弯眼，这次没笑出声，转而说：“能坐下吗？”
李见月僵硬地摇了摇头。
云藏点了点头。
“之前自我介绍过，但不确定你是否还记得，我叫李藏海，海纳百川的海，秋收冬藏的藏，道号云藏。”
“懂就眨眨眼。”
小僵尸的眼白又多了一圈，但黑色瞳孔仍是占据绝大部分，如果蒙住眼睛，可以像个正常人，但只要看了眼睛，就知道他此刻不是人……
李见月听懂想眨眼的，但眼睛也没办法控制。
他只好，以最大的动作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眼也不能眨啊……”
“小可怜。”
云藏感叹道。
话语一转：“你知道我的名字了，礼尚往来，我也想知道你的，虽然你现在不能说话，但还是能点头的，手也放下了，能写字吗，手写？”
李见月闻言，手抬起平举、动了动手指头，然后放下、手指头也不能动。
“写不了啊？”
李见月点点头。
“这样，我拿出百家姓，念到你的，点点头就可以。”
他起身回书房那小时候识字的大字报。
云藏回来时，小僵尸还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止不住地，又笑了下，真的怪可爱的。
将大字的百家姓展开。
“赵？”
李见月一动不动。
“钱？”
他不动。
“孙？”
“好吧也不是。”
“李？”
李见月用最大幅度点头，点了好几次。
云藏：“呵~真姓李啊，真是咱祖宗？”
李见月已经接受了他去世了，但是怎么就成为他祖宗了，他……他没成婚！
脑海里突然冒出这几个大字。
所以李见月坚定地、锲而不舍地摇头，“我才不是你祖宗，我没你这么……这么大的……”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面前坐姿豪放、衣襟松垮头发散乱的道士。
但尽管他内心波澜起伏，却无法展示在脸上，更没办法说出来，云藏就更不懂了。
云藏：“饿了不，要不要给你放点血。”
李见月摇摇头。
云藏：“我有点饿了，今天才吃了一顿。”
“买到了很多菌菇，可以弄个火锅吃。”
“我先把买的东西都搬上来，李……李大人随意逛逛。”
·
云藏一手拎着一个大包裹，进门时，李大人还站在原地。
将食材放进冰箱，提着黑六、唐五的各种用品去他们房间时，看到倒在地上的门，和门上的把手。
云藏：“李大人力气挺大。”
“站在远地原来是认错吗。”
“一个门而已，李大人不必介怀。”
“过来，我给你示范下怎么开门。”
李见月跳到他旁边，看着他握住门把手，往下一拧，往里一推，门就开了，一条缝，一个疯狂往外挤的大黑脑袋。
“汪！”
唐五看见李见月就叫。
“里边去，给你开个罐头，别叫了，吃完早点睡。”云藏提着东西拖着狗进他们房间了。
环视一圈，没看见黑六，算了，它想去哪儿去哪儿。
很快，云藏就出来了。
在他出来时，李见月往前蹦跳，一直跳到落地窗前，平举双手，手指指向戳出的洞。
云藏紧跟着，也看见了。
云藏：“没事，只是一个洞而已，等它碎了正好换个新的。”
李见月点点头，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力气很大，他就是轻轻一推门，门就倒了，他有点儿小愧疚。
云藏：“还有啥事想说不，不想跟我一起去煮火锅，或者给你放个电视？”
李见月明白火锅，但不明白电视是什么，所以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站在原地。
云藏：“我给你打开，你可以选择看电视也能看我煮火锅。”
“菌菇火锅很好吃。 ”
“好久没吃了。”
“希望能勾起你的食欲，吃正常人的食物而不是吃我……的血。”
云藏客厅有个98寸的大电视，很久没打开了，里面大部分能看的都要会员。
李见月看着大黑频幕突然出现彩色人像很是惊奇，跳到电视面前，伸出手……
云藏：“这个不能戳，戳了就看不了了，你可以指，想看什么？”
