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死太阳的熄灭并非简单的无光,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湮灭,连同温度、声音、甚至方向感一同被剥夺。姜殷如同溺水者,在冰冷粘稠的虚无中下沉,唯有手中那几粒源印碎片散发出灼热刺痛的暗金微光,像是指引,又像是诅咒。
脑海中,属于“原初契约者”的破碎记忆如同沸腾的岩浆,疯狂冲撞着她的意识。那是亘古的愤怒、被背叛的痛楚、以及毁灭一切的疯狂**,几乎要将她的自我彻底吞没。审计底稿在怀中剧烈震颤,勉强护住她的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必须离开!立刻!马上!
她不知道方向,只能凭着本能,朝着那几粒碎片微光指引的、与这片死地法则最为排斥的方向,拼命“游”去!
每一下动作都沉重无比,仿佛在逆着时间的洪流前行。身后的黑暗中,那苏醒的咆哮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不断追来,带着令人魂魄崩解的威压!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黑暗和疯狂彻底吞噬的边缘——
手中源印碎片的灼热骤然提升到极致!暗金色的光芒如同濒死爆发的超新星,猛地撕裂了浓稠的黑暗!
光芒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向内收缩,包裹住她的身体,形成一个脆弱的蛋形光茧!
紧接着,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蛮横的空间之力猛地攫住了她!
不是温和的传送,而是近乎粗暴的、撕裂性的拖拽!
“嗤啦——!”
仿佛布帛被强行撕开的尖锐声响贯穿灵魂!
眼前的黑暗瞬间被光怪陆离、疯狂旋转的色彩洪流所取代!无数破碎的时空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撞击在源印碎片形成的光茧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这是极其不稳定、危险至极的空间乱流!源印碎片正在以一种自毁的方式,强行将她从这个破碎世界“抛”出去!
目的地未知!代价未知!
姜殷蜷缩在光茧内,死死守住最后一点意识,感受着身体和灵魂被疯狂撕扯、扭曲的痛苦。审计底稿的光芒与源印碎片的光茧交融,那团混沌暗影似乎也在这极致的空间之力下变得安静了些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那狂暴的拖拽力陡然消失!
周身一轻,然后便是猛烈的下坠感!
“噗通!”
冰冷刺骨的液体瞬间将她淹没!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
是水!大量的水!
她本能地挣扎着向上浮去,“哗啦”一声冲出水面,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呼吸着久违的、带着浓郁水汽和……淡淡香火味道的空气?
眼前光线昏暗,但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绝对黑暗。她似乎身处一条宽阔的、流淌缓慢的河流之中,河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黄色,水面上漂浮着淡淡的雾气。
河岸两侧,是影影绰绰的、望不到头的模糊身影,正麻木地向前缓慢移动。熟悉的阴冷死寂气息包裹而来。
这是……忘川?!
她竟然被源印碎片直接抛回了地府的忘川河?!
还不等她庆幸,怀中那几粒源印碎片的暗金光芒骤然熄灭,变得灰暗冰冷,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同时,审计底稿也光芒收敛,那混沌暗影再次沉寂。
但最大的问题是——她出现的位置,以及方式,太过显眼了!
从忘川河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这在地府是极其罕见甚至不可能的事情!
瞬间,河岸两侧维持秩序的阴差,以及那些麻木前行的魂魄,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惊疑、茫然、以及阴差瞬间升起的警惕和杀气,如同实质般聚焦在她身上!
“什么人?!”
“胆敢擅扰忘川秩序!”
厉喝声从岸边传来,数名手持锁链棍棒的阴差身上煞气升腾,化作道道黑影,疾速向她扑来!更有甚者,直接抛出了泛着幽光的锁魂链,如同毒蛇般射向水中!
姜殷心中叫苦,此刻她状态极差,阴气枯竭,伤势沉重,根本无力对抗这么多阴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青色的、略显慵懒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前方的河面上,恰好挡在了她与那些扑来的阴差之间。
来人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道袍,衣角还沾着些许未干的墨迹,不是那青衣人又是谁?
他仿佛只是偶然路过,手里还捏着一枚温润的白色棋子,正低头打量着棋子的成色,对眼前剑拔弩张的局面视若无睹。
那些扑来的阴差和锁链,在即将触及他周身三尺范围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之墙,骤然停滞,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阴差们脸色剧变,显然认出了来人,纷纷收起武器,躬身行礼,语气变得无比恭敬甚至带着畏惧:“不知是您在此……我等冒犯……”
青衣人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似乎漫不经心地扫过水中的姜殷,又看了看那些阴差,随手将棋子抛了抛,淡淡道:“无妨。一场意外罢了。此人我带走,你们继续巡你们的河。”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阴差们如蒙大赦,连声应诺,看也不敢多看姜殷一眼,迅速退回了岸边,仿佛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青衣人这才将目光真正投向水中的姜殷,唇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淡的、看不出意味的弧度:“收获不小?”
姜殷从冰冷的河水中站起,河水仅及腰深。她看着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青衣人,心中警惕与疑问达到顶点,但此刻绝非质问之时。
“差点回不来。”她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回来了就好。”青衣人笑了笑,仿佛只是听了一句普通的抱怨。他转身,向着河岸走去,“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某些老家伙的鼻子,灵得很。”
姜殷跟上他的脚步,淌水走上河岸。忘川河水冰冷刺骨,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了一些。
岸上那些麻木的魂魄依旧在缓慢前行,对刚才的插曲毫无反应。阴差们也恢复了冷漠,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
青衣人带着她,并未走向鬼门关的方向,而是沿着忘川河岸,逆着魂流,向着上游一片雾气更浓的区域走去。
“您早知道我会去那里?拿到这个?”姜殷忍不住开口,摊开手掌,那几粒已然黯淡的源印碎片静静躺在掌心。
青衣人头也不回:“棋局万千,落子无悔。去了,是你的缘法。拿到,是你的本事。与我何干?”
又是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
“那个看守老人……他……”姜殷想起那个在平台苦苦支撑的佝偻身影。
青衣人脚步似乎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语气依旧平淡:“他是个守旧的人。守着一些早该被尘埃掩埋的东西。如今……或许也算是一种解脱。”
解脱?姜殷心中一震。那老人难道……
她不敢再想下去。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前方的雾气中,隐约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孤零零的渡口。渡口边,系着一艘熟悉的、破旧的乌篷船。船尾,那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摆渡人,如同亘古不变的雕塑,静静地握着竹篙。
“送你到此。”青衣人在渡口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姜殷,“接下来的路,该你自己走了。”
他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源印碎片上,意味深长地道:“碎片虽好,亦是灾劫。如何用,何时用,想清楚。莫要步了前人后尘。”
说完,他不再多言,身影向后微微一退,便融入了浓雾之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姜殷,站在忘川河畔的孤寂渡口,手中握着滚烫的碎片,心中充满了更多的谜团与沉重的压力。
船尾的摆渡人用竹篙轻轻敲了敲船帮。
“笃笃。”
无声的催促。
姜殷深吸一口气,将源印碎片紧紧攥住,迈步踏上了乌篷船。
小船无声离岸,驶入茫茫雾霭。
这一次,船头所指,不再是鬼门关,也不是来时路。
而是忘川上游,那片更加神秘、连地府律条都难以完全覆盖的——未知水域。
她的审计之路,远未结束。
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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