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清脆的爆响，四百码外，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玻璃瓶应声而碎，猩红的液体在午后烈阳下灼灼发亮。
黑泽阵放下手中的□□，枪托抵在地上。他抬手抹去额角的汗，空气中的硝烟味有些呛人，他侧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似乎是药物开始起作用了。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正沿着血管悄然蔓延，好像一层薄膜渐渐包裹住了他的神经末梢。刚才有一瞬，扣在扳机上的食指有些不听使唤。
黑泽阵站起身，将枪放回枪架。他走到射击位后方的玻璃墙边，将肩膀倚在冰凉的玻璃上，摘下静音耳塞。
靶场里此起彼伏的枪声变得清晰起来，弹壳清脆落地的声音在整个空间内回荡。
黑泽阵半垂着眼，看着那两人。
基安蒂前十枪堪称完美，但之后，或许是左手的原因，她的状态开始逐渐下滑。科恩每一枪的射弹散布倒是一直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
黑泽阵一边看着一边思考着那颗药。
他觉得，不是镇静剂，更像是镇痛剂，他的思维没有明显模糊，但是对身体的控制却有些轻微失衡。
坐在休息区的贝尔摩德一直没说话，目光在计分屏和靶纸间游离。
黑泽阵转过头，将视线投向贝尔摩德，贝尔摩德察觉到，立即回视过去，瞥见黑泽阵鼻尖的汗珠，她把桌上的水瓶递过去，关切道：“休息会儿？你昨晚应该没睡好吧？”
黑泽阵的目光没在水瓶上停留，而是越过她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说：“嗯。我去洗把脸。”
“好。”
贝尔摩德盯着黑泽阵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她低头看了眼时间，再次抬眸，转向另一侧的鱼冢三郎，将刚才那瓶水再次递过去：“去看看。”
鱼冢三郎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我？”
贝尔摩德笑了：“不然呢？难道让我去男洗手间？”
“哦，好的。”鱼冢三郎立即起身。
他刚迈出一步，身后的人却又叫了一声，“伏特加。”
鱼冢三郎回头，贝尔摩德冲他勾了下手指，鱼冢三郎迟疑一瞬，还是俯下身将耳朵凑了过去。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贝尔摩德的声音像蛇信子一般钻入他的脑海。
“告诉他，那只是维他命，死不了人。他要是想要别的，我下次可以带给他。”
鱼冢三郎一愣，缓缓直起身，怔怔地看向贝尔摩德。
而贝尔摩德却已经靠回椅背，优雅地交叠起双腿，目光重新投向远处的靶子，仿佛刚才的耳语根本没发生。
“去吧。”她淡淡道。
鱼冢三郎走到洗手间门口刚要推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了持续不断的“哗哗”流水声，再靠近一些，还能听到水流声中夹杂着隐约的呕吐声。
鱼冢三郎垂下手，在外面站了一会，直到里面的水龙头被关掉了，他才装作刚到的样子，推门走了进去。
黑泽阵抽了张纸巾擦掉脸上的凉水，扭头看到鱼冢三郎，他微微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将手里湿透的纸巾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转身就要出去。
见黑泽阵伸手拉门，鱼冢三郎下意识抬起手，“啪”一掌大力拍在门上，刚被拉开一条缝的门“砰”一声又关上了。
黑泽阵蹙眉，偏头看过去。
鱼冢三郎被他冷冷的目光一瞥，按着门的手瞬间就缩了回去：“那个……那什么……大…大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
“哦……哦。”鱼冢三郎低下头，感觉舌头已经打结了。
“还有事？”
“没有……不不不，有事！”鱼冢三郎绞尽脑汁，舌头却持续打结，急得他连忙用肢体语言代偿，他抬手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揉了揉鼻子，最后双手在半空中划了个圈，“那什么……就，那个……那什么……”
“想不起来就下次再说。”黑泽阵不耐烦地打断他，伸手又去拉门。
“等等……”鱼冢三郎再次按住门，这次连带脚跟也抵在了门上。
黑泽阵转过身，正对着鱼冢三郎，压着眉尖看过去。
鱼冢三郎又缩回手，低头深吸一口气，捋顺自己的舌头，抬起头看着黑泽阵，刚张开嘴，黑泽阵就又打断了他：“贝尔摩德让你来的？”
鱼冢三郎顿时泄气，又低下头，应了声：“是。”
“她让你说什么？”
“她说……大哥，我没听懂她的意思……她就让我告诉你：那只是维他命……”
