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最后一滴雨落下。
那滴墨在册页上晕开的漩涡骤然停滞。
U盘旋转的咔嗒声变得尖锐,如同某种精密仪器的最终读数。空中由灰烬组成的数字蜂群猛地钉在半空,不再扑向黑袍人,而是齐刷刷地转向那本无字册页,每一个数字都散发出冰冷的微光。
“第一次审计,2018年冬至。”姜殷的声音混着雨滴,清晰得像是冰锥敲击玻璃,“城南槐安路十字路口,收容‘地缚灵’张某。协议记录耗时三刻,实际滞留时间,两个时辰又三刻。”
她顿了顿,雨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滴落。
“你们,多收了三个时辰。”
炉内的青白色火焰猛地窜高,火舌舔舐着悬空的U盘,那枚金属造物表面骤然浮现出无数细密如蚁的暗红色符文,一闪即逝。
黑袍人手中的青铜笔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笔尖那滴将落未落的墨汁,倏然缩回笔内。册页上,方才晕开的墨色漩涡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抹过,迅速平复,而在那空白处,一行全新的字迹正挣扎着、扭曲着浮现出来,颜色暗红,仿佛内里有什么东西在艰难地搏动:
【审计点:癸未年冬月十七。事件编码:D-714-20181222-03。复核中...】
那血字书写得极其缓慢,笔画不时抽搐,像是在抵抗某种巨大的压力。
黑袍人脸上那片流动的暗影剧烈地翻腾起来,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他没有说话,但那支青铜笔却微微抬起,笔尖对准了姜殷。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更浓重的焦糊味和纸灰气,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冰冷的铁锈味。
U盘停止了旋转。它静静悬在那里,表面符文暗红,像一只沉睡后刚刚睁开的眼。
“误差存在。”黑袍人的声音不再是单一的冰冷,里面似乎混进了无数细碎的、怨毒的杂音,像是许多人在同时低语,“但审计权限,不足以追溯源头。”
他手中的册子猛地又翻过一页,空白页上迅速渗出新的大字,笔触凌厉而急促:
【质疑成立。代价支付。】
“代价?”姜殷冷笑,雨水让她浑身湿透,眼神却愈加锐利,“谁的代价?我的?还是你们内部那些蛀虫的?”
话音未落,炉膛深处那铁链拖动的声响骤然加剧!
“哗啦啦——哐!”
伴随着一声金属断裂的巨响,一道模糊的、近乎透明的虚影猛地从三号炉深处的阴影里被“吐”了出来,重重摔在姜殷和黑袍人之间的空地上!
那虚影蜷缩着,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上似乎还残留着被无形锁链捆绑过的痕迹。它的形态不稳,时而清晰为一个穿着旧式工装、满脸惊惶的中年男人,时而又散做一团混沌的灰雾。
姜殷的瞳孔微微收缩。她认得这张脸。
张建国。七年前那起锅炉爆炸案的替罪羊,也是她处理的第一个“外勤”——地府记录上,他因“怨气滞留”而被“清除”。
但现在,审计程序启动,误差被确认,这个本该被“清除”的魂魄,竟被强行从某个禁锢之地拉扯了回来!
黑袍人身上的暗影翻腾得更加剧烈,那本册子上新渗出的字迹开始变得模糊,仿佛被水浸湿。这笔“账”,似乎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纰漏。
那名为张建国的虚影挣扎着抬起头,涣散的目光扫过姜殷,扫过黑袍人,最终落在黑袍人手中那本不断渗出墨迹的册子上。
他脸上猛地浮现出极致的恐惧和怨恨,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
“账!就是那本账!他们……他们改了……”
话未说完,他的虚影猛地一阵波动,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喉咙,声音戛然而止,整个形体开始快速变淡,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散。
审计程序揪出的不止是时间误差,更是一个被掩盖的魂魄!
姜殷猛地踏前一步,不再看那即将消散的魂魄,目光如刀,直刺黑袍人:
“看来,你们的账,比我想的更烂。”
“现在,告诉我。”
“第一个误差的源头,在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