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谢伶还在房顶睡觉,身上铺了层浅浅的雪。
云水城之所以叫此名,就是因为这座城里河流众多,城中央处,还有湖。
这片湖就位于第一高级中学后边,也就是谢伶和谢垂野所在的学校,也是离家最近的湖。
天边刚泛起淡淡的白,湖上就聚集了百十来人,更多的是昨夜就来打窝的。穿着厚厚的防水服,五颜六色的一窝人。
夏钓阴,冬钓凉。
几乎所有人都把地点选在了背风向阳的浅滩或深潭边缘。
等谢伶慢悠悠的过来时,直接和谢垂野找了块偏阴少人的地方。
谢伶换上了谢垂野同款黑棉袄,前几年,这种袄子保暖又便宜。在谢伶的建议下,谢垂野一次性批发了十来件,给王奶奶也顺了两件。
除了胸前的logo,黑棉袄上没有过多的装饰。按照谢伶当时的说法,四个字"朴素实惠"。
"那就这里了",谢垂野擦去额角的汗,凤眸含笑,少年在阳光的衬托下,更加光鲜亮丽,意气风发。
"你选就行",谢伶闭着眼走路,还没睡醒。
闻言,谢垂野放下厚重的包裹,端详着周围环境。
他们在湖的一角,正好被岸上斜伸出来的枯枝丛挡住,三十米内无别人。视野还算广阔,是赏景圣地。
谢垂野拿出折叠桌、折叠椅摆好,凿好冰洞,又掏出来一套茶具。
谢垂野坐下,把乌黑乌黑的钓鱼竿递给谢伶,"感觉如何?"
谢伶鼓掌,"团子真棒。"
伴着北风,谢伶在躺椅上,开始继续闭目养神。手里的钓鱼竿静静的,分毫未动。
谢垂野拿出资料和笔记,开始认真复习。
两个超自律的人。
一个学习自律,一个玩乐自律。
冬日尽管阳光普照,还是冷的刺骨。整个湖面十分寂静,一尺厚冰下,除了刺骨的冰水,肉眼看不到任何活物。
众人都以为是天气太冷了,耐心的等待。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浮漂还是没一点动静,就像被死死钉在了那里。
一些人焦急难耐,开始窃窃私语。谢伶耳垂微动,不是他想偷听,对他来说,那些人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一个小男孩等的累了,趴在冰上失落的问,"妈咪,怎么还没有小鱼儿?"
妇女温柔的抚摸小男孩蓬松的头发,给小男孩戴好帽子,"宝儿乖,是想看小鱼儿了,去你姑姑那边,她去年可是比妈咪钓的还多。"
"好呀。"
小男孩兴奋起来,大圆眼里闪着光,拉开帐篷跑到另一个帐篷里。
"姑姑姑姑,你钓上来小鱼儿了吗?"
女子压低丧气的音调,"宝儿再等等,今日手气不好……"
谢伶喊了声"团子",鱼竿在他那柔若无骨的手里没有动静。
谢垂野轻手合上书,从容纳袋里找出一个丑丑的保温杯,"今天只拿了一种茶。"
"嗯",谢伶回应。
他不喜欢冲泡的茶水,喜欢现煮的。
在这里扯电线概率为零,他也不可能在这里用符篆,无柴无电煮茶,要真这样,世界第八大奇迹就要在今日诞生。
因此,今个一早,谢垂野就在院子里煮茶,放到保温杯里,在保温套里贴上几张保鲜符。
"他们都没钓到鱼,是鱼死绝了,还是水有问题……"
谢垂野忖度,没注到身前冰水面上,浮漂上上下下晃动。
谢伶察觉到乌黑鱼竿的异动,懒得不想动,"等鱼自己上来吧。"
谢垂野缄默,给自己斟了杯茶,等着谢伶嘴里超自然事件的发生。
他脑海里在想另一桩事,一件足以开辟桐山前所未有、震惊中外同道中人的事。
谁听了,都要点评一句"不可!疯了"。
眼下,每一个帐篷里,每一个钓鱼的人,都在气自己今天这破手气。
不说钓上来几条了,现在能钓上来一条鱼,他们都能激动的哭了。
搪瓷杯里的茶还冒着热气,岸边斜入空中的枯枝,也平添了几分诡异,好似那遮住太阳的乌云是它拉来的。
谢伶舒服的躺在折叠椅上,如玉无瑕的手抬起来,指着那个冰洞,轻轻松松说,"瞧,这不钓上来了么。"
透蓝的冰面上,一条普普通通的鱼"吧唧"一下,从小小的冰洞里一跃而出,一双死鱼眼里,硬是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仿佛,它再慢上一秒,就逝世了。
"小可怜。"
谢伶怜悯心大发,丢下鱼竿,坐起来看鱼。
谢垂野也收起了资料和笔记,怕他辛辛苦苦整理的知识,一会给霍霍没了。
"还真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谢垂野眼睛也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鱼。
两个高中生模样的人,散发出的窒息的压迫感,硬是给鱼吓的僵硬住了。
千难万险逃出来的鱼: 早知道死水里了。
