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冷的女声如同冰锥刺破令人窒息的虫潮嘶鸣。姜殷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迷雾之上，一侧陡峭的石壁顶端，隐约立着一个纤细的身影。雾气缭绕，看不清面容，只能瞥见一抹深色的衣角翻飞，以及对方手中再次亮起的、蓄势待发的银色寒光。
“走！”姜殷对能量耗尽、萎靡不振的小石蜥低喝一声，同时强忍着右臂迅速蔓延的麻痹感，用还能动的左手抓起地上那枚救了她一次的银色飞刀，奋力向那石柱下的缝隙冲去！
上方的身影似乎动了一下，又是几道银光精准射出，将她前方和侧翼扑来的怪虫清空。
姜殷连滚带爬地扑进石柱下的三角缝隙，小石蜥紧随其后。缝隙狭窄，仅能勉强容身，但足以暂时隔绝那可怕的虫潮。
沙沙沙……
无数半透明的怪虫被挡在外面，它们拥挤着，叠罗汉般试图涌入缝隙，圆形口器开合，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粘稠的唾液滴落在入口处的石头上，腐蚀出细小的坑洼。
姜殷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剧烈喘息，右臂的麻木感已经过了手肘，并且带着一种阴冷的刺痛向肩头蔓延。她低头看向手背上那个乌黑的伤口，周围皮肤已经泛起不祥的青紫色。
她咬紧牙关，尝试用左手握住那枚银色飞刀，想要划开伤口放血。但飞刀造型奇异，她左手又不惯用，动作笨拙且危险。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轻微的落足声。
那个身影轻盈地从石壁上跃下，悄无声息地落在缝隙入口处。
迷雾稍散，姜殷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身着一套利落的深灰色劲装，款式奇特，非古非今，面料看似普通却隐隐流动着细微的光泽，仿佛能吸收光线。她身形高挑，马尾束在脑后，面容清丽却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一双眸子尤其特别，是极其罕见的银灰色，此刻正冷静地扫视着缝隙外躁动的虫潮，以及缝隙内狼狈的姜殷和小石蜥。
她的目光在姜殷乌黑的手背伤口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蚀魂蛉的毒素。”她的声音和之前一样，清冷没有太多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再慢十息，毒素攻心。”
说话间，她手腕一翻，指间又多了几枚同样的银色柳叶飞刀，看也不看便甩手射出。
咻咻咻！
银光精准地没入缝隙口堆积得最厚的虫群中，瞬间爆发出一小片柔和的银辉，被银辉扫到的蚀魂蛉如同被灼烧般发出尖锐的吱吱声，潮水般向后退去了一段距离，虽然依旧包围着，却暂时不敢再过于靠近。
姜殷一惊。这飞刀……不仅能物理杀伤，似乎还对这种阴邪之物有特殊的克制效果？
那女子这才蹲下身，目光落在姜殷手中的飞刀上。
“我的刀，不是用来给自己放血的。”她伸出手，语气平淡，“拿来。”
姜殷将飞刀递还给她。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对方若真有恶意，不必如此麻烦。
女子接过飞刀，又从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皮质小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瓷瓶，拔开塞子，一股清冽沁人的药香立刻驱散了周围的腐臭。
“手。”她命令道，语气不容拒绝。
姜殷伸出麻木的右臂。
女子动作极快，手法娴熟得惊人。只见银光一闪，飞刀精准地在姜殷手背的伤口上划开一个十字，乌黑发臭的血液立刻涌出。她随即倒出些许透明中带着银丝的膏药，毫不吝啬地敷在伤口上。
药膏触及伤口，先是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血肉被烙铁烫过，但紧接着，一股清凉之意迅速扩散开，疯狂蔓延的麻木感和刺痛感如同潮水般消退，伤口处的乌黑色泽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好厉害的药！
姜殷看着自己的手背。
那女子做完这一切，收起药瓶和飞刀，目光再次落到姜殷脸上，银灰色的瞳孔里带着审视。
“你不是‘它们’的人。”她语气肯定，却又带着一丝疑惑，“但你身上有‘它们’的臭味，还有……另一种更古老、更……悲伤的味道。你怎么会从‘那个方向’过来？”她指了指忘川河下游，那片工厂和废墟的方向。“还惹上了这么多蚀魂蛉？”
姜殷不安极了，这个女人神秘莫测，敌友未辨。但她刚刚救了自己，而且似乎对地府（她口中的“它们”）并无好感。
“迷路了。”姜殷选择了一个最保险的回答，声音因之前的脱力和疼痛还有些沙哑，“多谢出手相救。”
女子挑了挑眉，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但并没有立刻追问。她的目光转而落在蜷缩在姜殷脚边、依旧对陌生人保持警惕的小石蜥身上。
“石髓妖？倒是少见。”她似乎有些意外，“这东西灵性极高，最是趋吉避凶，居然肯跟着你闯这种死地？”
小石蜥冲她龇了龇牙，发出威胁的“咝”声。
女子并不在意，重新看向姜殷：“能动了就赶紧走。我的‘清静尘’挡不了多久这些鬼东西。它们只是暂时退却，很快就会再次涌上来。”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缝隙外，蚀魂蛉那令人不安的沙沙声再次变得密集起来，那些半透明的身影又开始蠢蠢欲动地向前涌动。
姜殷试着活动了一下右臂，虽然依旧无力，但麻木感已基本消失，伤口处传来清凉的愈合感。她扶着石壁站起身。
“去哪里？”她问。这片区域对她来说完全陌生，且危机四伏。
女子也站起身，拍了拍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银灰色的眸子瞥了她一眼。
“跟我来。”
说完，她不再多看姜殷一眼，身形灵巧地一闪，便已出了石缝，手中银光连闪，精准地开辟出一条短暂的通路，向着迷雾更深处掠去。
姜殷看了一眼脚下的小石蜥。小东西似乎对那女子也有些忌惮，但更恐惧外面那些蚀魂蛉，犹豫了一下，还是快速跟上了女子的身影。
姜殷左手捡起地上一块尖锐的石片护身，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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