话音未落，黑泽阵忽然嗤笑一声，那笑声很轻，听在耳中却充满了讽刺。
见黑泽阵这反应，鱼冢三郎好像找到了突破口，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大哥，你和她……到底怎么了？我们真不找人了吗？”
黑泽阵别开视线，没回应。
“大哥……”鱼冢三郎观察了黑泽阵片刻，压低了声音，“大哥，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有些事，我可以帮你去做。你吩咐就行。”
黑泽阵转眼瞥过去。
“虽然我脑子不太够……”鱼冢三郎挠了挠头，“但是我可以尽量小心一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鱼冢三郎不知道黑泽阵在想什么，过了足足有一分钟，黑泽阵忽然转身从洗手台边抽了一张擦手纸出来，然后摸出笔写下一串字符递给鱼冢三郎。
“这是……”
“在神社找到的。牢牢记在脑子里，然后用水冲掉，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
“如果我忘了……”
“……你记得提醒我。”
黑泽阵看着镜子里，自己有些涣散的双眼，又拧开水龙头用凉水拍了拍额头。
鱼冢三郎一怔，抬眼看向黑泽阵，在对上镜中黑泽阵的视线后，他还是立即低头应了一声：“是。我知道了。大哥放心。”
吉永良介转身从桌上拿了一瓶水，拧开瓶盖，垂眸瞥了一眼贝尔摩德，指了指贝尔摩德旁边的椅子，问：“能坐吗？”
贝尔摩德偏头：“问我？”
“是啊。”
贝尔摩德从吉永良介身上收回目光，继续望向远处的计分牌：“琴酒，对你们挺严格，连这种小事都要请示吗？”
吉永良介一顿，把刚端到嘴边的瓶子又撤开一点，轻笑一声：“和他没关系。我这人很讲绅士风度，你要是不想我离你那么近，我就这么站着也行，虽然有点累了。”
“哦。”
贝尔摩德随口应了一声，却并不回答吉永良介“坐还是不坐”这个问题。
见此，吉永良介拧上瓶盖，又笑着点点头，继续站在她两步远的地方，沉默了片刻，他又扭头问了一句：“礼物拆了吗？”
贝尔摩德没应声。
吉永良介自顾自继续絮叨：“那个东西是我托我们国中时的同学久里佳行从北海道寄过来，你不好奇一下吗？”
吉永良介瞥了一眼贝尔摩德冷淡的侧脸，耸了耸肩，“说起来还挺好笑，久里那家伙，国中时暗恋你，还是我撺掇他毕业时给你表白，没想到被你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怕他为此消沉，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谁知道，他搬去北海道读高中没几天，就又喜欢上别人了，早知道这样，我才不撺掇他呢！太容易移情别恋了吧，一点也不长情，不像我……”
说到这里，吉永良介又急忙补了一句，“但是，但是啊……我没告诉他这是要送你的礼物，你可别觉得晦气，给扔了。我保证，那东西绝对是你喜欢的。”
贝尔摩德像是没听吉永良介在说什么，只是在他扭头观察她的表情时，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嗤笑一声。
吉永良介一怔：“笑什么？”
“北海道、久里佳行、暗恋、表白、礼物……”贝尔摩德垂下眼，翘起手指，一个个罗列出吉永良介话里的关键词，最后，又抬眸对上吉永良介的视线，顿了几秒，弯弯唇角露出一个微笑，问，“这几个环节里，哪个细节是假的？”
“什么？”吉永良介愣住。
贝尔摩德收回目光，看向散落在远处荒地上闪闪发光的黄铜弹壳，晃了晃悬在半空中的脚尖：“布拉莫斯，琴酒没叮嘱过你吗？在我们这里，喜欢是件很奢侈的事情。安藤莉子……嗯……其实我原本想给你留个念想的……”
“你要是为此消沉，我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但是你太吵了，而且我这人不太喜欢撒谎……”
吉永良介看着眼前这个美貌的女人，盯着那抹优雅的红唇张张合合。
“安藤莉子已经死了，在几个月…还是半年以前来着？我记不清具体时间了，总之她是为了帮林沐死掉的……”
“只是林沐一直不知道，谁都不知道……为了让大家继续和谐开心地过日子，我好心地补上了这个位置……”
吉永良介脑子“嗡”得一声，贝尔摩德和安藤莉子那如出一撤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
“不好意思，那个礼物，我还给你吧？”
贝尔摩德看向他，血红的双唇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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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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