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脸上的暗影剧烈翻涌,几乎要冲破那无形的轮廓。青铜笔尖微微颤抖,指向那即将彻底消散的张建国虚影,又猛地转向姜殷,似乎在权衡,在挣扎。
炉膛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灰烬飘落的细微声响和张建国魂魄消散前那无声的哀嚎。
“源头?”黑袍人的声音扭曲变形,混杂着铁片刮擦和无数人低泣的杂音,“审计触及本源,需支付……更高的代价。”
他手中的册子无风自动,再次疯狂翻页,最终停在某一页。那一页不再是空白,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暗红色手印,每一个手印都散发着浓郁的怨气和绝望。纸页的角落,有几个手印的颜色格外深黯,几乎发黑,边缘还残留着灼烧的痕迹。
“误差确实存在。”黑袍人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咏叹调,“但追溯源头,需以‘债’抵‘债’。以魂引魂。”
他手中的青铜笔猛地朝册子上那几个颜色最深的手印之一点去!
笔尖落下的瞬间——
“呃啊——!”
姜殷猛地弓起身,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猛地攥住了她!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探入她的胸膛,粗暴地捏住了她的心脏,不,是比心脏更核心、更本质的东西!
她的视线瞬间模糊,耳边嗡鸣不止。手腕上那道旧伤疤如同活了过来,灼热剧痛,仿佛正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撕开!
悬空的U盘疯狂旋转,表面符文红得滴血。炉内青白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却不再散发热量,反而带起刺骨的阴寒。
模糊的视线中,姜殷看到册子上那个被青铜笔点中的漆黑手印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着、膨胀着,化作一道粘稠的黑烟,猛地朝她扑来!
与此同时,即将消散的张建国的虚影像是受到了最后的刺激,发出一声极其尖锐、充满极致恐惧的嘶鸣:
“不!不能碰那个!那是‘阎王爷’的亲笔——”
声音戛然而止。
黑烟扑面而来的瞬间,姜殷感觉自己被猛地拽入了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
无数的画面、声音、气味碎片般砸向她:
·不再是旁观者的视角,而是第一人称!她正坐在一辆失控轿车的驾驶座上!方向盘剧烈抖动,窗外景物疯狂旋转,刺眼的车灯晃得她睁不开眼!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这不是她记忆中的车祸!
·一股极其辛辣劣质的烟草味冲入鼻腔,混合着汗臭和一种……陈年纸灰的味道。
·一双粗糙油腻、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的手在她眼前慌乱地抓着什么,手指上戴着一个硕大又俗气的金戒指,戒指表面似乎刻着一个模糊的兽头图案。
·耳边响起一个男人急促、带着浓重口音又充满惊惶的哀求:“……俺真的不知道……俺就是个开车的……那东西是王老板让俺送的……俺不识字啊……饶了俺……”
·视野猛地一黑,随即是剧烈的撞击感和玻璃破碎的轰鸣!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车窗外,暴雨中,路边似乎站着一个人影!穿着深色雨衣,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那人影的右手……似乎正对着她的方向,拇指和食指轻轻搓动着,仿佛在捻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咳!”姜殷猛地咳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从那股可怕的沉浸感中挣脱出来,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潮湿的炉壁上,才勉强没有摔倒。
灵魂被撕扯的剧痛余波未消,手腕旧伤如同被烙铁烫过。
她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内衣,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那不是她的记忆!
那是……张建国死前最后的记忆碎片!通过这诡异的“以魂引魂”,强行灌入了她的意识!
黑袍人依旧站在原地,脸上的暗影似乎平静了一些,但那本册子上,那个被点中的漆黑手印颜色似乎淡去了一丝。青铜笔尖指向姜殷,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代价已付。线索已引。”
“第一个误差的源头,与送你‘上路’的司机有关。”
“找到他。或者……找到‘它’。”
U盘停止了旋转,表面的血色符文黯淡下去,“啪嗒”一声掉落在积着灰烬的水泥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一个水洼边。
炉火恢复了原本的青白,静静燃烧。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但胸腔里那冰冷的撕裂感,鼻腔里残留的劣质烟草和纸灰味,还有脑海中那双戴著金戒指的粗糙的手和雨夜中模糊的人影……都在尖叫着真实。
姜殷抹去嘴角的血沫,慢慢直起身。
她的眼神比刚才更加冰冷,也更加深沉。
审计撕开的,不止是地府的烂账,似乎还有……她当年那场“意外”车祸的真相。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U盘,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硌着掌骨。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她转身,踩着灰烬和水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三号炉膛。
身后,黑袍人与那本诡异的册子,以及炉膛内所有的秘密,重新隐于浓稠的黑暗与寂静之中。
只有空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张建国的绝望嘶鸣,以及那句未说完的——
“……阎王爷的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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