面色温柔祥和的谢伶,勾唇笑,问了一个很有生活的问题,"团子,清蒸还是红烧?生鱼片也行。"
正琢磨着去捡鱼的谢垂野猛地趔趄,同手同脚转头。
他就问 ,这鱼能吃么。
冰面上躺尸的鱼,大概是听懂的谢伶的话,慌张一下,敷衍的挣扎一下,然后雷打不动的等死。
它一个鱼鱼,经历的太多了,被迫看破生死。
别问 ,问就是已遁入空门。
刺眼的太阳隐没在灰白的云层里,湖面上的温度却增高了,冰层慢慢融化,用头发丝想,都知道,再待下去,会有危险。
危机占据上风,一时间所有人都没再去想今天的诸多异常,赶忙收拾装备干粮,陆陆续续的离开。
前几日一直在飘雪,这几日预报说温度会渐升,他们也只是趁着升温前去冰钓,没想到点这么背。
"我们也走吧。"
谢垂野整理好后,随便找了块破布,把鱼绑起来,提在手里。
搪瓷杯里刚注满了淡绿色的茶,泡的是去年去桐山取的茶叶。
桐山长出来的茶,不似寻常的绿茶,有色无味,品的不是茶,而是茶里的道,诸家百道。
年少时,谢伶偏爱酒,一醉解千愁,看的也是风流事。
自出山后,谢伶就很少在谢垂野面前碰酒了,借口说,会带坏小孩子。还是喝茶养生,提前养老。
"这是最后的茶叶了,开春后,我去桐山取些回来。"
谢垂野只要是和谢伶在一起,注意力总会分出一半给谢伶。
没办法,祖师爷是祖宗的祖宗,要供起来养。
桐山的茶,三年培土,三年浇灌,方可摘取。今年恰巧是第六年,谢垂野赶春去,刚好能等到新摘的茶叶。
谢伶皱眉,"不了,今年末我回桐山时,顺些回来。"
谢伶因为身体原因,每年末都会抽出三五天时间,回桐山一趟,从不让谢垂野跟着。
即使谢垂野偷摸摸去了,也见不到谢伶,更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他进不去谢伶的洞府,也从来没进过。
这条梧桐路很长,每当抢不上车,或者只剩一个位置,谢垂野就会陪谢伶走回家,刚好能讲完一个故事。
谢垂野了解的很多桐山也没记录的事,大多是在这条梧桐道上,听谢伶当做玩笑讲出来的。
"这鱼怎么一股死人味?"
谢垂野上下打量着鱼,无情吐槽。
谢伶今日离谢垂野一步远,自觉远离可爱的鱼鱼,"它是死人,当然一股死人味。"
就凭他那极佳运气,每年不钓到东西最好,谁知道能钓上来什么骇人玩意。
"死人成鱼?"
谢垂野新鲜的看着鱼,倍感好奇。他还没听说过,人能死成畜牲的。
鱼鱼已经躺平有一会了,或许做人的时候太"能言善辩"了,死后不想说话了。
即使能说话,它也说不过这个嘴毒的家伙。
谢垂野刚沉默没一会,又想起来几件事,侧头问谢伶,"对了,前几天那个铜皿里的小鬼你不管了?"
他记得,当时谢伶挺喜欢那只小鬼的。那小鬼要真死的连魂魄也不剩了,谢垂野怕谢伶伤心。
"除了你,其他的,都看造化了。"
谢伶与谢垂野有深深的因果,其余的,他不好插手。
"好。"
谢垂野记下了,回头他养。
"还有,前几天你说的那个阴阳寿人,应该在九阴四都有职位",谢垂野昨晚就在后院查资料,根本找不到具体的讲述。
"嗯,是灭门。"
谢伶不咸不淡的回道。
一千年前,这都是道上人都知道的事,也就没记载这类事。
总归 ,也没什么稀奇的。
"哦",谢垂野眼底闪过一瞬惊诧,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所以,这鱼怎么弄,给它送地下么?"
再来一个,他真就不养了。
听了他们谈话,鱼鱼又激动了,微微活了。
快快快,赶紧同意,它死的委屈,要再投胎成人。
还有:能不能别拎着它晃悠!一会手滑,给它晃飞出去了!
谢伶似乎打定主意今日要养精蓄锐,恹恹的,眼皮也不抬一下,"你随意办吧。"
"行,那我晚点叫鬼差来。"
谢垂野又晃悠着鱼,来解闷。
鱼鱼兴奋,鱼鱼开心,兴奋开心的翻白眼。
在谢垂野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在酝酿着一场新的风暴。
[比心]谢谢观看[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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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这鱼能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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