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李奶奶的说法，他是救了平李村所有人的大恩人，就算是山贼也不至于恩将仇报到如此地步吧。
李奶奶还提了句：走的时候好好的。
所以，他是在回去的路上发生了什么吗？
小僵尸喝足了血，眼神却越来越涣散，离得那么近，云藏从他瞳孔中什么也看不见。
虎牙渐渐收了回去，唇珠上落了一滴血。
小僵尸慢慢归于平静。
云藏直起身，小僵尸就睁着眼睛平躺着。
怎么看那滴血怎么刺眼，苍白的皮肤、毫无血色的唇上染了一滴血，仿佛雪地里开了一朵绚烂的花，今天开了，明天就要凋零。
云藏用右手给他抹掉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
“咕嘟咕嘟……”
砂锅都煮冒泡了，云藏起身去看，一打开，一股鲜香直冒。
云藏加了一小把红薯粉丝，将砂锅端到中岛台上，一个人吃了起来。
电视里还放着纪录片，云藏不喜欢纪录片，一个人在山里过了很久很久，这样一个人对着漆黑的山里吃饭好像每一个昨天，又像下一个明天。
但今天有些不一样，即使小僵尸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他都觉得不是一个人了。
黑六悄无声息跳到台子上，蹲坐起，尾巴环绕在脚上，眼睛直勾勾盯着砂锅。
云藏：“想吃啊。”
黑六也是一个为美食折腰的猫，它点了点猫猫头。
云藏：“不装了是吧。”
“等着，我去拿你的碗。”
“不能多吃，给你盛一点，再给你加个猫条哈，今天好像忘了喂你。”
云藏占一个大砂锅、对面黑六一个加高的白色陶瓷碗，一人一猫对坐着吃饭.
窗外雨下的很大，不时有闪电闪过，但室内暖灯照耀下，竟有些温馨……
·
李见月安静地躺在哪里，脑子却像刚刚看电视一样，播放着画面。
一会儿是一个小孩面对和脸差不大的碗，里面装着乌漆麻黑还有点泛绿的药汁。
小孩将脸皱成个包子：“又要喝，能不能不喝呀，我已经好了。”
“不可，现在不喝就是半途而废，忧忧做什么事都不会半途而废的对不对。”
“对！”
小孩捏着鼻子闭着气一口气将药喝了。
李见月看见仿佛那股苦味如影随形……
再后来，小孩长高了一点，背着一个大药匣子，四处义诊，还梳着单发髻的小孩端坐在缺了块板子的桌子上，唯一平整的地方放着脉忱。
有人质疑：“学没学到位？不会是拿我们练手吧。”
后面的人推搡着他：“你看不看，不看让我们来，免费给你配药唧唧歪歪什么！”
小孩虽然表面淡定，但内心还是有些害怕的，但一想到父亲说，“忧忧三岁识百草，五岁会把脉，每日都和药材打交道，十二岁了，可以去历练历练了。”
再后来，年仅十六岁的他通过太医院内部的考核选拔，成为一名医生。
再后来……再后来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睡意像雾侵袭了脑海，李见月不受控制地陷入一片黑暗中。
·
云藏睡了几天沙发和地板，今天沙发有人占了，他回了好久没回的房间。
房间在客厅的左边，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嵌入式的柜子。
云藏打开柜子，里面挂着一套浴袍样式睡衣和小、中、大号、薄、厚的道袍，依次摆放整齐。
拿出浴袍，冲了个澡，头顶着毛巾进房间前看了眼小僵尸，还是那个样子，不过这次眼睛闭上了。
云藏看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
云藏听了很久也不习惯虫鸣鸟叫的声音，所以这个房子隔音做的很好，但今天窗户破了个洞，隐隐有知了的叫声传来。
他凑近，依旧想试下把腿上的锁链去掉，但拎着轻，却根长在身上似的，取不下来。
云藏将客厅的灯关掉，他想，小僵尸也许更喜欢待在黑暗里，不然也不会只在晚上行动。
他走到窗户前，将窗帘拉上，不然明天见到一个焦黑着脸的祖宗，那可真是罪过了。
第二走的时候，小僵尸还睡着。
云藏估摸着今天他回醒的更早一点，不过那也是傍晚的时候了。
·
阳光还是有点烈的，云藏带了个草帽，上山去做每月必须要做的事情。
因为事情有些违背自然，所以就不带唐五和黑六，将唐五锁在他的房间里，放出来怕吓着小僵尸，一身黑，山里跑满是肌肉夯实的身躯，叫起来还是有些吓人的。
