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室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将灰白的办公桌切割成明暗两半。乌丸玉生坐在阴影里，指间夹着的一支未点燃的雪茄，在桌上轻轻敲着。
“谁给她的权限？”乌丸玉生看着屏幕里的人。
“大概……或许是……”他身后的研究员低下头。
“兄长。”乌丸莲耶冲研究员招了招手，示意他先出去。
听见门被轻轻关上，他才说，“我允许的。”
闻言，乌丸玉生把手里的雪茄放回蚀刻着精致雕花的金属盒子，转过椅子，仰头看向乌丸莲耶，顿了几秒，才说：“你是又犯老毛病了吗？行事拖泥带水，不干不净。”
乌丸莲耶上前几步，走到乌丸玉生面前，先看了一眼监控里的人，然后便微微曲起右膝，斜靠在了办公桌边，将乌丸玉生面前的监控屏幕挡了大半，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兄长，今天恐怕要下雨。”
乌丸玉生一顿，不由得垂眸瞥了一眼乌丸莲耶曲起的右膝。
乌丸莲耶注意到他的视线，低头轻笑了几声，然后又道：“兄长，您是来度假的，父亲又不在，也没有神明可跪拜，您就别给我立规矩了吧？这些事，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
乌丸玉生沉默了片刻，语气缓了缓，又问：“神前式带走林沐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黑泽阵。”
“他现在在哪？”
“可控范围内。”
“也就是说，活着？”
“当然活着。”
听到这句，乌丸玉生再次仰头，眉头微蹙，静静地看向乌丸莲耶，也不质问，而是等着乌丸莲耶自己解释。
“您是想听我的全盘计划吗？”乌丸莲耶和乌丸玉生对视。
乌丸玉生继续蹙着眉。
乌丸莲耶顿了下，又道：“我们之间，不一直都是……过程由我负责，结果由您验收吗？”
“合作的默契建立在过程可控的基础上。”乌丸玉生说。
“过程有失控吗？”
“需要我提醒你，之前的神前式上发生了什么吗？”
乌丸莲耶一顿，看着乌丸玉生，又笑了笑，才说：“兄长，她杀不了我。您所担心的，有时候，也是一道护身符。”
说着，乌丸莲耶抬起手准备拍上乌丸玉生的肩膀。
乌丸玉生转过椅子，乌丸莲耶的手落了个空。
“我说您怎么忽然想来度假。”乌丸莲耶往乌丸玉生身侧挪了一步，又重新靠回桌边，“您当年选择远离这一切，现在又何必把手伸回来呢。要是被人抓住什么把柄，可不太好。”
乌丸玉生把桌上的雪茄盒盖上，偏头瞥一眼乌丸莲耶，上身向后靠回椅背：“你这是在拿家族的未来做赌注。现在最稳妥的做法就是把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全部……而不是冒着风险……当年……”
“当年您把继承人的位置留给我，我非常感谢。”乌丸莲耶打断乌丸玉生，然后伸手拿起桌上的雪茄剪把玩着，金属的开合声清脆冷然。
“兄长，有些事，我们都心知肚明。您实在不必用大家长的姿态来规劝我。我不会有事，您的‘钱袋子’不会有事。您的前途一片光明，这才是我们兄弟之间最稳固的关系，不是吗？”
“所以，还请您安心度假。”
“是父亲让我来的。毕竟，你已经是乌丸家确定的下一代‘家主’了。”
乌丸莲耶手里的雪茄剪锵然一声剪下雪茄的尾端，然后他放下剪刀，抬眸看向乌丸玉生：“嗯。我和父亲聊过，我说，乌丸家不会再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就连父亲他自己，也没这个资格。好像这句话，把他气得不轻，他最近一直不接我电话。”
“父母那是关心你的安危！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乌丸莲耶把雪茄放在火焰下灼烧着，手指慢慢转动着：“小白鼠的心情，会影响实验数据的稳定性。逼得太紧，会断。她和小绘江不一样，小绘江是张白纸，关得久了，心智便停在了十二岁，容易哄骗。”
乌丸莲耶转过身，看向屏幕上那个身影，“对付她这样的小白鼠，耐心点顺毛捋吧。除非您不想要这只实验品了，那就当我没说。”
顿了一下，把手里点燃的雪茄搭在乌丸玉生手边的烟灰缸上，让它像熏香一样，在角落里静静地燃烧，“父亲是什么想法？就这么继续吗？还是缓一缓，等她进入‘适应期’？”