云藏：“给你放个喜羊羊与灰太狼？”
他调出白羊灰狼的封面。
李见月摇摇头。
“动物世界？讲述狮子老虎的，挺有有趣的。”
李见月摇摇头。
云藏继续往下滑，点进电视区：“甄嬛传？火了很多年的电视剧。”
摇头。
滑到纪录片区，排在前列的是《蓝色星球》、《河西走廊》，莫名觉得小僵尸会喜欢这个《河西走廊》。
点进去的开头古典又庄严。
李见月目不转睛地看。
云藏安排好小僵尸后，才去客厅左边的开放式厨房，洗洗手，开始准备菌子。
虽然道观只有他一个人、虽然他平时做事很随心，但是他从没沾过荤腥、酒，平时最大的刺激就是半夜在国外的股市里算命，最近有点突出，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没看，不过他赚的钱，已经是笔很大的数字了。
拿出一个大开口的砂锅，到上水和枸杞、一根人参须，等水开后，把菌子全部下进去，就成了。
空闲的时间会看看小僵尸，他离电视约两米的距离，每一次看他都目不转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电视。
《河西走廊》的第一集主要是讲由于匈奴对汉朝的包围袭扰，迫使汉武帝派遣张骞穿越河西走廊，去西域寻求军事同盟。（注）
李见月虽然站着没动，但看着电视，脑海里也有些画面。
一个夫人用手帕拭泪：“怎么就让老爷您去，太医院那么太医，怎会让一个院判去。”
“胡说，怎能质疑皇上的旨意。”一个醇厚略显威严的声音响起。
听见这个声音，李见月有点想哭。
“取名惟忧，想着你生下来身体不好，取寓意好的怕压不住，但咋们小惟忧已然痊愈。”
“及冠取字取个见悦如何，一见小惟忧便欢喜。”
“就怕着字有些……见月不错，朗朗君子，心如明月，李见月”
李见月心像被泡在酒里，辛辣难言，但眼睛干涩，甚至没有办法眨眼。
他还会见到他的家人吗？
看着电视上播放的纪录片，看着云藏在无火的灶台上做饭，他知道……知道自己已经去世了。
变成这样自己都不愿意，父母不会变成这样的，他们……他们那么好。
云藏将菌菇下进砂锅里，一下进去，就有鲜甜的香味冒出，真不错，他用勺子搅了搅。
盖上盖子煮30分钟就大功告成了。
然后看向小僵尸，一会没见，他的视线不在电视上，头微微低着，看着自己的鞋尖。
云藏走到他旁边：“怎么了，是电视不好看？”
“那换一个，西游记，西游记你肯定喜欢。”
·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不要变成这样！
李见月的脑海重复着这两句话。
但很快，思维被一股香味占据。
流动的、生机勃勃的、无与伦比的香味……
再抬头，两边的虎牙已长到下嘴唇。
手抬起，朝香味的方向就要咬上去。
云藏一直盯着小僵尸，但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低头看去时虎牙还没冒出来，等冒出来时已经往身上跳了。
云藏反应十分迅速，头往后一仰，右手食指大拇指卡住小僵尸的下巴，不让他再往前伸。
同时脚扫了小僵尸的腿，一手虎口控制脸，一手扣住后脑勺，将他推平躺在沙发上。
云藏盯着小僵尸的眼睛，黑色的瞳孔映出他的样子，即使被控制，头还不停往前伸，嘴微微张开。
云藏抽出左手，拿过茶几上的水果刀，给右手掌心来了一刀：“吃吧吃吧，怎么饿的这么凑巧，能不能等我先填饱肚子。”
血一入嘴，小僵尸顿时安静下来。
刀口划的不深，云藏握拳控制着滴血的速度，两人隔着拳头的距离，云藏觉得那股药香更重了。
李见月面相很乖，有意识的时候也呆呆的。
所以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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