每月要做的事情就是给山顶除草，两个山头的山顶必须寸草不生，但小草这个物种，风一吹，就能冒出一茬，但从祖辈传下来的规矩就是不能生草。
所以每月都会给山头洒自制的除草药水，这配方已经改良好几版了，后来云藏嫌麻烦，运了很多碎石上来，草少了很多，下雨也不会给山下植物带来灾害……
想到这里，难道是除草药水导致人们生病的？
平李村就在山脚，靠山吃山，水的来源有二，一是山里来的泉水，一是地下水。
但是除草药水倒了那么多年，往前也没什么影响。
难道是……
云藏一路走到了那天黑六到的悬崖边，黑六的听力很好，以及它对小僵尸的维护，难道它那天是去找小僵尸的。
悬崖的形成是两座山之间有距离，从这里看去，还能隐隐看到云藏房子顶反光的热水器板。
悬崖微突出，挡住了下方的视线，看不见下方是什么，有没有山洞。
只能下次再带工具来了。
回到道观。
一下雨，院子里是各种树的落叶，云藏见不得道观不干净，拿起扫把一顿扫。
收拾好后，准备给自己煮锅粥，依旧是水刚烧上，就有人找过来了。
“云藏云藏！”
是李小胖。
他熄灭火转身出去时，正好看到李小胖寻着烟过来。
李小胖估计又是连滚带爬地上山，一身泥，不顾喘气，“李爷爷死了。”
云藏：“怎么死的，何时死的？”
“路上说，我先去取做法事用的东西，然后去取车，你在路上慢慢说。”
云藏让李小胖在路边等，他去取祖师爷做法事的东西，以往都是祖师爷做法事，云藏跟在身后，自祖师爷走后，平李村离开了一些人，但无人死亡，这还是第一个……
前后不过几分钟，云藏准备完毕，开着车过来。
李小胖说：“老人们年纪大了，每天早上没有什么意外，5、6点钟会一起散散步，那天我奶奶病了，还强撑着去走。”
“今天早上，大家在路口等到7点，李爷爷还没来，所以大家一起去了他家。”
“就看见他躺在床上，手上还拿着一张照片……”
“我奶奶说，那是他女儿……那年灾病时，去世了……”
云藏：“李爷爷还有别的后人吗？”
李小胖：“好像没有了。”
平李村就剩10个老人，这会儿九个人都围坐在堂屋里。
见云藏他们来了。
李奶奶说：“别害怕，都有这么一天的，李爷爷87了，也算走的轻松，梦里走的，没什么痛苦。”
“那这就麻烦您做法事了，棺材已经做好了，李爷爷自己做的，你们去抬过来。”
云藏沉默而认真地做了一场法事。
最后和李小胖两人将他下葬在他们家的祖坟里，他妻子旁边空出的位置。
送完李爷爷回来，其余老人各出了些菜，有个稍年轻的头发还没全白的王霞奶奶还杀了一只鸡。
放到云藏面前的是炒什锦、炒青菜。
李奶奶：“道长多吃点，辛苦了。”
王霞奶奶：“这样的饭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吃……以后吃一次就少个人了”
云藏对着王霞奶奶说：“您儿子有联系您吗？其实不论是还有没有亲人的，或者亲人想回来的都没关系。”
“我明天就叫人将村里把网通上，外面的世界变化很大，咋们可以待在平李村一辈子，但不能害怕地待在平李村一辈子。”
王霞奶奶：“我18嫁过来已经有52年了，自从25年前……我丈夫走了，孩子托娘家送出去，娘家人也病了一场后，都断绝关系了。”
王霞奶奶：“我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别说之前你要通网我们就不同意，现在更不可能了，我只想出去了的人好好地就好，像李叔这样，我的地方也挑好了，你到时来做一场法事就好。”
李奶奶：“话说到这里，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让你送我孙子出去。”
李小胖：“我不出去，我就在这里种田。”
云藏吃了一顿菜是什么味儿都没尝出来的饭。
开车回去时，他经常想到各家奶奶、爷爷念叨自己的亲人。
因为一场灾病而这么多年都不回来，这会是唯一要求吗？
那年灾病连下了几天的雨。
小僵尸出来的时候也下了，不止刚出来那天，昨天也是，雷都能劈到车库门这正常吗？
会不会，这不是小僵尸第一次出来，他出来过很多次，但都对他束手无策，所以才用铁链绑着他？
而25年前，也有人看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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