“可没那么多时间等她适应。”
“没必要这么着急。”乌丸莲耶的目光转向乌丸玉生，“实验尚在初期，风险未知，为了以后，还是多想想。”
“而且，林沐的优势在哪，您知道吧？”乌丸莲耶的手指点在屏幕上林沐指尖的那半截烟上，“心理。这种状态下还能稳住的魔法少女，根本没有吧？”
乌丸玉生转动椅子，迎上乌丸莲耶的目光，对这种拐弯抹角的说教语气，极度不耐。
乌丸莲耶对上乌丸玉生的眼神，轻笑一声，摊开手：“兄长，您别生气。我不是已经帮您把志间的后路给堵死了吗？他现在，已经完全认清自己作为‘乌丸’志间的现实了。”
“其实我不让志间脏了手，是在给我们留一根‘保险丝’，如今，哥，这个保险丝只能你来当了。所以，这里的事，以您的身份，知道太多会坏事。”
乌丸莲耶说着，却发现乌丸玉生在盯着他身后的电脑屏幕。
乌丸莲耶下意识回头，实时监控上，林沐站在手术台上，冲摄像头举起手里的一张纸。
乌丸莲耶有些意外地和乌丸玉生对视一眼。
接着，两人就听见监控摄像头那边传来林沐的声音：“‘M’许的愿是不是和白鸟昭夫有关？如果是，我能救她。”
“你说救救救救……谁？”基安蒂有些怀疑自己的听力。
回答她的是子弹经过消音器的枪声。
在基安蒂的大脑还在处理命令时，黑泽阵右手直接从下方托住科恩的枪身，接管了科恩手中的枪。
枪口微调，锁定，击发——整个过程甚至没有零点一秒的停顿。下一瞬，对面楼顶，那一点光斑应声爆裂。
“靠！有别的狙击手！”基安蒂的咒骂和她的子弹同时出膛，精准地补上了第二枪，将那个已暴露的身影彻底抹去。
枪声的余韵还未散尽，黑泽阵便已经松开步枪，按下耳麦，问了句：“人还活着吗？”
监测仪上，几道直直的线划过屏幕。
伏特加迅速拔掉白鸟昭夫手背上的针头，一边扛起人就走，一边回道：“刚才还有一口气。但是等我扛回去，就不一定还活着了。”
……
“说话。”黑泽阵把手机递到已经奄奄一息的白鸟昭夫嘴边。
白鸟昭夫咳了一声，然后一字一顿地喘息着回答电话那边的人：“对，是我。现在听他的就行。”
黑泽阵收回手机，对那边吩咐了句：“就在医院对面最高的那栋楼的顶层，目前还没有人发现，你们处理得专业一点。不然，我很难保证白鸟会长的安全。”
听着这话，旁边还在给白鸟昭夫上呼吸机的加贺治动作微微一顿，转眼瞥向黑泽阵。
一旁的伏特加立即轻咳一声，走到加贺治身侧，压低声音：“医生，做好自己的事情。别多管闲事。”
加贺治显然不是个能糊弄的主，直接跳脚问黑泽阵道：“哎哎哎，我是正经医生，林沐当时找我的时候，可没说除了伪造病历外，还有别的事。要是这样，我就帮不了忙了，我的行医执照都快被吊销了！”
黑泽阵直接抬起手里的□□顶在加贺治脑门上，轻飘飘一句：“再想想？”
加贺治仰了下脑袋，憋了几秒，最后来了句：“得加钱。”
黑泽阵放下枪，冲加贺治一扬下巴：“帮你开个私人诊所，如何？”
加贺治装模作样的托腮思考了几秒，说：“这个地段嘛……”
没等他说完，黑泽阵视线直接扫向布拉莫斯，说：“去帮他解决一下。要是谈不拢，就直接把那些‘清洁工’叫过来，把这边也顺便打扫干净。”
和加贺治来到隔壁，布拉莫斯也不坐，就大喇喇地杵在加贺治面前，双手抱在胸前，板着脸问：“那人，病情严重吗？”
“嘶。”加贺治挠了挠头，“这您让我怎么说，人刚来，我只是大概判断了一下，具体还是要做检查才能知道。”
加贺治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布拉莫斯的表情，末了，又补了一句，“其实，他这情况肉眼观察是不太好，要是想救人，我觉得你们应该提前准备好，比如他常用的药，什么的，因为我这边下处方也不能直接走医院，不然容易出事。”
加贺治望着布拉莫斯，搓了搓手。
布拉莫斯盯了加贺治几秒，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于是松口道：“位置可以你来选。但是，那也得看你提供的东西有没有用了。”
加贺治轻咳一声，然后从名片夹里翻出一张有些褶皱的白色名片，正面只有一个人名和一个联系方式，背面是一个很简约的三角形logo：“这人是一个中介，您想要什么，可以问他。”
……
黑泽阵接过布拉莫斯手里的名片，看了一眼名片上“小池谦”这个名字，然后掀起眼皮，又回望向布拉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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