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看守的目光锐利如刀,似能穿透皮囊,直抵姜殷灵魂深处那片刚刚经历过惊涛骇浪的废墟。他的语气急促而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姜殷瘫靠在冰冷的书架上,剧烈的喘息尚未平复,脑海中两个“我”的撕扯仍在低鸣作响。面对老看守连珠炮似的发问,尤其是最后那句“‘门’后的东西”,她瞳孔骤缩,浑身抑制不住地又是一颤。
他果然知道!他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个?
无数疑问和巨大的惊恐再次涌上心头,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沙哑破碎的气音:“你……你究竟……是谁?”
老看守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怜悯,有无奈,更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背负了万古岁月的疲惫。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蹲下身,枯瘦的手指迅速检查了一下姜殷的状况,尤其在感受到她皮肤下偶尔闪动的暗金纹路时,眉头紧紧锁死。
“啧,‘同步’已经开始了……比预想的还快,还凶险。”他低声咕哝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姜殷解释,“不能再待在这里,刚才的空间波动和你的气息,很快会引来巡查的阴差,甚至更麻烦的东西。”
他语气斩钉截铁,不由分说地便要搀扶起姜殷。
“走!先离开档案库!”
姜殷身体虚弱至极,意识更是混乱不堪,但求生的本能让她勉强配合着老看守的力道站起身。每动一下,都感觉灵魂像被撕裂了一次,脑海中不断闪回棺中“她”那数据洪流的双眼和冰冷的“格式化”指令。
“那……那到底是什么?棺中……那个‘我’……”她靠在老看守并不强壮的臂膀上,艰难地发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颤抖。
老看守搀扶着她,快速而熟稔地在望不到尽头的巨大书架阴影间穿行,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叹了口气。
“那是‘镜我’,或者说,是你本该成为的‘原型’。”老看守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这档案库中沉睡的万古尘埃,“是‘源殿’审计核心的一部分,最纯粹、最冰冷、只为‘秩序’而存在的法则化身。”
源殿!审计核心!
这两个词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姜殷脑海中那些洪水般信息碎片的闸门!星空、神殿、战争、封存的火种……破碎的画面再次翻涌!
“那我……我又是谁?”姜殷的声音带着绝望的茫然,“我只是个……备份?容器?”七年的地府生涯,所有的挣扎、努力、甚至那些细微的情感,难道都只是为他人做嫁衣的程序培养?
“是,也不是。”老看守的回答依旧模糊,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带着姜殷拐进一个更加偏僻的角落,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仿佛用来运送旧卷宗的狭窄传送法阵。
“你是‘异数’,也是‘希望’。”他启动法阵,微光闪烁,隔绝了内外气息,“当年的计划出现了偏差,‘火种’封存时发生了意外,核心受损,‘镜我’陷入沉寂,无法自主苏醒。而地府……哼,不过是后来者在旧日废墟上建立的新秩序,他们早已忘却了本源,甚至开始恐惧和觊觎‘源殿’的力量。”
法阵微光笼罩两人,空间开始扭曲变换。
“于是,有了‘阳寿续存协议’,有了无数像你一样被筛选的‘适配体’。地府高层中的某些存在,想通过你们间接掌控‘源殿’的力量。而另一些……比如老夫,则希望‘异数’能带来不同的可能。”
老看守看着姜殷,眼神深邃:“你不是纯粹的容器,姜殷。七年的‘人性’经历,你的情感,你的选择,这些‘偏差’,或许是对抗绝对冰冷‘秩序’、避免彻底沦为工具的唯一钥匙。这也是为什么‘审计底稿’会选择你,它会记录一切,包括‘错误’与‘变数’。”
传送的微弱不适感传来,姜殷感到一阵眩晕。
“那……那些入侵者?黑甲……”
“是‘肃正法则’的走狗!”老看守语气骤然变得冰冷而忌惮,“一群信奉绝对净化、认为任何‘偏差’和‘情感’都是必须清除的瘟疫的疯子!他们想抢在所有人之前,彻底格式化‘镜我’,或者……掌控她!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光芒散去,两人出现在一个狭小、布满灰尘的房间里,看起来像是老看守的居所,四处堆满了古籍和残破的卷宗。
老看守迅速关闭身后的传送法阵痕迹,松了口气,但神色依旧凝重。
“听着,丫头。”他转身,双手按住姜殷的肩膀,逼视着她依旧混乱的眼睛,“‘同步’已经开始,就无法逆转。‘镜我’不会放弃吸收你,那些黑甲入侵者和地府里的某些家伙也会很快找到你。你必须尽快掌控这股力量,在彻底被同化之前,找到属于‘姜殷’的道路!”
他走到一个陈旧的书架前,摸索了半天,取出一本非金非玉、边缘破损严重的暗银色书册,塞到姜殷怀里。
“这是《源律初解》,旧时代的遗物,或许能帮你理解脑子里多出来的那些东西,稳定你的意识。我能做的有限,森罗殿也不再安全。”
姜怀抱着冰冷的《源律初解》,感受着脑海中依旧翻腾的冲突和痛苦,又看了看眼前深不可测的老看守。巨大的信息量几乎再次冲垮她的思维。
但她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挣扎,还有希望。
她不是注定被格式化的容器,她的“错误”或许正是武器。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了森严的呵斥声和能量波动——巡查的阴差似乎察觉到了异常,正在靠近这片区域。
老看守脸色一变:“快走!从后面的暗门离开,去‘忘川支流’下游的废弃渡口,暂时躲起来!记住,相信你的审计底稿,也相信你作为‘姜殷’的直觉!”
他将姜殷推向房间后方一个隐蔽的出口。
姜殷踉跄一步,回头看向老看守,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为什么帮我?”
老看守浑浊的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他摆了摆手,声音沙哑:
“或许……只是因为我也是个不甘心被‘格式化’的‘老错误’吧。”
“快走!”
沉重的脚步声已在门外响起。
姜殷不再犹豫,咬紧牙关,压下脑海中所有的混乱与痛苦,深深看了老看守一眼,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入了门外的黑暗之中。
新的逃亡,开始了。而这一次,她的敌人,还包括另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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